［長篇］陰陽師 - 靈異恐怖文章區 - 靈異恐怖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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發表於 2007-8-26 11:59 PM | 只看該作者

首　冢8 N  k5 `' l" \* `& _# K8 i% `
4 Y) _- `5 K9 h# s
( d$ V: J7 k/ d, N
, u# ^. E4 ~/ {; B
我要寫一寫賀茂保憲這個人物。/ Y2 y; g: |" ^4 l

他是一名陰陽師。% `( D) D. X: S2 o* [; X7 ^

他和安倍晴明同樣呼吸著那個昏暗時代的氣息。0 c# n9 V$ p3 L2 s  u4 ~3 e

賀茂保憲是晴明師傅的兒子——陰陽師賀茂忠行的長子。4 [7 @) f1 y  d
$ X7 I# k  m, P$ U: J% v0 p
有史料說保憲和晴明是師兄弟關係，也有人認為，保憲是晴明的師傅。' z% ]2 I7 d3 x+ j' O

保憲較晴明年長，但在這裏我不想特別表明他的年齡，因為這樣對以下要講的故事可能比較方便。

陰陽道後來分為賀茂家的勘解由小路流和安倍家的土禦門流，成為兩支；若土禦門流以安倍晴明為始祖，則勘解由小路流的代表就是賀茂保憲。5 M: t% S4 Z6 o8 D, n
9 B, F7 v. M; L% d: X# G
保憲的陰陽之術據說超過了亦父亦師的忠行，有一則史料這樣記述：當朝以保憲為陰陽基模意思是說，本朝的陰陽師就是以賀茂保憲為首領。1 j" V$ R  a: D) p

晴明年幼之時，跟隨師傅忠行前往下京，他最先察覺到百鬼夜行的情況，報告了師傅。這則逸事已多次提及。
7 e' r3 W6 D! i1 P) |( Y/ Y! {
據說保憲也和晴明一樣，自幼便能識別並非此世的東西。" G$ b; ]1 {) W) g% {) t

《今昔物語集》裏有這樣一個故事：一次，賀茂忠行受一位身份高貴的人物委托辦祓事。- k; |- H* L2 n, G
/ ~2 Y$ r2 [% L) Q
所謂祓，是指驅除污穢和災厄的儀式。既有作為慣常儀式的祓，也有具體地清除某種禍事、保護人身的祓。

《今昔物語集》中沒有具體說明是何種目的的祓，但從故事的內容來看，應屬後者吧。& ]/ \" I) d- ^6 h: J
" F& b/ H8 u& [3 D" ~5 ^8 R1 b; l
當時，賀茂保憲還只是個未到十歲的小童。, h4 _% ^( J, l6 i( t$ ^; F6 }; o& V
5 f- q" i# K& b; W# B4 N9 A
這個小保憲向要出門的忠行懇求帶自己一起去。他苦苦地懇求。" T9 R! }& @- I, w

忠行沒有辦法，只好決定帶上不到十歲的保憲去那個祓殿。

所謂祓殿，就是舉行祓的儀式的建築物。有專門的祓殿，有時也在普通的房子中，選一個房間當作祓殿，舉行儀式。( s- W% l0 O5 d

祓殿內設祭壇，前置八足案桌，案桌上放置供品，供品為米、魚、肉之類，以及一些紙折的馬、車、船，等等。

忠行坐在案桌前，開始念咒。

委托做祓事的人都坐在忠行的後面，老老實實地低著頭。. D  B, c, D4 x# V  ^2 K3 P

至於保憲，他坐在忠行的側面，一會兒發呆，一會兒左顧右看，一會兒又撓撓耳根。; V( V6 A1 w( n4 J! e# T1 V5 J* m

不久，祓事做完，委托者散歸，忠行父子也離開了祓殿。1 Y- f9 ]% h1 E

歸途之中，忠行和保憲同乘牛車。
* e* F7 L3 I+ }8 d  `8 \- Y4 g
牛車四平八穩地走動著。大約走了一半路的時候，保憲突然開口說道：“父親——”' y" d; X( ^8 Z4 ]! n. O6 A! z- q- C

“什么事？”忠行問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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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些是什么呀？”保憲說道。3 r" E- d3 d: Q; L9 a
& w( O8 v; i) ^) i9 G
“哪些？”, n- m" ]9 B. D0 q0 D

“我看見了奇怪的東西。”
4 u' o. i- g2 c4 r
“什么時候？”
. k6 g4 G" X, p# O+ F
“父親做祓事儀式的時候。”

“你看見了什么？”% S- n4 h4 e: `
' K3 d3 X: }6 w( ]9 p7 x
“在父親念咒的時候，有好些像人又不是人的東西出現了，不知從哪裏來的。”
; A  s- Y% a7 n
《今昔物語集》中這樣記載：一眾嘍神色可怖，既非人，然則以人形現身，其數在二三十……

保憲還說：這些怪異的人形不但食米啖肉，還騎乘安放一旁的紙馬、紙車、紙船，在儀式進行之時喧嘩不止。

“你看見了那些東西？”
" G: z0 J2 N8 U( O9 z" ?
“是的。其他人好像完全看不見的樣子，但父親您也看見了吧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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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噢。”
2 h% x5 R6 o7 o4 c
“我一直在想那些到底是什么，可怎么也想不明白。

所以才問父親的。“
) H7 Q) a) z1 r/ X; A& x- B5 o
“那些嘛，也就是那樣的東西啦。”忠行說。

“那樣的東西？”8 O  f' W5 c5 F
$ O% ~  b7 ]& P4 r
“對。”; a) A& R0 Z5 A/ `/ Y* c# m# c

“我還是不明白。”: ?- f  O7 L! h
0 P0 F- W8 q9 I9 Y  u8 U+ u
“這世上存在著那樣的東西。如果你不是我忠行的兒子，我會簡單地說那些是亡者……”; X4 i* C6 W& [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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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是亡者嗎？”

“是亡者，但這樣說還是不夠全面的。”$ k7 t, Q' ?. E2 p1 z8 t

“哦……”( ~4 ^7 y1 g; \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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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所謂亡者，原指人死後，其魂魄變化所成的東西，但你所見的東西，卻與人死不死沒有關係，而是一直存在於世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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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……”( j% D- F* O6 ~! [5 `( X) A7 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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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天地之間，石、水、樹、土，還有你和我，都有那種東西存在。當人的魂魄凝聚不散，附在上面，便會成為你所看到的那種東西。”
( {1 H8 r! h3 {( A
“唔……”

保憲似懂非懂地應著。
; v% D! A" G$ p
“不過，爸爸能看見這些東西，是經過多年修行才可以的。你是一個沒有進行過任何修行的孩子，你竟然也能看見……”
3 ]: p- ?! l4 o1 Z$ e& @0 }! I
“是的，父親。”

“你得實話實說：除了今天之外，以前你也曾看見過那些東西嗎？”. J% P; m) X" ~1 m1 Y3 e
. x9 S3 u  k( R" `
“是的，有時會看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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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嗯……”9 }3 }2 G' M, q+ ]
; g5 k4 {! `- Q
“父親的工作，就是跟那些東西打交道嗎？”% q2 f, |" k6 H6 y- U4 \; I+ U
0 A' v; b7 E) U% F
“不單純是這些。不過，基本上是吧。”

“挺有趣的啊。”0 g; R1 W0 ~$ `2 R" U

保憲說著，臉上浮現出笑容。1 s5 D/ m1 w; v7 r
8 Y1 G. q  ^7 s- N
“原以為還是很久以後的事呢，看來該早著手才是。”

“您是指哪方面的事呢？”

“就是教給你陰陽之道的事。”- V6 T! o1 j$ D- _: ~3 M4 c
" t0 q: `7 O7 A; }) r, k9 q1 x
“陰陽之道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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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關於天地間的道理和咒。”

“噢。”
) z8 h' ]- b, J
“因為那種東西隨時會出現，如果你對此一無所知的話。有可能像道摩法師那樣誤入歧途。我要把我所了解的一切都教給你！”

忠行這頭大發宏願，但這個十歲孩子的回答卻有點漫不經心。

“是嗎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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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過，忠行還是實現了自己的承諾。( ]7 J/ [5 J. l
4 r  v, A. d' h: Q5 W8 M
從歸來的那天起，忠行就像自己所說的那樣，把自己所懂得的一切都教給了兒子保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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像幹涸的大地吸收雨水一樣，保憲將父親所教的一切都變為自己的東西。
" g0 w4 c) J3 a2 O0 ?  t
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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酒至微醺。

位於土禦門小路的安倍晴明家。

在外廊木地板上，安倍晴明和源博雅相對而坐，自斟自飲。1 f# R: z6 }) D

晴明一如往常地靠坐著柱子，支起右膝，右胳膊搭在上面。, g5 F% q& y6 V/ W" {+ `: V
0 e+ ]; ~) \6 C' R
晴明很隨意地穿著一身白色狩衣，目光似看非看地投向庭院。

皎潔的月光照射著庭院。% F3 f5 L0 w2 w

這是秋天的院子。院子四處長著黃花龍芽、龍膽、桔梗。秋蟲在這些雜草中鳴唱。

晴明和博雅之間的木地板上，放著一個酒瓶子。+ Q& `' E) ~) R: W+ s- [- L/ V: B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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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晴明和博雅的面前，各有一只已斟滿酒的杯子。還有一只空杯子。

下酒菜是香魚。各自面前的碟子裏，是撒鹽烤熟的香魚。

剛烤的香魚的香氣散入夜間的大氣之中。) O8 m7 O. O: c( ?1 \2 C+ h9 w/ 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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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說到秋天的香魚，就讓人覺得傷感。”

博雅邊說邊用右手中的筷子戮著香魚背。

“像這樣一到秋天吃香魚的時候，我就不由得痛切地感受到時光的流逝。”4 ?3 I( y, m0 M- M# C7 @4 ?. K$ E

“唔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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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靜靜地點點頭。" ]) f  W. c' F3 P' {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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香魚也叫做年魚。. X) @  d/ h  t) ~/ z; L) x

香魚在秋天產卵。孵出的小魚順河而下出海，在海裏成長之後，再返回原來的河流。時間正在櫻花落下的前後。

在清澈的河流裏靠進食硅藻長大，到秋天水溫下降時，隨著一場場雨水來到下遊，再次產卵。產卵後的香魚，無論雌雄都會死掉。# {3 o* Z7 ~+ p: w6 }, H8 r
' W6 w" J) I3 _8 b
香魚的壽命是一年。/ t+ r0 |- z) ?9 u1 D
& ?$ K7 a% a1 I' G
在一年裏，誕生、旅行、成長、衰老、死亡——香魚要經歷這一切。$ F% e5 \- ^9 Q4 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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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哎，晴明……”
1 ]2 ~& i" Z: x( I$ a
博雅用筷子撕扯著香魚的尾鰭，嘴裏嘟噥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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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夏天時仍像嫩葉般青綠色的、健壯的香魚。到了秋天就變得衰老，呈現黑糊糊的鐵銹色。簡直就像看著人的一生啊。”6 k' w7 I; i$ L" S! q# `
1 U" O  Q  o( h( R- r( ?
接著，博雅又用筷子扒下魚頭周圍的肉。2 L. ]4 m* q6 z: E

“像這樣來吃秋天的香魚，我不免覺得罪孽深重。但如果問我：要是在它沒有衰老時吃掉它，就不會罪孽深重了嗎？我又覺得，那樣也是罪孽深重的。這可真是挺煩惱的，晴明……”
# J: Q/ ?: z0 L9 ?6 F0 g- Q) _9 ?4 M
“噢。”4 h; j- ^: {7 ^9 A3 I

“大概人吃什么，就是在剝奪那種東西的生命吧。不剝奪別的生命，人類自己又無法活下去——由此說來，人活著本身，就是罪孽深重的吧。”2 G7 |# H! }& [: D( a5 r5 Z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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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放下筷子。+ N- O0 q" e+ v8 m
; ^* D" X7 F; A2 u  Q. v
“所以，每當我在這個時節吃香魚的時候，腦子裏不知不覺就會涌出各種各樣的問題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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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左手捏起魚頭，右手按住魚身。他左手拈住魚頭，慢慢掀起，把魚頭連骨一起從魚身拿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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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唉，這魚骨弄得還真利索！”7 B: q& @0 B5 A: Q4 T4 \) g

博雅左手拈著魚頭連著魚骨，碟子上留下完整的無骨魚身。+ W, u3 V' m0 w& y# n  `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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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知道怎么弄嗎，晴明？像我剛才那樣子，魚骨很容易就弄出來了。”, z$ f) k( c: h9 Z: V: {4 Y6 O

“是幹手忠輔教你的吧？”1 C3 [& V( [' 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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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沒錯。自從黑川主那件事之後，他總會時時帶些從鴨川河捕獲的香魚到我家。”

博雅去掉背鰭和胸鰭，嚼起了魚肉。& w9 ]1 {* Z( |! Z" b: |  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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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帶魚子的香魚。”博雅說道。7 a0 ]: k6 {2 k2 {7 L; ~2 U4 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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碟子裏只剩下連骨魚頭、背鰭、胸鰭和尾鰭。

“哎，晴明——”' s1 d3 d4 {5 A3 E+ h

博雅拿起杯子，眼望著晴明。6 B6 Z# }% ~$ @# G* p. A) A4 M

“什么事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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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剛才就注意到一件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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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什么事？”6 R6 t) \0 B- u- _/ R' 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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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就是放在那裏的杯子。”

博雅用眼神示意放在一旁、一直空著的第三只杯子。" I" M; f' D, Z

“原來是那東西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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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為什么把它放在這裏？”

“其實是有客人要來。”1 \! {1 Z; a( `  g

“客人？”1 m# c2 h. l5 @, Y' X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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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在你決定要來之後，對方派家人來過。說是那人今天晚上無論如何也要見我一面。”

“那位客人要見你？”

“對。我跟他說了，已和友人有約在先，但對方還是說無論如何要過來，只好決定讓他也來了。杯子是為他備下的。”4 Z( Z  v6 J* L9 M6 T$ o8 b

“那位客人是誰？”# d/ b) u8 y) G8 E! ^' N% _

“他嘛……”

晴明把杯子端到唇邊，呷了一口酒後，臉上浮現出無法言喻的表情。( b% \; H2 o7 B9 C* J# y' d9 U% a+ M; m

晴明的臉上呈現既似困惑、又似苦笑般的表情。

“很少見嘛，晴明，你也會露出那樣的表情啊……”! N; q* Z  h4 \1 Q% 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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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真的挺為難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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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為難？是你為難嗎？”' x4 x6 a3 M; D( M! d. D" 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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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對呀。”

“他究竟是誰嘛？”& \9 ~2 A+ ]- A& s. _

博雅饒有興味地大聲問道，身子前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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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位大人親自前來，大概是有事相求。他平時不會輕易動身的。”

“噢？”  o/ e# P6 [# I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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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他要求的事往往是很麻煩的。”

“所以你要說出他是誰呀！”$ Y) O0 `( j4 F" O. O

“不，既然是他，就用不著我現在特地說出來了。”* @8 g6 d+ @, F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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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為什么？”

“因為他已經到了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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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的目光移向院子，只見一位身穿唐衣的女子站在月光下，身上帶著朦朧的青光。& i/ o* K7 T) w7 S, ]) ]

“晴明，是式神嗎？”  G- x+ l: \; u  r$ ?/ Q" v
4 h/ @  x) r: ^, U$ N
博雅見了，問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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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微微點頭，說道：“蜜夜，是那位大人到了？”7 Q7 N& \% M' i  y" @

“是。” ‘被叫做“蜜夜”的女子點點頭。% t- @6 l: Y: N+ W2 c$ }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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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帶他過來吧。”$ g7 k0 v" J) ?' |# u

“已經來了。”

蜜夜說話之時，有東西從她背後走了出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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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啊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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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見了，不由得輕呼一聲。1 `. ~+ g3 f; O% L/ C; ?4 W

從蜜夜身後慢吞吞地現身的，是一頭身形龐大的野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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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老虎？！”$ b, a5 q& L9 {

博雅變成了半站起來的姿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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的確是一只老虎，但毛皮的顏色卻不同。' d/ w% P( r/ o  U& K

若是老虎。毛皮一般是黃色加黑條紋，但這只老虎身上卻沒有任何條紋圖案，是一只漆黑一團的老虎。

老虎慢騰騰地撥開黃花龍牙的草叢，從停下腳步的蜜夜身旁走過來。7 Y7 D% w- ^$ ?% B6 v; h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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綠瑩瑩的眼珠子在黑夜裏像磷火在燃燒。) V. H: X$ T) P2 w/ ^$ p0 Q& S

微微張開的口中，紅得像鮮血一樣，長牙映照著月光，一閃一閃。& `$ n! {4 B7 [5 C, D

這頭黑虎身上，騎坐著一個人。/ X, ^8 v2 |- [6 h

這個人並非跨坐在黑虎身上。他側坐在無鞍無墊、光溜溜的虎背上。望著晴明，笑容可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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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是一個身穿黑色狩衣的男子。5 \% a/ q* o  y8 _

“不必驚慌。博雅。”5 i6 g5 Y! V8 W

晴明把自己的筷子伸向博雅的碟子。

碟子裏是剛才博雅吃剩的香魚。所謂剩下的部分，也就是魚頭連魚骨、背鰭和胸鰭以及尾鰭而已。

晴明用筷子尖挑起躺著的魚頭，理一下魚頭和魚骨，讓香魚骨成為在水中遊動的姿勢。# w9 B5 C/ A" y) o/ P

他將背鰭放在魚骨上，將胸鰭放在魚身左右兩邊。
' _1 w3 d- s4 G" M
最後，用筷子尖挾起尾鰭，放回它原來的位置——與魚頭反向的、魚骨的另一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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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將筷子尖按在魚頭上，口中輕輕念咒，然後對著香魚“噗”地吹了一口氣。

於是，只有頭和骨的香魚竟然就這個樣子緩緩遊動起來，倣佛碟子裏有水在流動似的。4 m, [! F# l" J/ f

只剩骨頭的魚擺動著背鰭、胸鰭和尾鰭，在月光下遊向黑虎和騎在上面的人的方向。
2 j$ v1 F% t& H4 F) {9 @
“真是……”

博雅脫口而出。! o: N& T# X' U2 I
1 U- g1 M% ~3 [( U' E. _3 ^
當骨頭魚接近時，黑虎就像咽喉裏蓄養著悶雷似的發出低沉的咕嚕聲。2 s2 M$ \( s  b% C
4 g/ y- q4 A: ~
緊接著的一瞬間——“嗷！”- B/ K$ W; X, P) N

老虎吼叫著，向香魚縱身撲去。2 }$ D+ Z8 L- [4 T) q  @- m9 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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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看見的東兩就到此為止。

正在撲向香魚的老虎突然消失了蹤影。
4 s' h3 \9 f- W+ B+ ~3 r
夜間的庭院裏，只有蜜夜和那位穿黑色狩衣的男子站立在月光下。# N) C! g6 P$ j. a! N

“嘿！”

穿黑色狩衣的男子撓撓後頸，躬身，伸出右手，從草叢裏抱起一只小動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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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一只黑色的小貓。* m. ?+ F, n1 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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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貓小得讓人以為是貓崽，但從樣貌四肢來看，應該是一只成年的貓。

小貓不停地呲牙咧嘴，正啃吃著什么東西。2 T* @% V: R! x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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借著月光仔細一看，原來是香魚的骨頭。

“它的尾巴是一分為二的！”博雅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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的確，那只黑貓的長尾巴尖端分成了兩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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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是貓又嘛，博雅。”晴明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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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貓又？”

“就是那位大人使用的式神。”0 h- G0 j% _. u9 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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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若無其事地說。

穿黑色狩衣的男子把黑貓攬入懷中，滿臉笑容，說道：“我如約來到啦，晴明。”

“歡迎光臨，賀茂保憲大人……”* Q" f+ J5 B, |% T- d2 L7 u- r

晴明說著，他那點過胭紅似的唇上流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。+ G0 u, ]: R8 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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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
  y/ j, m2 a- h- Q/ ?
喝酒。

現在保憲加入進來，成了三人共飲。

“哎呀，真是讓您受驚啦。博雅大人……”& U  F2 B! j4 q8 [- j# h. e: e

保憲邊端起杯子喝酒邊說。1 [, `% w' r5 J) E/ I* U

對於保憲，博雅當然也認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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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是剛才事出突然，一下子沒有認出是誰而已。4 u, p  T# a, o- A9 s8 T& W2 }' S2 _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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賀茂保憲比晴明更早供職於陰陽寮，歷任天文博士、陰陽博士、歷博士，當過主計頭，現在擔任谷倉院別當的職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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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然了，博雅的官位比他高，所以保憲說話的語氣頗為恭敬。) T! P! V3 \% 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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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的確是吃了一驚，以為是真老虎出現了。”1 j( \* M6 q4 ]  `1 x

“到晴明這裏，總是希望搞點什么新意才好。”

保憲顯得很輕松。# P9 ^: i% @8 P- S1 S2 M
$ K# @4 J/ `: D1 {
“這酒怎么樣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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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這一問，保憲又端起酒杯喝酒。( M! N" z. Q' l) i0 d" Z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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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三輪酒嗎？很不錯啊。”& f3 Y) j7 o* v) [+ y( 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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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邊往保憲的空杯裏添酒邊說：“保憲大人……”晴明說道。
% z: p9 ?/ O0 |5 [+ ?) D
“噢？”

“您今天有何貴幹呢？”

保憲用不拿杯的手撓撓頭，絲毫沒有為難的樣子，說道：“那件事呀，真是很為難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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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什么事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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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頭顱。”

“頭顱？”8 g3 _" g9 j) `' R' 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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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藤原為成看來是被一個奇特的頭顱附體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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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奇特的頭顱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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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聽我說，晴明，是這么回事……”6 B$ J- b( z, l' c. q& g7 h5 ^

於是。保憲開始敘述起來。' ?* T( g, h0 h5 H$ 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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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* h& @8 {6 k) E" A2 W  ^! O1 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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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天前，賀茂保憲見到藤原為成，地點是在清涼殿。& I0 W' e2 ]0 @; f  W) }2 m  \

保憲辦完事，正從渡殿走向清涼殿，迎面走來了藤原為成。% L5 W" l2 t& M' V" Z

為成顯得雙頰消瘦，臉色憔悴。

他甚至沒有馬上察覺保憲已在眼前。% L, K3 _6 k0 u. K) 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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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之所以注意到保憲，是因為保憲先向他打招呼，叫了一聲“為成大人”。

為成聞聲一哆嗦，當明白打招呼的是保憲時，才輕松下來似的長舒一口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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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原來是保憲大人，您有什么事嗎？”為成說。

“您氣色不佳啊。”

“氣色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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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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保憲點點頭，說道。

保憲現職雖然是谷倉院別當，但誰都知道他曾在陰陽寮任職。- f9 O- B- `& h8 S3 c2 x" T

雖說已離開陰陽寮，卻仍是陰陽師的名門賀茂家的當家，現在仍有許多弟子輩的人任職陰陽寮。2 S& F. W8 F2 G& U

安倍晴明年輕時亦師從賀茂家的賀茂忠行大人。4 w" B# D& O4 S1 a2 `

被這位保憲突然來一句“氣色不佳”，為成當然嚇了一跳。

“簡直就像剛從墳場爬出來的死人的面相啊。”
4 U( ?7 w: r: }
保憲這么一說，為成突然變得一臉頹喪。! j$ N( q. S. ~( 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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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求求您了。”

為成幾乎哭出來似的。

“請您救救我吧，請您救救我……”0 C$ N  ^& R( w7 ]

他簡直就是把保憲當成救命稻草，抱住不放。) b  A7 ^/ A# ^- L5 h( e  w4 J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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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是，偏偏又是在那樣的地方。8 c3 b# }+ U# x6 E

因為是在渡殿往清涼殿走的途中，在那裏被他拉住可是一籌莫展。

無奈。& R% P2 ?+ a' d

“為成大人，可要被人看見啦。' ‘保憲說道。2 z9 P3 R$ p, k; ~* V' H

為成放開了保憲。8 w+ i+ F* r# E

為成好像也為自己的失態感到羞愧，他調整一下呼吸。說道：“保憲大人，您看能抽點時間找個地方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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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找個地方？”0 ?) b0 i8 \% o. f- O! ?: f
4 f- S0 y& [4 i2 D% A; |$ |# D) S
“說實話，我這次遇上了很可怕的事情。”6 Y: k6 Y/ U, o

“很可怕的事情？”! \: S9 l6 C+ k, N$ o2 |9 t

“是的。關於那件事，請務必給我出出主意。”2 V, t/ k. J& c
5 L' ~+ B* [7 A& V) S
“噢。”% G/ K$ h2 p# w

“關於這件事情，如果不是像您這樣的人物，肯定不行。保憲大人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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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像我這樣的？” “陰陽師——而且還得是能力極出眾的人物才成。”( D" p( U, [9 Q4 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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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么。去陰陽寮更好吧？安倍晴明在那邊。”6 K6 e! s- w; `5 s6 E5 y
! l+ J1 C, O0 z) G7 O
“那邊我剛才去了，說是他現在外出了，不在呢。”

“那，也不在宮裏嗎？”

“據我了解的情況，說他可能和源博雅大人一起，到逢山的蟬丸法師處聽琵琶去了。”

“噢……”) U. [2 x( D) r9 n. |

‘’就在我走投無路的時候，您就跟我打招呼了。“
2 S1 _; G/ v2 Z) B: u
“原來是這樣。”

“可以聽聽我的情況嗎？我真是太需要您的幫忙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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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此百般懇求，保憲也無法拒絕了。' |, T7 Z5 S! ]" I" T$ W1 J

“那就請您介紹一下情況吧。”

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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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早知道變成這樣，我也不跟他打什么招呼了……”4 `2 I5 e8 f5 z

保憲邊舉杯飲酒邊說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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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保憲盤腿而坐的兩腳之間，那只黑色的貓又盤成一團，閉目養神。

保憲喝一口酒，放下杯子。) d  R3 |* t8 L, `- d

他將手指上沾帶的酒在貓又鼻子前晃一晃，這時，貓又微睜開眼，露出綠色的瞳仁，然後伸出紅紅的舌頭，將保憲指頭上的酒舔凈。

那指頭往下一滑，輕撫貓又的喉部，貓又便很舒服似的閉上眼睛，喉嚨裏發出“咕咕”的聲音。( k4 y6 {$ X9 Y+ ]7 K

“可是，因為當時為成大人面呈死相，所以我就脫口而出了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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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面呈死相？”0 z/ _8 V' y3 m- O* j7 b+ f  z
4 P& H6 x) Y% O3 @7 Q1 p( X
“對。”- N5 |* k! n% G* a% Q

“……”“你當時在就好了，晴明。”3 h/ ?+ e0 z- b+ [2 e) 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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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抱歉了。”' `' g" J: ^# n2 k) Z

“據說你是到逢山的蟬丸法師處去了……”1 K" W" [; l- P. r$ k; z6 L
3 E; c1 H2 k; X5 N4 A0 g% O
“我和博雅大人一起到蟬丸法師那裏，邊彈琵琶邊喝酒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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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嘿！”  G$ E1 y% T, U4 [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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保憲抬起撫弄貓又喉部的手指，撓撓自己的鼻尖。6 Q. O4 V4 M! ?; A

“那，您答應了嗎？”晴明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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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為成大人的事嗎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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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對。”* e# E8 w9 J% j

“我去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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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在哪裏談的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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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在車裏嘛。”保憲說。

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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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人到為成的車子裏說話，那車子停在門廊處。

這樣做是為了不想被人聽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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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人進入為成的車裏，放下簾子，將其他人支開。* i; L: X# T& \1 _

於是，為成開始講起事情的原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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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其實，我不久前跟一個女人好上了，不時上她家的門……”; H% T5 ^3 l- u1 B9 A5 f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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為成壓低聲音說。. a5 X" S$ _5 f4 m& x6 y" ?

“噢，女人啊。”6 \5 w& Q1 e5 _9 }2 B- s& S  m

“是藤原長實大人的女兒。她的名字叫做青音……”9 M5 W; ~) ~; K- I
! B* H- l+ L# S. s% C  k
“發生什么事了嗎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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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沒出事的那段時間挺好的，但是，有一天晚上，我跟另一個人在青音的家門口撞個正著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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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呵呵。”

“那一位，是橘景清大人。”4 ]1 ^' B  c2 b/ G

“就是說，腳踩兩只船，終於露餡了？”

“唉，就是那么回事。”

“然後呢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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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但是，這是不可能退讓的。我不肯讓，景清大人也不肯讓，青音姑娘也不知該如何選擇。最終，大家說好另擇日期，由青音姑娘作出一個決定，是選擇我還是選擇景清大人。”" g! R( H) V5 O7 H0 z
& B! |% k* z& s) j( k6 ]$ O; P
“結果呢？”

“過了一天，青音姑娘派人送了一封信來。”! C. I) U7 ^) T9 ^: o5 _6 t
' Z* j& |* ?3 I) U' p% y. }
“哦，寫信……”

“信上寫著，請晚上到一條的六角堂來。”

“如果說的是位於一條的六角堂的話，那可是沒有開放的六角堂呀。”3 f- p; t6 X$ T  S& m) 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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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的。這個佛堂是先皇所建，預備要安放觀音菩薩像的，但由於佛像雕刻師未完成佛像就死了，最終什么也沒有放，就是那樣一個佛堂。”/ H! E& Y% {) Z

這個佛堂也不是一所大佛堂。

從入口到對面墻壁，若兩手平伸向前走十步，手指尖就能觸到墻壁。

這樣一個一直沒有佛像、無人理會的佛堂，在風吹雨打之下已呈破敗之相。: v. E( F" V0 _3 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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由於一直無人使用，門極少打開，於是被稱為“不開的六角堂”。  l4 o: i) Y+ k& f. \1 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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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要你去那裏？”$ c/ d  M6 {2 b0 `9 b

“對。信上要我單獨前往。”7 u# r) [9 o# 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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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於是，你就去了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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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的。”7 P3 c5 H9 _8 Z8 Y9 r9 r1 f8 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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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是什么時候的事？”) y/ Q, ^) U! }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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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昨天晚上。”為成說。不知不覺中，為成對保憲說話的語氣更加恭敬了。看來是把希望寄托在保憲身上了。9 O8 e( `% Z1 J- K! f4 o: e0 a& {

昨晚，為成是在晚上出門的。' O, b( H, D8 |) c' F. P  c( m

牛車來到六角堂前，為成吩咐隨行的人明天早上來接，然後就讓牛車回家了。9 L: C! T6 U1 f/ z. 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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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角堂中似乎點著一兩盞燈。8 V% {4 C  t5 u% X+ k" b

為成進了六角堂，見青音姑娘和橘景清坐在那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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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原來不是約我一個人……”為成說道。

“為成大人，看來我也要向你說同樣的話。”景清說。  ^, O& [& U* {% h- P. Q' x3 r

為成像聽不見景清的話似的，轉向青音姑娘問道：“姑娘，您今晚特地召我來這樣的地方，是要玩什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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遊戲呢？“

木地板上鋪著暈圈式印染的墊子，恐怕是日間預備的，青音姑娘坐在墊子上，靜靜地微笑著。

有兩盞燈火。& B/ I. |; y- 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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木地板上甚至備好了酒瓶和杯子。

三只杯子。+ {, |1 r8 ^" 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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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外別無隨從人等。

大概青音也好景清也好，都把隨從遣回家了吧。# K: j- b  f. Q1 p+ X# F& s

若在這樣的地方遭到盜賊襲擊，絕對無從抵抗。用這種方式召人見面，這位大家閨秀也真是瘋得可以。

但是，也正是她這種性格吸引了我——恐怕景清也是這樣吧。為成心想。6 x: N( J4 k" Q9 M

自己偶爾會和景清在赴幽會時撞車。說不定，就是這位姑娘故意這么安排的。( @- s% C1 U) u6 y2 C! h( O

為了今天晚上的一幕……2 o: q: ?; e  ?" X0 N

自己也好景清也好。要按照這位姑娘的意思，上演一場二男爭一女嗎？至少自己產生了這種想法。* {- x6 E" F. j0 u' l& ~# h" g+ I

所以，自己話裏用了“遊戲”這個詞，特地要青音姑娘和景清明白。

若依她的意思，最終選中了自己，這當然是可喜之事。9 }" p% U- w2 L7 G" i8 J* I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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總之，今天晚上的事若為出入宮中的人所知，一定會傳言滿天飛。

為成心想，作為傳言中的出場人物，可要盡量扮演好角色。( P: B. w$ D7 t$ }3 W' `

如果這是青音姑娘早有預謀之事，自己和景清就是她所選擇的出場人物。1 B/ w; `- G0 L# y

想到這一點，心裏就很來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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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喂，來吧，來吧！”6 V& m% Y# G$ X5 j2 W) s

景清也再次點點頭。

“今夜究竟預備了什么消遣？”* D4 z; [# t* G0 B3 @2 O4 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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被為成和景清催問，青音姑娘展露出燦爛的笑容，說道：“今天晚上是滿月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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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滿月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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發問的是為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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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拿燈火也可以走夜路呢。”0 |% [2 Q0 L0 O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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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是說，我們從現在起要走夜路？”景清問。

青音沒有回答這個問題，說聲“請吧”，示意二人拿起酒杯。% K' v0 M& e) P) c6 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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待二人取杯在手，青音拿起酒瓶，替二人把酒杯斟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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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著為成和景清一飲而盡，青音說道：“從這裏到船岡山的途中，有一座首冢，二位知道吧？”6 v- i) |5 u/ _- K9 O5 ?: @6 ]  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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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當然知道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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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知道。”4 r" z# F$ v2 ^- }& c

二人點頭。

這座首冢埋有五顆頭顱。

大約二十年前，發生了藤原純友之亂，這次動亂被小野好古等人鎮壓，純友被誅殺。這是天慶四年的事。

但是，餘黨落草為寇，為禍伊予、讚岐、阿波、備中、備後——連京城附近也不時波及，朝廷派追捕使搜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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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後，捉獲首謀者五入，押送回京城，判以死罪。

五人在鴨川河灘上被埋至頸部，連續十天不給吃喝。1 R# T& L" X9 l" C! m5 g

每天都運食物到他們面前，但只給看不給吃。食物放在面前的地上，香氣可及，卻不能進入腹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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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求您給一口……”3 i: M; V3 I/ k7 o/ u4 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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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就算以後砍頭，現在也給點吃的吧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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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好餓呀。”

不管他們怎么哭求，也不給一口東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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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他們面前，狗和烏鴉吃掉了食物。: r1 X" A* H, g  g

狗啃去犯人們臉上的肉，烏鴉啄食他們的眼睛。- s$ x: Y7 ?# ]* 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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犯人們活了整整十天，簡直不可思議。3 U7 T6 u( K5 e2 h6 t# s! z$ g+ 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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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十天裏下了三次雨，總算給他們溼潤了喉嚨。如果不下雨，恐怕撐不過七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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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第十天，才把他們挖了出來，就地斬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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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人害怕犯人們死後作祟，就把一塊拳頭大的石頭丟在犯人們的跟前，吆喝道：“嘿，吃飯吧！”& O5 C' @1 ?0 u4 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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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在犯人們以為是飯，伸出頭去吃的時候，他們的腦袋被砍了下來。; c4 @4 D8 _3 r) d  X3 S2 m' 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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被砍下的頭顱全都滾向石頭的方向，據說竟有一個頭顱咬住了那塊石頭，雙目圓睜著。3 X; a7 s* e$ B; ]. n1 ^  n3 V0 G

這樣做是為了不使犯人們的心思落在行刑的差役身上。而是落在那塊石頭上。

這樣，犯人們便不會記得砍頭者的面孔，也就無從作祟——這是差役們的想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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埋了屍首，做個墳冢，將那塊石頭放在上面。
0 Y/ M5 N6 l8 F! ^% y5 d
但是，據說有人夜晚通過那座首冢時，至今仍能聽見從墳冢裏傳出來的聲音。

“好餓呀……”

“行行好給點吃的吧。”

“誰的肉都行，給我吃吧……”* U- M% x; o9 X9 m6 E1 f6 _9 z7 P

“好餓啊……”# s: b, [& ?! ?$ d8 J
0 n( r9 M, S* p
“嗷嗷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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據說這樣的聲音會對路過的人緊跟不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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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然，這只是傳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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為成和景清都沒有親耳聽過這樣的聲音。& b, T: C4 N, Y% N/ {* ?8 O# ^5 n' p

“那個首冢關我們什么事呢？”景清問道。% _6 P  ]5 f% W5 D7 G+ o

“我希望二位今晚到首冢走一趟。”

青音孩子氣地說道，臉上挂著微笑。

七

“這簡直就是《竹取物語》的故事嘛！”

說這話的是博雅。  Y, G" Y/ @  ]" o- g

在聽保憲敘述事情經過的時候，博雅脫口說了這么一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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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音姑娘以此來考驗為成和景清。

首先，二人中的一個先離開六角堂，他須走夜路前往首冢，然後再返回這裏。; |/ ]2 d7 I7 v" h

作為真正抵達了首冢，而不是半途而返的證據，必須把冢上那塊有成年人拳頭大小的石頭帶回來。5 n5 b7 I  c# b; K0 y' R

接下來，第二個人就帶著這塊石頭出發，把石頭放回它原來的位置。

“第二天早上我們三個人一起出發，看看那塊石頭是否已放回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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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音姑娘這樣說。; t# }! i* K, k

“我青音便屬於能夠做到這件事的人。”! t+ G  f: l) H! @5 C* L. {

“如果兩個人都能做到，那怎么辦？”

發問的是為成。

“喲，那就再想一個考驗的辦法吧。”

青音姑娘興致勃勃地說。

聽到這兒，博雅便說，是和那個《竹取物語》的故事相類似。: D9 g' r9 T; @% s: m

這個《竹取物語》的故事，又以《赫映姬》之名廣為人知。1 z& C' \; c% M+ y

從月亮下來凡間的赫映姬，遇到五名貴公子求婚。# ^' R. W* P6 U% i5 N; M+ M- j3 q/ 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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對這些男人，赫映姬預備了幾道難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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赫映姬要石作皇子去取大佛用過的石缽，要車持皇子去取蓬萊的白玉枝，要右大臣阿部禦主人去取火鼠裘，要大納言大伴禦行去取龍頭上的五彩玉，要中納言石上麻呂去取燕窩中的子安貝。

“我將是達到要求的人的妻子……”

在晴明和博雅自由地呼吸著京城的空氣的這個時期，《竹取物語》的故事和漢文書籍一樣，是宮中的通用教養書籍之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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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種做法，倒是青音姑娘的一貫風格。”晴明說。% d7 s, L4 z3 T1 `+ |$ s, s

“那么，他們兩個都去了嗎？”博雅問。

“噢，去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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保憲用右手食指梳理著貓又的喉嚨周圍，答道。! ?& }" i- W( ]1 T( u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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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抽簽來決定誰先去。4 X. T6 L1 q+ a# {. Y) P- v

青音姑娘的手握著預先準備好的小石子，二人選答是在哪一只手中，答中者先行。

猜中的是景清。! m* E5 |$ @( _/ C/ B0 E2 K  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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於是，景清先出門而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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為成在六角堂和青音姑娘邊喝酒邊等待，但總不見景清的蹤影。% z5 G3 Y6 y) `" r9 v( m7 b+ u

離理應回來的時間又過了很久，景清還是沒有回來。

雖說半途上要走山路，但並不是難以辨認的路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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拉起板窗朝外望望，美得令人嘆息的滿月當空高懸。( ^, e6 @) m' c4 s6 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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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此月明之夜，即使沒有燈火也能走夜路。* n# {' e* D& x2 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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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途中被鬼吃了嗎？或者遇上了強盜？

或者，是被首冢中的犯人之靈攫住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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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或者—— . “是膽小害怕，溜掉了嗎？”! N9 d& b( m- ^% |* n

為成手端酒杯，喃喃自語。* \$ c) d" F% C  N+ }/ G4 ^0 B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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即使景清不玩了，僅此並不算為成獲勝。要取勝的話，為成必須親自前往首冢，把那塊石頭帶回來。4 _; ^# R6 k, E7 V/ k) g1 V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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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是，如果自己外出，就要把青音姑娘單獨留下了。

雖然是她一手安排這件事，她也會感到害怕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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說不定她會放棄這遊戲，要我不要去。  X% e2 I7 Z5 h/ o4 V6 Z! \' ~

如果是青音自己提出中止遊戲，為成當然沒有必要再去，這場較量也就是為成不戰而勝了。6 U* d. B' E( E& r* Z# i9 }* p( V

不，如果我說要去，青音姑娘一定會要求中止遊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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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姑娘呀……” 滿有把握的為成放下酒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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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景清回來得太遲了，我去看一下情況吧。”: W4 A. r$ U" |; \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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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噢。好的。”6 l6 \) a* c0 f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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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音姑娘說得很輕松。3 o8 h, V& g/ m: `( u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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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也正想請為成大人去取石頭，同時再順便看看景清大人那邊情況怎么樣呢，你這樣說，真是太好了。”# S, B* y" L  B. y  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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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音這么一說，為成就沒有退路了。5 i7 {# j; t% a. 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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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如果我帶回了石頭，這場比賽就算我取勝了吧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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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當然。”. `/ G- c5 a: k5 [# ?$ A9 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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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音點點頭。4 b6 F* g* ^* a" D" R  N& ^6 o

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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為成在趕路。% {( ?' B2 b) D% l* 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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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路。0 q' Y: ~) K2 j( E" I2 x$ L1 U3 p0 k8 R

終於來到了船岡山前，開始上山，因為月光清朗。夜間的山路比想像中要容易走。( E1 \2 \8 b( P- C! T, H9 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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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是，盡管路好走，晚上前往首冢到底是一件別扭的事。, R9 q8 ]* f! p, J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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內心不免害怕。+ c  o/ y2 _( w! J6 j2 L: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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景清那小子——“開溜了吧。”為成自語著。" }; q6 G- F3 E7 Z, w4 c& p3 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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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概他在附近安排了一輛牛車吧。

把牛車喊過來，可能就這么乘車回家去了。不，肯定是那么幹的。

咦，這不會是設計好的一部分吧——也不妨這么想。

可能景清和青音合謀，要耍什么花招。但是，即便真是那樣，自己也無從識破。

總之，只能走一趟了。0 M; W) t" l- }, d% _, l# M- g

坡道上，樹梢從左右兩邊伸過來，遮擋了一半月光。) R/ z" @) N2 E5 v7 K& 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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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周一片昏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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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幾次絆在樹根或石頭上，好幾次絆倒在地。

又一次絆倒了，一只手撐住地面。目光不經意地向前瞄瞄，看見有件東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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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人——一個人倒在那裏。/ w0 q( \3 M! x+ U3 c, `. F+ J

站起來，走近仔細察看，果然是個人，而且是一具遺體。; x5 v! S9 @6 y9 F, c' \  e  |" E

那身衣服倒是眼熟。

“是景清大人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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為成脫口而出。

倒在那裏的，的確就是不久前離開六角堂的橘景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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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過，用手去摸一下，感覺景清的衣服溼乎乎的，觸碰過死者衣服的手指頭黏糊糊的。一股腥味撲鼻而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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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血。0 O: c% }. T5 I+ d' Q& p, {! q& {; K

為成大吃一驚。5 s4 s; T) ?# d! j7 @  \. q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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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仔細看看，這具遺體沒有了頭顱。3 F: L" B' r* [: P5 y' [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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為成用手去摸衣服，覺得遺體又薄又扁。

手上黏糊糊，卻不知摸到的是哪一塊。 . 而且，還覺得特別硬。5 p. ~. b" z. \7 d7 j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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衣服裏是空的？！& p# B) S0 w, R  i* U* T

景清的遺體幾乎只剩下骸骨。7 ]' X  r6 n. H, n# 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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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天啊！”! z, m+ l) M# b4 |8 `4 v2 M

為成驚呼一聲，想站起來。

但是，他站不起來。( A3 A+ B# L( I8 q8 D: M/ O: {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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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嚇癱了。他雙手又雙膝著地，打算像野獸一樣爬著逃走。想逃脫什么，連他自己也不清楚。總之，要逃離那個地方。

爬著爬著，右手觸到一件東西。2 f8 Y" ]6 g& e

他不假思索地一把抓過來，一看，是一截肘部以下的殘肢。7 }& p$ k$ V- F, V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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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景清的右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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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哇！”1 w. `& U2 z# o4 c1 V' O8 g6 O2 V4 V

為成驚叫一聲，想把殘肢拋開，但自己的手指深深地摳著那截殘肢，無法甩脫。% K6 k7 l3 K* H$ Y3 Z

而且，好沉重。( ]5 L* e6 \3 l# S

似乎景清的右手還抓著什么東西。一看，那是成年人拳頭大小的石頭。; M( f' h3 R0 u+ [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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啊，這就是那塊石頭嘛——為成心想。

看來，景清已去過首冢了。然後，在歸途中慘遭不測的吧？

為成好不容易才直起身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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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極力抑制著雙膝的顫抖，邁開了步子。很想撒腿就跑，可腳下直打戰，實在是跑不起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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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知從什么時候起，為成左手竟然握著那塊石頭，拿著它一步步走。

要盡快往前走。盡快遠離此地。  H  v* Y: i6 d6 _5 A: w) 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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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為景清的手也不放開那塊石頭，也就是說，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，變成了為成握著石頭，而石頭上拖帶著景清的殘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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等於為成拎著那只斷手在走。% G4 M* ?9 G5 P  v

即便只是步行，也累得膝彎腰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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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過，拼了命也不能停。' I0 q; ^. p  ^" d0 K! b

為成幾乎沒有覺察到自己是提著景清的斷手在走。$ W7 \. E' A; S* I& ]& |7 E

必須把這塊石頭拿到青音姑娘那裏去——為成的思維似乎停頓在這個念頭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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走啊走。0 k8 r9 U0 {7 R- ?0 Y

月光灑滿一路。
1 R* o/ Q3 x7 x
為成熱淚長流。

正當此時——有一個聲音傳過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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聲音很小，是硬東西和硬東西相碰撞的聲音。

！當！！0 \0 f- i% {) `" ^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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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止一兩個東西。; N" e* H* i. I3 Y; o6 m+ \6 t
5 J6 r8 g$ {. L
！！當！

是從身後傳來的。* S% M9 k% q$ e4 N; }

那聲音從身後逼近來了。/ [2 Q% x$ N2 ^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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隨著它越來越近，聲音也越來越大了。

好可怕啊。- d! n; B: A5 ]6 C# 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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為成覺得恐瞑，但不敢回頭去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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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要大喊一聲向前衝時，左手突然被拉向一旁。# K  v9 A/ @) z! Q7 B

一陣戰栗傳到左手，倣佛釣到一條大魚的那種感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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為成只往自己的左手瞥了一眼，隨即發出一聲慘叫。

兩個頭發蓬亂的腦袋咬住為成拎著的景清的右手。這兩個頭顱正在左右晃動，動作如同野狗在撕扯肉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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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不禁松開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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猛地把景清的斷手扔了出去。  F5 X3 W6 k" p) O- f9 @! m7 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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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哇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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為什么會把那殘肢帶到這裏來呢？/ F; @$ Z2 _% Y) j" C9 N( [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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為什么沒有在途中扔掉它？% S9 d9 g8 v' L7 ?1 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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什么石頭不石頭。管它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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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音姑娘什么的，已拋到九霄雲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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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好餓啊……”9 j; H0 I/ W  O( y8 X0 P. e, p, V

這樣的聲音傳了過來。/ Q* y+ a+ a4 n8 q0 c

低沉的，不祥的聲音。是咬牙切齒的聲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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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竟然想搶走我們的食物啊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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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可是事隔二十年才有的食物啊。”

抬頭望去，只見月光之下，幾個頭顱漂浮著，盯視著為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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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為成……”

有聲音傳來。是熟悉的聲音。1 G" }7 c" @1 m) J# r" P$ u+ V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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仔細看，那些頭顱之中，有景清的頭，景清的一雙眼睛怨恨地望著為成。% x4 i+ V/ u' g* `6 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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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打算自己帶回石頭，跟青音姑娘成其好事嗎，為成……”

之後的事情，為成就記不得了。: m: L/ q" M% o. u1 X. k

“哇！”* j6 ^5 h0 ?3 I0 ?5 \
* t* Y- K2 n  K* Z" A
他喊叫著拔腿飛奔。

跑啊跑啊，他終於回到了六角堂。

“姑娘，姑娘啊！”  `: ~4 r% k2 a4 G( S8 Q; v" f

為成關上門，把吊起的板窗也拉了下來。

“啊，為成大人，為什么這樣慌張？”. X. F, l& d- R" T1 N) ^$ k9 t

“景清大人被那些頭顱吃掉了啊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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已經口幹舌燥的為成說道。 ‘“哎呀——”

為成望著微笑的青音姑娘，不覺汗毛倒豎。* m* r) F- u9 q+ h+ E' o0 d9 Q
& @( }( {6 }& X  H
坐在眼前的青音姑娘，身體所朝方向與頭部所朝方向竟然是不一樣的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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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音姑娘身體明明背向為成，腦袋卻面向為成。如果是扭頭面向這邊，肩、背也多少要轉過來，可此時只有頭部轉向這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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直到此時，為成才發現情況不對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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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音姑娘坐著的地板上，有一圈東西正在擴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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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血。8 O- T" u7 ]$ J* W

“這是怎么回事？”

青音姑娘的頭顱在燈光映照下輕悠悠地漂浮起來。

她所穿的唐衣皺成一團，掉在暈染的墊子上。% w- w5 ~8 d2 g7 O/ w$ U, S$ l
' Q. T5 Y$ W( q1 \
“哇！”

為成大叫一聲，衝了出去。- Q3 m1 J! m/ B2 x7 s, U! 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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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跑向飄在空中的青音姑娘的頭顱。

他抓住青音姑娘的頭，向尚未關閉的板窗跑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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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為成大人，你幹什么？”" X1 n  j  X9 [) m) H: B2 Z
2 A3 ?' ~7 B& [, r
為成將發出斥責聲的青音頭顱擲出窗外，把板窗關上。

他扔出那頭顱時，右手的一截手指被咬掉了，但他還是慶幸及時把頭顱丟到外面去了。' f* K( @: `; i1 @9 P1 {2 I4 K

沒等他松一口氣，又有一個重物砸在板窗上。) D2 u# I! ]% L8 R- H- I* t! 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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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概是哪個頭顱在撞擊板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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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為成大人，請把這板窗打開！”  H% f, `5 ~  C3 s" M" Q

“把你的肉給我吃掉！”

“好餓呀。”

為成膽戰心驚地透過板窗的縫隙向外窺探，在月光的映照下，發現好幾個頭顱在飛舞。& P. k2 P7 U9 x" U: {# k) G1 a

為成流著淚念起佛來。, {9 K. `% ]3 N, o* T! \% y
3 F/ g" ]+ k- p" ^6 e9 U) t( s
幸虧那些頭顱沒有辦法打開門和窗，沒過多久，東方的天空漸露晨曦。& v4 f; A5 F/ m$ x

“糟啦，天要亮啦。”

“怕什么，我知道為成家在何處。”5 ?. R% L' s; @8 J& _2 R9 g
4 [" `2 ]: A9 t# C6 n' m
是景清說話的聲音。9 P+ g% |2 I; }5 ?% S: D* 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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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也知道！”8 o9 w+ I7 S, `0 \* J8 i6 q: l

青音的說話聲也傳了過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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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今晚再去他家吧！”. \/ W7 {9 n. N, j
7 b# I' j" l! {6 i2 l- T$ g" K. y
“好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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之後，外面安靜下來。

太陽照進六角堂時，為成已經等不急車來接他，便逃之天天了。8 B; w' |% o. ^0 n

十9 P: v# F+ l2 y7 }) i8 ]

“噢，那天中午，在清涼殿的渡殿，為成大人和我正好碰上了。”保憲說。% a; K: e; G# W$ r+ ?

“原來是這樣。”

晴明點點頭。/ B$ T  {2 q. A$ H3 J, M) N$ p
( i- S7 T5 }, M+ ?3 `1 K& a( p
“這三個晚上，我都保護著為成大人免受那些頭顱的攻擊……”

“有什么事發生了嗎？”9 t5 S8 e4 s! j! H
3 Q& i; \6 m* Q  D' r
“唉，太麻煩了，晴明……”/ U2 w" S- t: |+ u+ e! m
) D! T+ D: S; f3 s
“麻煩？”! b  e" v' P( ^# I3 o" O5 g

“如果光是防止那些頭顱的攻擊，在他家宅的幾個適當的地方貼上符咒，放下板窗就足夠了。”/ y# f$ y$ r: |3 v6 ~

“今天晚上呢？”

“我放了四張符咒，雖然不是很放心，但不打開板窗的話，應該沒問題吧。不過……”

保憲欲言又止，望望晴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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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天天晚上這樣也不是個辦法啊。”- C8 e! T$ O  J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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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保憲大人，您讓那些頭顱從此不再出現，也不成問題吧。”8 e4 X* j9 V% U+ B" N

“那是當然。”' [: P9 p' y% z, s5 h( {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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保憲點點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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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該怎樣做才好，我也想了好幾種方法。在實施方面。
8 ]8 r( [. \: I, P0 i/ h' ]" s
應該沒有問題，可是……“

“可是？”0 M1 S, x! g5 Q& O. U' u- L

“你很清楚，晴明，我對於麻煩事是實在做不來，光是想出那些辦法，我已經疲憊不堪。趴在地上找東找西呀，四處奔走呀，找人說好話之類，我做這種事特別差勁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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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的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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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苦笑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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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派人到首冢和六角堂，找回景清大人和青音姑娘的遺體，把遺體運回各自的家，光是這些活兒，我已經想找個人交出去了。現在雖然還沒有明說，但景清大人和青音姑娘到底是怎么死的，應該很快會傳開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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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想也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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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希望在鬧得滿城風雨之前把事情解決。”8 H6 H3 q6 B$ m9 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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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解決？”

“晴明，你代我幹，怎么樣？”

“我代你？”3 W) d# M# H, [: a1 a
  G7 k+ p* A: f) s  I# k+ Q
“對呀，這事情原本也是衝你去的，我好歹也給你完成一半了，剩下的你來做吧……”( `6 g  @5 V- d+ 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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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由我來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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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沒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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保憲若無其事地端起酒杯，往嘴裏送。 “首冢那邊怎么樣了？”晴明問。

“我沒有去那裏，據說有五個頭顱巧妙地從土裏溜出來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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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上面放的那塊石頭，似乎寫著什么東西？”

“據說寫著兩個字。現在那些字也已經消失了……”

“好像是二十年前，凈藏上人寫的字吧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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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正是。凈藏上人在將門之時和純友之亂時，都作了大威德法，以降魔伏靈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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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凈藏上人現在是在東山的雲居寺吧？”

“怎么，晴明，你連這些都知道？剩下的事真的能獨力承擔啦。”2 I6 A/ U1 r4 j- N2 `; 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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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要做倒是能做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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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苦笑著。# K' W) j; h9 b+ u, i

“怎么啦？”

“那塊石頭現在在誰手裏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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保憲聽晴明這么問，便把右手的酒杯放在地板上。又把空出來的手伸入懷中。/ o+ o% i: |: I3 n6 `& v% A7 E  C) U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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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只手再抽出來時，手裏握著一塊成年人拳頭大小的石頭。5 {2 O! ]2 B5 f$ X1 m

“在這裏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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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您都安排周到了，我也沒法不幹啦。' ‘”拜托。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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說著，保憲又伸手去拿酒杯。  p/ H+ C) M- ~& V" B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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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一0 Y: W% B* I, v7 f: o- M

“那樣就行了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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說這話的是博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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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們在藤原為成的大宅裏。$ H# `( ], @, r& 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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外廊的木條地板上，站著博雅的家人實忠。房檐下倒吊著一條死狗。

這是實忠跑遍京城才找回來的遺骸。

“行了。”- ~( [  X4 m5 E5 d

晴明點點頭。

強烈的氣息撲向站在庭院裏的晴明和博雅。7 R: U6 ]. j/ q, Z

這是由於向狗的遺骸澆了剛搗好的蔥汁。1 v8 Z4 j" u5 d( C* o3 ~4 b

“就這樣，我們只需等到晚上就行了。”晴明說。3 A) v: E+ H+ z% {* _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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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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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晚，晴明和博雅在昏暗中靜坐。

板窗都拉下了，也沒有點燈。

只有藤原為成急促的呼吸聲。' f* [  V; U* }  R% e+ T

實忠半跪在吊著死狗的屋檐附近，把耳朵貼在板窗上。' h2 m. Y; }% B7 ]) B

“我聽見有動靜。”實忠說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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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久，那些聲響也傳入了博雅的耳朵。

是牙齒咬嚼的聲音。, O9 o  l$ g7 g

聲音逐漸挨近過來。; h% ]+ M9 |. z* n1 O

“好餓呀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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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為成大人今晚還是貼符咒、關板窗，待在裏邊嗎？”% ]& Q- m" d+ b- ]6 _

聽得見這樣的說話聲。/ W; N0 F+ d' }2 U( y' L& w& D/ u

不久，又傳來異口同聲的說話聲：“咦，這裏有肉！”& j0 |0 Q, a. \1 {

“是狗肉！”

“是肉！”

馬上，那些聲音變成了野獸貪婪地大啃獵獲物的聲音。5 b: l( E: i- k& R. u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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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博雅，你看——”. y3 S1 j9 ~, T: O$ s4 L, i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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聽了睛明的話，博雅從板窗的縫隙向外張望，只見月光之下，飄在空中的七個頭顱，撲在倒吊在房檐下的狗屍上面，正啃食著死狗的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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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好慘啊……”  D" g' K# l2 Q+ @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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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喃喃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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頭顱們咬住狗的屍體，吃著上面的肉，而他們吃的肉卻全都從頭顱下方掉到了地上和外廊內。$ o/ z, k" u3 L1 T% m6 F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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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角堂的地上掉的那些肉，也可能是經過這樣撕咬後的青音姑娘的肉吧。這樣一來，肉等於沒吃，肚子根本填不飽。

“嗷嗷，好餓啊……”

“好餓啊……”

“怎么吃也吃不飽啊。”+ H4 J; _7 o. h& v9 m
- k' V  B0 t/ L5 S
聽得見頭顱們的說話聲。  O  v8 ~% _' M. c0 f* S: F

不久，傳來了令人心悸的聲音。& @+ ^) f, H" D9 f! ~7 b, |0 M

是啃骨頭的聲音。" P* D  @2 m9 s; D& {, b( c

又過了一會兒，這樣的聲音也聽不見了。接著，傳來了頭顱從各處撞擊房子的聲音。

“請開門！”

“請讓我們吃肉！”+ {) W. L# {8 v" H" L7 B4 @! {, Z2 q

“為成大人……”9 r) L4 r1 M4 \

喊叫聲持續了整個晚上。

將近早晨的時候，四周突然靜了下來。等太陽升起，眾人走到室外，只見整個屋檐前剩下一片可怕的狼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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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唉，走吧。”
, x$ n9 F) n! o# N* {9 l4 L& ~
晴明催促博雅和實忠。2 h1 E2 v6 V7 {$ u: Y; b) f

實忠肩扛鋤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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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三人前頭，一只白狗嗅著氣味領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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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它在追蹤蔥汁的氣味。”晴明說。

不久，白狗來到離為成家不遠的一所獨立房子前，鑽進架空木地板下狂吠起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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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過去吧，實忠。”

晴明這么一說，實忠便拿起鋤頭鑽進架空的木地板下面。

從下面傳來了用鋤頭掘土的聲音，不久，就聽見實忠喊道：“找到了。”" ?0 r" e+ R; U/ P( ?& v  r  k4 L( L

他從架空的木地板下挖出了七個頭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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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個是舊的，兩個是新的。: q* H7 U* h! w- u( }) B( p! Z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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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的就是青音和景清的。( {7 e$ t, C) f( ~5 b  E

“這樣就解決啦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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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輕輕地說了一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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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哎呀，那實在是驚心動魄的一幕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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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放了心似的長舒一口氣。十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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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音和景清的頭顱被葬在一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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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個頭顱被埋入原來的首冢，那塊石頭由凈藏上人重新寫上兩個字，放在冢上。2 _8 O/ d( g0 }& }: R4 V9 w' G  f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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也許是因為把大批食物和頭顱一起填埋，自此以後，夜間在首冢附近走過的人就再沒有聽見奇怪的聲音了。

十四

淺斟低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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地點是晴明家的外廊內。! l3 I" o; J6 E/ O+ [1 X( y

晴明、博雅、保憲三人在座。. [) m0 b; P7 E: B3 A0 ^' i

像前不久的那個晚上一樣，保憲盤腿而坐的兩腳之間，睡著那只蜷成一團的貓又。

保憲伸出手指在酒杯裏浸一下，然後將指頭伸到貓又的鼻尖上晃晃，看似睡得正香的貓又微睜開眼，伸出紅紅的舌頭舔舔保憲的指尖。$ H- z3 v* j3 H/ j, g# i& |2 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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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哎，晴明，上次那件事情你幹得挺漂亮嘛……”' O+ S* g% u; i* P! l% }1 G% o

保憲一邊讓貓又舔酒一邊說道。

“哪裏哪裏，只因您保憲大人把準備工作都做好了啊。”. x, V. R1 C1 H3 P
4 w6 t; t( w. U7 T0 U1 u
晴明答道，丹唇含笑。
5 T+ f% I9 G/ Z5 s4 ~6 A
“不過，那情景真是夠凄慘的……”

博雅記憶猶新地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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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狼吞虎咽，肚子怎么都飽不了。雖說是死不瞑目造成的怪事，但所謂人性，的確也有這樣的一面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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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嗯……”7 v$ `' [. U$ q# R5 P& Y1 O! F3 A1 ]

“想到那慘死的模樣就是人的本性，不禁讓入又覺得可悲，又覺得可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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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打住話頭，目光投向庭院，倣佛回想起了當時的情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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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幕下的庭院，外觀已盡呈秋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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靜候冬天來臨的庭院，在月光下緘默著，文風不動。6 Y& n+ J0 k, \" n7 ^

“我可以吹一曲笛子嗎？”+ F9 W- B; y8 f) j

博雅說著，從懷裏摸出葉二——從朱雀門鬼手上得來的笛子。
$ D2 A! Y9 n# s
他將笛子輕貼唇邊，吹起來。旋律像一條美麗、發光的飄帶，從笛子滑出。; T+ G, K  A3 g% g5 ~3 K

笛聲在月光下延伸，擴散到清秋的庭院。- Z2 V  }$ G6 A  U8 T& J- p
6 x* H# F1 ~4 q  m
月色和笛聲溶化在秋之庭院。0 }9 |% @4 u8 l1 p4 P. k) X" G

無法區分何者是笛聲，何者是月光。' |8 ~5 X' l" |- y: I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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坐在廊下的博雅的氣息——連他的肉體本身，倣佛都溶化在天地之間。" i4 m% {" _% w3 p  Z- U4 x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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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了不起……”
8 \. S% {2 M0 m4 ~
保憲止不住發出讚嘆之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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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就是博雅大人的笛聲呀……”4 {: Z/ ~8 R2 w

倣佛是喃喃自語。3 K9 J9 I, Q, m! O

晴明默然傾聽，他讓笛聲穿透自己的肉體，溶化在天地間。8 z% Q! n# I" H0 |' g' z

笛聲不絕如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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發表於 2007-8-27 12:01 AM | 只看該作者

蟲姬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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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間的大氣中，飄蕩著一種甘甜的香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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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藤花的氣息。; d+ F: _, c. w. b* Z

庭院深處，正開放著藤花。

藤蔓纏繞著老松，足有一個小童合抱大小的、沉重的花房，垂懸著好幾串。( [6 z8 f4 m: [2 ~2 O3 W; E; t

是白藤和紫藤。- e: s& a+ C% e/ `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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兩種顏色的藤在夜色中沐浴著藍藍的月光，帶著靜穆、淡然之色，倣佛被水濡溼過一樣。月光似乎已經滲入花房，經發酵變成甘甜的氣味，散發到大氣之中。, i3 e$ ?3 [; Q8 w8 B) 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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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哎，晴明，簡直就是月色芳香嘛。”

源博雅把心中浮現的念頭直截地說出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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地點是在晴明家的外廊內。0 n; o6 c6 a$ w& T* Y, h. Q) T) E, 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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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與晴明正相對而坐，淺斟慢酌。" d% ]1 h7 T$ U) U& e

晴明穿著涼爽的白色狩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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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口角含笑，倣佛唇上酒香永駐。+ a. L- T8 m/ p5 V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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昏暗之中有一兩只螢火蟲。( J) ]1 j+ T) r1 t; X; w+ x8 A& w

螢火蟲的亮光在空中一閃而逝，待目光追向那個方向，那亮光卻又在視線外的另一處閃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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兩名身穿唐衣的女子分別坐在晴明和博雅一側，見二人的酒杯空了，便靜靜地斟滿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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蜜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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蜜夜。

晴明用這樣的名字稱呼這兩個式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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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和博雅所使用的，是得自胡人地區的琉璃杯。( y1 a8 e' k7 F! O: O

如果取過滿斟的酒杯，向檐外伸出去的話，月光會注入其中，使酒杯帶上一種色彩：倣佛透過玻璃觀賞新綠嫩芽，因為光源是月亮的光，那色澤帶著藍色的調子。

“這樣把琉璃杯玩轉一下，它就像是捕捉月光的籠子啦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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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一邊擺弄酒杯一邊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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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臉色微紅。  ]- j( c3 [: \. I) M+ h9 L! v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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淺斟慢酌，兩人都已微帶醉意。

晴明支著一條腿，像傾聽著輕快的音樂一樣，留意地聽著博雅說的話。

“不，不是籠子。酒杯自己讓月光留存在自己體內，從這一點來看，算是個容器吧？不，是家才對吧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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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自問自答。

“哎，博雅……”. z+ L- a( S5 {# h2 N- [: r

晴明開了腔，隨即呷一口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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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……就是那件事。”) L5 x- ?# x. V8 j0 {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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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把酒杯放在木條地板上。蜜蟲為他斟滿酒。

“哪件事？”) g1 Q# s+ e! P1 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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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抓住，然後再裝進去呀。”9 |$ f! {8 O4 a  I9 y

“抓住再裝進去？”

“對。”2 v2 I/ x& V4 d# M$ V

“我不明白。你說的是哪一件事？”

“你知道橘實之大人的女兒的事嗎？”" s8 d2 q! J1 S' h! n# w& I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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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就是家在四條大道的那位露子姑娘的事嗎？”

“沒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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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知道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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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見過面嗎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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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沒有見過。”/ }4 z6 g( x2 W& c: t* ?

“但是，聽說過？”

“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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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據說她喜歡飼養蟲子呢。”% ]$ T1 j- Z% D0 z; D/ q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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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應該是吧。讓小孩子捉來各種各樣的蟲子，把它們放進一個特別的籠子裏飼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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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姑娘挺有意思的嘛。”% Y' w4 C7 W3 A8 j3 D

“你這個‘有意思’是指什么？”

“聽說她不拔眉毛，不染牙齒，即使有男人在場也滿不在乎地掀起簾子，拋頭露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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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沒錯。宮中好事的人中，有人把露子姑娘叫做什么‘蟲子姑娘’。”8 y4 K# I% z2 k9 M

“嘿。‘蟲子姑娘’嗎……”

晴明點著頭，拿過斟滿了酒的杯子，端到唇邊。5 ~) T5 l/ I9 e& 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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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位姑娘似乎還說過這樣的話呢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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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邊拿酒杯邊說。

“什么話？”( L; M* K8 M: ~: e( i+ }: m, h

“鬼和女人，都是不為人見才好……”: D% C$ Z2 x) f. {+ v0 C: B

“ 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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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發出嘆服之聲。7 e' N9 H1 R: A2 V

“難得啊，晴明，你居然流露出這樣的神情。”

“此人腦瓜子好厲害呢。”! @# I! X4 \1 }6 W6 L) ]8 |8 j

“所以嘛，橘實之大人也很頭疼。”6 H8 {) \1 S$ f9 y5 t. j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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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為什么？”

“教給她種種禮儀和寫作，本想她就能夠出入宮中了，但似乎這位姑娘沒有這個意思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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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噢。”9 y8 _0 ~$ {( x* s1 j

“她說討厭那種無趣的地方。”

“宮中無趣？”

“唔。”' m& }+ F4 u+ d$ P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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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是說得很對嗎？”+ n6 W  _' e0 O8 d

晴明浮出微笑。  L  l4 [3 u* ?& }4 i7 a

二

橘實之的女兒——露子姑娘，自幼即異於常人。

之所以這么說，只不過因為她的父母供職宮中。其實，露子作為一個小孩子再正常不過。

她的特別之處，就是她長大之後，依然帶著一個正常的小孩子的天性。6 h+ ^! S- C% c" E$ n' M

她喜歡觀察事物。: S6 Q6 H2 D& I! V+ q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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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喜歡觸摸事物。, w; w) ~1 w/ |' P* f8 Z. R" l7 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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花草樹木、天空雲彩、石頭水滴——這些東西都是她充滿好奇的眼睛關注的對象。

如果下雨了，她會一整天盯著自天而降的雨水從棚頂滴落庭院，在積水裏形成一圈圈水紋。1 T. d$ d% X6 E$ a; @7 v( [- w2 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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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外面見到稀有的花草，也要帶回家來，栽種在庭院裏。& X# J! O0 m/ H

頭一次看見的花草或蟲鳥，她一定得問清它們的名字。

“那是什么？”1 R% V. Q, C0 U& O3 h

如果她的問題得不到回答，她就讓人到處去了解。這樣還弄不清楚的話，她就自己給這些花草蟲鳥取名字。' w7 x& O4 t4 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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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找來畫師，讓畫師畫下這些花草蟲鳥，然後在上面寫上名字。) u3 ]. M5 ?( _8 N6 L! G9 W, c

長大以後，她便自己動筆來繪畫，為之取名。

露子對烏毛蟲尤感興趣。; [! w2 g. \5 B; Y

烏毛蟲也就是毛毛蟲。

她捉了毛毛蟲回家來，放進籠子裏飼養。; m& a2 \* ]. n) q. ?6 b. [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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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開始，毛毛蟲常常死掉，等到明白哪種毛毛蟲要吃哪種植物的葉子後，毛毛蟲死掉的情況就極少了。$ }% J6 m2 |- j& ]" D+ g- C

籠子是木板做底，木條做方形框架，四面和頂上蒙著紗布。

把毛毛蟲放進籠子，再放入它們愛吃的葉子，然後透過紗布觀察蟲子吃掉葉子的模樣。" @$ y+ l4 b7 a& w

有時候，露子會打開籠子，取出裏面的毛毛蟲放在手心裏，托起來看個沒完。" i. O$ ]5 r% D! k

照料露子姑娘的侍女們對她的這種舉動都惟恐避之不及。‘“這毛毛蟲有什么可愛之處嗎？”2 b( `- D' k& g8 m0 k

曾經有一位侍女這樣問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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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呵呵，因為有趣所以有趣呀。”! k3 O- G: _4 p2 U- Y

露子姑娘這樣回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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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雖然現在它沒有翅膀，但這個地方會長出翅膀來，它就會飛上天空了。這多奇妙啊。奇妙才有趣嘛。究竟是什么在起作用，讓它這樣變化呢？我一想到這樣的問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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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會整天想著，一點也不厭倦。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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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可是，它現在還不是蝴蝶。連兩片翅膀都還沒長出來的毛毛蟲，怪嚇人的。”

“喲，你不知道嗎？蝴蝶的翅膀不是兩片，是四片！我不是說蝴蝶有趣，也不是說毛毛蟲有趣，是毛毛蟲變成蝴蝶這件事情有趣！

“

盡管露子作了這樣的解釋，侍女們還是不理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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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人之愛花、蝶者，尚虛幻焉。人當究其根本所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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世上的人對於花、蝶之類，僅以其外觀來決定它們的價值，這是很奇怪、很虛幻的事。帶著追求真理的態度，尋找事物的本質，才是興趣之所在——露子姑娘說的這番話，如同出自今天的科學工作者或學者之口。' `7 {% Q! B' ^3 H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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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以心觀之，雖烏毛蟲亦具深意焉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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露子姑娘說的是：仔細看它，雖然只是一條毛毛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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也很不簡單呢——它包含了許許多多的問題！% F0 Z6 X2 {% l- w

她收集的東西，並不僅限於毛毛蟲。

她既養了貓、狗和小鳥，還養了蛇、蟾蜍等。  X8 _% I# ~# Z1 {, s) T) J7 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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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為侍女們對此避之不及，露子姑娘身邊倒是不知不覺中聚集了一些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孩子，她就支使他們去捕捉螳螂、蝸牛之類的東西。

發現了新的品種，她就自己給它們取名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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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僅給昆蟲取名字，她還給手下的小孩子取名字，諸如螻蛄男、蟾蜍麻呂、蚱蜢麻呂、雨彥等等。* w3 B' L3 o: @( |9 ?: j$ P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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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哎，螻蛄男，你這次抓到的螳螂跟以前的螳螂有點不同啊。”' i: q! J7 F1 r' e

“蟾蜍麻呂，你找到的蝸牛外殼上的渦漩，跟普通蝸牛的方向正好相反。”

“蚱蜢麻呂，你捉回來的毛毛蟲，原來是獨角仙呀。”, r) V: B6 p3 V. s3 K" |: 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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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雨彥，你在河裏抓的蟲子，我給取了個名字叫水嗡嗡。”

當捉到稀罕的蟲子時，露子就會這樣說，並發給他們想得到的東西。這樣，她的屋子裏總是昆蟲滿地爬。

有時她會找人把風，成功地溜到大宅外面去。因為她是貴族家的幹金小姐，不可以任意地出門玩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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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以，每逢孩子們捉了蟲子來，她就要聽他們的詳細報告，在紙上記下蟲子是待在什么地方，他們是如何捕捉到的，等等。

雖然年滿十八，露子還是不像一般的貴族小姐那樣把牙齒染黑。

她一笑，紅唇之間就會露出白齒。

她也不拔眉毛。" n) z8 G( I0 K& D( L

所以她也不必描眉，還是長著天生的眉毛。: K& \. Y$ ]5 E8 D) |) X8 U

也不化粧，不過是早晚用手梳弄一下發際，把頭發撥到耳後而已。' h# z0 X1 C4 b' W: q/ l1 B

大家閨秀要做的事，她幾乎都不加理會。她所做的，除了這些事，就是讀書、寫字、埋頭樂器——如此而已。, k1 s  C5 ^' V# }  ?& @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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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她呢，書尤其讀得比別人多，《白氏文集》、《萬葉集》等，她都爛熟於心。

父親橘實之時常對此發牢騷，她也不以為意。

“露子呀，你身邊總是一大堆蟲子，外人看來很是怪怪的呢。你喜歡毛毛蟲沒關係，可別人都是喜歡美麗的蝴蝶的。這裏面的道理，你多少總得明白一些吧？”. y1 N! P- }$ v/ o  g4 p  [

“要是在乎別人說什么，那就什么事也做不了啦。我覺得探究世間萬象、明白天地之理，比關心別人的事有趣得多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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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可是，你不覺得毛毛蟲惡心嗎？”9 g) m( I; T: w6 m3 I  P

“沒有的事。父親大人所穿的絹衣，也是用這種毛毛蟲吐的絲織成的。由繭孵化出來、長出翅膀的那一下子。! }4 Q/ ~; N+ I: P6 [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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蠶就死掉了。沒有比這更可愛的東西啦。“9 t8 e$ H, ]9 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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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么，你的眉毛和牙齒總該弄弄了吧？雖然不是送你進宮，但你也得學學別人，做個樣子吧？否則你可是無人問津啦。即使有如意郎君，遇上你那副模樣，本來有希望的事都成不了呢……”4 z+ m- Q9 _' }! Z( V4 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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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父親大人。很感激您為女兒操心，但我就是我，不要掩飾，如果沒有人認可我，說‘你這樣子就很好’的話，我寧願這事不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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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話雖這么說，可你還是因為不了解這個社會才會這樣說。露子呀，父親的話，你多少總要聽進去，就當父親求你了。你才識過人，只要稍加修飾，肯定會有好男子賞識……”7 D6 C% h' g9 y6 j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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盡管實之這樣說，露子姑娘還是不放棄飼養蟲子，也不拔眉染齒。0 w! `: `) [  N9 {& V

“行啦行啦。就這樣子吧。”

露子姑娘嘟噥著，一笑置之：“……鬼和女人，都是不為人見才好。”7 h3 W4 I7 n2 c; 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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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

“有意思，好一個‘鬼和女人，都是不為人見才好’啊……”2 K8 V9 ^' p4 q, o

晴明邊舉杯暢飲邊說。# U; O" A5 o4 M1 R: b+ [

“不過，晴明——”

博雅開了腔。

“說吧，博雅。”

“就是那句‘不為人見才好’……”* W' U. ^- s$ n6 @3 F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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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怎么啦？”2 a  `7 }; ?; 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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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女人不為人見才好，這個我明白。”# ]/ h# ^5 f4 \( f9 U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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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噢。”8 M; O( }9 |& Y3 j! F- W$ 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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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麗人隱身珠簾、屏風之後，更顯出她的涵養。另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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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因為看不見，要從其詩文、聲音加以推測想像，更可在對方心目中樹立起難忘的形象。“- S. c. ^4 q$ y( H; L' 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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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噢。”

“為什么鬼也是這樣呢？”7 W+ p) R$ C# y( t, Y. ~

“……”

“露子姑娘說‘鬼不為人見才好’，並不僅僅是t 不遇見鬼才好‘的意思吧？”- _, Q7 S1 g5 d* v5 \2 J

“那倒是。”

“那么，這句話究竟是什么意思？這個地方我想不通。”4 i. G$ y, e! W- H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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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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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晴明，這個問題你講解給我聽，好嗎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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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個嘛，就是咒的問題啦。”# ~7 q9 D2 N, ]5 j' l6 x! i" [; h3 ]+ _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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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又是咒？”- F, V: L, C/ s1 C/ n5 q8 x

“不喜歡嗎？”

“噢，你一說到咒，不知怎么搞的，我一下子就頭大。”" U( m& g6 P- u8 E# b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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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其實一點也不復雜。”2 w- V8 n% q& 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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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不——太復雜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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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真拿你沒辦法。”$ _$ y# B% ~7 n1 c; B/ c7 c0 @4 Y

“有辦法。你講解時不用咒打比方就行了。”* y3 N' ?" U% P, b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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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博雅呀，我並不是用咒來打比方，咒就是咒嘛。”) a, V9 u; G% k' A: M3 q/ }( K& v

“總而言之。講解時不要提咒，告訴我答案就好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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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明白啦。”1 o4 j! r3 z% h2 {+ y( H! c

晴明苦笑著點點頭。5 }5 \9 R# O5 X% c7 d

“那就拜托啦。”

“博雅，這就是說……”

“哦。” “鬼這玩意兒待在什么地方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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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鬼待的地方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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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對。”. w; L: u" W( W0 j+ P/ t

“那、那是在……”' ?4 I: r$ d; l3 k: E

博雅欲言又止，然後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衝口而出：“……它待的地方，是人！”" q2 V% Y* I2 _) @$ 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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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人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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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待在人的心中。鬼不是潛身於人的內心之中嗎？”: x; m( F4 M3 |% g% j; n

“正是，博雅。”

“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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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點著頭。

“任何人，內心裏都有鬼存在。”% g) Q9 ], Z9 ]5 M$ z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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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噢。”8 L* n4 I3 G* s

“正因為如此，人才懂得珍重別人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而且，人也會珍重自己，以免那只鬼從自己心中露出頭來。人為了不讓心中的鬼冒出來，才代之以吹笛、繪畫、念佛。”, o+ S4 c3 o* J- z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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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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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為了不讓鬼從心裏露出頭來，你也會像珍視自己一樣珍重別人。”

“噢。”) U" g/ H, D: w# C: j

“鬼存在於人的內心之中。但是，正因為那只鬼是不為人見的，人才會害怕他人，也會敬重他人、仰慕他人。! y3 @- @; A( X- v# I

如果這只鬼真的呈現在眼前，這人世間也就很乏味了吧。，，“晴明，這就是說，如果能夠明白他人的心，世上就很無趣了，對吧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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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沒錯。正因為人心不能看透，這世界才會有趣。”& N  @* ]: c; L" d# q7 O8 W' U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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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原來是這個意思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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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的。”7 z1 U" h: r+ a- m6 I8 }3 x

“幸虧沒有提到咒之類的東西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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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哪裏的話，用咒來說更加便捷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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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不，咒還是免了吧。剛才那么說就足夠了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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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真的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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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過嘛，晴明……”, U0 h$ \8 h" q1 ?

“什么事？”: }( b. ?0 ]- z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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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雖然話是這么說，人會變成鬼的事，還是有的吧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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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？”

“理所當然嗎？”* ~+ P) {' l3 o7 y" U) ?0 F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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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人就是這樣的呀。”1 x4 S4 a* _# M2 |

晴明說出這么一句話，喝了一口酒。  Z* j0 R  M) Z7 e, 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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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果然不錯，我明白你為什么說露子姑娘腦瓜子絕頂聰明啦。”

博雅望望晴明，又說道：“不過，晴明，那又是怎么回事？”( f% i' J* x  {/ g

“哪回事？”

“就是你問我知不知道露子姑娘的事。她發生了什么事嗎？”

“對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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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點點頭，把酒杯放在木條地板上。7 r- i' X: F7 u4 |% N6 Z' j+ U

“其實，今天中午，橘實之大人來找過我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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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

橘實之只帶了一名隨從過來。2 M$ R& `, U4 R4 o! V/ 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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牛車進了大門，停下，橘實之下了牛車，請晴明帶路入內，倣佛要避人耳目的樣子。

實之官從三位，身份較晴明高，通常是不會專程前往晴明宅邸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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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是一次不事聲張的暗訪。

與睛明對面落座後，實之立即直言以告：“我遇到了難題。”

“請問是什么事？”

晴明沉著地問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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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我女兒的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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實之嘆了口氣。3 u; i$ V3 Z$ P4 h

“晴明，你也有聽說吧，關於露子的情況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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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聽說她喜歡蟲子。”) K. j6 k) e& O! x( L8 a$ M' G5 Q

“就是那回事。”

“蟲子方面，出什么事了嗎？”

“是的……”6 U0 {( p2 E) b, F7 G

嘟噥了這么一句話後，實之縮了縮脖子，像是看見了什么惡心的東西似的。

“那事情後來弄得實在很可怕。我忍耐了一段時間，終於實在受不了，所以來找你商量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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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您請講吧。”0 z0 |3 l$ I& C0 o* F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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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就是烏毛蟲的事……”* F3 i0 X* T& x, e

實之開始講述起來。7 z3 H6 P) g* a5 W' j

五

約一個月前起，露子開始飼養一條奇特的烏毛蟲。

是一條漆黑、無毛的烏毛蟲。1 A' C2 d& S# 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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約有成年人拇指般大，身上有紅色的斑點，給人有毒的感覺。* s4 W6 D5 @6 \' k1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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捉到這條蟲子的是螻蛄男。

據說，他是在神泉苑尋找蟲子的時候，在齊眉高的櫻樹小枝上，湊巧發現這條烏毛蟲趴在嫩葉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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烏毛蟲正在啃吃櫻樹的嫩葉。

棲息在櫻樹上的烏毛蟲一般是長毛的，但這條烏毛蟲卻沒有毛。僅此便已很罕見，加上它的樣子和顏色，都是螻蛄男迄今從未見過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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螻蛄男立即連樹枝一起折下，把這條烏毛蟲帶了回來。4 I' \  j! d) O% F# {

“哎呀，真是很罕見的烏毛蟲啊！”: O) L9 I( I5 u- ^2 W( w6 \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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露子驚喜地叫起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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連露子也是第一次看到這種蟲子，自然不知其名。

“反正問誰都不知道，就讓我來給它取名吧。”

露子給那條烏毛蟲取了名字。

“瞧它那模樣，身體黑糊糊的，又有圓點圖案，就叫黑丸吧。叫黑丸挺好。”

就這樣，那條烏毛蟲就被稱為“黑丸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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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黑丸會變成什么模樣呢？是翅膀很大的鳳蝶嗎？或者像它的身體那樣，是一只黑翅膀蛾子？不過，也不一定因為原來是黑色，就會長出黑色的翅膀呢。真是令人期待呀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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黑丸被放進了蒙著紗布的籠箱裏。; {' m; }+ O$ ]5 A3 N% w- 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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往裏面放進帶有樹葉子的櫻樹枝，黑丸隨即刷刷地啃起來，把葉子吃掉。

覺察到事情不同尋常，是在第二天的早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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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看籠箱裏，發現昨晚放進去的櫻樹葉子已經一片不剩，黑丸身軀變大了兩輪以上，正躺在那裏。黑丸已有兩根大拇指並攏般粗，也更長了。

“很能吃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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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給了它很多櫻樹葉子，它照樣一下子啃吃精光。

第三天早上，它長得更大了，前一天晚上堆得滿滿的櫻樹葉子同樣不見了蹤影。$ |4 {8 _- O( u; T! H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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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黑丸呀，你究竟是什么烏毛蟲嘛？”* L  O7 U0 H: |% X! Q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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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給了它很多樹葉子，依然是轉眼工夫就讓黑丸吃掉了。9 i% n' @0 ^, G+ \

到了第五天，黑丸已長成番薯般大，那個籠箱已經容不下它了。0 {6 s3 p4 F. b8 Y+ r+ }

弄來一個更大的籠箱，把黑丸放進去，但不久又覺得窄小了。

櫻樹葉子放了又放，每次它都是一下子就吃完。樹葉子沒有了，黑丸就會發出“吱吱”的嗚叫聲。" _2 O3 O2 o. r* l  p! V

烏毛蟲發出叫聲，真是聞所未聞。

試著給它喂庭院裏的其他樹葉子或者青草，它也照吃不誤。* J" n6 V8 B! B4 o% V7 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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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了第十天的早上——看看籠箱裏面，紗布被弄破了，黑丸不在裏面。3 Z1 b( S' |7 J5 j7 q% G/ B9 `% S

“黑丸呀。黑丸……” 找著找著，露子腳下忽然踩到了怪怪的東西。一個細長的東西，有點硬，又有點柔軟……, C! W0 W- `5 d; s$ B& `" q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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撿起來仔細一看，竟然是老鼠的尾巴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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露子驚叫一聲，把手中的老鼠尾巴丟到庭院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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庭院的草叢中，有個東西在蠢動。

走下庭院看清楚，原來是已長成貓般大小的黑丸。4 q$ r  s5 w7 _6 {# d+ l7 ~

“黑丸！”

黑丸正在草叢中啃咬著老鼠。

可是，為什么黑丸這條烏毛蟲能抓到像老鼠這樣行動迅速的小動物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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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因不久就弄清了。

黑丸長大了，自然也爬得更快，但也不是快得足以捉住老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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黑丸的身後丟棄著只剩下腦袋的老鼠殘骸。

當露子追上爬動著的黑丸時，黑丸突然停止動作，蜷縮起身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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露子伸出雙手正要抓住它，黑丸突然蹦了起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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黑丸從地面彈起，以驚人的速度在空中飛過，撲在前面的一棵松樹的樹幹上。

“天呀！”! W1 Y% A: F; `+ h0 |

在場的侍女們一齊驚叫著，倒退數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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要是太接近了，被它突然撲到身上可該怎么辦？, C% @) H* g( H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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侍女們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也是很自然的。- t* p1 }  e8 y4 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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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有露子走上前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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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淘什么氣呀，黑丸……”

當露子的雙手伸向一扭一擰地順著樹幹往上爬的黑丸時。侍女們發出了慘叫般的聲音。

但是，露子滿不在乎地雙手抱起黑丸，把它從樹幹上扯下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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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您這是幹什么呀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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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萬一它像吃老鼠那樣吃人該怎么辦？”% s* l7 x% W) ?) I4 ~% \1 V  z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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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快扔掉它吧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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侍女們看著露子手中那嚇人的蟲子，異口同聲地說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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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嘿，同樣大小的貓，不也吃老鼠嗎？但不等於貓也要吃人嘛。”. [+ i6 X6 N; X8 L6 f6 k' ~7 o2 T

吱——黑丸在露子手中發出嗚叫聲。* `$ J0 J/ S7 Z+ m5 l3 z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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用木頭新造了籠子，將黑丸放在裏面，但黑丸又逃了出來。; H+ ~0 I' W( Q& J. S

它竟然啃壞了造籠子的木頭，弄破了籠子。! w6 v$ ~, f( I; t

找到黑丸的時候，已長成小狗般大的黑丸正在啃吃黃頷蛇。

事到如今，侍女們都躲得黑丸遠遠的。

“弄死它吧！”0 w1 u& z/ `' _, D* t" I4 g( ^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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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烏毛蟲。”  T0 L' h% e3 ~

“肯定不是尋常之物，是沾了妖氣的東西吧。”

盡管侍女們七嘴八舌地反對收留黑丸，露子還是不為所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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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說什么呀。正因為是沒有見過的，所以我才要養的嘛。”, D" ^) N; `) s2 G, {# H

這些事終於傳到了父親實之耳中。: }( ~$ W) i$ ~, S! H9 H8 h( ~5 O

“烏毛蟲吃掉老鼠和蛇這種事情，真是聞所未聞。我看它確有魔力。露子，你還是把它處理了吧——把黑丸殺掉。怎么樣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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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而。露子的態度很堅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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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殺掉它絕對不行。在沒看見它能孵化成什么東西之前，也不能扔掉。說它是有魔力的東西，何以見得？”

“這不是——明擺著它是有魔力的東西嗎？”& ~( X3 t2 G4 t' ?2 F8 j5 \2 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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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是說。父親大人是怎么知道的呢？”0 o# T- Z( [/ W5 K- D2 ]

“我當然知道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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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即便是有魔力的東西，我也想看看它的孵化過程。”

勸說沒有結果。, s( d5 s% y# X/ v5 k  ?

一籌莫展的實之只好來請晴明幫忙。2 `4 @, C& R! E' y' }" [- \. 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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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真不知該怎么辦才好啊，晴明。”3 s+ O2 {* o- I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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實之對晴明說道。% ~" O0 n1 M# ]" U! g& m7 v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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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噢，那黑丸現在長成多大了？”7 Y5 s, j" k6 k" R# Q8 R; r9 u) S4 b

“自那時起，已經過去十多天了。三天前我去看了，已經長成小牛犢般大。”% l& m1 T. V; b7 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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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有牛犢般大了嗎？”  X; j9 ~5 G" l) @& `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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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也沒法給它做籠子了，就把牛舍再加固一下，把它關在裏面。”3 X; o1 n, t: o( y9 W/ l# w: Z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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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露子姑娘也給這條烏毛蟲——黑丸繪了圖嗎？”3 x. G, ?5 P4 Q" C: y# B! }

“我帶來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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實之從懷裏掏出折疊好的紙，在晴明面前打開。

晴明拿起來看，上面果然描繪著一條黑色烏毛蟲，蟲身遍布紅點，與傳說中無異。. G3 o; e: ^0 \- B  _) r; R

晴明仔細看過之後，不禁“嗯”了一聲。

“怎么樣？”& O% C% W; q9 N) g8 J2 q! w& T

“實之大人——”1 U$ y0 C6 {1 r" d

晴明的口吻顯得鄭重其事。

“您對我晴明已經毫無保留了嗎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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實之遲疑起來。/ Z  H* _  v: d6 T

“不不，沒有什么要隱瞞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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實之說完，晴明看了他一眼。- P. W# A" \7 E

二人相對無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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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啊，你是說我還有所隱瞞嗎？”3 P. [9 v( a# w! ~' 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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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恕我冒昧。您有什么忘了說嗎？您能回想一下忘掉的事情嗎？”+ h* X& c" H/ B2 S$ U" J2 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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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又看了實之一眼。

他的眼神，似乎連實之已咽下腹中的食物也看了個分明。

“晴、晴明……”; w( C: n/ \( }) |& O) z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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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回想起來了嗎？”* w* e* F' A1 E" {& T$ z/ O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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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想起來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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實之承受不住般地說道。

“那就太好了。”, M$ t9 Y, w# b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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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微微一笑。" l4 L7 Z5 E0 S8 F7 B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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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就請告訴我回憶起來的情況吧。為了這件事，您找過什么人嗎？”

“啊，是的是的，我找過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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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哪一位？”/ g' Y5 M5 T5 x/ b. R# Q

“嗯，是蘆屋道滿……”' L- I# `: X/ M0 C# x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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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噢，原來是去過道滿大人那裏……” “是這樣。”, V9 E0 \8 J, c/ h( N# M! P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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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去做什么呢？”

“這個嘛，就是……去求他幫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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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為了……”" p. c$ E, y" B) A

“就是為露子的事。”& n% f% j/ r2 m+ c0 f1 l

“然後呢？”; J0 A/ W% T) t  r$ Y

“我請他想辦法解決露子喜歡飼養蟲子的問題……”9 ~9 j  @7 U+ v1 ^3 G; Q& u3 f) V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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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噢。”

“我問他有沒有什么好辦法。”

“那，道滿大人怎么說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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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他說有辦法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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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什么辦法？”, E8 ?9 d7 _- z& ]3 D

“他說只要用蠱毒即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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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噢，原來是蠱毒。”( E$ m  x( u2 _/ |$ C, E2 U. q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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據說道滿是這樣說的：首先，得抓來上千條烏毛蟲。什么烏毛蟲都可以。/ I) ~/ y8 q+ r  Y- I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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集齊後，放進這么大小的瓦罐裏；再殺一條狗，將其血肉放進瓦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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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後，蓋上瓦罐，在上面貼上我現在就寫給你的符咒。將瓦罐埋入地下，十天後掘出。大概在上千條烏毛蟲中，只能有一條吸食了狗的血肉的蟲子活下來。2 g# c7 D! L# W0 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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讓露子小姐捉來這條烏毛蟲，把它飼養起來就行了。

這么一來，露子小姐應該再也不會說想飼養蟲子之類的話了。

“那，您真的照辦了？”晴明問。0 W0 _8 c4 E9 q1 F( `4 `, m( h+ 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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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的，我照辦了……”/ \. u5 w+ E7 L' i$ y) [/ \) i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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實之厭惡似的撇撇嘴，倣佛憶起了當時的情形。! v* |4 I! M2 G. U* w& C3 Q

“最後的確有一條通身漆黑、紅色斑點的烏毛蟲活了下來……”

“那條烏毛蟲，就是現在露子姑娘所養的黑丸吧？”

“是的。我特地把它放在螻蛄男找得到的地方。唉呀，你瞧我幹了什么事？就因為我幹的好事，女兒被那條蟲子迷住了啊……”/ `& c6 v7 E9 H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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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么，道滿大人還有其他說法嗎？”

“他說，如果我女兒討厭蟲子了，盡可以弄死或者丟掉……”: K/ y% r  `+ g$ }% 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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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如果她沒有討厭蟲子呢？”

“他只是一笑了之，丟下一句‘到那時候，可就麻煩啦’。”# s+ U* F0 B! T( C) M# H

“麻煩？”

“他說，不用多久，它就不僅僅吃樹葉，還要吃蟲子或別的活物呢。”

“他連這個地步也提及了嗎？”

“我問道滿大人，如果到了這一步，該怎么辦才好呢？”7 k5 b8 [8 _& G- D" }

“道滿大人怎么說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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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他說： ‘你來找我吧，會給你想辦法的。’不過，如果找不到他的話……”

“就去找晴明吧——他是這么說的？”4 x- f) ]1 n# q0 Z2 r9 ]

“一點不錯。”

實之聲音裏透出萬般無奈。, C$ s' S9 Z  q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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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他說，你去跟晴明說，他會有辦法的。”9 |: ~2 d& O, p0 \/ k6 O8 X

“真拿他沒辦法。”

晴明嘴角掠過一絲微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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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晴明，會找到法子吧？”

“那就來找個法子吧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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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這么一說，實之總算現出如釋重負的表情。* I. m$ i8 i1 N6 ~* d( W6 ^

“太感謝了。我已經有一種不祥之感了啊。總覺得露子不知何時會被它吃掉，天天提心吊膽。而且，我又不能把這些情況對女兒說……”5 g2 n; k9 O7 v/ a- x7 U

實之說不下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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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么，我明天就去露子姑娘那裏。”

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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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晴明，你明天要去橘實之大人宅邸拜訪？‘’博雅問晴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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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，那樣已經不行了。”晴明答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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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怎么回事？”8 H6 m/ k" p1 \3 N8 h) A0 O# `* ]: A

“今天晚上就得去了。”( Z' \4 S) Q  z! T/ S9 }3 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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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今晚？”

“對。其實，我是在等你過來呢，博雅。”* y2 l7 L: J- e- X0 b' e  z% Z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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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等我？”9 y/ y( K) K) {) N

“我想你跟我一起過去。”; w4 h9 G, H, T% U6 x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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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一起去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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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想讓你看看難得一見的東西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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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可、可是……”+ J) u: y5 ]1 B: n8 h; f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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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怎么啦？”+ O& x, |7 F+ i+ f6 |* c' R6 w  H

“為什么約好明天過去，又變成了今晚呢？”7 m7 o+ ^' a6 |+ W$ b5 M

“其實是因為她來過。”

“她來過？”9 {8 q* `8 x7 I) S9 M: P% 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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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對呀。所以，明天就變成今晚了。”

“哎，晴明，究竟是誰來過呀？”9 n: ]2 b9 b; V

“就是露子姑娘本人嘛……”) |8 {& O; N9 O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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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什么？！”$ Z8 ?2 S4 q5 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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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的聲音一下子變大了。

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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露子是在實之離開之後不久來的。當時晴明正在庭院裏摘草藥。4 D, a9 i% V! S! J

蜜蟲向晴明報告有客人。) P; o% N  l& u* t; \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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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有位露子小姐來訪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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蜜蟲語氣沉靜，要言不煩。

“噢——”. m4 M' `6 N: i% s

說是露子的話，應該是剛才離去的橘實之的女兒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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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究竟為何而來？

晴明只有片刻時間想了一想。

“請帶她到這裏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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要弄清楚她為何而來，問她本人更快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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剛消失蹤影的蜜蟲立即又重新出現了。蜜蟲身後跟著一位身穿男子便服的姑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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姑娘身後跟著一名童子，年約八九歲，穿著舊的窄袖便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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蜜蟲走到晴明跟前，通報一聲“客人來了”，然後垂首行禮，靜靜退到一旁。7 h5 C+ k8 i* P+ r& v+ t: o  b8 f' I7 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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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與那位姑娘面對面而坐。8 H, F6 \6 V( H

姑娘的大眼睛注視著晴明。  u1 E1 h( n9 x6 x' Q8 j1 A

這是一位美麗的姑娘。0 ^, _" H+ U. B3 w$ H8 H5 }6 l# V7 T, m

如果不是事前即得知對方是露子，憑她這身男子打扮，一瞬間把她誤認做是英俊少年也毫不奇怪。

一頭長發梳到頭頂，隱藏在黑色禮帽裏。眉毛沒有拔掉。牙齒也沒有染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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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路上與人擦肩而過，露子這副模樣會被人認做男子吧。5 N" v& y8 \+ A' r5 D. r% H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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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且還是俊俏如女子般的美男子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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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人默默地互相打量著，過了足有三四次呼吸那么長的時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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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庭院漂亮極了……”* E# e6 u8 W1 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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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是露子說出口的第一句話。

沒有涂口紅的雙唇微啟，可以看得見潔白的牙齒。0 T& g  o4 k1 K* c4 F) V. V

露子的大眼睛看著晴明白皙的手指，晴明手裏握著剛採摘的草。

“您在採摘車前子嗎？”露子說。7 G( U: g* f+ 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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車前子——也就是大車前，這種草可以用做利尿藥。( e$ U2 G8 L/ E" o$ f9 s7 l* R

“那邊長著茴香呢。還有生姜、芍藥呢。那裏冒出嫩芽的，是性急的龍膽！”3 i( E" j. o5 M- l4 `, R1 Q( 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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蕺草、忍冬、顛茄……露子接二連三地報出名字。都是草藥的名字。

“那邊是南天。那裏長著杏仁。還有山椒呢。哎呀，不得了！這裏還長著附子呢。”' P2 V3 _! S7 Z  o- e& X0 h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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附子——即鳥兜（遼烏頭），其根劇毒。尚未開花即已出芽，看不到花，光憑著幼芽就可以說出它的名字，尤其難能可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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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您家裏竟有這么一個像原野般的庭院呀！” 露子的目光好不容易才從庭院返回到晴明臉上。6 H" A1 ?8 G  w4 |6 a

“我太喜歡啦——這個院子！”- G% k8 m+ d$ n; {! y: q6 L# ?+ 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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露子的目光停留在晴明的目光裏。, d) o5 F# e+ e$ |  q& t8 c. 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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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露子姑娘吧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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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的。”" }- p+ O7 J/ b

露子點點頭。# K) i1 ^5 N  M5 I3 h* ~$ p4 J, B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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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晴明大人？”# |# H, q7 }% j: q- x

“嗯。”9 S" T2 \  J# q) K6 ^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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睛明點頭。$ c* f2 q* A5 P5 l2 ?3 @" v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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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剛才我父親來過吧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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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的，來過。”7 Z' H" j; o$ I7 y; m1 @( x3 c2 L8 g

“為了黑丸的事吧？”

“對。”+ O4 t+ F0 [" ?  K" v

晴明點頭，又問露子：“你怎么知道橘實之大人來過這裏了？”

“父親到我那裏去，悄悄拿走了繪有黑丸的畫，所以我馬上就明白他要幹什么。”# m: B/ p. {$ e1 c

“……，' ”於是，我就讓這個蚱蜢麻呂跟蹤他。“# k4 `7 ~  U) A+ 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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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原來如此……”: p4 {9 V( {) ^& o# m) A' q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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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父親求晴明大人做什么，我也能猜到。不過……”( l4 s* e' o1 u& E# P9 Q1 w, q* U3 b

“不過？”

“如果我求您不要理會父親拜托的事，您會生氣嗎？”, U: [1 }+ |6 x  ?

“我不會生氣。”% c9 c4 U; V; ], J3 A' e! 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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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過，您還是照樣做被托付的事？”

“我沒必要做什么。”

“那么，您打算到我家來嗎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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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要拜訪。”# H, e% U1 N% |4 \9 k

“畢竟還是要去的。”. J/ M( v" q+ S- T

“不過，我不是為了實之大人所托之事而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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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么，晴明大人是為什么呢？”0 _! q& C, F1 q+ o3 x( 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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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為了看一看。”

“看一看？看黑丸？”

“對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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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要是為了看黑丸的話，為時已晚。”

“為什么？”, b! Z8 W2 d) 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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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黑丸昨天晚上從牛舍逃走了。”' `! I) D- l5 p' [' S6 d

“逃走了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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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沒錯。到早上找到它時……”" R) L/ `! Y% g; v5 [: j

“‘找到時’？”

“它已從小牛般大長到成牛般大了，死死纏著院子裏的松樹，口中吐出白絲，變成蛹啦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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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

“變成蛹了？”

博雅發問了。

“嗯。所以，今天晚上就得去了。”晴明說。& A& Z2 }/ }; E6 `+ x% B" p( j

“這是為什么？為什么它變成了蛹，我們就得今天晚上去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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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因為赤蠶蠱是在變成蛹的當天晚上孵化的。”+ o0 D" o) W4 g) Y: L$ m. U) t

“赤蠶蠱？”1 L, ]" t8 v# M& {% 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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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就是道滿大人用蠱毒弄出來的黑丸。”. h5 u/ f) O  B. l2 W

“什么？！”! S" q2 i4 g! K! b+ q

“所以，我今晚等著你來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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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等我？”2 A. Y) G0 K( k

“是的。出發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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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去哪兒？”

“露子姑娘家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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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……”* d: k* d7 J# B- ?+ _$ r$ T" 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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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就到赤蠶蠱孵化的時候啦。這是可遇不可求的啊。”2 E% j/ Z' Y. }

“……”) ?3 a5 `& J- W% Q0 l# f, k  O, ]

“酒已讓蜜蟲和蜜夜備下了。三只杯子。”7 q+ v' J8 A5 R  E+ U' v

“為什么三只杯子？”. K) ~# G" d/ d, Q; T: P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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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博雅，葉二帶了嗎？”

“葉二倒是從不離身。”, u/ B, o; B8 s9 _  Q
3 T* H9 ?; [  |7 g$ y4 c5 G7 u: V
“那就好，該出發啦。正是時候。”
8 K& o# ~2 G0 b+ R" i" t6 [
晴明站了起來。3 t1 X5 i7 L3 Q. j
9 @# t; g! K- E3 a5 H/ o; |6 ^
“喂、喂！晴明……” 博雅邊站起來邊叫晴明。1 _! ^5 i; ]7 `; u! z
1 o% U6 R& H, y9 K8 U$ D
“怎么啦，不去？”
4 N+ \! \6 i& o6 t1 }
“不、不是。”9 v' L; g$ S- O+ V5 H+ u0 D

“要去吧？”) D  L, h% {$ T* E
' ^+ p# \+ ~' I- ^& h
“去、去！”

“走吧。”

“走。”
4 S+ \  J2 ]' ^3 ?1 ?- _
事情就這么定下來了。
, s8 r2 G) K( C; u; }8 s( a
十

在地上鋪好紅色毯子，晴明和博雅坐在上面。

二人跟前放著一個盤子，上面有一個酒瓶和三只杯子。

兩只杯子已斟滿酒，剩下的一只是空的。: C1 q& P# [7 ]& C! m! C+ h4 {" p

月光自中天瀉落。7 M/ H$ g* O6 O  {" ], E: M
7 O8 H3 K% q! O$ W2 ]
二人已飲至微醺。

蜜蟲和蜜夜坐在一旁，為他們斟酒。
1 e5 P7 @/ c! w" k; Y
稍微遠一點的地方，坐著男子打扮的露子姑娘。
; `! w- O& G9 k
她沒有戴黑色的禮帽，長發垂到背上。' w3 T7 b- ?3 H3 c$ Z

在地毯前面不遠的地方，有一棵古老的松樹，它粗壯的樹幹中段，纏著黑糊糊的東西。6 h) V, v1 p& I0 v' @. b
+ B5 M6 |* `0 Y' N/ I' k  e0 }* K9 E# u
是一頭牛般大的東西。
; W4 L1 y3 d9 I7 g' Z  C3 z1 U: ^
是黑丸——即赤蠶蠱的蛹。0 d. ?/ k% v3 m
" ^; F4 U3 L; j* Z
“哎，晴明……”0 }& @+ H+ [$ z/ \0 e- u

博雅抬頭望望黑丸的蛹，說道：“……它真的會孵化嗎？”6 N) n* Z. Q& p& a$ ^. e& i) |3 y

“當然會孵化的。”晴明說。
0 G6 F; P" Q" R1 X1 K! k
“快了。”8 b* C* P/ n# U

“可是，如果它孵化出來，不會有危險嗎？”$ B5 Q$ k" p& {% S/ c9 E
1 E0 B" {7 v8 u
“啊，這一點可就不清楚了。”
* |$ y  `# |& P/ F& m' l6 D
“你不清楚？為什么？”

晴明望一眼露子，說道：“這就要看露子姑娘的了。”
6 S" H8 r9 L9 F) k! t7 c8 [4 ~
“看我？”- c8 h. w6 O* u* R8 M

“晴明，這是怎么回事？”% d8 X5 W7 f3 b$ J# E3 s

“那東西可是出自道滿大人的蠱毒之法呢。”6 L/ @1 d( C6 D) L
1 x4 @# t* p; e. Q! K5 T$ ~8 U
“……‘，”孵化出來的，可以說是式神。“: ]. Q- E: W8 t2 o2 s) [

“是式神嗎？”
. K1 _" j) N" c% ~" \9 A! c
“不，準確地說，還不是式神。但是，原先飼養它的人的心思，將決定所產生出來的東西。”
. [6 o$ V; E) x9 I3 U4 L( X
“具體說呢？”$ k$ g( w  X! ~9 e2 E
) s/ n6 \) I. i
“如果露子姑娘怨恨某人，想置之於死地，則赤蠶蠱在生成瞬間，就會找到那個人，對他作祟。”
$ b5 a% e7 h: U" p- y+ r
“那樣的話可就太可怕了，晴明……”5 G% _4 M4 Y- h5 \

“所以嘛，我說過，這全看露子姑娘的心思。”+ l- ~& R+ q  a+ x5 y& P: h) q4 g

晴明說到這裏，黑暗中傳來了嗤笑聲，倣佛煮開了什么東西。
3 s6 w7 _4 @. F6 ?' H4 m
“你來啦。”+ N2 |; N+ E. c
" t  B7 R7 P( C/ T' k8 ^
晴明抬起臉。* B8 t' a: O7 g4 V- _

側面的瓦頂圍墻上有一個站立的人影，影子背後是高遠的星空。影子輕盈地一躍而下，站在地上。然後，緩緩地向這邊走來。

是個身穿襤褸的公卿便服的老人，衣衫倣佛在泥漿裏蒸煮過。

頭發和胡須不加修飾地胡亂長著。黃色的雙眸炯炯有神。# u, N( \7 C' y! I# V* k% a

——正是蘆屋道滿。- M2 s& x. I+ `2 I
7 R' c0 L2 t: Z
“歡迎光臨，道滿大人……”晴明說。6 q9 I' |1 Z9 P; x( d
+ X" M3 r. u& A5 Q, h
“備酒了嗎？”! h* G$ O* e9 [  v5 W. y. b

道滿大大咧咧地走到毛毯上，坐了下來。

“喲，備好了嘛。”% P/ Y# ]7 V% b) U3 ]0 f4 x! T

他伸出右手，拿過空杯子。

晴明往他的杯子裏斟酒。: I( O; [1 ]0 K0 K

道滿將杯中酒一仰而盡，說道：“好酒。”
9 g& I. q# C4 ~, B  w
“你又尋了場開心吧。”

晴明一邊斟上第二杯酒，一邊對道滿說。

“對。閒極無聊嘛。”

“可是，如果您想要式神的話，要多少您盡可以自己弄啊。”- {/ y# j3 Q" |1 F, ]

“晴明，自己弄式神什么的，我早就煩啦。還是別人做出來的，能夠有點意外驚喜的樂趣。”

“於是您就利用了實之大人？”
2 f5 ?) ?. F, G/ S
“噢。正好讓他趕上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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道滿第二杯酒下肚。3 s4 A- c  t% H/ r0 ]7 G8 N
$ O/ _* _! R' S6 d. a; I
“如果是好使喚的，我就帶走，不過得先看看再說。”
4 C% }# \1 m" F" E- h) [0 ~) p
道滿望望博雅，招呼道：“嗨。”) u7 B+ _5 ^/ l/ b3 O( J# R6 I

“什么事？”博雅問。. x0 {2 y8 h9 [. W9 }
3 f; V  E+ H. N& J/ h2 G2 P: N
“很想聽聽你的笛子。”
0 s- U6 s& y% j: w6 [& [
“笛子？”* `! G! U3 h. f! o  |# O$ A

“我很喜歡聽你吹的笛子，拜托，讓我聽聽吧。”9 b( y1 s2 [& v+ q2 d+ M: y

“嘿嘿。”, B/ p) {7 t1 s, A0 l, 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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說完，道滿笑了。! H8 _1 b; E/ O. ^/ _6 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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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從懷中取出葉二。' s+ k' z% A: m0 Z1 F
4 H  i6 ^' P. T' V5 r
“怎么樣，你也到這邊來吧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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道滿對露子說。

露子詢問似的目光轉向晴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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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點點頭，沒有開腔。

“好吧。”$ W# Z6 n( l5 B) n! o! Q0 k  `

露子用男人的口吻答道，膝行而前。% g# @9 M% G  L9 [" ?7 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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道滿快活地笑起來。, H1 K# j0 S3 g* X- D" z, y+ e1 o
: C+ ?( l8 _0 R" t
“博雅的杯子空了。您不介意的話，就用他的杯子喝一杯吧。”

“好！”
) A* ?, }) E! N/ y2 Y
露子拿起酒杯，蜜夜為之斟酒。

露子喝了一口酒，看看晴明，又望望道滿：“很好喝呀。”! h) q- H, ~8 ^( s9 P( P6 \
6 s$ L% x. l, u5 a
說著，莞爾一笑。
4 ^+ o1 I1 A) v: g9 f* E
此時——博雅的笛聲在月光中緩緩流出。
5 m; D. R; C; y) j2 S  s0 t
“太好了……”6 c, s& H) ]5 \; a- g$ ]
! N( F3 g! q2 T8 B% [* Z
道滿握杯在手，心蕩神馳般閉上雙眼。' A# Q/ f# r# f# X/ Q, ?% `& K$ W

博雅的清越笛聲溶入夜氣之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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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喂……”
: D* x2 N' n; Z! L8 }7 ]; C0 V
過了好一會兒，側耳傾聽的道滿睜開眼睛，說道：“開始啦。”& Q+ n0 X, M+ M. P% s: W
" G3 O5 ~/ I, u% H8 z! G
眾人的視線轉向老松樹那邊。- l9 ^8 k: g! Y2 G- B( ]# i
# z6 q% C# ^0 e: @2 u& A
孵化已經開始了。* X) A  M, \0 [* w
! F# k7 F( T- T* E7 |
黑獸般纏繞在樹幹上的東西，背部微微開裂了。* V5 ]8 X( l( m4 [4 N  o0 K
+ _( X% _  H+ T2 l$ ~
裂隙發出微弱的、暗淡的藍光。那條裂縫正在逐漸擴大。5 A! n# d! w- m9 ?

不久，有某種東西從裂縫中探出頭來。

那是一個頭——臉。

有著蝶眼的人臉……+ [* Y3 O$ t5 w2 I7 Y" m; O
! _1 W5 q- Q; l$ T( E
隨後出現的，是翅膀似的東西。
6 l8 p( O9 n! c& U% d
最初，那翅膀看似一團樹皮，隨著它在夜色朦朧中逐漸現身，開始在月光下緩緩伸展翅膀。0 G! k8 [7 h6 [2 `7 v

是一只長著人臉、人手和人腳，背上卻有巨型翅膀的蝴蝶……6 ^+ F* E2 D5 ^8 ~. K  L* ~. V

翅膀發出朦朧的藍光，在月光下緩緩伸開，顯得安詳、肅穆。承受著月光，吸收了月光之後，巨翼更顯得熠熠生輝。
1 ^' ?/ x4 s& L' ~# i! y3 M. {8 J- R
令人嘆為觀止的景象。

“ ……”
9 |7 H& A# }) }8 Q
道滿發出驚嘆聲。
3 w: Y# G9 W+ a2 n) {: c: `
“真是太美了……”

博雅邊吹笛邊觀看著這一切。! W& T' [. n( ~% e( ~

美得令人毛骨悚然。; I+ W: j) f; _: K0 E
* b' F; X* s$ A
不久，翼翅在月光下完全伸展開後，蝴蝶翩然飛舞在夜色之中。1 ^7 Y( e- `% ]. C& ~
" ~4 Z" w/ U) d) D2 g& g7 Z- z' ~
“真漂亮……”
4 ^" y# l) Z. D- K& S' X2 x
露子說話了。4 h) |/ p+ o( f* I+ d

“這可不能據為己有啊。”
+ i2 F  ]  O( o: a  ~6 W4 S
道滿嘟囔著。3 w" Z  d: ~) G' o- A7 j: i; U( z0 H

“露子姑娘……”

晴明對露子微笑道：“道滿大人把它送給你啦。”

“給我？”
. |$ Y5 \, w8 p) u
“對。”2 s) i5 o; @# k& h" I. v# n

點頭首肯的是道滿。

“沒辦法呀。對吧，晴明？”' ~5 I0 C8 v# S6 s" W
. \' f7 \, P- N- k$ i( `
說著，道滿又自嘲似的嘿嘿笑起來。
) j# @  ], O" @1 D) H5 Y
有著一對發出朦朧磷光的巨翼的蝴蝶，在月光下優雅地飛舞著。) \, |' r: |9 |9 ~! Z7 }
1 j7 p$ J8 ?; W, X. T8 }! ?) q
博雅仍舊吹著笛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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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3^#

發表於 2007-8-27 12:02 AM | 只看該作者

呼喚聲8 J0 {3 p( v3 W. v# Z- c7 H
1 _: F. A, h) x' s( O

一

那是一棵巨大的老櫻樹。% A& T2 ?, {- N+ n) k* O9 {% y

如果成人站在樹下，伸開雙臂環抱樹幹，少說也得三四個人手牽手才行。0 p( n3 v$ O2 @: ^
6 l2 S. s+ r3 j0 B8 m4 c
藤原伊成坐在這棵櫻樹下，彈著琵琶。
6 ]) B# c) {0 H/ o  V/ k! b; w
此刻是夜晚。
' \* M0 Z* m7 w" ~0 w7 p2 V7 I; B
盛開的櫻花在伊成頭頂簇擁如傘。

明月高懸。月色如水，映照著巨大的櫻樹。

周圍別無其他櫻樹。在松樹、楓樹的圍繞中，惟獨這棵櫻樹伸出粗大的、開滿櫻花的樹枝，顯示出惟我獨尊的氣勢。

櫻樹伸得老遠的橫枝密簇簇開滿了花，花瓣的重量壓得枝丫低垂。- ~" o% P$ V1 R
2 j. C$ z: h5 |
沒有風。- O* g9 ]( z2 Z) D' |( ^
# N6 [5 C0 d1 c" H
雖然沒有風，但花瓣依然紛紛散落。
; J9 i2 d, b# ^( q; P
月光中悄然散落的花瓣，倣佛是不堪月光之重。
$ W( r( g0 S6 Q* ]4 H
花瓣落在伊成的肩頭、頭頂和袖口。: C+ u! c0 c4 r0 v7 x; |3 I% C$ w( ^

伊成似乎在花瓣之中彈奏著琵琶。8 E; v$ k( p7 r3 {6 T/ e, S

持撥子的手一動， “琤”的一聲，琵琶琴弦發出動人的音響。; X  `0 T7 z! P" _6 Z9 @7 U- q5 N
- k7 m+ ?6 A; o$ b
琤琤——琵琶聲與月色融匯在一起。8 C$ X. d! j. D/ @

琴聲在櫻花瓣中繚繞，在大氣中飛升。  i* I2 d; M3 j* z0 T# A
- F3 ~4 V' F* ]. {- r  P: K: f" Q
每當琴弦的震顫觸撫到一枚枚花瓣，花瓣便離枝落下。
5 j( w- |  c5 Q9 `' S' b# [
只要琵琶“琤琤”奏起，花瓣便翩然飛舞。8 P- H4 Z& b! E! U# ?0 f2 ~
( b. ]/ ~# w- v  K
琤琤. 翩翩飛舞。
/ b2 T- Z: o/ k& ]
琤琤. 翩翩飛舞。

琤琤. 翩翩飛舞。2 N" _1 H  C  I  l% T

琤琤，翩翩飛舞；琤琤，翩翩飛舞。

琤琤，翩翩飛舞；琤琤，翩翩飛舞……
% ]0 A7 {0 V& L- E. V- A5 c
是花瓣在迎合著琵琶聲，還是琵琶聲在迎合著花瓣？. h0 r8 ^* A' K0 K+ L2 ]
; N, ?, S' P& T, r
琤琤瑽瑽的琵琶聲與翩翩飛舞的花瓣已經渾不可分。
7 u/ T, a5 |: T2 ]. ~. Z
不久，琵琶聲停止了。
( j% b) S4 m" l$ G1 O+ v& S* W: E
琵琶聲一中斷，情景就和之前一樣，只有櫻花瓣在月光中悄然飄落。! O1 l% M* g1 T2 z
: i# ~" f9 v2 g- C9 _% s
伊成閉著眼，倣佛還在追尋消散在周圍空間裏的琴弦的顫動，也像是在傾聽殘留在身體內的琵琶餘音。/ U* o: |" k0 ^! @

不，對於伊成而言，也許這軀體也好，包裹著自己的肉身的大氣也好，已成為與琵琶聲共振之物，無從區別了。

這時——“ ，琵琶演奏得真是美妙啊……” 不知從何處傳來一個聲音，像是不勝感慨，又像是唏噓嘆息。& q5 r% W* y- a  K, t* N) Z* F
' L* u! s/ x* O" t8 X9 |2 K
伊成睜開閉著的雙眼。
( {; F6 A) g1 m8 O' s
四下裏不見有人影。
- Q5 g# y  j; y. A7 }% \* K# K7 D5 e
明明聽見了人的說話聲——怎么會沒有人？
. Y! z; ?' h/ E; k0 u5 b$ e5 M
惟有櫻花的花瓣悄無聲息地飄落下來。0 Q. G2 J1 d/ T8 A
6 W$ X3 V/ A4 C
難道是幻覺嗎？

就在這么想的時候——“實在是難得一聞的琵琶音色啊。”
) f/ }# [0 `9 S( K3 e# h7 u
又傳來了說話聲。' z6 s" S# N0 z" d

“昨天也來過吧。”

那聲音說道。+ j  l+ l! ^  Y/ M6 i

但是，聲音的主人依然不見身影。

“琵琶技藝競精妙到如此地步，一定得請教尊姓大名了。”
1 j5 t$ D1 c/ }. l! U. S
那聲音又響起……! x( G+ ^1 N6 P# u* u, F* A( T

伊成默不作聲，那聲音又來相詢：“敢問尊姓大名？”
2 z" U- c9 p* f% N" g4 V
被這么一追問，伊成不禁脫口而出：“我是藤原伊成。”; ~7 M+ D/ @9 g
3 f7 ?5 C& Z! \0 V- c/ ^% a1 x
“是伊成大人嗎？”
2 |. G- b" |* @" d% I
“正是。” . “那么，伊成大人……”; ^. `4 f! C  o7 U$ s* P9 F
- M5 b3 K0 E* n) S
“噢？”' K, D5 o0 g& f' ?

“我就先告辭啦。”; W! _0 |: E6 \! A: N! a3 a

“告辭？”

“我要告辭了，改天我會去找您。”+ A6 r% p  x! y( e

伊成一時語塞，那聲音又道：“告辭啦，伊成大人。我會去找你，可以嗎？”" `. Y* e* H8 [( O$ {, _

“哦，嗯。”

伊成不由應聲道。5 B$ N$ V( y- m' \- h

二

庭院裏的櫻花正當盛開之時。
3 q; |/ _+ a- S8 |3 D8 P' X, |! n
安倍晴明坐在外廊內，與源博雅飲著酒。: T9 z6 U" y& 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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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圍只有一盞燈火相伴。+ x0 O' X; I5 @3 R, 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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穿白色狩衣的晴明倚著一條廊柱子，秀氣的手拿起酒杯，悠悠地端到了紅唇前。

呷酒的雙唇總是浮現一絲笑意。是那種若有若無的笑——倣佛菩薩像呈現的那種。倣佛櫻花瓣那種隱隱約約的淡紅色——是那種輕微的笑。: g2 Z- b9 V8 F! L6 i+ o) ?

穿著櫻襲的漂亮女子坐在晴明和博雅之間，二人的酒杯一空，她隨即端起酒瓶，為之斟滿。: @7 s8 G% X7 Y: U; |' @
) C8 ^' U. j6 o; v( \2 l
今天晚上，是博雅攜酒來訪晴明。3 j0 G& Q" A2 o  p& j3 q3 r4 l) F

博雅已有好一會兒喝酒賞櫻，賞櫻嘆息了。3 \# u3 t& _  R, Y3 k/ b* q
6 f2 X. S- g/ U/ E; F) g2 t9 e4 ~
“怎么啦，博雅？”晴明問。

“嗯，是與櫻花有關的事情呀，晴明……”( i4 z. t( L" d# C2 f3 s" Z
+ P- S) |/ |" g. J! X" h+ s4 t
博雅將手中的杯子放在木條地板上，望著庭院裏的櫻花。% K0 p+ [5 v9 B) h6 s( }. n" J8 V* V

庭院裏，有棵古老的櫻樹。  W, B" [3 D- e8 N. d- C( b0 [

月光下，可以看見櫻花瓣靜悄悄地落下。( g  w# ]2 l1 v
. ?* F# w& v1 g9 w+ M
“櫻花怎么啦？”# S( S* W' k7 {. _" n9 ]
  E2 M4 w; k# C) [2 [0 w
“就是說。那個……”' a) m& Y# a4 F$ `, [# G& W
& S% [/ k  v$ w# _3 O# T/ V; l
博雅支支吾吾。
( i+ J! f: B% K
“那個什么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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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就是說，當我看著櫻花的時候，不禁深深地思索起人的生命了嘛，晴明……”

“人的生命嗎？”
0 J0 J! E0 g" U' M6 H9 C
“就像花瓣離枝一樣，人的生命也會像風一樣，離開人的身體……”
* j4 s- H( B, j0 G
“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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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即便沒有風，花瓣也會離枝而去……”

“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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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人的生命，也不會永遠停留在這軀體……”) C% t) S% ], X2 v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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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唔。”& V- {9 N+ f* a0 E0 i* D2 G

“晴明啊，你也好我也好，終將是零落的櫻花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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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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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但是，正因為是終將凋落的櫻花，人才會眷戀這世間吧。正因為了解生命短暫，人才會珍視他人，才會寄情於笛子、琵琶等美妙的音樂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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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端起身著櫻襲的女子為之斟滿的酒杯，直視著晴明說：“晴明啊，我能夠與你相識相知，實在是三生有幸。”4 W& a# T8 v( d+ {; 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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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將杯中酒一飲而盡。7 U3 J* V4 p7 I. ?. Q% I* R/ ~) _: y

博雅雙頰微紅。/ D, L( w/ q6 U6 Q* Q; k# O/ Q1 X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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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蜜夜……”) x2 r$ A; o" s4 L: `

晴明避開博雅直視的目光，對穿著櫻襲的女子說道：“博雅的杯子空了。”* P- O: x  t, [; a* B0 m, N
6 @/ C& f, j: h1 W: [' A
名蜜夜的女子會意，又為博雅的酒杯斟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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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又逃避啦，晴明。”博雅說。6 d$ n% G! {7 w/ y( H. N) O4 t

“逃避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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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因為你先問我怎么了，我才正經回答你的。可你現在卻想轉移話題。”3 Q# o- _7 L5 L$ l6 J% ?- ~

“嘿，也談不上逃避什么的。”5 z9 J, D% a2 J9 F& b8 M" b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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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看吧，你就是那樣。”
. ?. z' F5 Y2 f" R, T. E
“又有什么事？”/ V) n0 o) ^: b/ N$ `) h, u

“你剛才笑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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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笑就等於逃避？”' I( ?" ~2 v1 C  L0 a
) I$ C* f, W" ]2 |# c
“不是嗎？”

“你看，你還是用那樣的眼神來看我。”
2 y* u; |9 D' |
“眼神？” “博雅呀，不能用那樣直通通的目光來看人嘛。”

“這樣的眼神讓人家不自在？”
# `6 K. I& Y! q' ?
“是不自在。”4 K" W8 c# v5 N. N. N8 H* Z! 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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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實話實說。
" R. G. i0 _0 J/ V: I' w
“你總算坦白了。”# B& a& e0 Y( k3 I% P: H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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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嗯，坦白了。”0 Z% \) `; Q( Q0 J$ I1 _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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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難得老實一回嘛，晴明。”

“我就佩服你。”
9 i; D* U0 T: G6 g" W& c
“為什么佩服我？”

“我能以方術操控鬼神，但你自己本身的存在就能驅使鬼神。”
& G, M7 E/ E5 U" ]% C  p
“我？驅使鬼神？”

“對。你是能驅使鬼神的，博雅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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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什么時候驅使鬼神了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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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就是這樣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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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怎樣？”+ n- X: o( v, Q& m+ 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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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正因為你對自己的力量無所察覺，所以鬼神也為之動容，博雅。”. Z" ^! D6 h, _; A, Z- v

“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。”2 I+ G) J$ K5 w, [5 h% k) G

“不明白才好。”' x/ Q4 T  ?3 w, e& M5 D. y
0 D+ Y$ S* {, E! z
“喂，晴明，你不是又想說那些莫名其妙的咒來蒙我吧？”

“沒那回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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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取杯在手，說道：“不如說說要緊事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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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要緊事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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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今天晚上是有事來的吧？”7 k  [" I% J3 i4 F+ V* N' t

“嗯，有事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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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點頭承認。3 B" M3 i* p6 K6 Y3 @

“我看你剛才一直對櫻花很在意，莫非事情跟櫻花有關？”

“的確不能說跟櫻花沒有關係。”

“是什么事？”6 g5 H# W% D( n7 t3 D; V

“其實是藤原伊成大人的事。”博雅說。

“是一個多月之前，在清涼殿演奏琵琶的那位伊成大人嗎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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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正是。他曾和我一起師從已故式部卿宮學習琵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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算得上冠絕一時的琵琶高手。“

“他怎么了？”
" P$ n  t& i" L( N
“他這三天來行為舉止頗為怪異。”$ r8 @5 j  C! ]2 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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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怎么個怪法？”

“這得從四天前的事情說起了……”; Q- w5 Q2 N- s% a" }" O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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於是，博雅開始敘述事情的來龍去脈。* ]2 F1 W( U; U4 r9 T

三& @! p3 _5 ~7 I) ?2 X9 M" ^5 m% f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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伊成和藤原兼家一起外出到船岡山，是在四天之前。

據說在京城北面——船岡山的中腹，長著一棵古老、巨大的櫻樹，此樹今年花開得尤其好。2 P5 u2 {: l) T8 X

兼家聽聞此事，說道：“走一趟瞧瞧去，看好成什么樣子。”5 @( K& X5 e7 n9 @) x/ ~

他讓人備下酒菜，帶著隨從前往。# K* c1 R6 U3 H* _2 o2 C' 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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被邀與宴者，是伊成。於是，伊成帶上琵琶出了門。/ |% }1 F4 Z& `0 {" h  V

到了一看，櫻花果如傳言所說那樣傃麗異常，眾人便在那繁花之下飲酒誦歌，伊成彈奏琵琶。2 `% q. h6 ]- }" |

彈過一通琵琶之後，伊成吟誦了一首和歌。& d5 A- R5 E" H4 C9 Q8 u

春來繞彩霞，群山盡櫻花。- `  o1 d; g; v. ^* c1 r+ 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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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朝飄零落，何惜顏色改。# J& h8 d' }* t) x3 u

“《古今和歌集》有這首作者不詳的和歌。如果說花開花落、世事無常乃人之命運，那么，古人主張春夜秉燭夜遊，實在有他的道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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伊成徵引唐人詩歌，深為嘆息。' `) c" Y+ P2 i* n

“櫻花這東西，實在是令人牽挂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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據說他這樣說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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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天前，伊成早出晚歸，但第二天他又出門而去了。' A: K) g# d7 K- w, Q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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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回是獨自一人，而且是晚上出門。+ z5 L/ M4 h. Z  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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伊成說，無論如何也要夜晚獨自一人在那棵櫻樹下彈琵琶，於是出門而去。希望夜晚在櫻樹下面彈琵琶——這種心情是可以理解的，可地點也不能沒有選擇。晚上到那裏去，路程算是相當遠的。旁人來看，事情未免有奇怪的地方。

準確地說，他帶了一名仆童前往，但伊成對他說：“你在這裏等候即可。”* [% r& B& |. 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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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讓仆童在離櫻樹不遠的地方等待，自己抱起琵琶，獨自來到櫻樹旁，坐下。* O0 \- Q5 H4 \* @4 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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伊成按自己的心願在樹下彈起了琵琶，至早晨與小仆童一起返回家中，但他到家之後，卻對家裏人說：“哎呀，發生了不可思議的事情。”% h! J& }8 i+ U& C, d& \% Q9 g, g7 V

他說彈起琵琶時，有人對他說話。! k& d, M; }. R8 |9 K) u9 {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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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以為是自己帶去的仆童的聲音。但看來不是這么回事。6 `  p/ D5 I$ x8 h0 k) P5 @/ X

看不見人，只有聲音傳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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結果，未能弄清楚是誰在說話，他就回家了——伊成只說了這么幾句話，便一頭倒下，沉沉睡去。

家人覺得，他這是彈了一整晚琵琶，幾乎沒有睡覺，精疲力竭所致吧。( ~" I& ^- q) x; C- t3 F$ O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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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以為讓他盡情地睡，到傍晚時總該醒了，但到了傍晚，伊成還是沒有起床。: b6 T: i& H  y2 G# J' F% a3 r

到了晚上，他依然沒醒。到了深夜，他還是沒有醒過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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把手放在他身上搖晃，也沒能把他弄醒。5 L  c. f' P6 D0 d% H5 Z

等家人意識到情況不妙時——“伊成大人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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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知從何處傳來一個聲音。7 Q0 F0 m/ a3 N! d- F# {# B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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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如約前來啦。” 是一個從來沒有聽見過的聲音。而且，發出這個聲音的人在哪裏，無從得知。6 D( k# F! @/ r7 v* h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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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否可以‘山’字相贈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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話說得沒頭沒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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家人正訝異之際，沉睡中的伊成一骨碌爬起來了。

伊成在眾人的注視下走到外廊內，面對昏暗的庭院開腔說道：“來得正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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伊成抱著琵琶，在外廊內坐下，開始撥動琴弦。

他一邊彈琵琶，一邊對著夜幕下的庭院說話，倣佛有某個認識的人在那裏似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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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樣挺慘的吧。”& F4 M  ]3 e' m, 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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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什么，想出來嗎？”% Y9 V1 E1 X' O6 @) O9 t) U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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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想從山裏出來？”0 _$ F6 d8 D7 {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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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給‘山’字？”/ y, O( o- i/ P5 a, P

在旁聽者看來，這些話簡直就是自言自語。5 R1 d: e) b- W7 A9 e

就在家人不知所措的時候，琵琶聲忽然停止，伊成當即躺倒在廊內，呼呼大睡。

就這樣，伊成又接著睡了一晚上，到了早上也沒有醒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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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午過去了，又到了傍晚，又到了深夜，伊成還是沒有醒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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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為粒米未進，兩天下來，伊成消瘦得驚人。, C" L; X1 e( H6 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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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深了，不知從何處又傳來說話聲。

“伊成大人……”% f" |8 C) o9 V/ N# _; {- Z/ f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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聽得見聲音，卻看不見蹤影。

這時候，伊成又一骨碌爬起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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情況與昨夜無異。伊成又帶著琵琶來到外廊內，坐在外廊的木地板上開始彈琵琶。又自言自語起來。$ V. f  O; U) l3 A  V

與昨夜不同的，是伊成的視線。

伊成昨夜自言自語時望著較遠的地方，而此刻則望著稍近的地方。

“你說想離開‘山’？”+ Q; W) Y# ]2 z$ ^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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伊成面對空無一人的庭院說道。) x% U8 `, ~8 ~% l0 w. B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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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久，伊成彈完琵琶便又昏睡過去。3 v1 y8 ~: W( {- v$ V( d# O( 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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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睡眠中，伊成越來越顯消瘦。' L3 a! C7 M" }, z) i

連家人也產生了不祥的感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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肯定是有什么不好的東西附體了。  Z' ~9 {4 T1 ~: f4 W. S

不採取措施的話，伊成怕是有可能被那不好的東西奪去性命。' E4 }9 Z% g3 R4 o8 C

“於是，伊成大人家裏今天就派了人到我那邊，一定要我來找你商量，晴明…* U7 g& C' z8 i' ?  W
2 R! Q+ m8 Y* m6 Q' F
…“博雅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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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可是，他被呼喚名字的時候答應了，這可難辦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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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放下酒杯，低聲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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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呼喚名字？”博雅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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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即使被呼喚了名字，你不答應的話，這呼喚聲等於隨風而去了；但若答應了，就結下一種叫做‘緣’的咒了。”6 ~: d: N1 O, L8 y; v: k" 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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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咒嗎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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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咒。”9 ^# q$ E: [: L2 ~

“那該怎么辦？可以明天就去伊成家嗎？”, g: [" R+ \! s8 X( h5 `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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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。”5 U( p" O6 i( ?

晴明輕輕搖了搖頭：“還是今晚去吧。”

“方便嗎？”' m; C% x1 }) _; N  M
3 @1 l! K* F$ x
“沒關係。這種事還是盡早為好。我們大概能在那個聲音來呼喚伊成前到他家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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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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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走吧？”

“好。”

“走！”8 g# X2 x6 J9 A: C* d  q9 Z2 d

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。- F# E% k9 n: A8 p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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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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琵琶聲琤琤瑽瑽. 伊成坐在外廊內彈琵琶。

月色如水，從檐下射入的月光，使伊成的身姿在昏暗中凸顯出來。! h; l4 L2 D2 h  u3 T0 t6 G& N3 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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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和博雅躲在屏風背後，觀察著伊成的動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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伊成與此前一樣，似正與庭院裏看不見的東西對話。2 [5 k- ]8 }6 U+ P4 I, n

“你說什么？我不明白你說的話。”  L! u- D4 N; u  h) o6 J

伊成邊彈琵琶邊說。

“你說想離開那座山啊。”' C& g0 j$ y8 y5 g; R: w

“你喜歡那首《古今和歌集》裏作者不詳的和歌嗎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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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說‘山’字好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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伊成既像是自言自語，也像是對跟前的某個人說話。% b5 o6 d- w  w, D9 R6 s0 M; p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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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是，博雅遍視庭院，都不見有人的蹤影。

默默望著庭院的晴明低聲道：“原來如此……”

“什么‘原來如此’，晴明？你知道了什么嗎？”  L0 V: [* X) Y" t3 i6 E" t, y3 O

博雅對晴明附耳問道。. I+ w9 n; i* ?% k! d" l/ U' F/ I9 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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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嗯，多少知道一些吧。”* d  P' w* `# l3 K. W; ~/ 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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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知道一些？我可是完全摸不著頭腦呢。”

“你這樣子當然是難免的，因為你看不見那東西嘛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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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東西？晴明，你看見什么東西了嗎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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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嗯。”* B8 x* [! i: ^0 G" I: 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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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看見什么了？”

“就是每天晚上都來伊成大人家的客人的模樣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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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說‘客人’？我什么都看不到。”% e; R* J; K1 [  q7 ~& a5 B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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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想看嗎？”( B$ E5 d' `  `/ O4 r% ?6 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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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也能夠看見嗎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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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也行吧。”

晴明嘴裏應著，伸出左手，說道：“博雅，閉上眼睛。”4 g4 \- W' C' a$ o) k* K

博雅一閉上眼睛，晴明便把左手放在他的臉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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拇指按著博雅閉上的左眼，食指和中指按住右眼。' ~% X0 d7 g) i9 Y  I4 l: d4 ?

晴明的右手托住博雅後腦，小聲地念起咒來。  }; |# `+ {& ^; J; g- z

晴明將雙手撤離博雅的頭部，悄聲道：“睜開眼睛！”0 k, ?) K8 e1 Z, F$ u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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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緩緩睜開雙眼。0 X0 g5 _7 v" p+ h$ 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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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雙眼睛隨即瞪圓了。' c# R7 [6 Q5 ?# L4 v- i4 v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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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啊……”$ ^$ E4 I! A( a. A2 X/ a/ [! 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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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強咽下這一聲驚嘆。

“有人……” 博雅沙啞著聲音說。

他目不轉睛地注視著眼前的情景。8 D) C3 B, A8 i

坐在外廊內的伊成前方——庭院裏的樹叢中，坐著一個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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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一個身穿藍色舊窄袖便服的男子。歲數是將到未到五十歲的樣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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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男子坐在泥地上，正與伊成交談。

男子的額頭上有點特別，像是寫了字。  `) j, a# J+ S0 f4 n

“晴明，庭院裏的男人，額頭上寫著什么東西呢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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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一個漢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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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‘山’字吧。”

博雅自語道。- O3 ?0 {+ a* u/ V- K

坐在庭院裏的男子的額頭上，有毛筆寫的一個“山”9 q' |; \' Y0 m, H

字。7 {/ s0 j. {! n6 P& ?; ^. q: B

“博雅，這事說不準會意外地好辦呢。”晴明說。

“真的？”

“今天晚上不必做任何事了。暫且由著他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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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會出事嗎？”. j  y3 b) i( R9 P6 u, T* ]* i8 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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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哦，這一兩個晚上不會有什么大不了的事。伊成大人可能會再瘦一點，但性命應該無憂吧。”6 H- o$ k2 h( u4 X- X% w" }

“那，我們要做什么呢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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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明天去見見那位大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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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哪位大人？”8 _5 v$ Q5 t5 I3 r+ h, Y. E

“該做什么，也得問過那位大人再說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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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說的‘那位大人’是誰？”/ f5 J9 H; E/ q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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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也見過他的。”" f2 r1 W+ G0 v

“什么？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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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我師傅賀茂忠行大人的公子賀茂保憲。”睛明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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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，晴明和博雅並排而坐，與賀茂保憲相對。) f' I, i& ~- Z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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保憲現任谷倉院別當一職。他父親是陰陽師賀茂忠行。保憲原先也是供職陰陽寮的人。他仕途順利，當上了谷倉院別當。1 ^; H4 Z/ R+ z( b! ^# }

本來應該是保憲與晴明並排而坐，與較他倆官位高的博雅相對，但這次三人碰頭沒有考慮這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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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是在保憲家裏。3 H) x3 i5 S9 u; a% |$ a- 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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保憲穿一身黑色便服，一副無憂無慮的明朗神情，面對著晴明和博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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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左邊肩頭趴著一只小小的黑色動物，盤成一個圓圈在睡覺。4 S, l  C) C$ q8 E

黑貓。( b! \1 G1 m+ T( R3 F3 h5 d

但是，它不是普通的貓。是一只貓又，也就是保憲使用的式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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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人剛剛寒暄完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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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晴明，今天光臨寒舍，所為何事呢？”保憲問。$ z. |' J+ M$ ?- O  B# u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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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有一件事想請教……”- W" H/ q3 k6 H0 \3 S( B

晴明略低一低頭致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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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什么事？”保憲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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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近來你可曾施用封山之法？”9 E) t  C3 G6 `, K3 w( f

“你說‘封山之法’？”' M9 F  f5 ~) d  B4 w  ]' l; I7 `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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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的。”. z1 c8 R; R, A: c# l$ K5 J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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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個嘛……”+ c- ?# R' A1 C( g7 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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保憲的視線望向遠方，思索了好一會兒。6 B: |) l9 L8 \& D6 g  W# O3 U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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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不是說近一兩個月。”$ l, O/ `( T- f; ?. 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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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……”4 X6 i- i* d2 @4 C* _& ^7 N# J0 Q

“應該有三四年的時間吧。”

“啊，如果是這樣的話……”9 t" k6 g) s$ ^' C1 f9 y. l

“你還記得嗎？”1 ]# h2 ^& ~' ~, b. `: @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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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至於不記得。”

“是什么時候的事？”

“等一下，晴明……”2 F5 d. @5 x' F+ r* H

“好。” ‘“我說出來其實也並沒有太大關係，不過我還是想問一句：你們為什么想知道這個呢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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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據我所知，那封山之法，賀茂忠行大人只傳給你我二人而已。”* a- M2 W; m  z  F; t- J: M

“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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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現在有人使用了封山之法。”! p' G- w' {8 y3 m6 I# j0 ^

“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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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師傅已仙逝，現今能做此事的僅你我二人。既然我沒有使用過……” “就是我做的，對嗎？”# w+ z* z+ Y! v/ U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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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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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點點頭。

“的確是我做的。”

“是什么時候呢？”% ^! \8 D, f/ h, e+ d: ~

“早在五年之前了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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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事情經過究竟是怎樣的呢？”4 M! {( b5 S. H. \% S; x

“我會說的，但此前你得先談談你這次的事情。你說完我再說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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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好。”

晴明點點頭，把昨晚從博雅那裏聽來的事講了一遍。$ p: K7 h' E# T4 P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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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原來說的是那件事啊。這樣的話，恐怕真的是得讓我說。”保憲說道。& A: a/ A2 L' F8 K! |9 G- T

“那么，回到剛才那件事情上：五年前是怎么回事呢？”4 {$ q; z8 C2 ]/ w1 J( |7 N4 L; C+ W  e

晴明這么一問，保憲答道：“不就是那男人的事嘛，晴明……”3 u1 @9 i( V; B, K, 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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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男人是誰？”1 |: j+ d  ?9 Q0 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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發問的是博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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保憲這才察覺到博雅正好奇地望向他。

“噢，我忘了博雅大人也在啊。”! o& V/ i5 j( M8 O( \3 x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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保憲用右手撓撓後腦，苦笑道。. U8 T2 V0 I  Y4 r% M2 I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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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是指聖上。”

保憲對博雅說道。

和晴明一樣，這保憲也將天皇稱為“那男人”。而且是堂而皇之，沒有任何不自在。- L" U6 N+ g) i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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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晴明，五年前，有人詛咒過聖上。”

“沒錯。”7 s, J2 G4 M  T/ s

晴明點頭。5 g6 d/ c8 r3 D$ a' y5 o2 M" O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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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對保憲稱聖上為“那男人”頗為驚訝，但他沒有像聽到晴明說這話時那樣予以規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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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靜聽保憲的敘述。% }) l3 m3 Y% Z2 Q  `

“聖上連續三天三夜痛苦不堪，就召我過去了。”9 Q; M: d5 U3 s  T/ W# u* ^

“然後呢？”

“我射出了回頭箭。”. k$ @1 W5 k: e6 z, t

“哦？”

“我把白羽箭射向空中，把詛咒打回頭。因為那支箭飛向船岡山方向，我追過去一看，結果就追到那棵古櫻樹昕在之處。”

“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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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一個叫海尊法師的陰陽師被我的回頭箭射中胸部，倒在那裏。他已奄奄一息。

我打算趁他未斷氣前問清情況，便問他是受誰之托…。.，‘“他怎么說？”9 c3 {* \( J3 c- E9 V( K0 A

“這個陰陽師說，誰也沒托他，是他自己要那么幹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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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我問他。為什么要詛咒聖上時——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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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他怎么說？”* X+ w8 v) G. R- B7 P8 q: v

“他沒有回答。”

“哦。沒有回答？”

“海尊恨恨地瞪視著我，意思是說，他死了也不會放過我吧。”

“那么你……”

“我不怕他作祟，但我也不想以後跟他糾纏不清，便作法讓他不能作祟。”

“於是，你就封山了？”

“沒錯。我把海尊的遺體埋在了那棵櫻樹下。”) D2 j% [# ~% b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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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樣我就明白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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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可是，我並不知道事情發展成那樣。”

“請問。保憲大人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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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噢，什么事？”9 t& D3 i. j4 x! t. 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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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此事可否交給我暗明來處置呢？”+ j* b9 q/ a" m/ e; V; `) T( `

“可以。就由你來處置吧。”2 K/ f6 g9 s% U  g! N% _% n6 V6 Y

保憲點頭應允，他身體略為前傾，說：“不過，晴明……”

“什么事？”& \/ B5 @) |6 c( l

“請允許我再到府上喝酒。”; h4 Y: [+ T2 `, U* 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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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隨時歡迎。”& m$ q% X- s) @6 Q+ z

“我喜歡上你那裏啦！可以很放松地喝酒。”; G- j. ?' M; [2 X4 u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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保憲滿臉微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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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的肩頭上，蜷成一團的貓又睡得正香。& L, e5 ~; o, \! b5 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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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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來到船岡山的那棵櫻樹下時，已是晚上。

櫻花花瓣自枝頭紛紛揚揚地落下。# n9 p+ T0 @! {: t

博雅和晴明撿來枯枝，在櫻樹下生起一堆火。又用帶來的鐵鍬在櫻樹根旁挖掘起來。4 a# [7 o0 g; Z5 R% C+ _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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火堆旁坐著蜜夜，她將硯臺放在地上，正在研墨。! y/ U2 u5 g3 S: M( K) ?: y! J

月亮升起來了。& Q5 B' w& k1 J0 _3 h
: b( }% N: f! m' F4 ]) @# m4 l
博雅鏟了好幾鍬，開腔道：“喂喂，真埋著人呢，晴明……”# S' b  _2 o& J4 T

“是海尊法師吧。”晴明說。( y9 {2 z  a9 P

不久，這具遺體被掘了出來，擺在櫻樹下。& J0 P. J. U: L6 }+ B

就是博雅在伊成庭院裏見過的那個男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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櫻花花瓣飄落其上。2 u. v1 G7 l* Y8 X& N4 F4 o" H: `
6 W3 A* I% B4 D3 j8 A- Y4 A
“晴明，這事挺不可思議的吧？”博雅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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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為什么？”晴明問。  E" @+ K9 r4 A

“就是這具遺體呀。說是五年前埋下的，可它既沒有腐爛，也沒有被蟲子吃掉。”

“是因為施了封山的咒吧。”- s3 d  Q- i2 l

“封山的咒？”

“對。”

“這個說法我已經聽過好幾次了，究竟是怎么回事？”, e& a2 @6 l+ v% L* A0 U

“就是它。”7 {  r* Y+ ?+ o, v' a5 Y
0 Y3 u0 z, C2 z( J6 D
晴明指著遺體的額頭。

那額頭上是博雅也見過的漢字“山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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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凡被施此咒，魂魄是極少能脫離軀體遊走到外面去的……”1 I" k6 o2 P7 o& s: u

“……”

“即使死了，魂魄仍被禁錮在肉體之中。不能前往來世，肉身也無法腐爛。”% G+ z# n' \( q, Z! P
1 |0 M7 M! i$ X
“但在某種情況下也能逃出來吧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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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對。如果能跟伊成大人演奏的那么傑出的琵琶音樂結緣的話，便可以跟隨著音樂脫身而出了。”

“於是海尊法師就……”

“……呼喚了伊成大人的姓名，結緣了。”8 w  A, G# W0 K9 o' l' r, i
% C) ^1 X1 p5 V
“但是，為什么是伊成大人呢？”! I* O0 U/ |" 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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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啊……”% g# k9 u# A( M* _" P9 A
6 S. L$ A6 J" W6 A+ S" c
“哎，晴明，你已經知道了吧？”

“噢，大體上知道吧。”2 C# B  p0 i- ~2 O9 S! }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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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你就告訴我嘛。”/ O- A9 G0 a2 T$ [9 p- ^8 p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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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，這事與其由我來說明，不如找個更合適的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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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誰？” “就是這位海尊法師嘛。”

“什么！”/ R/ I8 R0 A+ N, C  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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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加在海尊身上的封山之咒稍後就會解開。這樣一來，由海尊法師自己來答復你，豈不更好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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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……' ，”說實話，就連我也還有不明白的地方呢。“

“喂，喂，晴明……”5 N* I% z2 x* A4 R2 N- O, H2 T- p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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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背身去向蜜夜說話，由得博雅連聲喚他。

“蜜夜，準備好了嗎？”, d& _; k5 p) W9 z6 z- o: O
- w, m) E" k8 r3 X8 G) |
“是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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蜜夜略一低頭致意，然後遞上蘸好了剛磨的墨汁的毛筆。
3 ~  h, z3 h# G5 ]3 c7 Z/ d
晴明接過毛筆。* C: A; r4 p' s5 ]
3 u  c  v; @/ z
“你這要做什么，晴明？”
* Z- }4 R# N% m( n
“就是做這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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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用毛筆在海尊額上的“山”字下面寫下了另一個“山”字。

“山”字變成了“出”字。

“這樣就行了。”# o' {: S/ e% X3 K- T. G

就在晴明嘴裏小聲喃喃著咒語時，海尊的遺體緩緩坐了起來。, d, f; ~' e9 g5 J$ Z& i# k: G& x, S3 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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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晴、晴明……”( w. p1 B7 Q; e

博雅啞著嗓子低聲叫起來。

“不用擔心。”睛明說道。; y4 z5 d% y' Z$ j2 ~: O3 f8 A0 f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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海尊緩緩地睜開眼睛，看看晴明，然後注意到落到身上的櫻花，便抬起了頭。7 t; v/ ?- G( {* z# S
+ a+ ~) o$ O4 f9 k
“櫻花嗎……”! Z, O5 V8 A, b1 ^

海尊喃喃道，聲音顯得幹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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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後，他把視線慢慢移回到晴明身上。5 @$ a) C7 r  |  v, n% }4 ]+ B1 t% u

“我看見的是……安倍晴明大人？”+ B' i# T- d) J1 n: P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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聲音像風吹過幹枯的樹洞。

“是海尊大人吧？”" J0 M# Y7 h9 x% d% H
( [" y6 V8 g; o! ^4 ^3 s
“是。”/ Q+ H8 \+ S2 w$ A3 p$ [- O# C

海尊點頭。" m( E2 ?( q  e* R

“我被施了封山之咒，今世和來世都去不了，被埋在此地整整五年……”

“於是，你聽了伊成大人的和歌與琵琶……”% G, [2 O( |% K: G3 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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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對。”

海尊又靜靜地點點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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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來繞彩霞，群山盡櫻花。# n$ R, J: V6 `) o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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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朝飄零落，何惜顏色改。$ X6 K7 Q/ ~1 |) m8 z

海尊沙啞的聲音念出那首和歌。* ]4 z' t$ x/ A; X/ o+ 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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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無論如何也要得到這首和歌裏的‘山’字，便與那琵琶聲結了緣，每天晚上悄悄前往伊成大人家。”

這樣一來，海尊額上的“山”字就可以與和歌裏的“山”字重疊，成為“出”* `  |+ @4 X8 T8 L8 C/ A+ z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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字。, |% c( ?; k4 L9 q, k9 p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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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原來是這樣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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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終於明白似的點點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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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但是，我還有一件事情不明白。”晴明說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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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請問吧。對於為我解放魂魄的晴明大人，我不會有任何隱瞞。”! z2 {5 J! A  g. b" K* H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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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五年前，你為何詛咒聖上？”
  O, $ V7 I* A( u) |
“原來是那件事啊。”

海尊唇邊浮現出一絲笑容。, y# ?! m1 b. A9 T% W3 N& \

“我想要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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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錢？”. e, H3 B& K5 d+ E* f; H3 v

“錢，和欲……”# Q5 j) G: a1 v8 @  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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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欲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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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詛咒聖上並非出於仇恨。當時，我目空一切。心想，反正我下了咒，也沒有人能打回頭。安倍晴明、賀茂保憲等名聲在外的京城陰陽師都不足懼。在他們一籌莫展之時，我便親自出馬替聖上解開咒語。這一來，便名利雙收了……”: F9 C3 K2 h: t, F8 r! i3 v& y

“結果卻被保憲大人把咒打回頭了，是嗎？”

“是的。”
  A7 x/ h7 Z  X! `% K$ N# m- H
海尊點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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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正因為我很不甘心，說要作祟報復，才落得這個下場。唉，實在慚愧得很…3 A/ o& q- A# G4 |! A8 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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…“& }0 o" N: g0 E* _
+ @& T2 b# t. D4 g* L
海尊望望晴明，深深施禮：“非常感謝。”; t! N2 C2 T" 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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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抬起頭說道：“這樣，我終於可以踏上旅途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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櫻花紛紛揚揚飄落下來。' i( Q! O' A3 v- [/ u( }- D4 w

“多美的櫻花啊……”9 G" N/ _) {% g# W. k

海尊喃喃著。* s% o# M+ }* C* R

“請轉述伊成大人，他的琵琶彈得太美了……”0 \! `! A& C2 M8 W+ 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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海尊雙唇吐出這句話之後，悄然抿合。3 c6 x  j! ^+ t$ `$ 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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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直直地仰倒下去，變成了仰望櫻花的姿態。
6 H# O6 D+ F- ^9 q; S
唇邊帶著一絲笑意，海尊的雙眼緩緩閉合。5 l6 \2 [* G! K+ d( N8 k3 T# G# U

櫻花積在這張臉上。9 H6 w4 }/ w5 `9 B' J
1 ?% \, m/ K$ |1 G* C* T  [8 j
海尊的雙唇再也沒有動過。

“他終於走了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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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喃喃低語。

“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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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低低地應了一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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發表於 2007-8-27 12:03 AM | 只看該作者

飛仙

1 S9 y0 A* H6 j9 }8 @

一/ F4 X4 j, P5 A0 S) j  Z/ {, h
: y, {" W. }1 m" p$ D1 F
兩人在淺斟慢酌。

時已過午，陽光仍照射著庭院。
7 i$ X) |$ n8 s+ \
庭院一角，有一個沼澤似的水池子，好幾只蜻蜓在水面上飛翔。

蜻蜓翅膀的扇動幾乎難以察覺，它卻能懸停在風中。: [. e( v1 S5 X) `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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或左或右地俯衝著，捕食小蟲。" p& t, |4 f: ~5 G7 e- _7 w

梅雨已經結束。) r) ]" O- {7 T; P/ ]% e4 O
6 E, R( w8 i  }& b  O
已是夏日的陽光紫色的菖蒲在水池邊開放著。

葉尖上停著幾只蜻蜓。

如果太陽再偏一點，就會涼快許多了，但此刻依然炎熱。4 b) n- y+ x5 X; `# N

這裏是位於土禦門小路的安倍晴明宅邸——晴明坐在外廊內。與源博雅喝著酒。- k! q7 ~, t8 S% o0 g- q" T

晴明一身涼爽的白色狩衣寬松地包裹著身體。

他額上沒有一絲汗水，倣佛對炎熱渾然不覺。/ w  k: Z; r) f$ S$ Q9 F8 ]

他的紅唇不時觸碰右手端來的素白陶杯。沾酒的唇邊。總像帶著一絲微笑。8 Q0 U9 f! c, @0 Y/ p
! V( Q. R, }# u, w; ~- }3 i( k
“真是不可思議。”2 e) P. f; B/ N0 S
6 X3 D7 k/ c3 ?- P" J
博雅杯剛離口，便望著水池的方向說開了。

“什么事情不可思議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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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只是將視線往博雅身上一轉，說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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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蜻蜓呀，也看不見它的翅膀是怎么動的，卻能在風中那樣懸停、疾衝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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的確如博雅所說，蜻蜓時而在風中懸停，緊接著突然轉彎。衝向水面。

“也不知怎么能設計得這么好。自然之妙真是無與倫比啊。”5 W. v' M/ y9 M. |0 O
  O8 \. _$ `, e% n' N; H! o, _7 ]7 ?  E
博雅感佩地點頭讚嘆。1 z, o0 v0 ]  K2 u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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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人之間放著盛有鹽烤香魚的碟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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幹手忠輔送來了從鴨川河捕獲的香魚。% t( b+ A- v8 {1 ~# [

因為晴明在黑川主事件中救了忠輔的孫女，所以每年到了時節，忠輔都以香魚相贈。" t# [5 d% `2 q! o5 C) n0 V
% F  h! N9 y( w4 y2 o, w  s0 R
晴明把手伸向烤香魚，一邊對博雅說道：“是時候了吧？”% |7 H" E$ |, F2 B: p" b

“什么時候？”- y, T* H" x3 F9 h' i2 b0 l; ]3 Q

“博雅呀，你今天到我這裏來，不是特地來讚美蜻蜓的吧？”

“對，對。”
1 u' m' H8 W7 ]7 _
“是有事而來吧？”

晴明說完，雪白的牙齒咬了一口手中的香魚。

烤香魚的香氣飄散到風中。

“晴明，是這么一回事……”博雅說。 “不外是坊間盛傳的宮中怪事吧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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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怎么，你已經知道了？”- F% K* Z2 L3 r+ t8 u0 C; J# g

“四天前的晚上，兼家大人也在清涼殿目睹了怪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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對吧？“

“就是這事，晴明。近來宮中凈是發生莫名其妙的事呢。”7 c1 _$ a3 x. H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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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還有酒，慢慢說吧。等談完也到傍晚了，多少會涼快些。”( G! B: }+ {; W* H4 p/ x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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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啊。”

博雅點點頭，開始講述那件怪事。5 I; P( J7 D7 B& s$ }) N# N- `+ d, u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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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/ l9 f6 H# D* p+ C. V

最早聽見那個聲音的，是藤原成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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約十天前——值夜的晚上，如廁的成親在返回時，聽見有奇怪的聲音。. w0 o) s9 N7 [  ], f5 V* p

“喲。這可怎么辦呀……”+ @2 I' v3 W4 i8 `. j
; B0 A) m! S* s5 E+ V
是這樣一個聲音。. f' q$ h+ g5 z5 q: I

一個沉痛的、虛弱至極的聲音。0 g8 Y# ~4 Y$ d. Y( G) T. m* I

在這樣的夜晚，究竟是哪裏來的什么人，在說什么“怎么辦”呢？
+ p) \; c' F( f- i5 S+ Q
這是藤原成親從渡殿走向清涼殿時的事。

正當他想：咦，這樣的深更半夜裏，會是誰呢？結果。那聲音又傳了過來——“實在是太難辦了……”

究竟是什么要怎么辦啊，是誰在這么為難呢？1 L& z7 h) l+ \2 d
, w+ C/ _7 i) p8 \% h1 ~5 C
雖然還有其他值夜的人，但不是他們之中任何一人的聲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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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知不覺間，他就像被那聲音吸引過去似的，腳步朝那個方向邁去。8 v: N, P' r6 S% v( c2 h2 L

是紫宸殿的方向。

走在紫宸殿的外廊木地板上時，那聲音自上方傳來：“來者何人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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聲音並非來自紫宸殿內，而是由外面、且是從上方傳來的。大概是從屋頂上傳來。

有人在這樣的時刻，爬到紫宸殿頂上，在那裏自言自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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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高度並不是輕易能攀爬上去的。, _5 z1 h3 p1 M9 _/ h* y% _

肯定不是人。- v9 ~0 ~/ w; E4 ~5 @( B& p* |

想到可能是鬼的那一瞬間，成親的身體不由得戰栗起來。4 p/ }, s0 A/ {# y& O; [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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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返回值夜的人那裏，匆匆報告了這件事，眾人隨即決定：“好啊，我們就到紫宸殿看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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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而，雖然這次人多勢眾，但來到通向紫宸殿的渡殿時，眾人卻止步不前了。

因為眾人聽說可能是鬼，都害怕起來，腳下不敢挪動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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眾人停在渡殿，成親從檐下舉目望向紫宸殿方向，只見屋頂最高處有個朦朧的影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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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就是它吧。”成親說。) R* k' w' ?6 Q3 c7 y: v. 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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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在哪裏？”。 “啊，真的有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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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會是誰呢，在那屋頂上？”' {1 b, L9 p1 \; g- s3 M0 n

正當此時，半邊明月閃出雲端，那個月光映襯下的影子似是一個人影。

似乎有人爬到屋頂最高的地方，蹲在那裏不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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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人怎么會爬到那種地方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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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所以才說那是鬼嘛！”: d( L. |& u8 G9 J! \# u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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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在眾說紛紜之時，有人“啊”地叫了起來。; d/ z1 h3 N0 P, m, [5 _* }7 p  _; _

原來那個黑影動起來了。7 O- \( S8 ]5 O4 V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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黑影沿著屋頂的斜面“嗖”地滑下來。當影子滑到屋檐處時，又隨著慣性“呼”地彈向空中。$ J9 a$ Y/ H# c4 J- q  x

“哇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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見者無不驚呼。

照理那影子要“啪”地摔落在地面上了，然而那摔倒聲卻不曾響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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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影子就此消失無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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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那天晚上起，在宮中聽見怪聲的人越來越多。

“遍尋不獲啊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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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所有的地方都找過了嗎？”

“唉……”/ |  m$ |$ U2 p0 g+ ?

“實在沒有辦法。”

據說聽到的是這樣的聲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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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傳，有一天晚上，有人在月光之下，看到一個紅色的東西在宮殿上空悠然飛舞。# V  t  r# g/ l1 s0 q; z+ u/ [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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偶然遭遇此事的平直繼讓人預備了弓箭，彎弓射出一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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利箭正中那紅色的東西，它搖搖晃晃地掉了下來。) \; e1 C2 I# Q# Q& ^# 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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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咦！”- B0 I. G! E  v/ [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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眾人趕過去一看，竟是侍女穿的櫻襲紅衣。, f* S/ p2 q' a; g' k" }0 n

又有一天晚上，在大內的北面，巡夜的人發現了一個跳著走的人影。這人影“噗、噗”地跳起足有七尺高。. l% S4 }6 F+ b9 j

“是誰？！”8 }8 r  [4 W, O) 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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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值夜人喝問時，那人影並不回答，而是跳到附近的松樹上，攀著枝幹，消失在樹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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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別讓它逃啦！”+ C5 w2 W9 N- J+ K" ^4 R8 X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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值夜人喚醒眾人，圍住那棵松樹。

附近無樹無屋，地上又有近十人圍住，樹上的人下樹逃走應無可能。# J) U& G, j& F9 V3 a

雖然弓箭在手，但正巧月亮隱沒在濃雲裏，樹上一片漆黑，甚至無法分辨出樹枝、樹葉與人影。) Q& F5 ~: @) d/ d7 Y

就在此時，有石頭從上面丟了下來。0 g; c2 s' j0 w/ B! m

一塊、兩塊、三塊……8 D' ]& B; o5 ?- d

不知何故，松樹上的人把帶在身上的石頭扔了過來。+ s  N9 w, B% K) q8 N  R

“敢來這一手！”% w+ c6 ~' Z& L' X+ z) s/ t8 Z

眾人彎弓搭箭，估摸著往樹上射去，盡管有箭插在樹枝上的聲音，但沒有命中目標的感覺。- E. i3 o1 V- n/ _- ~/ R. i& V

“不要著急。”

照這樣一直包圍到早上，等天亮了，樹上是什么東西，也就真相大白了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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於是眾人通宵等待，到天大亮了一看，樹上竟然什么東西都沒有。

有人爬到樹上去看，只見到昨夜射出的三支箭插在樹幹上。  D% Z: [/ v# T/ L# \

樹是被十來個人團團圍住的，根本沒有逃跑的機會。# a4 ^) J8 @% k5 M3 s5 A; O# 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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究竟它是怎么逃走的呢？1 ~- q9 T) n! ^. d; R6 g$ j- K/ c+ 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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結果，大家得出結論：那不是人，應該是鬼吧。按理來說，人是不可能蹦起七尺高的。7 M) s* n+ t- q( f: n8 v4 {4 m

而兼家遇到的則是這么回事——有入夜訪兼家，來者是藤原友則。

友則來告：女兒的病情越發沉重了。! T9 U/ W* v' ?( A$ l1 j

三天前，兼家和友則在宮中碰過頭。/ x3 [7 H6 C2 r8 A( l) _

當時談到了友則女兒的事。友則的女兒名叫賴子，今年十七歲。; r/ l5 i% ^. x, a

“前不久，賴子就患了疝氣。”4 Q, Z9 ?0 }/ C$ o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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據說情況不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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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吃東西，一按肚子周圍就很痛苦的樣子。”# ^: h7 ~* x# i$ m

“那是因為疝氣的蟲子進去了吧。”, S" C$ s- G6 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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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也是那么想，便從典藥寮取了藥讓她服下，但完全不見效。”" P. G4 @$ ^3 ]4 i) R# `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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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噢，我倒是有好藥。”

說著，兼家把隨身帶著的藥給了友則。' ]5 w% m* V  _: b  R( X8 t5 }

三天後的晚上，友則來到了兼家的家裏。

“怎么樣？賴子姑娘的情況有好轉嗎？”

“唉，她的病情還是完全沒有……”0 u/ f7 ^3 x7 ], S1 K7 V) d( N7 h) A

“讓她服藥了嗎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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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讓她服了，但不見好轉。”% H9 J+ d* W+ s; e5 ~) J! B% G

“沒有好轉？”3 r6 l# h/ K8 |1 K; o% z

“啊，疝氣蟲子倒是治住了，但這回又得了別的病。”% X( M& l+ E. S, A" w* f
9 N7 p1 ^7 z+ L" d' F
“別的什么病？”5 q2 \' I; f, V$ Z

“是狂躁之症。”

“狂躁之症？！”  e  C% v/ Y: v: k6 c& I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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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服用了您的藥之後，她好像被什么不好的東西附了體，變得喜歡往高的地方爬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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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哦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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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本來光喜歡爬高也不要緊，但賴子卻還要從高處往下跳。”9 c, V2 c# |' m* q/ X% i# h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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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跳？”2 m! L# p1 D! P5 E% L* 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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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的。她從庭院的石頭、外廊往下跳時還行，可後來就要從樹上往下跳了…1 H+ |6 @+ F- S% ^1 X

…“
# w/ t+ A* V* M
“啊！”

“我們制止她她還不幹。今天嘛，趁我們不注意她就爬上了屋頂，從屋頂上跳了下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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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竟然會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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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落下來時摔著頭，昏過去了。”

友則不知所措地搓著兩只手說：“得到這個報告，我急忙趕過去。說實話，現在賴子還躺著不能動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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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不滿的目光望著兼家。* K' c, a& Z/ c5 X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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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的意思是：那是我給的藥造成的？”/ U( t# J8 |& {5 P/ W# W2 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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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沒有那么說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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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過，疝氣的蟲子是治住了……我的藥，和賴子姑娘的狂躁之症可是兩回事啊……”1 n/ z' I! Y, [6 V, ~$ z
5 h  N2 A; O: y$ G. y) o
“一來那是服了您的藥之後的事，二來想請您想個法子——我就是為此而來的。”3 F- _3 b8 Y& E! e

“我是無能為力了。這樣吧，去找藥師或陰陽師談談吧。”

二人談到這裏，友則只好回家去了。" i1 B  O8 l  K" c) R# G  _

兼家打算去睡，正從外廊木地板往寢室走時，不想遭遇了怪事。
2 ?4 @* u- I8 |. {  x
據說他正走著，眼前突然出現一個黑影，懸吊在屋檐下。3 v4 n0 F+ ]4 w: }$ Z

一個成人大小的東西竟然倒挂在屋檐的內側。( U, D; {9 |" j2 U0 E
7 |! T" u  E) h4 E
“咦……”

兼家一喊出聲，那個影子便在屋檐內側走動起來。( h7 f8 O" l+ H" W* y" W2 l5 ]

它倒立著，輕盈地走到屋檐前，仍然照舊向空中邁出步子，倣佛摔向夜晚的天空似的，消失無蹤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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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這個地步，兼家這才意識到，自己恐怕是遇上目前宮中議論紛紛的怪物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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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天啊！”

他大叫一聲。

“怎么啦？怎么啦？”8 o! A; d) u+ a$ a$ E9 M

家人匆匆趕過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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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遇上怪事啦，有妖怪！”* I7 ?% Z2 P! M+ `' \( T. l/ 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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兼家跌坐在木板地上，手指向屋檐外的天空。* @7 t! h2 Y" a9 C3 T: W

趕來的眾人走出庭院，仰望天空，又望望屋頂上面，卻什么都沒有看見。, q# J+ ^6 ~5 @6 K6 S: l% N9 O

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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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哎，博雅，你說是為妖怪的事而來，究竟要我辦什么事呢？”晴明問。* w1 j1 w+ x3 }6 y$ J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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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難道是兼家大人要我過去嗎？”0 {: r& T; c7 y6 X2 `( G. 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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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，有事求你的不是兼家大人。”

博雅剛想接著開口，被晴明攔住了話頭：“是藤原友則大人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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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正是友則大人。晴明，你怎么知道的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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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聽你說的時候，我已猜出個大概。再說關於友則大人的女兒，我還要做點事情。”) q4 f$ ~# j2 \2 D/ b! s8 C1 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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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做什么事？”8 u1 w' U6 s/ p) X  i7 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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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事稍後再說吧。先聽你說。”

“明白了。”* ^$ i  I1 X$ D! z5 [% L6 x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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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點點頭，看著晴明：“其實，晴明啊，藤原友則大人是為賴子姑娘的事。

請你無論如何也要過去一趟。“2 L; w2 d* v8 ^$ T, r
" s4 Y6 X, J$ d0 C. R! P. ?
“除了你剛才所說的事，還有其他事吧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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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對。也都是跟那妖怪有關係的……”% J1 ^+ c, ?4 f: F" g. \% z7 c3 x- 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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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哦。”

“據說，他也聽見動靜了。”2 \* n9 `* C  W7 w) v1 R

“說話聲？”: {. G- y% _* y4 z+ 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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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的。”$ j4 G2 k, Y/ C) M1 C; r+ w9 D! U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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於是，博雅又開始敘述起來。9 }, k# u5 _) r7 T! P8 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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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9 R4 K0 G/ q$ Q7 X( W) Z

昨夜，藤原友則守在屏風後，不眠不休地看視著賴子的情況。/ L0 z: W$ z$ `+ m" s6 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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賴子睡眠中的呼吸聲傳到坐在屏風後的友則耳朵裏。7 \* \+ G0 J; s$ c" B& H% D. M7 x
( P$ T4 L! e$ J- d  j: Y: r1 g. `
直到剛才，賴子還一直鬧個不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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疲乏終於讓她墜入深度睡眠之中。3 Z' T& S- L7 I

這幾天，賴子的病情出現了變化。! F# D. {7 M  `, f+ d& _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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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不但愛從高處躍下，還不住地訴說身體好癢。
3 C& s9 F2 u" Q. e- ?+ ?& y
“有蟲子啊。”9 x, q) M: O* Y! x. R8 m9 `

賴子第一次提及蟲子，是三天前的事。$ u( T6 C' X! @. P
2 N: L: s+ X+ k+ _) D) l
“有蟲子爬過我的身體！”
7 O3 y' D% o, D( ?4 o
她邊說邊抓撓著身體。

“好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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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用指甲猛抓自己的皮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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怎么撓都止不了癢，指甲劃得沙沙響，都要摳進肉裏去了。3 r4 T& w7 n1 w. n# g' A7 M7 l! A

“好癢好癢。”9 w" R: b, h/ b5 B! R4 K) 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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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不是抓某個特定的地方，而是全身——她撓遍了整個身體，而且是像摳皮挖肉似的撓。7 @+ t, P, i, ^3 E, Q* f, j/ _% G

手臂、胸脯、腿、腳、面頰、頭部——所有的地方都要撓。2 O1 }0 B8 Z/ x  Q1 X$ v+ ~  U+ ?# I: u

“蟲子好癢！”  @% V" e! {& f& w! I* X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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賴子瘋狂地抓撓。& P. f6 Q- y  m: E6 E: n

皮膚上遍布搔出的血道子，抓脫了皮，在脫皮處再撓，結果便是皮開血出。7 h2 I" `* ?% s$ k; y- u

“好痛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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剛叫疼，緊接著又去撓同一個地方，邊撓邊喊：“好癢啊！”% G( Q. f5 ?9 q, K% O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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賴子整個身體紅腫起來，好幾處還化膿了。但是，即便化膿了，也不能停手不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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終於抓撓得皮破血流，全身污跡斑斑。4 p  y  P6 X) A0 p: y; L. d
1 q* U) s) ^: t. I# t
她還要伺機從高處往下跳。" K" U% f. M  _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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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高處往下跳和搔癢——跟這兩件無關之事，賴子提都不提。

就這樣折騰了一整天之後，疲憊不堪的賴子終於沉沉睡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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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她醒著的時候，家裏人一直懸著心，只有在她入睡之後，家裏人才得以稍事休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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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是，因為不知何時她會突然醒來，要去爬高搔癢什么的，所以即便在她睡著的時候，也得有人陪在身邊。

那天晚上，友則一直陪著賴子。3 ^4 f- c+ k% B! j0 g* @

深夜，正當友則開始打瞌睡時，賴子突然喊一聲“好癢”，一骨碌爬了起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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友則驚醒，連忙繞過屏風，按住賴子的身體。9 s" g7 V& F. q& O/ S5 U

他不想再眼看著賴子虐待自己的身體。

“幹什么？放開我！” 賴子暴怒起來。$ \, A: u8 z8 R1 X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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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力氣大得難以置信，實在按壓不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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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賴子，你要挺住呀。賴子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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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在友則跟自己拼命掙扎的女兒糾纏不休的時候，不知何處傳來了一個聲音。1 A- }* R2 a4 ^3 E9 n) {; T/ E
6 q, u4 n) O) R
“友則大人……”

那聲音喚道。

“友則大人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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友則好不容易控制住賴子的身體，把頭轉過去。4 M/ n4 a  s- |- e. V9 P
# p& X9 z3 ^: o6 g  t
然而，看不見發出聲音的任何東西。1 _7 T4 Q2 p3 r+ @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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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賴子姑娘的病，靠藥師治不好。”5 @2 O+ |6 \4 H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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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聲音又說。

“那、那誰能治好？”# G3 W0 J' l- h7 m) l

友則情不自禁地問那個聲音。! x1 w* J4 `, l7 N+ `1 u3 i

“這個嘛……”

那聲音停頓了一下，好像思考了片刻，說道：“這應該是陰陽師的工作吧。”+ H/ O) I' b+ U9 _7 C  [( }7 M! 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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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陰陽師？”$ @7 K, e7 d3 B8 j9 i: R3 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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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安倍晴明大人能治好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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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晴明大人……”

“除了晴明大人之外，無人能治好賴子的病。請晴明大人過府來看病，不就行了嗎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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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聲音就此消失了。! d- F! m( Z2 v

“喂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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據說友則一再呼喚，但始終沒有回音。$ J$ [1 F' s% W6 g4 j, r3 Y$ \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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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 T3 e+ S# w4 o- u$ c
“好癢好癢。”8 d* ?# x$ o- q  `

原先邊嚷邊扭動著身體的賴子，用白開水服下晴明帶來的藥之後，隨即安安靜靜地入睡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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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沉睡的賴子周圍，坐著晴明、博雅以及友則。/ e9 A% a0 o4 ~! J$ M0 N

在惟一一盞燈火的映照下，友則眉間的皺紋越發顯得深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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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跟前預備了硯臺和毛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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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現在要給她脫衣服了，可以嗎？”晴明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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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全部脫掉嗎？……”# v* r9 \5 ~/ [, 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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友則的聲音顯得幹澀。2 h0 f# A: |; M. s1 }( ?; m

“是的。就像剛才我所說的那樣。”" K' k7 N4 L( q0 j3 n' z5 a

友則看看晴明，然後，又看看博雅。; G7 ?  Q5 S$ I/ C" N& K. x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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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默不作聲。: r0 Y2 D/ Q) t) 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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友則額頭上滲出無數小汗珠。$ B- x* _9 Y! X7 B) s- ]

晴明沒有催促友則回答，也沒有再提問題，他雙唇緊閉，靜候友則發話。1 N9 {$ _6 Z0 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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友則點一點頭，說道：“明白了。”, T0 `" t, c) V* z0 A8 F; P

與其說是下了決心，倒不如說是無法忍耐壓抑的沉默似的。. g0 K( k/ e+ E5 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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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事情就全仰仗你了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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友則的聲音微微顫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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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好。”9 q* p9 F, A5 f5 {

晴明垂下視線，略低一低頭致意，然後又睜開眼睛。

即便在這種時刻，晴明緊閉的雙唇依然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、淡靜的笑容。8 N5 s- X; x; u4 J5 Q' f# h5 J$ 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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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把手伸向賴子的衣服，迅捷地將其衣衫脫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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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啊！”; B0 x+ W6 [4 I& i8 z, R

強抑著聲音、由喉間發出驚呼的是友則。

賴子身上沒有一處皮膚完好的地方。到處都有抓撓的傷痕，甚至有皮開肉綻的地方。

可以想像，若令她的身體翻過來，恐怕從後背到臀部也都是這個樣子" b4 D+ K4 j5 n4 V% O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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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開始吧。”( o1 a0 S% S: \2 S* M$ B, F4 @& `

晴明低聲道，隨即取筆在手，飽蘸墨汁。

他先用毛筆在賴子左腳的小趾上寫字。

與此同時，晴明嘴裏喃喃地念起了咒。$ H* l: f# _/ I" L& M1 @# {" H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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寫好小腳趾，接著一個腳趾一個腳趾寫下去。然後是腳板、腳弓、腳後跟、趾甲、腳踝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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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不斷地書寫著細小的咒文。' D+ U- A  U% ^: M: q5 F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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寫完左腳腕，接著寫右腳腕……! }; H6 t: H5 T# N! w1 X, Q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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腹部、乳房、右手、頸部、臉面——連耳朵、嘴唇、眼瞼等處都寫上了字。把賴子的身體翻轉過來，後背和臀部也都寫了字。9 c6 \2 K; g& W9 m7 Q2 x, J: X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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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將賴子的身體翻回仰躺的姿勢時，她的皮膚上幾乎毫無遺漏地寫滿了咒語文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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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有左手沒有寫上字。  T. G' B9 k' P5 ?7 ]# O2 {" 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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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寫的是什么？……”; N* K. `4 \2 F

友則顫聲問晴明。

“是孔雀明王之咒。”

晴明的聲音一如往常。/ C8 |) O4 a$ k; e6 V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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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不是密教的真言嗎？”

“只要有效，什么都不妨用。沒有規定說陰陽師使用密教真言不好。”& A  d, X: D5 q" ~# C6 N
% S1 k* H  C! t% R' t+ p/ A! ?. i
孔雀明王原是天竺之神。

啄食毒蛇和毒蟲的孔雀變成了佛教的守護神。
3 U/ |: O/ B2 e
“來吧。”

晴明右掌按在賴子腹部，然後左手握拳，食指和中指並攏伸出。

將這兩根指頭抵著自己的下唇，開始輕聲念動孔雀明王咒。

於是，倣佛對睛明的咒語作出回應，賴子的肌膚表面沙沙作響著蠕動起來。

“咕嘟、咕嘟——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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腹部和胸部的肌膚到處一鼓一突起來。

“噗噗——”' O7 Y. v  D- m4 U  M

面部和右手、雙腿的表面也都鼓突起來。

看上去簡直就像大大小小的蟲子在肌膚下面蠢動著。9 r0 c- o9 u3 z

“啊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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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發出低吟似的聲音。; ?! L- A2 B0 O# T5 ]- T0 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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蠢動逐漸移聚到賴子沒有寫任何東西的左臂上。, c: ~/ l7 u3 z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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左臂眼看著變得粗大起來。所有在賴子體內爬動的東西都集中到左臂。左臂變得比大腿還粗。有蟲子似的東西在粗大的左臂裏頭蠢動不已。: N' V& c' i" M8 |. 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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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好了！”

晴明低聲說著，用紙捻將賴子左臂連肩處綁扎好。$ K9 G- `8 n; [" n3 {! {) K2 t* g

然後又取筆在手，在蠢動得厲害的左手小臂上寫下“集”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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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再次以左手食指和中指並攏抵住下唇，右手握住賴子的左手。

他再次念動孔雀明王之咒。

於是。那些鼓突著的東西開始集中到小臂，小臂一帶變成黑色。+ k; z% Z) ~& I

終於，蠢動的東西都以晴明所寫的“集”字為中心集合完畢。這個位置倣佛變成了紫黑色的大水泡，大小足有一個大甜瓜那么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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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啊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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友則驚呼出聲。- T, d9 ~( g1 E

晴明停止念咒，說道：“應該是這裏了。”, n) C5 U9 j( j

他從懷中取出短刀，除下刀鞘，在寫著“集”字的皮膚上“嚓”地切開。$ n. O) S: L4 c: e# p) c: B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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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裂開的切口處，呈現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東西。6 Q' d) c. V- d8 x' m# t; S0 ?

是不計其數的蟲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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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黑色蜈蚣似的蟲子，也有長著蝴蝶翅膀似的蟲子。

有似蛾而非蛾的蟲子。4 _6 `" a  |8 A# H

有甲蟲似的蟲子。- Y; h9 H: F, X# Q2 @4 R- `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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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頭部像蛇、身子像麻雀似的蟲子。) k# y5 Z4 X5 u( G$ ^: T

有蒼蠅似的蟲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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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蜻蜒似的蟲子。8 @1 t# L# R$ U6 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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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蟬似的蟲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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無數奇形怪狀的蟲子從切口處蠢動著爬出來了。) I. ~# _( r: d+ x1 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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蟲子爬出來後，隨即騰空飛起來，從開著的板窗飛到外面，消失無蹤。8 K* S# ~8 T2 {  H; L# B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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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久，賴子的小臂回復到原先的大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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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臂上仍留著晴明切開的傷口，滲出一點血水，但傷口比原先小得多。4 `5 M. f' o" k* ]9 [1 f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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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給賴子遮上剛才脫下的衣服，淡淡地道：“這樣就行了。”; m% y: _4 L) M; M+ w) r# F

“解、解決了嗎？”友則問道。. }8 J% \6 a3 I- d! q. e: Z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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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解決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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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微笑道。7 x; m3 s+ \* q* d' S* s% z9 x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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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最好還是不要把剛才這裏發生的事情告訴賴子姑娘。

如果被問到，請答以晴明施治、已無須擔心即可。“6 W! U3 u3 G  Y) i0 }6 x. z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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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樣就好了嗎？”( {* l& X" m- N3 S

“是的。傷口馬上會痊愈的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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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、是嗎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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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么，我和博雅大人就告辭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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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就要走了嗎？”/ s8 q- s  ]4 F) ~& L

“我們還有另外一件事情沒有做完……”  x$ Z9 m1 P7 c, H3 G% ?+ J9 K) 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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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說著，站了起來。2 B/ J7 T8 n5 Y* ]; P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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牛車等候在門外。  K! E/ R9 s' B9 ~( N

上車之前，晴明扭頭向後，對著大門上方開了腔：“這樣可以了嗎，妖物大人？”4 H/ V* V" q" ]; l

於是，昏暗的大門上方傳來一個聲音：“非常滿意。不愧是晴明大人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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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若有空暇，今晚不妨來寒舍小聚……”# i  o4 ~, S( U) s: w- S, f, o; c2 }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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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對大門上方說道。1 K, e5 L4 m4 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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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蒙您邀請，實在榮幸。”

“酒已備下，薄酌一杯怎么樣？”

“那可是求之不得。”3 Q3 B9 S, F, G0 L# r3 t" U0 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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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請務必賞光。”% E% }% l. N( P2 G# |

“湊巧南風徐徐吹來，我去撿些石子，稍後見吧。”" k- n, G' h% f" L3 I. 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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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好，稍後見。”) y: x2 J3 v3 u

晴明說完，與博雅一起鑽進牛車。1 _+ R# f, O; K0 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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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

晴明和博雅對飲。

蜜夜坐在二人之間，等二人的酒杯一空，隨即為之斟酒。

“這么不可思議的事，真是讓我大開眼界啦！”博雅說。( t5 P. m* M; M. n8 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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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是說那些蟲子？”晴明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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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些究竟是什么東西？”; |  M; g3 e$ [

“是天足丸的——唉，說來就是精靈那樣的東西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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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對了，還沒聽你說天足丸呢。那究竟是什么？”

“應該說是仙丹。”- s3 p! H% E  L4 m

“仙丹？”

“就是藥啦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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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藥？”3 d$ s8 g) N# u" 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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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就是想成仙的人服用的藥。”

“成仙？”+ K2 |+ E. q/ 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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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據說自古以來，人有種種成仙的方法。”晴明說。

成仙——即長生不老、遊於天界，是來自中國古老文化的人類夢想。! Y* k4 x  Q4 t1 d* |- ~

方法多種多樣。多數主張通過修行來達到。5 R; E& r8 S* v  l: x' s* z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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傳說有的是通過呼吸，汲取天地靈氣於體內，由此而成仙。5 i& q- P7 |; o4 b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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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些是通過行為，比如辟谷等調整食物的辦法，從而成仙。; h, p7 B6 N* I2 k8 U

還有得道成仙的方法。6 Q' W1 P5 i4 R% G) A* J3 p% 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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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種方法都不簡單。也有的方法要花數年、數十年，有時甚至是一生都不能達到目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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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輕松的無須修行即可成仙的方法，就是服藥。服用一種名為“丹”的藥。 “丹”即水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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水銀雖然是金屬，卻是液態的東西，鍍金時是必須使用的。: y$ p' p9 K3 V  s% E

人們認為這種“丹”有奇效，可使人長生不老。

其中最為上品者，是被稱為“金丹”的仙藥。

據說任何人服下金丹均即時成仙，只是金丹的制作並不簡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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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丹也有許多種類。丹華、神丹、神符、還丹、餌丹、煉丹、柔丹、伏丹、寒丹——總計九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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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中。制作“丹華”時，據說須先制備玄黃。在玄黃中加入雄黃水、明礬、戎鹽、鹵鹽、砷石、牡蠣、赤石脂、滑石、胡粉等各數十斤合煮，成“六十一泥”，置火中燒三十六日，即煉制成丹。/ z+ j8 R" ~2 @! 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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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而，究竟是什么材料，尚有許多不明之處。

首先，玄黃到底為何物，我們不得而知。至今還不明白是什么的材料太多了，也不知道可以到哪裏去找。更不知道各種材料的用量。

總而言之，造出“丹”再加上玄膏捏成丸子，置於猛火之中，即可獲得稱為“丹華”的金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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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沒有成功，就是某個方面出了差錯，只能反復去做。

其實，花一生時間大概也成不了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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據說，將蛇骨、麝香、猿腦、牛黃、珍珠粉等無數種草藥混合，加熱熬制，也可制成仙丹。+ n7 y5 `) h8 i; [) q$ x

“所謂天足丸，即是仙丹的一種，與其說是服用後成仙，其實只是能在空中飛行而已。”晴明說。

“所以稱為天足丸嘛。”

博雅點了點頭。1 ~3 j, S/ S; }8 K: t1 s+ 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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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天足丸沒有使用所謂的‘丹’。”! F* m" A7 a& ]: 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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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怎么制作的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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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聽說首先要預備五芝。”9 G/ }! h6 l4 r$ j' i; `: O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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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五芝？”* i$ x* e" e. X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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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石芝、木芝、草芝、肉芝、菌芝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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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其他呢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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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鳥、雀、蛾、蝶、蜻蜓、甲蟲、羽蟲、蚊、蠅——只要是能在空中飛的就行。”( o/ P, m& j$ m) L  [

“需要多少只？”' \% ~& [3 U5 x; ?6 F! D

“每種一兩百只的樣子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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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……，，”將成千上萬只飛蟲活生生地塞進大瓦缸裏熬煮。“% x: U) H. M3 W" |

“煮多長時間？”& J8 z& `- N/ O5 y9 W7 @: Q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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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個嘛……”3 U9 U. `5 t6 x( }$ m

“要多長時間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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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一直煮到所有蟲子都黏糊糊的，失去其原先的樣子為止。”

“也就是說，骨頭、翅膀、牙齒——所有一切都分不清？”

“就是要煮到什么都分不清的狀態。”

“究竟需要熬多長時間，我可想像不出來。”! X9 r+ X# a# h4 p9 T* F

“就連我也想像不到。”! Q. B. y/ j' [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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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總而言之，那樣就熬成天足丸啦？”  |" j4 i1 ]( o- I3 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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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還不行。”

“還不行？”

“所成之物百日後喂鳥，再百日後殺死該鳥，取其肝臟。與剛才說的五芝——”0 k' |" V0 n4 M! P* ~  E% n

“夠啦夠啦。總之，意思就是說，光是制作天足丸便須歷盡千辛萬苦吧。”- f7 S# ?3 K3 y$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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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嘿，這天足丸算是其中容易制的啦。”3 @/ W2 ~! I, @6 e/ a" w1 u" [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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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對我來說就是幹辛萬苦啦。不過，現在的事情跟那些天足丸有什么關係呢？”

“所謂天足丸，簡言之，就是萃取所殺生物之精華的方法。煉制一次所能得到的，最終只是一兩丸而已：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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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生物之精華？”) n, e% J4 T5 C+ F: 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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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些‘精華’留在服用了天足丸的賴子姑娘體內，剛剛才走掉。”

“噢。”

“該你說啦，博雅。你了解的情況怎么樣？”. n. s6 i) u/ W% U

“我了解的情況？”" B* x* u+ R6 O( Z' h% R/ 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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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就是讓你去向兼家大人詢問的事呀。”& \6 r& B/ s, R$ ^6 [6 l, ^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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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個倒是弄清楚了。”5 ?) Z! g. P9 F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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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他是怎么得到的？”

“他說是約一個月前在清涼殿前撿到的。”2 n  p: L% e, z; z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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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撿的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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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從渡殿走去清涼殿的途中，偶然看見地上丟著一個布袋。”

“布袋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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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據說是這么大小的一個布袋。”; R0 H& u" p. {4 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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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放下酒杯，兩手比畫了一個成年人拳頭大小的圓圈。

“他說他當時很是在意那個布袋，便支開其他人，把它撿起來了。”4 t/ [) p' K' G( @; ?+ 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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布袋裏約有十顆藥丸，不知是誰掉的。他問過好幾個人，他們都說不知道是誰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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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約過了七天之後，兼家鬧肚子，看來是吃壞了肚子，腹痛，老是跑廁所。- K5 N/ ^' T7 f

這時，他想起了撿到的布袋和藥丸。; c  b7 A8 U) |( R6 a/ o7 a$ `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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打開布袋取出一兩顆丸藥來看，丸藥發出難以言喻的誘人氣味。嗅著這種氣味，似乎連自己的腹痛也忘記了，把持不住的拉肚子好像也好了。

因為擔心它可能有毒，為保險起見，便在木桶裏放了水，放進一條活的香魚，再丟下一顆藥丸試試看。( U( |% R! n% a" Q4 G+ h, 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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魚沒有死。看上去它在木桶裏遊得更歡了。

兼家由此下了決心，將丸藥和水吞下。0 n1 I9 f4 u& K# 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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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說是把病治好啦。”博雅說。% K7 e2 d; I; L/ b, f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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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到半刻工夫，腹部不痛了，控制不住的拉肚子也好了。  k) A4 @" a  R+ R) @- t

“從那以後，每逢有個頭疼腦熱什么的，他就會吃上一丸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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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次都是藥到病除。( q' ~. s# J) h! ?" _

“這時候，他聽藤原友則說了賴子姑娘的情況，便給了他一顆藥丸。”9 t1 ?( r5 a* 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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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就是那顆天足丸了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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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可是，晴明，如果說那就是天足丸，為什么兼家大人不能飛到空中呢？為什么賴子姑娘會變得狂躁，而兼家大人不會呢？”9 m7 s8 e4 g5 S2 Z$ V) M

“這件事嘛，博雅，你不妨問他本人最好。”4 Q3 B2 w2 D+ m" Q; }4 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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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問他本人？”& l8 @" L, O: o" z* r( d; R

“妖物大人，您已經到了吧？”  _8 l! [5 m4 i5 v3 i. 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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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對著黑夜裏的庭院揚聲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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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來了。”! m$ X5 M7 k* [0 w! m2 W) C

一個聲音回答。

望向庭院，只見水池上立著一個小小的人影。

“啊！”8 B: f2 ?2 J" p8 y0 \9 T+ \) o

博雅發出驚嘆是可以理解的，因為那小小的人影是赤腳站在水面上的。

借月光仔細打量，那是一個猿猴般瘦小的禿頭老者。3 U9 P3 L& R& V, ^! u% A" D

只有髭須又白又長。身上穿一件襤褸的衣服，只在腰間束了一條帶子。, E! g1 s6 @/ f* H8 q8 e3 k/ x

老者“嘩啦嘩啦”地踏水而來。每踏一步，水面就蕩開一圈美麗的波紋。

不一會兒，老者的赤腳踏到了草地上。: P6 I4 ]8 R& A" Q, 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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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走到晴明和博雅坐的外廊前，站住了。

“承蒙關照啦。”, `  Z4 b$ B: H- }% S  ~

他一笑，滿是皺紋的臉埋入了更深的皺紋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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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你掉了天足丸吧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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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這么一問，老者下巴一揚，點了點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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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沒錯。”

“你究竟是何方人士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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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原不打算談自己的來歷，但這回晴明大人幫了大忙，就老實說說吧。”( o" d- Q9 g6 u% V

老者望望晴明，又看看博雅，接著說道：“我很久以前出生於大和國，人稱‘打竿仙人’……”" c9 [. @5 _3 Q- D$ L9 ?$ z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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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噢。”

“從年輕時起，我就對仙道深感興趣，整天不幹活兒，專事仙道的修行，例如食松樹葉、練導引之術等。”, M4 t/ g, y6 x" A7 Q! }, 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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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老者說話之時，蜜夜已預備了另一只酒杯，斟上酒，放在外廊邊上。

“太好啦，太好啦……”. Y$ c# ~# v% x( H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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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者取杯在手，一飲而盡，滿是皺紋的雙唇抿得緊緊的，一滴酒也沒有浪費。

“哎呀。甘露啊……” ‘老者瞇著眼睛說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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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可是，也許是天生沒有仙骨吧，盡管我修行三十年，結果也並沒有得到多少效驗。”. c/ ~& o9 Z1 ]5 ^! 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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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然後呢？”

“我想，即便不能長生不老，至少得像久米仙人（據日本小說家武者小路實篤所述，傳說久米仙人因逃情，入山苦修成道。一日騰雲遊經某地，見一浣紗女，足脛甚白。不由目眩神馳，凡念頓生，飄忽之間。已自雲頭跌下雲雲。）一樣，能夠在空中飛行。於是我花了十年工夫煉制仙丹。”; b( I( u) C3 n

“那就是天足丸了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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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金丹之類是我力所不能及的。說實話，即便是天足丸，也做得並不高明。服食後雖然總算能飄在空中了，但

也就是升到七八尺至十五尺的高度。而且，只能飄起來，不能飛行。“

老者表情復雜地嘆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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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總算可以飄在空中隨風而去，但飛不起來。當我懸在空中時，小孩子便會拿著竹竿趕來，從下面打我取樂，所以，‘不知不覺我就被稱做’打竿仙人‘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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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者凄然一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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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大約二十年前，我離開大和國，四處流浪。白天像常人一樣在地上走，晚上就避入耳目懸浮在空中。約一個月前，我來到京城，晚上被風吹到大內上空時，把裝著藥和天足丸的布袋丟了。事後察覺時，再去找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了。我想，肯定是被人撿走了，便潛入宮中到處尋找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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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結果被許多人看見了吧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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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的。有一次有人來了，我慌忙避到空中，腳上卻勾住了女人的紅色衣裳，結果紅衣也跟著我一起升到半空。為了這件事，弄得被人從下射箭。”: L5 \- a0 e0 P4 c5 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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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么，天足丸的事呢？”' p! P! `" Z- \( d% V0 G2 ]1 ]

“對。我終於知道是被兼家大人撿到了，正要去取回時。已經……”* A" U9 Z; |+ r( o9 w. f- E3 m7 }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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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為賴子姑娘的病，兼家大人已把天足丸給了友則大人，對嗎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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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正是。其實，那個布袋裏裝的天足丸只有一顆，其他的都是治病良藥，表面上看區別不出哪顆是天足丸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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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結果，這惟一的一顆恰恰被賴子姑娘吃掉了？”" R( W! @% C* g4 t) z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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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顆天足丸只對我有效。因為它全是用雄蟲混合我自己的男精制成，所以當女方服用時，就要出大問題。”8 }; r$ i4 G& ]1 P! E- M

“所以賴子姑娘便成了那樣……”; }5 l2 \8 u  @" 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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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的。她要從高處往下跳，也是受雄蟲的影響吧。”( R, R# y9 R* N( \& }9 k) N

“但是，為什么你不自己出手，把附在賴子姑娘身上的蟲子弄掉呢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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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這么一問，老者寂然一笑，說：“我這副模樣上門去，說是給人家治病，讓姑娘脫去衣服……人家會照辦嗎？”3 M$ O1 j! ^  T8 b7 I' ?5 J

“應該不會吧。”  D" ~; y' l" U3 }4 T/ p

“這一點我很明白。再說，我除了會漂浮在空中，別無他能。所以只能仰仗晴明大人了。”

“原來如此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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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回三番五次的，實在是太麻煩您了。”

老者說著，將酒杯“冬”的一聲放在外廊邊上。- T8 M" p- X1 _0 B9 C8 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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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伸手入懷，取出小石子，丟在自己腳下。7 s4 x- [3 Y$ }) P& m2 h

老者的身體搖晃起來。/ e8 r' s# J" w! j5 o

老者又再伸手入懷，取出第二塊石頭，丟在腳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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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瘦小的身體離地約有三寸高。

接二連三地從懷中取出石子丟下之後，老者的身體飄- J5 L. M- z0 z1 g9 ?/ 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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向空中。; {4 D8 U9 H& O) z9 G: D

“這是最後一塊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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把那塊石頭丟下時，老者的身體已經飄到屋頂那么高了。

搖搖晃晃著，他開始被風吹走。

在月色下，他隨風飄向北方。9 L0 M0 K! t* ]6 T; C# ?

晴明和博雅從檐下遙望著老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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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真是好酒……”

老者的聲音隱約傳來。2 A1 w) D6 b1 p( N0 o! ]

“盡管這種活法未免寂寞，但也還是很有樂趣的……”

最後，傳來了這樣的聲音。, i: Y5 O. I; h: Z( s. 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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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久，老者的身影融合在月光裏，無影無蹤了。3 N, ?- w" b$ a4 B' h5 ]! C3 o

“終於走啦。”0 Q! N9 b- P2 r6 T8 i/ y0 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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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手拿著杯子，小聲喃喃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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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唔……”; g2 b$ O( G7 D+ f

晴明點點頭。$ G5 W2 T* @/ q6 V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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外廊邊上，老者放下的空酒杯在月光下泛著藍藍的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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發表於 2007-8-27 12:03 AM | 只看該作者

作者後記9 [2 c# X; B5 [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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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此，謹呈上我所喜愛的安倍晴明和源博雅的最新故事集。/ H5 P9 W) m8 b8 _

這是文藝春秋社刊行的第五本。

把朝日新聞社的《生成姬》算在內，總共有六本了。

如果把插圖本《晴明除瘤》（文藝春秋版）合在一起，那就是第七本《陰陽師》了。

2001年，對《陰陽師》來說，算是關鍵的一個段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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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天，NHK 分十次播出了《陰陽師》電視劇；秋天，電影《陰陽師》上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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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V方面，SMAP的稻垣吾郎先生飾演了晴明，好一個坦蕩的晴明。1 L7 n6 ]$ R, l" Y8 U/ q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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拍電影時，我曾提出晴明非野村萬齋莫屬，而在TV方面，則一概由制作方做主了。拍電影時提出了要求，拍電視時再多加置喙，這就不對頭了。TV方面擺出的陣容很棒：晴明由稻垣吾郎飾演，源博雅由杉本哲太飾演，蜜蟲由本上真已飾演。TV版的劇本我也幾乎完全沒有參與。0 [' f$ Y9 S; [, o5 ]; L

在這個意義上，在TV版方面，我雖然是原作者，但其實我和讀者們一樣同處於觀眾的立場。& x" D3 T3 H: C7 j3 X5 Y& n

電影方面，萬齋先生飾演的晴明實在很好。4 \: L8 i! i* o1 F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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伊藤英明飾演的博雅也是英姿勃發，道尊的飾演者真田廣之也很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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導演是瀧田洋二郎先生。) h% R7 B0 U5 B/ d& U0 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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若就野村萬齋飾演的晴明而言，角色與演員完全吻合，是近來難得一見的吧。

作品與野村萬齋這位演員同在一個時代，只能說是天作之合。1 W! ?- i7 c5 ?* j2 j# i

野村萬齋先生只身往那裏一站，舞臺上已萬事具備。

我總覺得，萬齋先生願意出演這部電影真是太值得慶幸了。我以為，即便只看萬齋先生起舞的最後一幕，已經不枉去看這部電影。+ X+ q: i3 D4 z5 D. r) x* }

在此，我可能涉嫌為其他出版社做宣傳：我要推薦我正在朝日有聲雜志推出的《幻獸少年》係列。* V3 }9 v  l) 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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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要說這么一句：我寫《陰陽師》歷時十六年有多，而這個《幻獸少年》係列也是寫了很長時間的故事。0 _1 {9 |: Y6 G- T- j# j+ E  Q

故事說的是，在一個美得無可言喻的少年身體內，潛伏著並非這個世上的野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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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頭野獸伺機從少年的體內冒出，一再煩擾著少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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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個係列故事也寫了二十年，與《陰陽師》一樣尚未大結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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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想，夢枕貘這個寫手的所有本事，都發揮在《幻獸少年》這個故事中了。, ]) Z5 u8 H7 C, O3 Z& b+ S% Z' \

即便只是在書店站著翻閱一番，也務必請讀一讀這個故事。

賞識《陰陽師》的讀者，必定會覺得《幻獸少年》有趣。" N3 |4 V  h: P) W& `0 I6 o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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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以斷言，是一個漫長的故事。2 P  ~1 d% U2 O, y) ?7 j8 I

我保證這是一個有趣的故事。

就談這些，請大家盡情欣賞這一卷中的五篇故事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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夢枕貘於小田原2001年11月27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