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章 我有情懷許自知
( F+ ]3 o( u& \/ p ~ 月色漠漠，夜風凄清。
O1 e: F3 a) A6 ]" `1 _! @ 臨水的陶家村早已陷入沉靜，偶爾，遠處傳來幾聲犬吠。: ^+ e8 Z4 x+ o! d% }
豆子家的小院落內尚有燈火，瑤光緩步輕移，以為小豆子又讀書讀得睡著了，忘了吹熄油燈，她跨入小屋，裡頭那白衫男子恰巧抬首，兩人相互對望著，竟一室無言，流動著難以言明的氣氛。! t, A9 L* R/ T% N
他已連續三日未來，大哥曾說，地府一日，世間一年，而這人間三日，對身在陰冥殿堂的他而言，說不定只是眨眼工夫。
% V7 h( O( [1 `3 l “你去了哪兒了？”此話一出，瑤光真想咬掉自個兒的舌頭，他去哪裡又乾自己何事？！他、他不來就算了。才見面，心中對他又起情怨。7 B. X( S4 t( _, m: `" h
他微笑，昏黃的光線柔和著臉上的線條，將白衫染上淡淡暈黃。
2 S) b. r7 S) \1 v6 \9 B: _ “處理一些公務。淮南水災、山西鬧乾旱，死了不少人，總要安排。”尚有一事他不願說，天師特意駕臨地府，要閻王與文武判官替他新收的小妹留意好對象。陰魂行、生人可以、成仙正果者尤佳，閻王教他的話逗得哈哈大笑，直嚷著，成仙正果如何娶妻？！
7 x1 q( C$ F# y$ G X' }0 s& h 雖如此，他總覺天師話中有話，銅鈴眼中精光熠熠。
~4 T' U7 k, Y 瑤光豈知他心思轉折，聞言不禁輕輕嘆息，“老天爺總是無情，而世間人盡求佛，佛在何處？”
+ l1 h" \) n u/ Z “事定有前因後果，有奇妙的玄機，不是上天無情。”
: O4 G: }0 d' n/ _ 他中低嗓音很柔緩，如深夜靜謐中的潺潺溪河，瑤光方寸輕蕩，瞥著他一眼，又不自在地轉開。“我、我不要聽你說道……”
4 ]+ w6 F# m- A" v8 G “好，不說道。”他笑出聲來，並不強求。“其實，我說得不好，真要學，可以托天師在天庭為你求一良師。他們對道法專研，有精闢的見解，不像我這小小判官，只懂皮毛，不學無術。”
, o7 J$ o( d+ `6 z0 b' ] “你哪裡是不學無術？！你、你的法術好厲害，我好佩服！我、我——”不知怎麼表達，她有些激動，還是按捺住情緒。不能再陷下去，真的太深、太深了。
& w9 P4 w; _, l8 E5 ?, W+ `9 L 將她小臉上欲言又止、期待又壓抑的神情盡收眼底，文竹青單手握住腰間綠竹笛，拇指無意識按揉著笛上孔洞，他不曾察覺，此刻他的面容亦在壓抑。半晌，他開口，轉開了話題，“豆子睡了，你來，有事？”* I5 z# Q$ x- w& ~4 N- f9 X; q
她咬了咬脣，搖頭。“我見屋中有燈，以為豆子忘了吹熄。我聽了你的話，盡量少去與他接觸，我知道……身上陰冥之氣對他不好……”
3 ]% I0 S1 ]+ I& P 又靜寂片刻。沒來由，瑤光竟想掉淚，脣咬得幾要滴出血來，垂著螓首，她已旋身要走。
# @! i2 c! v* `1 L! W0 d4 r “陶姑娘——”他喚住那瘦弱的身影，心中有陌生至極的情緒，直覺不準他深想，那是危險的漩媧，一旦墜入，只有墜入。
9 B4 e% W( \9 R8 M 瑤光步伐稍頓，並不轉身，因眼眶蓄著濕意，她努力挺起背脊，等待著他。他似在掙扎，瑤光感覺到身後略微沉重的喘息。
* T0 T- {" `8 ` “有關於串鈴兒的事，我十分抱歉。那是你期盼的夢想，卻毀壞在我手上，我絕非瞧你不起，你是好姑娘，有著極好的心腸，這百年的飄蕩你既能忍下，要修成正果指日可待……只是你不願，沒誰能強逼你。往後，我也不會再說些你不愛聽的道法，你願學法術，我便教你。”他頓了頓，深深吸氣，“若能，希望你的串鈴兒有個好歸宿。”
7 P1 E' T+ h5 x- x6 w I! ? 瑤光猛地抬手搗住將要逸出脣的啜位，身軀這麼僵硬，酸楚漫天而來，她沉浸其中，魂魄彷彿要分裂開來。2 Q( u* Q, o$ g! I
是她貪求，對一個不屬己的男子，一份不屬己的感情，是她貪求。這即是人間情愛嗎？苦勝黃連，酸楚亦甜，那串鈴兒許下的願望真的實現了，她著實嘗到這滋味，已不後悔。
! T, H5 n: B0 i9 c “謝謝。”道出這兩字，沒想像中容易，拭淨冰冷的淚，她嘗試為自己笑。緩緩地，她掉轉過來，小屋中仍是燈火昏黃，那白衫身影已不復見。
! f0 T0 T6 P. @# a2 R1 Q3 T2 ` 捏熄油心蕊，瑤光離開院落，在相同的地方流連。
4 e: E" H7 \$ V+ b3 L 月脂灑在她半虛半實的身軀，形單影只，可她的內心卻不孤單，因有一番經歷，體驗過些許情感，即使是哀愁，也是美麗的感受。
! h' e- |, F( c9 Z1 J. t; h 她可以喜歡他，悄悄的，不讓誰知曉，只要靜靜的，已然滿足。* ]& T, X' ^9 y9 F/ ^
對著天際一團月，她幽深地吐出氣息，舒展秀眉，眸中有著氤氳的霧光。她散漫拾步，往柏楊樹方向而去，聽著小河流聲，想著女兒家的心事，毫無預警地心戰慄了起來，鈴音聲聲敲擊著她魂魄。
# s2 ^* Z$ n# \2 m$ t. q 螓首一抬，柏楊樹下不知何時佇立著男性身影，瑤光歡喜，飄也似地奔了去，直到愈夜愈皎潔的月光由枝丫間的縫隙灑下，她瞧見他的面容輪廓，以及教他握在手中把玩的串鈐兒。
, p, Z6 w! T$ g “你是誰？”
% h0 L/ q' E+ s/ @7 L9 G2 P9 R “你是誰？”- g% y2 K2 S; p/ f
他的語氣飽含戒備，偏向褐色的眼眸銳光閃爍；而瑤光則是愕然發怔，她以為、以為是他又回來了。兩個竟是異口同聲。
* C9 n" Z5 q; J: j& Z “你、你瞧得見我？”她眸子睜得更圓。
% \- }! f) c% X. m, g 褐色的眼細眯，一個極細微的表情，男子主動步出樹影，整張臉清楚地展現在月光下。“你是誰？”他口氣稍緩，有著魔似的韻律。! |. _7 G+ S8 I, `
應是具異能者，能憑肉眼見幽冥之事。瑤光不動聲色，不想點破嚇著了他，只拘謹地笑了笑，“小女子是陶家村的人，公子，您手上的串鈴兒是我的，請還給我可好？”& S; [) _2 s& N a6 Z7 s
“是我自樹上取下的。”
; e f, r, x) z a4 j “我掛上去的，忘了取下。”瑤光說著，伸出一隻手，掌心向上，“請還給我。”不知怎地，感覺他臉色不尋常的蒼白，是毫無血色的。( x4 ?0 {! u j2 q, K/ c
瑤光正思索，伸出的小手猛地教他握住，男子的掌既冷又冰，緊緊包裹住她的。瑤光一驚，使勁兒想要掙脫，他卻整個朝自己撲倒，雙雙跌在地上。
( V+ f- [: d1 M- B/ S1 W “你、你——”天啊！她腦中空白一片，奮力推開他的肩膀，急急爬坐起來。: x3 B- ^2 n; k1 q2 H& {, V/ \# e; V* V
“喂——”試著喊他，那男子毫無動靜，瑤光小心翼翼蹲了下來，探了探他的鼻息，還好，雖是氣虛微弱，仍是一進一出。" a9 p9 ]. c% x7 ^, n! k0 d
翻過他上半身，這麼近的距離，瑤光發現他挺年輕的，約弱冠之年，身長與文竹青相當，不如他清雅俊逸，五官不如他好看，可能是病著，連膚色也白得沒他透亮。& K2 f9 I, Y+ P) x" y
瑤光啊瑤光，你這麼比較是做什麼？！- D) w; Z+ y& [9 B) x
她輕輕嘆了口氣，將他掌中的串鈐兒取回。雖然，她告訴過文竹青，重新把鈴子系於枝丫是為尋另一段姻緣，那時，她賭氣的意味重了，想要他曉得，他不要她便算了，這世間總有誰相思與共。
$ N% v* [9 y8 v 可如今串鈐子讓此人取下，光看他握在掌中，她一顆心都獰了起來，不喜歡呵，就是……不喜歡。/ c4 o& z$ l$ m
“公子？”見他眼睫稍動，好似回魂了。% {7 |+ _6 Z3 Z
褐目一張，鋒芒流轉，瑤光教那高深莫測的幻色吸引，是人的眼睛嗎？她怔怔想著，嗅到緊繃的氣息，身子不由得離他遠些。& u2 @! C% s" e; n
“多謝……姑娘。”他彷彿知曉眉眼太過凌厲，收斂了斂，緩聲道謝。
& \ |( n+ ? m. @' ~ “呃，我沒幫你什麼。”瑤光起身欲走。
5 V8 e# w0 O' c “是我不對。冒犯了姑娘。”他對著她背影道，氣虛地咳著，勉強又說：“自小我就有心窩痛的毛病，我是……這幾日才由京城遷移來此的，這邊好山好水，適合養病。”他脣角無奈地上揚，雙目瞧著緩下步伐、半轉過身的瑤光，“家人將我看顧得緊，我是趁黑溜出來岸邊散散步的，沒想到老毛病又犯了，才會捉了姑娘的手，若有唐突之處，真的對不住。”末了又咳了起來。
1 v" G/ `& @5 {" p1 r3 V( R5 K: r 瑤光不知該不該相信他。“你病著，快回家去吧。這兒夜來水凍風寒，你、你別再待下。”她朝他微微福身，掉頭離去。& q( ^3 a; n! p! d
若教他知悉她的身分，莫不嚇壞了他？！瑤光如是想，卻不知身後那對詭異的眼，已將她看得透徹……0 O; G: W4 T8 }8 H, @
半鬼半仙體，卻有人的思維？呵，有趣。
5 S' w; m$ q8 y/ x L1 K+ _ 在抓握她的手時，便知她非生人，無鬼魂的虛幻，無精怪的妖邪，仙靈之氣雖淺，卻十分清明。再有，她的笑頂可愛的。
/ U8 W C2 S7 r n* I: ]) T3 |& k 吞噬這樣的靈體，應該能助長他恢復傷勢。/ G" W9 i9 c# v3 J/ f
無色的面容灰沉蒼白，想起抓鬼老道刺在心窩那一劍，他全身關節盡僵，褐色的瞳燃燒熊熊熾焰……
8 s: ?- j$ w/ I6 H 明知不該想，瑤光好煩好煩，就是控制不住思緒。
; d3 d, X' q( }2 E" g$ G4 ^ “靜心。”一貫溫和的中低嗓音。
2 r; J2 z5 j$ F/ }8 e! W) T 靜心！靜心！他又不是她，怎知她心中澎湃？！此劓，他正自教她結手印時氣貫之處，修長的指按在她手背上，兩人肌膚相觸，微微刺麻、好生燒燙，她感受著，心音急促，如何靜得下來？！
! t" G' E7 Z8 j “我、我忘了下一個該怎麼打，是左手食指在上？還是右手？”不是忘，是壓根沒記起來過。他若保持距離、以口述教導，瑤光說不定學得快些。
2 Y6 N$ A4 e, w {3 N “結印要意隨心行，重氣法，不僅順序要對，口訣亦是。”他長指施力，將瑤光糾結成團的十指震松，語氣溫和中帶著少有的責備，“心不平氣不和，如何意念貫通？你既然要學，就好好學，別浪費我苦心教你。”$ B; U7 ~0 n0 _5 I# G
“是我錯……對不起。”她望入那對靜謐無波的眼瞳，很快地垂下眼睫，重新盤腿坐正，聲音持平，“我會好好學。”她不想他生氣，雖不曾見他發脾氣的模樣，但流露在言語上的責備，已教瑤光難受。0 e6 T4 x( D3 Q- o$ `! w, L& D
深深瞧著她，文竹青內心實是波折起伏，他多久沒動怒？
+ s0 s: d# ~' V: p$ Q# c 一向是心如止水，凡事淡然面對，他不沾世俗情愛，在陰冥界中一切清楚分明，善則賞、惡則罰，如規如矩，刻畫出嚴謹而安全的範疇，任凡間人情世事！來到森羅殿的明鏡前，絕無虛言假象。
$ t N4 O) n6 {5 I 這般的歲月他過久了，也慣了，且到她的出現，引起不該有的興味，在止水中投下一顆小石，生起漣漪，添了亂。1 v5 ]; J7 T% M2 s# J( Q* w
見他遲遲不出聲，瑤光壓製體內千斛萬鬥的情愫，雙眸直直凝在某點。
b! N. Y2 r% c: _$ A “我會盡力學的，待學成幾分，有了自保的功夫，我獨自在這水岸，大哥也能放心，屆時，你就毋需日日來教導我，倒也解下一個包袱，不必再受拖累。”她脣邊輕揚著笑弧，逕自閤眼暗默口訣。原來，心與體可以分開，一個喊著疼，另一個卻能以笑相迎。, r6 v* O' |" F0 S( s" v* k
胸臆泛起怪異的刺疼，又是這莫名情緒，只在對著她才有的癥狀。' c2 u F0 ]4 p. r* L% W4 ]
“你不是包袱。”& {5 `2 R) S5 `, `) j3 }
錯了。對他而言，她確是累他不少。. Y& e) G5 \5 c
因她阻撓，他不得不親自出馬解決大聲嫂的事；受大哥所托，在此魔胎亂世之時，他得看顧她的安危；她流連不走，想陪著小豆子一段，卻未思量自己身上的陰寒之氣可能傷了那孩子，到得後來，仍是他扛下這個擔子，教一個孤兒奠定弘志，謀求生存之道；他對她說道，她不聽，教她法術，她又無法潛心修行。" J+ P- M# o9 S3 I( S0 n+ u
再有，串鈴兒之事已教大哥知悉，大哥那句豪放狂語不時在她腦中盤旋——% m1 \% f+ C$ C/ G) ^! n
本大師就不信，我沒法將妹子嫁他為妻！
( V( l/ V0 ?+ e 會引出怎樣的風波，瑤光已不敢想。這般模樣，她不是包袱是什麼？忽而，她微微笑開，故裝無謂。) [% }- W/ L$ I( K
“是呀，我不是包袱。你要教我變成一坨包袱的法術兒嗎？那肯好玩啦，將來誰惱了我，我便念念咒語，把他變成不動不支聲的包袱。啊！”; U' A8 S$ Z5 J6 s% Q8 A& s
瑤光輕呼，因他失態了，驀然間按住她的雙臂，細長黑眸中竟有痛苦的顏色，這一時分，平靜的假面正悄悄龜裂開來。5 M/ p+ R% z" U$ Q. f7 ^: @
這凝視，如熾如火，兩個卻不敢稍動，怕一動，從此失掉維持的界限，到得那時，他與她何以自處？又何以相處？徒增痛苦罷了。+ J) `6 ^* A# |0 i, a6 v3 H0 w5 O
瑤光端詳著他的五官，仔仔細細的，在他眼中瞧見掙扎。9 H, _* T/ y% u, d% D
若是強求而得，也難暢快，她不要他有一絲一毫的不甘，兩個走到這一步，她心中有憾，卻已足夠了。
8 b6 _! }1 J; a* J) p& ^ “竹青……我想這樣喚你。”她笑得多美，溫溫柔柔的。“有些心中話想告訴你，就在此刻，就說這麼一次，你或者不愛聽，但聽過了，便把它忘懷吧，永遠也毋需記起……或許要我說出，我的心才可能獲得真正的靜然。”
3 ?- Z% ^5 a8 ~$ ?) o0 U “你別說……”他竟是怕，怕她的心底話教他無法承擔。眉淡蹙，他眼睫低垂著，柔音沙啞，“別說。”; X2 C( U7 q+ R) P. u ~
心意已現，如何不說？！
1 |( M( ?6 W4 \+ ~- b! l9 t “我說過，我不學你，無情水自流，我自知無力做到。可無情有無情的好，多情有多情的惱，我甘願受這多情結的果，不管是好是壞、是苦是甜，我是嘗到了，冷暖唯心知曉，不後悔的……”玉般透瑩的臉掛著兩行清淚，那脣仍是彎著美好的弧度。. X/ e/ S9 N7 z; Q9 X* ?
“若我成了你的苦惱，竹青，我很抱歉，但過了今夜，我絕對會管好我自己，不再2 e E; | u: [) H* I; ]! n, \
侵擾你，也不再成為你的包袱，從今而後，我會專心一意學習，不讓你為了護我而受傷，我能保護自己。“. l1 @: W. `9 w# p' @ ~
見他乍現迷惑，瑤光抿了抿脣續這：“大哥告訴我，靈通護體守護的是元神，那日你教熱水燒淋，肯定極疼……我不再那般任性，也不再衝動，我、我會學著看顧自己，盡快讓你放下擔當。”. _3 y" [3 ^/ W4 j; F% h
結束一段話，她咬脣偏開頭，知道他幽深的眼神梭巡著她每個細部的表情，卻聽不到一句回應，然而，按著她上臂的掌力這麼緊，幾要掐疼了她。這樣……也好。/ |3 C/ B0 l" e, ~ o) g& v
他與她便歸平靜，能漸行漸遠，然後再無交集。而她那些的自我多情，就埋在心中最最深處，只許自己知道。2 [' W% k, H+ p, J. g/ c
這樣，沒什麼不好……
) i% E6 L, L9 O+ ] “姊姊，你都好晚才來看我，豆子想同你說說話，等著等箸就睡著了。”2 H% u4 W l9 U4 N" F L* H7 ?
女子坐在窗邊木椅，膝上一隻竹籃，全是些線料和繡針。“既然是睡了，怎還知道我來瞧你？”手邊縫綴未停，她頭抬也沒抬。# Q% W! l7 V) q8 E$ z9 L8 _
“我醒來，見衣服上的破洞補得漂漂亮亮，破鞋還補好、納新底，就知道是好姊姊來過啦。若不是姊姊，還能是誰？總不可能是黑頭吧！它別咬破我的褲子就謝天謝地了。”小豆子說得高興。, t: W8 O4 m; L
瑤光笑了出來，睨了他一眼，“快寫字，沒練好一百個字不準停。”! t! C- l% T0 ^# `6 f l: @
“唉唉，好，我知道。”持著毛筆寫下幾個字，他又是動頭又是動腳的。
, k* e5 G) ?% r6 L( }$ X% u I. ]- g 聽見他哀聲嘆氣，瑤光仍是縫補著，靜靜問：“有話想說？”
$ I" X0 e z( w) h “是呀是呀。”他乾脆放下筆，眨著眼睛。“好姊姊，豆子這話不說憋著難過。”
; T h$ Z, {- |# [* F! V “那就說啊。”
8 a6 `' `1 W9 f3 A' e. ] “姊姊，你同竹青哥哥是怎麼了？”
- c$ T* O1 H$ J( N “啊！”針沒捏準，直直刺入指尖，瑤光緊緊按住那滴血，如同緊緊壓抑住一份多情而得的苦楚。她將它理在深處，不想誰再來撩撥。
/ x W, U) z2 } “哇！我、我找藥替你抹。”他急匆匆跳下椅子。1 r j0 _! ]7 I! W5 b
“豆子，不用找，這小傷沒事的。”她垂著頭重拾針線，淡然道：“你快練字，別想偷懶打混。”
3 j+ x9 c/ N+ Q1 X4 e$ u( F1 s+ s “瞧啦，才提名字而已，姊姊就這反應了，若說你們兩個大人沒怎樣，那真有鬼了。”是有，他面前就坐著一隻。“你們倆真奇怪，一個來，另一個就不來，若不小心遇上了！就各坐一角，半句也不吭……你們吵架啦？”
4 R" j& G3 ?) _ 真吵得起來豈不更好。她暗自苦笑。5 `$ J$ @ |3 S$ ]3 J4 R* Z
“我與你竹青哥哥是大人了，孤男寡女常處一室總是不妥。”
$ B' ~) T4 }) A1 s j “有什麼不妥的？！姊姊未嫁，竹青哥哥未婚，你們兩個配成一對兒剛好。”% D) z7 q: o% D( z2 L4 e# z
“豆子。”瑤光將衣衫放下，口氣轉硬，“你再說這些渾話，我、我不理你了。”2 x t. R9 m+ p( L: @! j
小豆子吐吐舌頭，懾嚅著：“好啦，不說就不說，我問竹青哥哥去。”) h; B' P" P% G: h
“你說什麼？”3 i0 N- E' ~" F- s5 C, X* b3 }
“沒有。我、我練字。”精靈的眼滾動，趕忙拾起筆，正襟危坐地練起書法。
4 {$ I2 D, x2 K3 h3 _; V C 屋內一燈如豆，恢復了靜謐安詳，可瑤光內心已讓男孩的話攪亂。7 E5 P- K2 E- |6 C* A: T
夜深，小豆子睡了，她在院落內的石階上坐了下來。
$ a9 F0 D) ]3 g" Y 每夜每夜的月娘，總有不同的風貌，看著人間的聚散離合，在百年的生前，也曾灑落她滿身銀光；在飄遊的漫漫歲月，溫暖著一個孤單心房。
! T; h- |0 N, B8 q: k 而將來……瑤光對明月一笑，明日亦如今朝，時光之於她，並無意義。7 \, p; Z; L$ R2 U: T% ?( |- O/ N% x& ^
“黑頭，你怎麼不找個伴兒，生幾隻小黑頭？”她轉過臉，對那隻趴臥著、睡眼半眯的老狗笑問。
: X; `8 a0 E! M! e7 B0 y “嗚嗚——”好似嗤了一聲，眼皮掀也沒掀。: U: v Z" p$ a3 c
“你也老大不小了，我瞧，桂花家那隻白團兒對你挺意愛的。”
+ W$ `( V. [+ U: Q" w* w$ D “嗚嗚嗚……汪！”它晃著頭，頰邊垂肉亂甩。+ _6 `7 a* k$ W7 T7 @
瑤光輕笑，正欲安撫，忽見老狗頂毛豎直，眯著利眼，對住小院外齜牙咧嘴。+ B' u' X1 ?2 u' A0 A, W; J
同時，昏暗中出來了一個身影。: l8 x3 E+ L- `! S1 v
瑤光盈盈地立起身子，待瞧清來人，心頭稍稍一沉。
6 o/ d. {4 J+ v4 R# C0 p6 v4 O 她知道自己在期盼什麼，這美好的月夜若能相伴，即便不交一語，也是萬分滿足。; J: S* T5 V; h# o
只可惜，來的不是他。
0 y* b( g# V5 B! ~ “周公子。”瑤光朝來者僵硬地點點頭。自那日他無意間取下她的串鈴兒，又在她面前心疾併發，瑤光總無意間在水岸與他相遇，特別是在靜夜深沉後。瑤光只知道他姓周，名字他似乎說過，可是她沒費心記住。因為家人將他護得太緊，僅能趁夜偷溜出來透氣散心。& L6 C2 Q( h5 v0 ?- @( T
“我想見你。在河岸沒遇著你，信步走來，在院外聽見你的聲音。”他逕自步進院落，腳步在見到黑頭敵視的姿態時稍頓了頓。“你養的狗？”呵，對她是愈來愈興味了，極少陰體能與犬類融合相處，但這隻老狗很是護她。" k4 f2 E2 p6 a7 ?
“沒、不、不是，黑頭是豆子的。”瑤光教他的話嚇了一跳。
6 r) i5 v# c; w) ? 他為什麼要說那樣的話？瞧他一臉自若，瑤光雖假裝不在意，但所有的感覺極不自在。想要離去，又找不出好藉口。
9 @. |$ ?& J2 y- k 害羞又可愛的姑娘呵。
' d! D, A Q. a6 h% O4 I 他冷冷暗笑，面容白得異常，絲毫不將發怒的黑頭放在眼裡，緩聲道：“幾夜沒見你，我真想你，茶不思飯不想，病是愈養愈重，心心念念都為你，就希望你能出現在我身邊，以解苦楚。”
+ Y5 a! K, c% x7 |4 \3 s" M5 ~ 聞言，瑤光一顫，容色陡地沉下，如罩寒霜。
P- W1 l: [/ {8 G) F “周公子請自重。你……你不該說、說這樣的話。”
3 F+ Q! r# i+ {: K% X4 b& g6 x “喔？說怎麼樣的話？”他單眉挑起，偏淡的眼瞳流轉冷光，半身隱在黑暗中。“你告訴我，是哪一句話惹你生氣了，我不說便是。”
! b# _, b# w$ x* d! J6 E “你——”瑤光覺得自己受了輕薄，卻窮於應付。陶家村向來民風樸實，她流連在這水岸長久歲月，還沒見過哪家青年敢如此調戲姑娘家。
& q- A) w3 G/ z9 T( G/ J& K 黑頭的反應好怪異，渾身肌肉都繃緊了，喉間發出低低咆聲。9 g# R: M9 r& c
瑤光心思轉著，不禁憶起魑魅魍魎擅自前來拘提大聲嫂魂魄的那夜，黑頭也是現在這模樣，一副想將來者撕吞入腹的撲咬架式。# Y9 Y3 u3 e- b8 d6 a0 w
二話不說，她捉緊裙子舉步便走，上臂卻教他拽在掌中，拖了回來。, N& \/ }+ {- D" ~: [0 w2 {: i
“你想幹嘛？！放開——”除了臉白得可怖外，他哪裡像個生重病的人。瑤光生氣地瞪著他的眼，一陣麻冷由腳底竄起，漫到頭皮，天啊！這情況真的詭異至極，她原就是一團寒冰，竟還會感到戰慄的冷意。
. w* M5 N: w: f- c8 I; @ 黑頭叫了一聲撲將過來，爪子尚未觸及他的身體，便讓一股突來的陰風掃至墻角，嘴中溢出血絲，動也不動了。" G, w9 ?+ s5 s8 U& H6 K, D
“黑頭！”瑤光拍打著他，“你到底是誰？放開我啦！”/ Z7 I! c1 E! S$ r) R& X- {
他低低笑，蒼白中有一股駭人的陰森，臉龐對著她逼近。+ o; _' t/ K$ D+ a# P5 P
“你又是誰？呵呵，小小的孤魂鬼魅。你的路走岔了，到我身邊來吧。”
, U9 @) J* f* r! ^/ d- F1 U0 c: p 他知道她，打一開始，就清楚她的底細？！瑤光怔了半晌，瞠目結舌，甚至忘了掙扎，隱隱約約猜到他是誰了。" X6 o" y) @1 `5 a
他鎖緊臂膀將她抱在懷中，沙啞地道：“你夜夜徘徊肯定嘗盡了寂寞，我可以給你溫暖，跟我在一起，永遠都不會孤單。”在吞噬她之前，他倒可以嘗嘗她的滋味。
g& i0 T3 f' W 她已不孤單，因有一份情，她呵護在心。. K' P! s/ G- Z" \
“放開我！”猛地，她揚起未受束縛的另一隻手，狠狠甩了他一巴掌。
6 W7 x" S2 V9 V* |5 L" G 他的臉教她打偏了，雙臂仍抱緊她，下一刻，毫無預警的，他按住瑤光後腦勺，發狂地蹂躪她的脣瓣。: S2 l) C+ l' g# M
周遭空氣陡凝。危險！
5 n8 i& L& ]/ [3 m; s: f. Y. s 還沒嘗夠懷中人的甜味，他已驚覺氣流中的緊繃，一道半月形的光刀迥旋而至，加上瑤光憤恨的掙扎，為避襲擊，他不得不放開她。: ^7 o, c& i, k4 K8 f
光刀似有生命，在夜月下劃出銀亮軌跡，他躲開第一擊，身軀凌空後退，當光刀旋至跌坐於地的瑤光頭頂，那個人終於出現，他立在她之前，白衫飄飄，掌心輕輕托住半月形的光芒。& i3 g. `- E3 k7 I) r: ]) C
不由分說，連半點思考時間也不給讓，他五指一旋，光刀復又飛去，接連發出三道殺氣。就見三片薄光如疾箭，分向三個方向包圍對方。
% n& `$ D2 |" j. O3 y “若非我受那老道一劍，這區區光刀能奈我何？！”他喊著，聲音已在遠外，那三道光力有法術加持，亦破空追擊出去，紛紛消失在夜中。
% `' Z: K2 I+ I# W 文竹青曉得該追去，為這魔胎，天上地下不得安寧，如今他主動現身，應趁其魔性大減之際滅絕他的肉身。
0 D, M ^- Y' i& K 他不該遲疑，可想歸想，兩腳卻走在原處。
. f6 x; |0 K$ o 指節在顫著，他在生氣，心幾要炸開。
* c, y) ?0 q, V8 Z9 j( Z 撞見她讓那魔胎幻化的男人抱在懷中，見他強吻住她，文竹青腦中已沒有理智這種東西。3 l% e, X* M& R
方才的殺意中，不僅是為公，更是徇私，為報復他胸中翻涌著、教他再難忽略的嫉妒，那三道光刀有他私慾的加持。# B9 k8 n$ _* U
大半晌，好不容易按捺住凌亂的情緒，不教它們淹沒意志，他轉身回頭，卻在瞧見跌坐於地的瑤光時，又險些崩潰。9 k2 p9 V; f3 J# [0 c
她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，小臉埋在弓起雙膝，長髮披著憐弱的肩胛，哭聲被壓抑箸，只見小巧的兩肩緊緊顫抖，瞧起來這麼小、這麼的需要保護。
5 s* o9 ?" u$ q$ H5 Z3 u1 T* `7 F7 O 他走近蹲在她身邊，捺下想碰觸她、將她擁在懷中安慰的慾念，溫和地道：“我教的那幾招，怎麼一招也沒用上？你是不是又偷懶了，臨了忘記語訣？”他故意說得輕鬆，脣角微微彎箸，胸中卻郁結難受。
& c* j4 j! N2 v' ?$ Q$ J% r 瑤光不理他，還是維持不變的姿勢，只是哭聲響了點。
! B. f) W* }5 w( i. W “看來，我得督促得緊些，總不能一遇上危險，就傻傻任人欺負。”
1 {. ^0 _. ~0 O+ ?3 i. ^: } 這話說中瑤光的痛處，她具的是教人欺負去了，委屈一波波襲來，她猛地撲進他懷中，抱住他的腰，毫不矜持地放聲痛哭——; A; q$ v, B! r
“都是你……是你不好，嗚嗚嗚……誰教、你、你來得好慢……他、他……嗚嗚嗚……”她邊說邊哭，邊哭邊說，小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捶著他，“都是你……都是你啦……”9 [* ?# n+ n8 F
“好好，是我錯，我不好。”他長嘆了一口氣，雙臂有些遲疑，咬了咬牙，還是輕輕地攪住她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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發表於 2007-10-15 10:23 A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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