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發表於 2007-8-26 10:36 PM | 只看該作者

[轉貼] ［長篇］陰陽師

故事

陰陽師　第一卷　夢枕貘
  D( Q) y5 F$ a( 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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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 m" D% F/ s6 [( Y' N7 S5 b+ w
0 s. L& `+ u7 {7 ~, ^! Z
陰陽師第一卷

陰陽師——有鬼盜走玄象琵琶 ; K. [8 g" t% l
, B! I4 ]! D! e

一
0 J, h& ]6 M  ?7 d" ~/ {
說個奇妙男子的故事。
! T" n5 n( n+ b; Z( {) I7 w
若要打比方，故事中的男子，就像朵隨風飄蕩，懸浮在夜闌虛空的雲。9 ]0 ^+ a1 V/ Q% k

我們看不出飄浮在黑暗中的雲朵，瞬息間形狀會有什么變化，但持續注視，卻會發現雲朵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變形。明明是同一朵雲，形狀卻無法分辨。

這正是那樣一個男子的故事。男子名為安倍晴明，是陰陽師。2 |% R4 c% G, o
. o9 n4 {# d3 O0 K, W6 C
據說他生於延喜二十一（公元九二二）年，正是醍醐天皇的時代，不過，他的生卒年和此故事沒有任何直接關係。或許不去判明生卒年為何時，反倒能增添故事的妙趣。

總之，暫且不要在意這問題。7 ^4 z# m1 U9 Y6 D3 c8 p, Y9 A( Z
' u/ `9 n2 q/ n
我打算順其自然，讓故事隨心所欲的發展。要敘述安倍晴明的故事，這種寫法應是最恰當的。2 u. R( E* [- r+ m' S
' i7 l# c* K6 {3 ~0 h+ j' d& [
平安時代——是個暗昧（注：原文為此。）尚存的時代，當時有不少人對妖魔鬼怪的存在仍深信不疑。這時代，妖魔鬼怪不住在水遠山遙的森林或深山窮谷中，無論是人、鬼、或陰魂，都同時存在於京城暗處，有時甚至會屏氣斂息地與人同居一個屋檐下。8 P2 E, l5 f/ }9 h7 e) X' P

陰陽師……簡單說來，大概可以說是佔卜師吧。雖然也可說是幻術師或靈媒，但兩者都不夠確切。( p) F$ T% r2 O+ \/ w; b: }, {
0 _  z0 M# E3 ^' k# M
陰陽師懂得觀星宿，通曉人相學。不但會看方位，也會佔卜，更會畫符念咒致人於死地，還會施行幻術。對於人們看不見的力量——例如命運、靈魂、鬼怪之事，都深知原委，並具有支配這些神工鬼力的技術。

這是服事朝廷的官職之一，朝廷內甚至設有陰陽寮（在律令制中，隸屬於中務省的機關）。

晴明本身自朝廷授受了“從四品下”的官位。

從一品是內政大臣。/ R+ B; A. O7 b9 J* p. V8 e/ ~
6 _1 @: i; {+ q+ x9 D
從二品是左右內大臣。) R" S2 E" B7 [3 x! V6 z' ?
4 X, a4 l! |6 |) n; ?
從三品是大納言、中納言。9 n  Q  T) q9 K; c3 ~& O* 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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依晴明的身份地位，在朝廷中應該有很大的發言權。

有關安倍晴明的事跡，《今昔物語》中記載了幾個很有趣的小故事。+ \- D: ?, s& I1 z* s

據說，安倍晴明自幼時便追隨一倍名叫賀茂忠行的陰陽師習道。

而且，從那時起，晴明就顯示出其陰陽師的特殊才能了。* }+ O* `) i) I7 P

似乎是一種天才。4 S4 F# c% u  |
* B! m3 F/ v+ U1 Y
《今昔物語》中記載，晴明還是少年時，某夜，跟隨師傅前往下京。- a* k# k0 c- ?8 C: \* I2 h2 L1 a# L
  y0 J. ^: O7 A* S
下京在今日的京都南部。+ S4 Z' p+ U# ?! r
0 R  s  K2 M6 A! T
一行人乘車自皇宮出了朱雀門，再穿過朱雀大路，直到京城南方盡頭的羅城門附近。  @8 V( N! ~3 Y) P  A

從皇宮中心到羅城門，約有八裏多的路程。

一行人乘車出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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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今昔物語》中沒說明是什么車，或許是牛車吧。3 [: S8 i  I! o5 E
/ L; P9 z+ S- w
也沒說明為何非得在夜晚去下京，可能是忠行想和老相好幽會。在這個故事中，這種設定比較相稱。
2 l3 A: o1 k! _" U  ~6 q4 S
晴明也在隨從行列中。
* O* e* J$ ^6 L7 H+ Z) X1 Z
忠行獨自坐在車內，隨從徒步。/ F7 W8 e# p$ m, p$ E

包括晴明在內，隨從應該只有二、三人。一人牽牛引路，一人提燈照明……另一人應是年少的晴明。書中雖未明記他當時的年齡，不過，可以想象那時的晴明大概不過十來歲。$ r, h  D, C) t) L+ r+ T

其它隨從可能身著整潔體面的布服，而晴明身上大概是略微陳舊的窄袖褲裙便服，還打赤腳。晴明所穿的，應是他人的舊衣。" z2 T& s+ ^/ C# @) R1 a

雖然身上穿的是舊衣，不過，若是他那眉清目秀的五官，凜然鮮明地煥發與生俱來的才氣，的確是煞有介事，架勢十足。然而，事實上應該不是如此。晴明的容貌顯然很端正，但外觀必定跟一般同齡孩童無異，乍看之下，只是個隨處可見的凡童。' P+ p1 D2 V! ^, O" x# o

或許，晴明是個不時有些老成言行的奇異少年。% U7 r! |3 t( W$ R
" z2 u$ c; S, o0 y
偶爾，師傅忠行會在少年晴明的雙眸中，發現他眼底蘊含著與眾不同的才氣。不過應該僅只於此，並未大驚小怪。  m5 R" K1 L$ J& ]+ C& V

忠行是經歷了這天夜晚的事件後，才首次覺察晴明內蘊的天資。+ D5 b  o8 X1 a2 o8 z1 d) I
# k! w3 n5 w+ H$ K' C* O
言歸正傳。6 y: q, s) }5 f

牛車悠閒的前進，來到京城盡頭附近。4 n  \1 Z4 r+ c$ Y" Q7 F

忠行正在車內呼呼大睡。. H) A  n; N% g$ w  I/ r5 ~

走在牛車一旁的晴明，不經意地望向前方，發現前方有詭狀異形的東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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迎面朝牛車方向走來的那一夥人，不正是青面獠牙的惡鬼群輩嗎？, w# i- b- Z6 t7 M4 B
  V9 E( b; J! t8 `
晴明轉頭望了一下其它隨從，似乎沒人看得見那批惡鬼。

他趕忙打開牛車車窗，喊：“忠行師傅……”- A$ s/ z" x% S. w) d7 C  r4 q

叫醒忠行後，晴明告知自己方才看見的光景。

醒來的忠行從窗口探頭望向前方，果然看見一批惡鬼迎面而來。

“停車！”忠行吩咐隨從，“大家快躲到牛車背後，屏住氣息不要亂動，絕對不能發出任何一點聲響。”

說完，忠行施行法術，讓惡鬼看不到牛車與一行人，與惡鬼擦身而過。這夜以後，忠行便時時刻刻讓晴明跟隨在自己身邊。3 G9 Y/ Z$ \0 Y# T" `1 i

書上說，忠行將自己所知的陰陽道，悉數傳授給晴明。8 x0 O7 X, @  t; h. s/ ?3 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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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今昔物語》中描述：有如騰出瓶中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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意思是說，本來將在賀茂忠行這只瓶子中的水——也就是陰陽家之學，原封不動地全部倒入安倍晴明這只瓶子中。

忠行過世後，晴明宅邸修築在土禦門小路以北、西油院大路以東。+ M- f0 f2 B/ w- u

自皇宮中心的紫宸殿看來，宅邸位居東北方——換句話說，正是艮位。

艮，鬼門也。
0 t4 B* y, s; h% S
平安京東北方有比睿（原文這個睿字右邊還有個又字偏旁，我打不出來）山延歷寺，皇宮東北方有陰陽師安倍晴明宅邸，這種雙重構造，當然並非偶然形成。
5 s- T# Z$ e0 R: T, z# ]+ y
早良親王由於涉嫌藤原種繼暗殺事件，遭受廢太子科刑，平安京的外型與構造，正是為了制止早良親王的冤魂向桓武天皇報復而設計。

因此，桓武天皇舍棄只住了十年的長岡京，重建了平安京。

然而，這些都是晴明出生前的往事了，與這回的故事沒有直接關係。

再度言歸正傳，回到《今昔物語》。

話說……某天，一位老法師前來造訪晴明那棟位於鬼門方位的宅邸，身邊跟著兩個十來歲童子。

“請問有何貴事？”晴明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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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在下來自播磨國。”法師回道，“名為智德。”( u  X1 s+ V1 N# k$ s# e* e# H

老法師報出自己的名字後，說明來意。$ R* n: {& L- i

在下早就極想學習陰陽道。素聞此方面，您是出類拔萃的首席陰陽師。能不能請您教授在下一斑半點陰陽學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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智德老法師向晴明略述如此原因。$ o9 f' a% v1 h2 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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……啊哈。聽了老法師的來意，晴明心裏有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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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法師必然熟諳此道，故欲考驗吾來也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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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法師一定擅於陰陽道法術，因而刻意來試探自己——晴明察覺了老法師的真面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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……伴隨老法師的那兩名童子，大概是識神吧。
8 P4 N; c; q% w2 Q
識神，亦是式神。發音是“ ”（shikishin），也可念成“ ”% L9 n+ v9 z/ F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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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shikigami）。四國現存的陰陽道流派之一“ （izanagi）流”，則稱之為“式王子”。) \' ]0 m7 E- i( S& @- a( o# B
! \! N: a5 [  H
是一種平素看不到的精靈。4 S; Q1 A1 }3 I5 M. e) o8 @+ r% v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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談不上是上等精靈，算是雜靈。陰陽師能夠施法使這些雜靈化為識神，並操縱他們，只不過操縱的雜靈程度不一，或下等或上等，完全取決於陰陽師能力。

“原來如此。”晴明邊點頭，邊暗地讚賞，……這老法師的能力還不錯。, U, G7 |" U# I- A2 q6 l

這位智德老法師帶的隨從識神，換做只對陰陽道一知半解的陰陽師，絕對無法操縱。
5 P2 s9 w! ?7 T
“來意知道了，但是今天湊巧有事，騰不出空來……”

晴明要老法師今天暫且先回去，日後擇個吉日歡迎再度光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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邊說，雙手邊伸進衣袖悄悄結印，口中低聲念誦咒文。5 k4 W5 _# Y: ?, K# r3 O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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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么，將擇吉日再訪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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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法師搓了一下手，再將手擱在額上，告辭離去。

然而晴明卻文風不動，挽著胳膊立在原地，仰望天空。; ]* s0 S8 c/ j' [/ W4 X

不久，猜想老法師已經走了二百公尺左右時，又見老法師自洞開的大門走進來，邊走邊探看可以藏身的門廊或臺階暗處。; D6 |+ I3 \. N

老法師再度站在晴明眼前。

“老實說，明明應該一直跟在我身後的那兩名童子，突然不見蹤影。能不能請您還給我？”老法師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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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還給你？”晴明裝糊涂答道。“我沒做什么呀，跟你一道回去的令公子最清楚了。我只是站在這兒而已，怎么可能藏匿兩名童子？”

老法師聽畢，向晴明俯首請罪：“對不起，實際上那並非童子，而是我操縱的識神。今天登門造訪貴府的目的，是想試探您的力量。我已知自己技不如人，請原諒我。”

老法師不知如何是好。$ h( Y( l) z. w) F$ f

“喂，你要試試我也可以，不過半瓶醋的技倆可騙不過我……”晴明突然轉變語調，得意地笑了一下。, C3 S0 ~, Y* T- p, I6 e& F' v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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嘴角浮現一抹雖不至於粗俗，卻也不怎么高雅的微笑後，低聲念誦起咒文。" d4 b& Y4 ~! X

剛念畢，只見兩名童子馬上自門外跑進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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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兩名童子手上各自提著酒瓶和下酒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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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頑皮地說：“我讓他們去附近買酒菜。你們讓我很愉快，這些酒和菜就帶回去吧……”6 e( P* ^. t$ l( v8 C0 J6 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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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若真如此寫來，故事也許比較有趣。不過，《今昔物語》中沒這么描述，只說兩名童子跑回來而已。' ]' L' Z1 l6 R; 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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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法師心悅誠服，興奮的臉都紅了。) j  ^/ T* B6 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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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雖說自古以來操縱識神並非難事，但我未曾見過有人能藏匿別人操縱的識神，可見您的力量確實非凡。”

老法師堅持要當晴明的入室弟子，並寫下名牌遞給晴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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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般說來，術士絕不會親筆寫下自己的名字，交給同樣是術士的人。這等於將自己的性命交給對方。

《今昔物語》中與晴明有關的記述還有一段。* T/ Y) N1 M9 e2 w' a8 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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話說某天，安倍晴明出門拜訪住在廣澤的寬朝僧正。% D9 `; v4 l: k0 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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很多年輕的貴族子弟、僧侶，都趁機向晴明搭話。由於大家早就聽聞有關晴明的種種風聲，談話內容自然都集中在法術上。2 R: Y3 ?  x0 G1 B1 r& F* 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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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人直截了當的問他：“聽說您能操縱識神，那么您也能操縱識神殺人嗎？”/ ?7 U7 ?! @- m) K2 T! _  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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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一開口就問人家專業的奧義，你也太冒失了吧。”晴明可能還故意橫眉豎眼地瞪視提出問題的貴公子。

看到公子眼裏害怕的神色，內心得意洋洋，再微笑說：“不，想殺人沒那么簡單。”8 p% Y% r# |0 L4 q3 o# L

待公子安下心後，或許又加一句：“不過，倒是有很多方法。”7 n- X9 ~* T# a3 o! u$ E+ d7 }4 o

另一位公子插嘴問：“那殺只小蟲應該很容易吧？”3 p% M9 \% {) a3 k: O) ]+ d3 Y7 r0 W  \1 g

“哦，沒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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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回話時，庭前剛好有五、六只蛤蟆跳來跳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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公子又問：“您能殺其中一只嗎？”

“當然能，我能殺它，可是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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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有問題嗎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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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的確能殺那只蛤蟆，殺了之後，卻無法讓它復活。無益的殺生是造孽……”

“拜托，請表演一次就好……”0 C+ K' Q6 ?% {6 n+ 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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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也很想看看。”$ i" m& D+ ^+ ]$ D( ^, m4 k6 t# 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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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也想看！”7 k" T% B# H( v3 d& _3 i5 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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年輕公子與僧侶全聚集過來。

姑且不論與晴明有關的謠傳是真是假，大家感興趣的不外乎晴明的法術。好奇心令他們雙眼炯炯發光，想實際瞧瞧法術到底有什么威力。對他們而言，如果晴明百般推托，不當場施法，其實也無所謂，反而可以留下“那男人有名無實”的話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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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瞪了大家一眼，嘀咕一句：“你們真是造孽。”然後伸出右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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潔白手指夾住垂落屋檐下的新綠柳葉，漫不經心地摘下。

隨手拋出柳葉後，口中念念有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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柳葉飛往空中，輕飄飄飛舞而下，落在一只蛤蟆身上。剎那間，蛤蟆立即粉身碎骨，一命嗚呼，碎肉和內臟四處飛濺。

《今昔物語》中描述：眾僧見狀，皆驚魂失色，戰栗不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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家中無人來訪時，晴明似乎經常使喚識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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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明家中不見人影，但板窗會自動閉合，即使無人動手，大門也會自動關上。

晴明四周似乎會發生各種不可思議的現象。. ?$ t& K; m; G& g! P( @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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雜然翻閱其它有關晴明的資料，可以發現不少類似智德法師與蛤蟆等事的記載，看樣子，晴明好像很喜歡用法術嚇人。- y$ _. l8 ~0 U7 v1 W/ E' w$ Y- d& p6 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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嚇人似乎是他的樂趣。平日一本正經裝模作樣，其實也有孩子氣的一面。

以下只是我的想象。這名為安倍晴明的男人，雖在朝廷做官，卻不拘小節、馬馬虎虎，對民情物理了如指掌。9 m' c! @. ]: v. L$ \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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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個子，膚色白皙，眉清目秀，是相當俊俏的美男子。4 t  K& o+ |+ L

當他衣冠楚楚、舉止風雅地在宮中悠然漫步，所有女人一定都七嘴八舌地盯著他。% C% q) x* `$ k7 j; _) H0 F
  k: y8 Q- K1 N
想必也收過幾封來自貴族女子、寫滿柔情密意的情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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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朝廷處事圓滑、八面玲瓏，不過偶爾也會表現出狂妄粗魯的態度。/ M0 v+ f' d7 {% F7 s8 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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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喂！”——很可能一不留神就這樣稱呼天皇。& O+ P+ Y7 P1 }6 m$ t3 p8 s) K: \

嘴角時常挂著文質彬彬的微笑但有時也會露出卑劣笑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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由於陰陽師是特殊的職業，他不但必須精通歪門邪道的暗事，又由於身在宮中，更須識禮知書。) O( O& @; N6 C! L

中國古詩大略都能背誦，和歌才華更不用講了。至於樂器，琵琶或者笛應該也相當熟練。( V2 B" M' C7 |. O# h8 a

我想，平安時代是典雅的黑暗時代。* U9 X6 L0 r' Y" W$ Y: 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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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刻，讓我開始來講述這位男子的故事。他宛如隨風飄蕩的雲朵，超然自逸地飛舞在雍容文雅且慘惻的黑暗世界中。4 n& x! ^% b- L! ]
4 T( [9 ?$ j) E, O0 L. o% s# ^
[ 本帖最後由冷色調於 2007-8-26 11:15 PM 編輯 ]

冷色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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發表於 2007-8-27 12:03 AM | 只看該作者

作者後記
1 z3 r3 g& R3 E
7 w5 e- {- P) O) Q
% k. _" a7 P- V: F2 J* t- y
在此，謹呈上我所喜愛的安倍晴明和源博雅的最新故事集。* H1 a: I2 l$ | ?

這是文藝春秋社刊行的第五本。2 v' S9 g! y. q& A/ e, f& \' n9 ?
" O; D% R5 u) @
把朝日新聞社的《生成姬》算在內，總共有六本了。3 `) Y$ A. d, ?' i

如果把插圖本《晴明除瘤》（文藝春秋版）合在一起，那就是第七本《陰陽師》了。

2001年，對《陰陽師》來說，算是關鍵的一個段落。+ q9 X; Y1 R2 k5 V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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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天，NHK 分十次播出了《陰陽師》電視劇；秋天，電影《陰陽師》上映。# w: B) W! g0 e5 ], A3 ^: N

TV方面，SMAP的稻垣吾郎先生飾演了晴明，好一個坦蕩的晴明。

拍電影時，我曾提出晴明非野村萬齋莫屬，而在TV方面，則一概由制作方做主了。拍電影時提出了要求，拍電視時再多加置喙，這就不對頭了。TV方面擺出的陣容很棒：晴明由稻垣吾郎飾演，源博雅由杉本哲太飾演，蜜蟲由本上真已飾演。TV版的劇本我也幾乎完全沒有參與。# E2 e& g: a; P5 X4 T, K0 G/ T

在這個意義上，在TV版方面，我雖然是原作者，但其實我和讀者們一樣同處於觀眾的立場。

電影方面，萬齋先生飾演的晴明實在很好。

伊藤英明飾演的博雅也是英姿勃發，道尊的飾演者真田廣之也很棒。# \- g; i/ @ l

導演是瀧田洋二郎先生。, L) X8 u4 I/ k, U
5 w! ?& {9 \" w# l1 v
若就野村萬齋飾演的晴明而言，角色與演員完全吻合，是近來難得一見的吧。9 |9 u) Z: k; n8 c1 m! b, c
/ p# s: w5 _6 x7 x+ g
作品與野村萬齋這位演員同在一個時代，只能說是天作之合。* ~, i4 ~$ S$ |! ~- I' M
* ]/ D; T% s' T' Q+ q( g
野村萬齋先生只身往那裏一站，舞臺上已萬事具備。
; j2 X" m3 y. n* n2 s% |
我總覺得，萬齋先生願意出演這部電影真是太值得慶幸了。我以為，即便只看萬齋先生起舞的最後一幕，已經不枉去看這部電影。5 }% c8 {9 r2 w/ E) D
/ u8 Z0 V. h9 X) j; D7 j
在此，我可能涉嫌為其他出版社做宣傳：我要推薦我正在朝日有聲雜志推出的《幻獸少年》係列。
, \' o1 b2 K4 y0 N6 h
我要說這么一句：我寫《陰陽師》歷時十六年有多，而這個《幻獸少年》係列也是寫了很長時間的故事。
. E8 {& B" o! A+ Z& Q" p# J
故事說的是，在一個美得無可言喻的少年身體內，潛伏著並非這個世上的野獸。

這頭野獸伺機從少年的體內冒出，一再煩擾著少年。

這個係列故事也寫了二十年，與《陰陽師》一樣尚未大結局。

我想，夢枕貘這個寫手的所有本事，都發揮在《幻獸少年》這個故事中了。

即便只是在書店站著翻閱一番，也務必請讀一讀這個故事。# @, X9 c# {# |
! B+ [- [2 }9 E! f! k
賞識《陰陽師》的讀者，必定會覺得《幻獸少年》有趣。

可以斷言，是一個漫長的故事。

我保證這是一個有趣的故事。: n) A5 [) m4 _5 V

就談這些，請大家盡情欣賞這一卷中的五篇故事吧。
: L; c6 ]. [+ Y2 B( M
6 b# ?+ l0 g) J! h0 A4 G- E
- Q0 B0 P+ r% c! w* d$ Z" x
夢枕貘於小田原2001年11月27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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飛仙
( ?+ [- S0 n7 a  L; m4 n7 P4 M, x

6 {: W# K1 g; @! W0 ]9 r
一

兩人在淺斟慢酌。
8 w) Q# Y% y% R0 r' }0 w% w, \
時已過午，陽光仍照射著庭院。
( B7 t& Z  R& Z: f* |
庭院一角，有一個沼澤似的水池子，好幾只蜻蜓在水面上飛翔。7 v! w% T" r4 j# M0 `
0 ~# u& J* B* P2 d) a% _- \  U, s
蜻蜓翅膀的扇動幾乎難以察覺，它卻能懸停在風中。

或左或右地俯衝著，捕食小蟲。

梅雨已經結束。* ?8 `- P$ U. L; S8 m- a% F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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已是夏日的陽光紫色的菖蒲在水池邊開放著。4 P$ u/ ], ?: F- p! |

葉尖上停著幾只蜻蜓。' @& Q* A4 H( t+ |

如果太陽再偏一點，就會涼快許多了，但此刻依然炎熱。1 N% a8 g: }, B2 Z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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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裏是位於土禦門小路的安倍晴明宅邸——晴明坐在外廊內。與源博雅喝著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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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一身涼爽的白色狩衣寬松地包裹著身體。

他額上沒有一絲汗水，倣佛對炎熱渾然不覺。: k  v' S3 a; E: 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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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的紅唇不時觸碰右手端來的素白陶杯。沾酒的唇邊。總像帶著一絲微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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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真是不可思議。”6 a# h8 ]! e) v# a' y

博雅杯剛離口，便望著水池的方向說開了。) q( |$ o5 r- C1 m  b'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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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什么事情不可思議？”/ @& ^+ m( R7 W

晴明只是將視線往博雅身上一轉，說道。7 o7 F* x% o4 u0 w" ?* |

“蜻蜓呀，也看不見它的翅膀是怎么動的，卻能在風中那樣懸停、疾衝。”

的確如博雅所說，蜻蜓時而在風中懸停，緊接著突然轉彎。衝向水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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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也不知怎么能設計得這么好。自然之妙真是無與倫比啊。”6 y4 B' r. J5 p

博雅感佩地點頭讚嘆。5 t/ t2 i9 g& r  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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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人之間放著盛有鹽烤香魚的碟子。* K7 U& c* Z; `

幹手忠輔送來了從鴨川河捕獲的香魚。1 p8 }3 C! d- x" w7 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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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為晴明在黑川主事件中救了忠輔的孫女，所以每年到了時節，忠輔都以香魚相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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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把手伸向烤香魚，一邊對博雅說道：“是時候了吧？”+ j8 v. H) q, O# n) o; @; d& 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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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什么時候？”6 t+ f2 h. {. L: }8 g  V5 ]

“博雅呀，你今天到我這裏來，不是特地來讚美蜻蜓的吧？”

“對，對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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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有事而來吧？”

晴明說完，雪白的牙齒咬了一口手中的香魚。( K1 v7 ]1 [% g9 e% |2 `

烤香魚的香氣飄散到風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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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晴明，是這么一回事……”博雅說。 “不外是坊間盛傳的宮中怪事吧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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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怎么，你已經知道了？”5 e+ }; J( n0 B/ H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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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四天前的晚上，兼家大人也在清涼殿目睹了怪事。% X( W! I9 u1 |( U/ g. q

對吧？“: v5 I6 l2 g, Y

“就是這事，晴明。近來宮中凈是發生莫名其妙的事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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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還有酒，慢慢說吧。等談完也到傍晚了，多少會涼快些。”, i9 ]! g/ U, d- t  `5 {4 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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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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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點點頭，開始講述那件怪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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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. |- Y% j9 D+ Q8 z0 t$ 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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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早聽見那個聲音的，是藤原成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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約十天前——值夜的晚上，如廁的成親在返回時，聽見有奇怪的聲音。

“喲。這可怎么辦呀……”

是這樣一個聲音。

一個沉痛的、虛弱至極的聲音。7 C; ]0 U# V" B* a4 {2 _8 |. b

在這樣的夜晚，究竟是哪裏來的什么人，在說什么“怎么辦”呢？

這是藤原成親從渡殿走向清涼殿時的事。

正當他想：咦，這樣的深更半夜裏，會是誰呢？結果。那聲音又傳了過來——“實在是太難辦了……”3 j) Q) z! R. M& a3 R: p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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究竟是什么要怎么辦啊，是誰在這么為難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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雖然還有其他值夜的人，但不是他們之中任何一人的聲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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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知不覺間，他就像被那聲音吸引過去似的，腳步朝那個方向邁去。1 O1 A1 |6 h1 e# `1 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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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紫宸殿的方向。5 \) g8 J. G' p) Z& a

走在紫宸殿的外廊木地板上時，那聲音自上方傳來：“來者何人？”, ^; _: |. @: x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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聲音並非來自紫宸殿內，而是由外面、且是從上方傳來的。大概是從屋頂上傳來。8 j; d6 ]& h7 d8 Q! o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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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人在這樣的時刻，爬到紫宸殿頂上，在那裏自言自語。* L, J) q- g* [3 @& k0 z

那高度並不是輕易能攀爬上去的。. d) i% z0 N2 b  y4 j! H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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肯定不是人。

想到可能是鬼的那一瞬間，成親的身體不由得戰栗起來。$ f9 S0 X2 }' \! x

他返回值夜的人那裏，匆匆報告了這件事，眾人隨即決定：“好啊，我們就到紫宸殿看看。”8 S) G! \9 ], f; {+ W, l, t$ S

然而，雖然這次人多勢眾，但來到通向紫宸殿的渡殿時，眾人卻止步不前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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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為眾人聽說可能是鬼，都害怕起來，腳下不敢挪動了。: O; o  P. R, b+ _

眾人停在渡殿，成親從檐下舉目望向紫宸殿方向，只見屋頂最高處有個朦朧的影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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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就是它吧。”成親說。

“在哪裏？”。 “啊，真的有啊。”7 T8 C8 L2 L. Q, I! f- N. ^' V+ s% 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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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會是誰呢，在那屋頂上？”8 a) {% l# ^) H9 F/ X2 N" j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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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當此時，半邊明月閃出雲端，那個月光映襯下的影子似是一個人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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似乎有人爬到屋頂最高的地方，蹲在那裏不動。; C2 S% S8 @7 v' 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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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人怎么會爬到那種地方……”

“所以才說那是鬼嘛！”) g$ e2 [% e6 R" W1 X: `  _# _

就在眾說紛紜之時，有人“啊”地叫了起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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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來那個黑影動起來了。) b9 @) p' h. d8 D; ]) N

黑影沿著屋頂的斜面“嗖”地滑下來。當影子滑到屋檐處時，又隨著慣性“呼”地彈向空中。1 U8 B& O$ I! d, ^/ 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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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哇！”

見者無不驚呼。) F+ q3 Y( x, T

照理那影子要“啪”地摔落在地面上了，然而那摔倒聲卻不曾響起。- J( P8 K7 s% y/ 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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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影子就此消失無蹤。) _( y, T- U" W2 s. T! M3 _

從那天晚上起，在宮中聽見怪聲的人越來越多。, M  F) \( p. Z$ v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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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遍尋不獲啊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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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所有的地方都找過了嗎？”

“唉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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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實在沒有辦法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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據說聽到的是這樣的聲音。% P- k8 N# }/ |* Q9 f' Z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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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傳，有一天晚上，有人在月光之下，看到一個紅色的東西在宮殿上空悠然飛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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偶然遭遇此事的平直繼讓人預備了弓箭，彎弓射出一箭。

利箭正中那紅色的東西，它搖搖晃晃地掉了下來。

“咦！”: M8 k5 r3 P. q% R/ _; 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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眾人趕過去一看，竟是侍女穿的櫻襲紅衣。1 Z# f+ u  C$ C; ~0 s, [" c! L

又有一天晚上，在大內的北面，巡夜的人發現了一個跳著走的人影。這人影“噗、噗”地跳起足有七尺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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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誰？！”

當值夜人喝問時，那人影並不回答，而是跳到附近的松樹上，攀著枝幹，消失在樹上。

“別讓它逃啦！”5 F, F% K, |" W4 B

值夜人喚醒眾人，圍住那棵松樹。3 }) a" o$ L$ U0 V  |, n9 p

附近無樹無屋，地上又有近十人圍住，樹上的人下樹逃走應無可能。$ X8 k/ \( d5 F% ^0 L& _! t* 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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雖然弓箭在手，但正巧月亮隱沒在濃雲裏，樹上一片漆黑，甚至無法分辨出樹枝、樹葉與人影。

就在此時，有石頭從上面丟了下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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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塊、兩塊、三塊……9 @/ o( \$ n* c! m0 F7 H3 M' V

不知何故，松樹上的人把帶在身上的石頭扔了過來。9 R4 H: a3 T% I2 J

“敢來這一手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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眾人彎弓搭箭，估摸著往樹上射去，盡管有箭插在樹枝上的聲音，但沒有命中目標的感覺。; A! q4 k% W5 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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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要著急。”

照這樣一直包圍到早上，等天亮了，樹上是什么東西，也就真相大白了吧。" h+ R, M" S8 D" p* t) k' i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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於是眾人通宵等待，到天大亮了一看，樹上竟然什么東西都沒有。  k' l/ ~+ o! W7 _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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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人爬到樹上去看，只見到昨夜射出的三支箭插在樹幹上。

樹是被十來個人團團圍住的，根本沒有逃跑的機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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究竟它是怎么逃走的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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結果，大家得出結論：那不是人，應該是鬼吧。按理來說，人是不可能蹦起七尺高的。5 A, [8 B0 F+ G

而兼家遇到的則是這么回事——有入夜訪兼家，來者是藤原友則。

友則來告：女兒的病情越發沉重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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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天前，兼家和友則在宮中碰過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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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時談到了友則女兒的事。友則的女兒名叫賴子，今年十七歲。$ {4 m4 p' N5 x/ k6 C: i

“前不久，賴子就患了疝氣。”

據說情況不妙。& |0 I1 {2 t* o& @' G. S

“不吃東西，一按肚子周圍就很痛苦的樣子。”/ X! l6 J$ y" M2 x0 c

“那是因為疝氣的蟲子進去了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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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也是那么想，便從典藥寮取了藥讓她服下，但完全不見效。”

“噢，我倒是有好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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說著，兼家把隨身帶著的藥給了友則。

三天後的晚上，友則來到了兼家的家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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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怎么樣？賴子姑娘的情況有好轉嗎？”

“唉，她的病情還是完全沒有……”. \! b1 b. E. N/ N: c  ]* x3 \

“讓她服藥了嗎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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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讓她服了，但不見好轉。”: o6 ^) B9 j1 S; [

“沒有好轉？”- z, j/ S9 I" ^/ v

“啊，疝氣蟲子倒是治住了，但這回又得了別的病。”

“別的什么病？”, J7 i; L8 g5 \( e# m1 }8 v

“是狂躁之症。”7 ~4 x* G; Z) V  _0 s+ f  `

“狂躁之症？！”, ~3 h1 Z3 ?: i* p, ~* 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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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服用了您的藥之後，她好像被什么不好的東西附了體，變得喜歡往高的地方爬。”

“哦？”) ~' A' |) G5 I9 M1 j' c6 A( 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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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本來光喜歡爬高也不要緊，但賴子卻還要從高處往下跳。”+ ~, @2 m& ?$ l

“跳？”

“是的。她從庭院的石頭、外廊往下跳時還行，可後來就要從樹上往下跳了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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…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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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啊！”# _' D. ?8 ?! {8 b6 P3 d" z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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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們制止她她還不幹。今天嘛，趁我們不注意她就爬上了屋頂，從屋頂上跳了下來。”4 l3 F& s8 {7 ^2 K5 A( 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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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竟然會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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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落下來時摔著頭，昏過去了。”

友則不知所措地搓著兩只手說：“得到這個報告，我急忙趕過去。說實話，現在賴子還躺著不能動。”' v- u0 K2 i' [: E/ C6 M4 i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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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不滿的目光望著兼家。

“你的意思是：那是我給的藥造成的？”7 ^7 u5 ]$ C, D0 f0 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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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沒有那么說。”6 y" w0 N: W* l  o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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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過，疝氣的蟲子是治住了……我的藥，和賴子姑娘的狂躁之症可是兩回事啊……”8 I9 y- H8 W' t4 M" q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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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一來那是服了您的藥之後的事，二來想請您想個法子——我就是為此而來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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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是無能為力了。這樣吧，去找藥師或陰陽師談談吧。”9 Y  B; L' \; r- I! M( X7 W% i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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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人談到這裏，友則只好回家去了。

兼家打算去睡，正從外廊木地板往寢室走時，不想遭遇了怪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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據說他正走著，眼前突然出現一個黑影，懸吊在屋檐下。

一個成人大小的東西竟然倒挂在屋檐的內側。

“咦……”8 W9 s( i; K5 C% 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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兼家一喊出聲，那個影子便在屋檐內側走動起來。0 m$ k" U( `3 c6 @. X

它倒立著，輕盈地走到屋檐前，仍然照舊向空中邁出步子，倣佛摔向夜晚的天空似的，消失無蹤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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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這個地步，兼家這才意識到，自己恐怕是遇上目前宮中議論紛紛的怪物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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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天啊！”  n. B2 u( X+ C5 P2 u

他大叫一聲。

“怎么啦？怎么啦？”" l1 c: T% |9 m7 k+ O

家人匆匆趕過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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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遇上怪事啦，有妖怪！”8 k  o6 `: X4 y& O, 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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兼家跌坐在木板地上，手指向屋檐外的天空。! c4 g, c, S: w! O! f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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趕來的眾人走出庭院，仰望天空，又望望屋頂上面，卻什么都沒有看見。6 D( c' h6 m" ?! n# t; n: \- 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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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' u$ ?! O+ i/ ?& N. m9 ~2 _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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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哎，博雅，你說是為妖怪的事而來，究竟要我辦什么事呢？”晴明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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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難道是兼家大人要我過去嗎？”1 p5 l- D3 r% u) y5 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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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，有事求你的不是兼家大人。”2 i$ j5 }+ F3 N' W% @7 |

博雅剛想接著開口，被晴明攔住了話頭：“是藤原友則大人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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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正是友則大人。晴明，你怎么知道的？”  R, T$ W% K7 G  n: Q5 l! h: M

“聽你說的時候，我已猜出個大概。再說關於友則大人的女兒，我還要做點事情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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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做什么事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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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事稍後再說吧。先聽你說。”9 `: }! S; p, L/ M# u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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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明白了。”

博雅點點頭，看著晴明：“其實，晴明啊，藤原友則大人是為賴子姑娘的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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請你無論如何也要過去一趟。“

“除了你剛才所說的事，還有其他事吧？”, C  [+ J, U, w" f- q, j

“對。也都是跟那妖怪有關係的……”

“哦。”4 z- }& ?0 p2 H" |! D- C

“據說，他也聽見動靜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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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說話聲？”) M9 A) W/ v, }: x! |! {

“是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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於是，博雅又開始敘述起來。, \2 _* U8 J  H

四. F8 R( ^, e2 s+ F: r' v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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昨夜，藤原友則守在屏風後，不眠不休地看視著賴子的情況。5 K8 z3 ~+ J* W& f. p, m& I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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賴子睡眠中的呼吸聲傳到坐在屏風後的友則耳朵裏。9 @% s# n5 m+ r8 A

直到剛才，賴子還一直鬧個不休。

疲乏終於讓她墜入深度睡眠之中。) ]1 F, \+ j3 I/ C; k

這幾天，賴子的病情出現了變化。( k. m9 K+ x; W( _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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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不但愛從高處躍下，還不住地訴說身體好癢。! k% {0 h$ y  f9 Q7 _4 O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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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有蟲子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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賴子第一次提及蟲子，是三天前的事。3 i; x! e4 Z9 H3 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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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有蟲子爬過我的身體！”2 g- Z8 G% I, B" b1 j

她邊說邊抓撓著身體。' ?' b' d  r$ e! x0 z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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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好癢。”5 D9 l  ^& h& M# b# o

她用指甲猛抓自己的皮膚。

怎么撓都止不了癢，指甲劃得沙沙響，都要摳進肉裏去了。% G% |  p; B7 F" z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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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好癢好癢。”

她不是抓某個特定的地方，而是全身——她撓遍了整個身體，而且是像摳皮挖肉似的撓。7 x1 A9 o3 Y  V0 n/ t

手臂、胸脯、腿、腳、面頰、頭部——所有的地方都要撓。7 a7 i+ r' t$ S9 t* U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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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蟲子好癢！”' o$ t% z3 n& i) w. a8 I# 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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賴子瘋狂地抓撓。6 e7 k) P' g  [  {" o% }, j; r

皮膚上遍布搔出的血道子，抓脫了皮，在脫皮處再撓，結果便是皮開血出。2 r. ~5 ]/ v+ c& i- H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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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好痛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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剛叫疼，緊接著又去撓同一個地方，邊撓邊喊：“好癢啊！”4 ?6 d$ X; M" k, T& c+ z( 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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賴子整個身體紅腫起來，好幾處還化膿了。但是，即便化膿了，也不能停手不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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終於抓撓得皮破血流，全身污跡斑斑。' i" b% _  g. I, n/ m2 k+ I0 j

她還要伺機從高處往下跳。5 F- l. ^; A$ I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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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高處往下跳和搔癢——跟這兩件無關之事，賴子提都不提。1 }6 P+ I6 l6 V+ s- z6 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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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這樣折騰了一整天之後，疲憊不堪的賴子終於沉沉睡去。0 U" f& z, t+ [% N

在她醒著的時候，家裏人一直懸著心，只有在她入睡之後，家裏人才得以稍事休息。1 B8 ]/ f+ y" K* L$ a5 G

但是，因為不知何時她會突然醒來，要去爬高搔癢什么的，所以即便在她睡著的時候，也得有人陪在身邊。

那天晚上，友則一直陪著賴子。9 R7 C* @/ {/ h* u5 _

深夜，正當友則開始打瞌睡時，賴子突然喊一聲“好癢”，一骨碌爬了起來。3 k- T) ]& p8 O. [) h9 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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友則驚醒，連忙繞過屏風，按住賴子的身體。/ |- T/ L6 r% ~* `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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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不想再眼看著賴子虐待自己的身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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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幹什么？放開我！” 賴子暴怒起來。& }' }$ g$ E' q% E0 ^( |& F3 N8 S- m

她力氣大得難以置信，實在按壓不住。  g2 ~: Z9 ~9 P8 ]- L+ N

“賴子，你要挺住呀。賴子……”' |' Q' `1 ]3 |& o0 b4 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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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在友則跟自己拼命掙扎的女兒糾纏不休的時候，不知何處傳來了一個聲音。" r, T1 T" Y' c

“友則大人……”( E+ b7 k/ i8 N2 }4 _/ K& ~# j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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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聲音喚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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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友則大人……”5 u9 j8 c8 l! }  b& O, B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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友則好不容易控制住賴子的身體，把頭轉過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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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而，看不見發出聲音的任何東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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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賴子姑娘的病，靠藥師治不好。”5 o7 d1 f3 h/ u; n' m# N: B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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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聲音又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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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、那誰能治好？”1 v% Q( H* v3 k  }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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友則情不自禁地問那個聲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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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個嘛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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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聲音停頓了一下，好像思考了片刻，說道：“這應該是陰陽師的工作吧。”/ q( e! b" ^1 x1 F

“陰陽師？”

“安倍晴明大人能治好吧。”; I+ l- R: K9 r% x' a% `5 F3 f$ p

“晴明大人……”; [$ ?. o' D( i) |

“除了晴明大人之外，無人能治好賴子的病。請晴明大人過府來看病，不就行了嗎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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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聲音就此消失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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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喂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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據說友則一再呼喚，但始終沒有回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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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好癢好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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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先邊嚷邊扭動著身體的賴子，用白開水服下晴明帶來的藥之後，隨即安安靜靜地入睡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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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沉睡的賴子周圍，坐著晴明、博雅以及友則。# f. ~) _! e- O! J  C) D2 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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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惟一一盞燈火的映照下，友則眉間的皺紋越發顯得深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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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跟前預備了硯臺和毛筆。

“現在要給她脫衣服了，可以嗎？”晴明說。1 e( I6 e2 K; N* b8 S, c( V

“全部脫掉嗎？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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友則的聲音顯得幹澀。

“是的。就像剛才我所說的那樣。”/ T2 b  U* D2 |0 t$ [5 g0 m, n
1 d9 O" K: i7 D) D9 }
友則看看晴明，然後，又看看博雅。9 o! n" }4 [4 n

博雅默不作聲。* E; e6 u& t$ [! X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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友則額頭上滲出無數小汗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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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沒有催促友則回答，也沒有再提問題，他雙唇緊閉，靜候友則發話。

友則點一點頭，說道：“明白了。”2 x0 K' m# A) V1 x

與其說是下了決心，倒不如說是無法忍耐壓抑的沉默似的。, N" {2 O* E& N) ]1 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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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事情就全仰仗你了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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友則的聲音微微顫抖。+ Z$ L* b5 h: \' F. p$ i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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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好。”

晴明垂下視線，略低一低頭致意，然後又睜開眼睛。5 c$ R4 b3 Y( e8 @  X2 [7 I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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即便在這種時刻，晴明緊閉的雙唇依然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、淡靜的笑容。  E! ^% w! {7 Q: N

晴明把手伸向賴子的衣服，迅捷地將其衣衫脫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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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啊！”

強抑著聲音、由喉間發出驚呼的是友則。* Y1 C4 N0 V( N& y0 t+ Z5 {. |& _

賴子身上沒有一處皮膚完好的地方。到處都有抓撓的傷痕，甚至有皮開肉綻的地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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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以想像，若令她的身體翻過來，恐怕從後背到臀部也都是這個樣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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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開始吧。”1 |+ s$ Q' k9 x- g2 U5 Q, C6 Q

晴明低聲道，隨即取筆在手，飽蘸墨汁。7 M7 s, a. K, P4 W+ J) w0 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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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先用毛筆在賴子左腳的小趾上寫字。6 |. |# g- R) `0 w$ i0 H+ m: L

與此同時，晴明嘴裏喃喃地念起了咒。) S7 r& J( Z4 j

寫好小腳趾，接著一個腳趾一個腳趾寫下去。然後是腳板、腳弓、腳後跟、趾甲、腳踝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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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不斷地書寫著細小的咒文。( A& o6 _* o9 n- M2 p$ S/ U

寫完左腳腕，接著寫右腳腕……% S  V1 L# I/ D* P

腹部、乳房、右手、頸部、臉面——連耳朵、嘴唇、眼瞼等處都寫上了字。把賴子的身體翻轉過來，後背和臀部也都寫了字。4 D/ V( z( |+ Q! {2 S/ |9 u* @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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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將賴子的身體翻回仰躺的姿勢時，她的皮膚上幾乎毫無遺漏地寫滿了咒語文字。( ]8 Z" u. |' o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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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有左手沒有寫上字。

“寫的是什么？……”' T0 _; C& m9 B5 m' I  j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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友則顫聲問晴明。

“是孔雀明王之咒。”

晴明的聲音一如往常。5 ?0 f) o8 z8 r& V5 J0 F) h* C

“那不是密教的真言嗎？”+ d2 G  g  o9 j" v/ C

“只要有效，什么都不妨用。沒有規定說陰陽師使用密教真言不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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孔雀明王原是天竺之神。  }0 U6 @1 K3 s) z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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啄食毒蛇和毒蟲的孔雀變成了佛教的守護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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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來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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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右掌按在賴子腹部，然後左手握拳，食指和中指並攏伸出。  R9 G4 ]0 B4 E6 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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將這兩根指頭抵著自己的下唇，開始輕聲念動孔雀明王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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於是，倣佛對睛明的咒語作出回應，賴子的肌膚表面沙沙作響著蠕動起來。9 u  g' f) V* F# J$ `  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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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咕嘟、咕嘟——”* W* W+ a3 I# X- o' b& A2 q9 z4 O1 u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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腹部和胸部的肌膚到處一鼓一突起來。

“噗噗——”; ~/ \$ w( T3 J; q' E: [

面部和右手、雙腿的表面也都鼓突起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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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上去簡直就像大大小小的蟲子在肌膚下面蠢動著。

“啊……”

博雅發出低吟似的聲音。) `/ ~! E! T- a7 J% k. |* W

蠢動逐漸移聚到賴子沒有寫任何東西的左臂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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左臂眼看著變得粗大起來。所有在賴子體內爬動的東西都集中到左臂。左臂變得比大腿還粗。有蟲子似的東西在粗大的左臂裏頭蠢動不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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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好了！”

晴明低聲說著，用紙捻將賴子左臂連肩處綁扎好。$ Y  @6 Q; n1 {3 X9 F' i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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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後又取筆在手，在蠢動得厲害的左手小臂上寫下“集”字。; P; }5 c; R2 [) ^

晴明再次以左手食指和中指並攏抵住下唇，右手握住賴子的左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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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再次念動孔雀明王之咒。

於是。那些鼓突著的東西開始集中到小臂，小臂一帶變成黑色。) s+ l7 m! z* T  }7 W

終於，蠢動的東西都以晴明所寫的“集”字為中心集合完畢。這個位置倣佛變成了紫黑色的大水泡，大小足有一個大甜瓜那么大。) v) k' f2 G7 \! O5 }9 [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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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啊！”

友則驚呼出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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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停止念咒，說道：“應該是這裏了。”

他從懷中取出短刀，除下刀鞘，在寫著“集”字的皮膚上“嚓”地切開。6 [5 h% w2 H( E$ `# g; X) l

從裂開的切口處，呈現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東西。- _0 x, D4 l& o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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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不計其數的蟲子。8 ^7 R% `, y6 {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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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黑色蜈蚣似的蟲子，也有長著蝴蝶翅膀似的蟲子。

有似蛾而非蛾的蟲子。" I, X( U+ J. `( i( ^9 Y1 D' 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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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甲蟲似的蟲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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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頭部像蛇、身子像麻雀似的蟲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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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蒼蠅似的蟲子。1 F4 G6 o9 u, Q* 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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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蜻蜒似的蟲子。6 o; m7 H# E4 o& o9 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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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蟬似的蟲子。

無數奇形怪狀的蟲子從切口處蠢動著爬出來了。" N$ @. P, w" `" v+ m$ M$ {

蟲子爬出來後，隨即騰空飛起來，從開著的板窗飛到外面，消失無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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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久，賴子的小臂回復到原先的大小。% M& Z5 ]6 Q) X5 a) J

小臂上仍留著晴明切開的傷口，滲出一點血水，但傷口比原先小得多。

晴明給賴子遮上剛才脫下的衣服，淡淡地道：“這樣就行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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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解、解決了嗎？”友則問道。$ R9 L8 }4 m& d( W6 Z

“解決了。”, S0 {  a1 h9 r5 Z8 `) U! i4 Q! k2 w

晴明微笑道。6 P$ `  c; f2 H, A& C  u0 J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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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最好還是不要把剛才這裏發生的事情告訴賴子姑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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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被問到，請答以晴明施治、已無須擔心即可。“

“這樣就好了嗎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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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的。傷口馬上會痊愈的……”8 V6 E! f( V5 v4 }

“是、是嗎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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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么，我和博雅大人就告辭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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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就要走了嗎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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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們還有另外一件事情沒有做完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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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說著，站了起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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牛車等候在門外。1 ]- P3 Y" x+ c. V1 _9 V4 I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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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車之前，晴明扭頭向後，對著大門上方開了腔：“這樣可以了嗎，妖物大人？”7 y. z% d9 ?( M; Z+ }; [6 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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於是，昏暗的大門上方傳來一個聲音：“非常滿意。不愧是晴明大人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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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若有空暇，今晚不妨來寒舍小聚……”' M4 g4 w9 l8 Z/ \- T  L

晴明對大門上方說道。9 ?5 _# a1 M( N( F; b3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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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蒙您邀請，實在榮幸。”( W; A# g# V+ O; 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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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酒已備下，薄酌一杯怎么樣？”+ @6 [0 }. J( q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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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可是求之不得。”1 I6 O4 K/ c/ w& 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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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請務必賞光。”) _& b4 S9 K/ \. F

“湊巧南風徐徐吹來，我去撿些石子，稍後見吧。”4 J. \% r5 v& N) n7 `
3 Z. X6 Y1 K0 Q
“好，稍後見。”

晴明說完，與博雅一起鑽進牛車。3 l5 t7 p  M* C' I4 ~

八: R# J- D8 o" ^! r. S& F. t* ?- 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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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和博雅對飲。

蜜夜坐在二人之間，等二人的酒杯一空，隨即為之斟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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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么不可思議的事，真是讓我大開眼界啦！”博雅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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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是說那些蟲子？”晴明問。

“那些究竟是什么東西？”8 a+ @$ [8 a' T9 p+ e5 A1 R

“是天足丸的——唉，說來就是精靈那樣的東西吧。”

“對了，還沒聽你說天足丸呢。那究竟是什么？”

“應該說是仙丹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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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仙丹？”# T% E, ~5 \+ L

“就是藥啦。”, `) f! L( b6 c' o# @- n

“藥？”; K+ h* q0 T/ @8 x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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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就是想成仙的人服用的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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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成仙？”

“據說自古以來，人有種種成仙的方法。”晴明說。

成仙——即長生不老、遊於天界，是來自中國古老文化的人類夢想。) D  o9 h# @. R1 t# f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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方法多種多樣。多數主張通過修行來達到。, B8 T5 a. L) @3 A4 s* B" n

傳說有的是通過呼吸，汲取天地靈氣於體內，由此而成仙。

有些是通過行為，比如辟谷等調整食物的辦法，從而成仙。" t# F; N/ @2 t! n! x' d  U; 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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還有得道成仙的方法。; |+ t) Y$ e& \" ~1 Q% `* f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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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種方法都不簡單。也有的方法要花數年、數十年，有時甚至是一生都不能達到目的。8 W' h% F$ U- [" i0 p/ P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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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輕松的無須修行即可成仙的方法，就是服藥。服用一種名為“丹”的藥。 “丹”即水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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水銀雖然是金屬，卻是液態的東西，鍍金時是必須使用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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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們認為這種“丹”有奇效，可使人長生不老。: j( z( j, `4 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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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中最為上品者，是被稱為“金丹”的仙藥。7 \: F4 \9 P% b4 i8 o

據說任何人服下金丹均即時成仙，只是金丹的制作並不簡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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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丹也有許多種類。丹華、神丹、神符、還丹、餌丹、煉丹、柔丹、伏丹、寒丹——總計九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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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中。制作“丹華”時，據說須先制備玄黃。在玄黃中加入雄黃水、明礬、戎鹽、鹵鹽、砷石、牡蠣、赤石脂、滑石、胡粉等各數十斤合煮，成“六十一泥”，置火中燒三十六日，即煉制成丹。

然而，究竟是什么材料，尚有許多不明之處。

首先，玄黃到底為何物，我們不得而知。至今還不明白是什么的材料太多了，也不知道可以到哪裏去找。更不知道各種材料的用量。

總而言之，造出“丹”再加上玄膏捏成丸子，置於猛火之中，即可獲得稱為“丹華”的金丹。$ A5 K0 Z+ ~, q9 k

如果沒有成功，就是某個方面出了差錯，只能反復去做。0 \% A! Q: ^( [/ z* S. 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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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實，花一生時間大概也成不了事。

據說，將蛇骨、麝香、猿腦、牛黃、珍珠粉等無數種草藥混合，加熱熬制，也可制成仙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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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所謂天足丸，即是仙丹的一種，與其說是服用後成仙，其實只是能在空中飛行而已。”晴明說。/ H5 X& t7 k2 \# {8 S) q- N! 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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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所以稱為天足丸嘛。”

博雅點了點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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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天足丸沒有使用所謂的‘丹’。”% y& e( n7 L, s' x4 ]. y

“是怎么制作的？”7 ^7 z+ U3 N  U" q. {

“聽說首先要預備五芝。”

“五芝？”! \6 H: p/ b4 j& A. J. j. ]

“石芝、木芝、草芝、肉芝、菌芝……”6 I1 t& Z" b+ y& z

“其他呢？”

“鳥、雀、蛾、蝶、蜻蜓、甲蟲、羽蟲、蚊、蠅——只要是能在空中飛的就行。”

“需要多少只？”/ }+ ]" W1 ^7 k7 v+ b: O$ ~4 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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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每種一兩百只的樣子吧。”% P' P8 L5 C8 N' r) 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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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……，，”將成千上萬只飛蟲活生生地塞進大瓦缸裏熬煮。“$ E9 N3 q/ |8 z: P. Q

“煮多長時間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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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個嘛……”% {) y; ^; J! H/ F9 @

“要多長時間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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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一直煮到所有蟲子都黏糊糊的，失去其原先的樣子為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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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也就是說，骨頭、翅膀、牙齒——所有一切都分不清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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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就是要煮到什么都分不清的狀態。”& W- J) ~( t1 C- e  H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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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究竟需要熬多長時間，我可想像不出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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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就連我也想像不到。”5 U& [7 E$ ^( N9 ~+ e

“總而言之，那樣就熬成天足丸啦？”7 Y" ?' s7 B+ u& o; n

“還不行。”

“還不行？”3 W, A- C4 ^# v

“所成之物百日後喂鳥，再百日後殺死該鳥，取其肝臟。與剛才說的五芝——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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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夠啦夠啦。總之，意思就是說，光是制作天足丸便須歷盡千辛萬苦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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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嘿，這天足丸算是其中容易制的啦。”# P1 {1 E' N' N( C

“對我來說就是幹辛萬苦啦。不過，現在的事情跟那些天足丸有什么關係呢？”0 }3 q( N1 A+ `# m, J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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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所謂天足丸，簡言之，就是萃取所殺生物之精華的方法。煉制一次所能得到的，最終只是一兩丸而已：……”

“生物之精華？”: r9 e% Z6 T9 w3 y. z5 D/ B

“那些‘精華’留在服用了天足丸的賴子姑娘體內，剛剛才走掉。”

“噢。”% v5 S& W* G8 w. q) V7 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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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該你說啦，博雅。你了解的情況怎么樣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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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了解的情況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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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就是讓你去向兼家大人詢問的事呀。”/ E& \; X$ w1 B  h

“這個倒是弄清楚了。”

“他是怎么得到的？”

“他說是約一個月前在清涼殿前撿到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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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撿的？”

“從渡殿走去清涼殿的途中，偶然看見地上丟著一個布袋。”' e6 Y/ d$ U: P7 G0 z, q

“布袋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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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據說是這么大小的一個布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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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放下酒杯，兩手比畫了一個成年人拳頭大小的圓圈。

“他說他當時很是在意那個布袋，便支開其他人，把它撿起來了。”" q5 {* N% E% X* o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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布袋裏約有十顆藥丸，不知是誰掉的。他問過好幾個人，他們都說不知道是誰的。+ A  k6 N+ m# y/ d3 W

大約過了七天之後，兼家鬧肚子，看來是吃壞了肚子，腹痛，老是跑廁所。7 o+ n6 y4 I: G9 Q6 d( {" 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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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時，他想起了撿到的布袋和藥丸。

打開布袋取出一兩顆丸藥來看，丸藥發出難以言喻的誘人氣味。嗅著這種氣味，似乎連自己的腹痛也忘記了，把持不住的拉肚子好像也好了。

因為擔心它可能有毒，為保險起見，便在木桶裏放了水，放進一條活的香魚，再丟下一顆藥丸試試看。0 L$ ^" j  v4 u3 W& B* Q

魚沒有死。看上去它在木桶裏遊得更歡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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兼家由此下了決心，將丸藥和水吞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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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說是把病治好啦。”博雅說。+ P; h% \/ D9 A( Y/ y, i! z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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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到半刻工夫，腹部不痛了，控制不住的拉肚子也好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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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從那以後，每逢有個頭疼腦熱什么的，他就會吃上一丸。”

每次都是藥到病除。! V/ G; O" T- W  m" @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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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時候，他聽藤原友則說了賴子姑娘的情況，便給了他一顆藥丸。”7 q% k2 C& D+ r) u% |  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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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就是那顆天足丸了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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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可是，晴明，如果說那就是天足丸，為什么兼家大人不能飛到空中呢？為什么賴子姑娘會變得狂躁，而兼家大人不會呢？”

“這件事嘛，博雅，你不妨問他本人最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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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問他本人？”( H9 f- K( p& I9 \  a' `

“妖物大人，您已經到了吧？”

晴明對著黑夜裏的庭院揚聲道。: }" p. D- o" V; G* ^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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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來了。”1 g1 z$ t) D# G# j0 k5 _

一個聲音回答。/ Q, i  n7 ^7 b1 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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望向庭院，只見水池上立著一個小小的人影。

“啊！”

博雅發出驚嘆是可以理解的，因為那小小的人影是赤腳站在水面上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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借月光仔細打量，那是一個猿猴般瘦小的禿頭老者。9 B2 `7 S& |' E: L4 y( G

只有髭須又白又長。身上穿一件襤褸的衣服，只在腰間束了一條帶子。

老者“嘩啦嘩啦”地踏水而來。每踏一步，水面就蕩開一圈美麗的波紋。9 n* v/ [4 [  P* ]) |

不一會兒，老者的赤腳踏到了草地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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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走到晴明和博雅坐的外廊前，站住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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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承蒙關照啦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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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一笑，滿是皺紋的臉埋入了更深的皺紋中。) _- Q2 b$ G# P6 {& _9 w7 W, I7 R  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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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你掉了天足丸吧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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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這么一問，老者下巴一揚，點了點頭。

“沒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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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究竟是何方人士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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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原不打算談自己的來歷，但這回晴明大人幫了大忙，就老實說說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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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者望望晴明，又看看博雅，接著說道：“我很久以前出生於大和國，人稱‘打竿仙人’……”8 `; x$ [' Y5 l2 y$ }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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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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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從年輕時起，我就對仙道深感興趣，整天不幹活兒，專事仙道的修行，例如食松樹葉、練導引之術等。”

在老者說話之時，蜜夜已預備了另一只酒杯，斟上酒，放在外廊邊上。. S6 b! q4 D- y1 {: }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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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太好啦，太好啦……”

老者取杯在手，一飲而盡，滿是皺紋的雙唇抿得緊緊的，一滴酒也沒有浪費。

“哎呀。甘露啊……” ‘老者瞇著眼睛說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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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可是，也許是天生沒有仙骨吧，盡管我修行三十年，結果也並沒有得到多少效驗。”

“然後呢？”) \7 Q0 U- D" {& u" 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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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想，即便不能長生不老，至少得像久米仙人（據日本小說家武者小路實篤所述，傳說久米仙人因逃情，入山苦修成道。一日騰雲遊經某地，見一浣紗女，足脛甚白。不由目眩神馳，凡念頓生，飄忽之間。已自雲頭跌下雲雲。）一樣，能夠在空中飛行。於是我花了十年工夫煉制仙丹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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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就是天足丸了吧。”8 G/ G: L6 n- W, D% K" ~% U. Q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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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金丹之類是我力所不能及的。說實話，即便是天足丸，也做得並不高明。服食後雖然總算能飄在空中了，但

也就是升到七八尺至十五尺的高度。而且，只能飄起來，不能飛行。“# }; p; C: ^7 p

老者表情復雜地嘆息。

“我總算可以飄在空中隨風而去，但飛不起來。當我懸在空中時，小孩子便會拿著竹竿趕來，從下面打我取樂，所以，‘不知不覺我就被稱做’打竿仙人‘了。”# u9 M' Z# B5 C6 b3 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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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者凄然一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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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大約二十年前，我離開大和國，四處流浪。白天像常人一樣在地上走，晚上就避入耳目懸浮在空中。約一個月前，我來到京城，晚上被風吹到大內上空時，把裝著藥和天足丸的布袋丟了。事後察覺時，再去找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了。我想，肯定是被人撿走了，便潛入宮中到處尋找……”* G7 i0 C+ b7 G4 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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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結果被許多人看見了吧？”( _! h4 p+ J& {+ P7 l8 [. q' 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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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的。有一次有人來了，我慌忙避到空中，腳上卻勾住了女人的紅色衣裳，結果紅衣也跟著我一起升到半空。為了這件事，弄得被人從下射箭。”) m. p" b0 C6 d0 _
2 y, O& ]; E+ J- I; |- i* g& I
“那么，天足丸的事呢？”$ R2 z& O# r1 X: A2 z( D
6 g9 b4 V7 M% M& d
“對。我終於知道是被兼家大人撿到了，正要去取回時。已經……”$ ]3 w9 n1 x+ B+ a  C

“為賴子姑娘的病，兼家大人已把天足丸給了友則大人，對嗎？”
8 P' L1 L& \0 K9 d/ [4 H
“正是。其實，那個布袋裏裝的天足丸只有一顆，其他的都是治病良藥，表面上看區別不出哪顆是天足丸。”

“結果，這惟一的一顆恰恰被賴子姑娘吃掉了？”6 p! G$ v7 O, i& y* }5 s( N+ z! T& v
9 @& T8 F+ j, X. `2 {' |
“那顆天足丸只對我有效。因為它全是用雄蟲混合我自己的男精制成，所以當女方服用時，就要出大問題。”

“所以賴子姑娘便成了那樣……”
: ~( q; D# Q& K& D% h  v2 V( V
“是的。她要從高處往下跳，也是受雄蟲的影響吧。”
6 Q# _% z6 A* D  w1 |$ p3 B
“但是，為什么你不自己出手，把附在賴子姑娘身上的蟲子弄掉呢？”
9 `( O( _& _( m2 Q/ q. d% s: \
晴明這么一問，老者寂然一笑，說：“我這副模樣上門去，說是給人家治病，讓姑娘脫去衣服……人家會照辦嗎？”: z1 ~: p( F$ z  p+ T8 b
3 J: i0 p* Y" c$ ~( N& f8 ?
“應該不會吧。”' S# W6 [# w) U5 @

“這一點我很明白。再說，我除了會漂浮在空中，別無他能。所以只能仰仗晴明大人了。”) a2 B; l% e# n) |. w
( Q8 h: M; E: S0 _) l
“原來如此……”
. |$ ]( n; n- h. m! [" X% @! d* L. s
“這回三番五次的，實在是太麻煩您了。”
* b; z, m# N8 y7 y$ g
老者說著，將酒杯“冬”的一聲放在外廊邊上。
! a, g0 p* Z5 z2 D
他伸手入懷，取出小石子，丟在自己腳下。8 y, }+ _1 C5 f

老者的身體搖晃起來。
7 z" ^2 k4 g+ U( I5 z0 O
老者又再伸手入懷，取出第二塊石頭，丟在腳下。
# W4 d% B- V! I) k! y- J# V
他瘦小的身體離地約有三寸高。
) h3 p/ N0 Q. m& v7 `( o8 W" o
接二連三地從懷中取出石子丟下之後，老者的身體飄/ W5 {, J7 t3 D0 Z& w
' ]- w4 k. |8 a! A# U" y2 ]) L9 p, ]
向空中。% E5 Z8 |! \% [. C8 a5 c8 N

“這是最後一塊……”4 }5 Q* K. R0 y6 h) p$ P( z6 B

把那塊石頭丟下時，老者的身體已經飄到屋頂那么高了。

搖搖晃晃著，他開始被風吹走。
3 |1 }6 l' C) q
在月色下，他隨風飄向北方。8 y) @& I* N  j. R( H

晴明和博雅從檐下遙望著老者。

“真是好酒……”

老者的聲音隱約傳來。

“盡管這種活法未免寂寞，但也還是很有樂趣的……”
5 x: O1 a, M  [0 j7 e, v
最後，傳來了這樣的聲音。
$ z# d  M4 z) E: r
不久，老者的身影融合在月光裏，無影無蹤了。

“終於走啦。”
% m* [/ a9 E3 `
博雅手拿著杯子，小聲喃喃道。

“唔……”

晴明點點頭。

外廊邊上，老者放下的空酒杯在月光下泛著藍藍的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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冷色調

中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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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3^#

發表於 2007-8-27 12:02 AM | 只看該作者

呼喚聲

6 g/ @' B' g( o* K! ], E
. S  N) F1 h, G* X8 R
一, [; W5 [9 y  q. ^7 x

那是一棵巨大的老櫻樹。5 r9 N- t6 G9 I0 e
# J' u: l$ D. i3 G: e# y( M
如果成人站在樹下，伸開雙臂環抱樹幹，少說也得三四個人手牽手才行。3 r: g( o& o# f, F+ l
+ [# x& `" T9 A. [
藤原伊成坐在這棵櫻樹下，彈著琵琶。
4 Z% C# A6 A0 d( K+ M! M/ Y
此刻是夜晚。
  a2 k- \' y* `3 A# N6 t
盛開的櫻花在伊成頭頂簇擁如傘。2 I# i& X! W$ X
6 W6 s# q, Z" c
明月高懸。月色如水，映照著巨大的櫻樹。

周圍別無其他櫻樹。在松樹、楓樹的圍繞中，惟獨這棵櫻樹伸出粗大的、開滿櫻花的樹枝，顯示出惟我獨尊的氣勢。2 D% y: q% T" O% {/ T- E: o
+ }4 f1 Y+ P3 A" B
櫻樹伸得老遠的橫枝密簇簇開滿了花，花瓣的重量壓得枝丫低垂。
: z) E# U8 X' d$ I1 {- M
沒有風。2 X2 n# }, _9 Z

雖然沒有風，但花瓣依然紛紛散落。0 X' g' m" d2 D& o
8 p% |6 v8 K) g$ U; S. q
月光中悄然散落的花瓣，倣佛是不堪月光之重。

花瓣落在伊成的肩頭、頭頂和袖口。" R1 ^1 r. h1 {8 l& R' ^& J
% C- \7 S2 @. S2 `6 U. a& b
伊成似乎在花瓣之中彈奏著琵琶。

持撥子的手一動， “琤”的一聲，琵琶琴弦發出動人的音響。# ~0 Y4 \- @9 U3 C5 f0 z

琤琤——琵琶聲與月色融匯在一起。- j% l$ Y3 w! S7 h+ M) P

琴聲在櫻花瓣中繚繞，在大氣中飛升。
3 V  F+ `5 i) I- P" y
每當琴弦的震顫觸撫到一枚枚花瓣，花瓣便離枝落下。

只要琵琶“琤琤”奏起，花瓣便翩然飛舞。
  q7 U6 S3 f8 {9 t; Z6 K& l
琤琤. 翩翩飛舞。* H( O3 l; R3 l6 Y1 O" j3 _6 @. k

琤琤. 翩翩飛舞。1 f4 y; G6 k2 N9 }9 k( H. p
1 G% R; _; ?0 |5 G% h
琤琤. 翩翩飛舞。+ x" W! ^0 L$ k0 \! O
0 r, A! f+ j9 s' [
琤琤，翩翩飛舞；琤琤，翩翩飛舞。

琤琤，翩翩飛舞；琤琤，翩翩飛舞……
6 q/ n$ f9 _6 n( A6 g* i2 p- u. |
是花瓣在迎合著琵琶聲，還是琵琶聲在迎合著花瓣？

琤琤瑽瑽的琵琶聲與翩翩飛舞的花瓣已經渾不可分。

不久，琵琶聲停止了。

琵琶聲一中斷，情景就和之前一樣，只有櫻花瓣在月光中悄然飄落。: \" d! E; K; \8 u3 r$ c

伊成閉著眼，倣佛還在追尋消散在周圍空間裏的琴弦的顫動，也像是在傾聽殘留在身體內的琵琶餘音。
) k4 V  g# ^+ G9 B
不，對於伊成而言，也許這軀體也好，包裹著自己的肉身的大氣也好，已成為與琵琶聲共振之物，無從區別了。- b2 N% v( x( h9 r: V* A- Z& L
! M% F/ i# t' G2 b7 V) R
這時——“ ，琵琶演奏得真是美妙啊……” 不知從何處傳來一個聲音，像是不勝感慨，又像是唏噓嘆息。

伊成睜開閉著的雙眼。& r8 M- v* B5 ~: E

四下裏不見有人影。

明明聽見了人的說話聲——怎么會沒有人？
5 H* w" n8 Z0 I1 S+ R& S
惟有櫻花的花瓣悄無聲息地飄落下來。
! d% i0 g  j; A% {4 {
難道是幻覺嗎？/ m) ^% b" \# R8 T

就在這么想的時候——“實在是難得一聞的琵琶音色啊。”, q$ d: m2 L- X/ D* l* }( r

又傳來了說話聲。
6 x5 C2 p5 a3 y" b* r, w0 S
“昨天也來過吧。”6 `7 m2 m" }5 j/ M% `3 i! f

那聲音說道。
7 I' Z; W. W: S0 ^
但是，聲音的主人依然不見身影。4 e. ^5 T1 G# q" Z/ W
* N# z4 h1 [) V$ g- z
“琵琶技藝競精妙到如此地步，一定得請教尊姓大名了。”! M6 b* s, ?, ?. U' f5 P* ]
& a. {/ Y3 [" }3 q+ G& x
那聲音又響起……
, p) u% X5 w, ^' z
伊成默不作聲，那聲音又來相詢：“敢問尊姓大名？”
. X2 Z0 q; g* V; Y7 x( f: H
被這么一追問，伊成不禁脫口而出：“我是藤原伊成。”/ H9 O' r. G4 X9 j+ M$ i

“是伊成大人嗎？”8 Z* d& A1 p; @7 T) k9 ?& O+ {

“正是。” . “那么，伊成大人……”' s! f. V4 m2 e

“噢？”
) Y! o4 u7 p% k; {7 T5 {
“我就先告辭啦。”

“告辭？”$ Q" R9 X( n& p  z' U' I
# G3 E3 Q$ A2 ~+ [4 b' j- W
“我要告辭了，改天我會去找您。”
4 m) Z6 `2 Z2 i! e+ e9 p. U1 {
伊成一時語塞，那聲音又道：“告辭啦，伊成大人。我會去找你，可以嗎？”# [7 }8 z+ p+ M5 k) ^' g6 H

“哦，嗯。”

伊成不由應聲道。! i) a' V$ K. }; U
* x; Q" \8 a& }/ J
二
9 s" P3 l$ _6 R) r  u! v7 U
庭院裏的櫻花正當盛開之時。# j( j7 n% {$ a& o

安倍晴明坐在外廊內，與源博雅飲著酒。

周圍只有一盞燈火相伴。3 k2 V7 c6 s$ ?& [0 H1 O9 ^

穿白色狩衣的晴明倚著一條廊柱子，秀氣的手拿起酒杯，悠悠地端到了紅唇前。3 P  Y6 ?" J- T0 K& b" K
: U$ Q: d* g& F! ?9 y
呷酒的雙唇總是浮現一絲笑意。是那種若有若無的笑——倣佛菩薩像呈現的那種。倣佛櫻花瓣那種隱隱約約的淡紅色——是那種輕微的笑。
. D3 l8 v- a6 w. n3 X: A
穿著櫻襲的漂亮女子坐在晴明和博雅之間，二人的酒杯一空，她隨即端起酒瓶，為之斟滿。$ M- ~0 C" o  P7 H. G% H2 F% {
& o( Z: J" |9 a0 h7 y
今天晚上，是博雅攜酒來訪晴明。

博雅已有好一會兒喝酒賞櫻，賞櫻嘆息了。- Q$ V! f% e" Z/ y0 R( V  m
7 [1 h; v6 c* G7 C
“怎么啦，博雅？”晴明問。

“嗯，是與櫻花有關的事情呀，晴明……”/ B* ]) U: W: D9 Z

博雅將手中的杯子放在木條地板上，望著庭院裏的櫻花。! B0 X5 e/ w% c4 r( L7 c, l, r
, |! ^2 q% K1 R. s- n2 I
庭院裏，有棵古老的櫻樹。
: X6 m: T* X  K
月光下，可以看見櫻花瓣靜悄悄地落下。

“櫻花怎么啦？”4 O! c+ E! n, L7 k4 c6 w

“就是說。那個……”
& R* C0 F8 @7 I+ R8 U. y
博雅支支吾吾。% B8 ?! Z* s. P1 |) w

“那個什么？”( o! K" `: ]* R3 f
: Y7 g0 }, e# S$ C
“就是說，當我看著櫻花的時候，不禁深深地思索起人的生命了嘛，晴明……”: [& m) J; x- h- K" u8 A
2 e% i9 G& b8 d$ y8 K! Z! }
“人的生命嗎？”
( q1 W  _$ h6 I# f6 U
“就像花瓣離枝一樣，人的生命也會像風一樣，離開人的身體……”  B6 g+ H' A& i8 H- ?

“……”

“即便沒有風，花瓣也會離枝而去……”6 f9 f. T& b$ k; \  n

“……”0 r6 ~# ?" g/ s, n. C
) i+ a0 B6 B% }) |* z9 \2 {
“人的生命，也不會永遠停留在這軀體……”" f3 }+ s8 C9 J8 S# j2 R

“唔。”# \, E% C4 f. ]7 c+ I" U

“晴明啊，你也好我也好，終將是零落的櫻花。”* `6 \- B# s! G- f8 a$ f

“……”
6 k5 v( H5 c) o$ O
“但是，正因為是終將凋落的櫻花，人才會眷戀這世間吧。正因為了解生命短暫，人才會珍視他人，才會寄情於笛子、琵琶等美妙的音樂吧。”: `4 G& r  y3 o/ K: y
: C$ b9 e' U% j6 b
博雅端起身著櫻襲的女子為之斟滿的酒杯，直視著晴明說：“晴明啊，我能夠與你相識相知，實在是三生有幸。”

博雅將杯中酒一飲而盡。# `2 H! a0 f+ q! l2 V0 q# C

博雅雙頰微紅。9 @9 q4 y3 t4 V! @
* y3 I+ |# v* D5 S! b; O
“蜜夜……”

晴明避開博雅直視的目光，對穿著櫻襲的女子說道：“博雅的杯子空了。”/ n; ]9 i( d3 `: _, n2 F1 `
; G- r! o) z" @8 q- ^
名蜜夜的女子會意，又為博雅的酒杯斟滿。' h. ?4 a$ q1 C9 h5 T. \  i5 [
* K8 f/ D" t, G( ]$ v
“你又逃避啦，晴明。”博雅說。4 X6 y$ p9 s0 W0 n3 l: J& M

“逃避？”

“是因為你先問我怎么了，我才正經回答你的。可你現在卻想轉移話題。”6 P7 M- `4 I, [+ o/ P
3 c) D) \* W; I5 y+ N3 R! H6 W8 o& c0 f7 k
“嘿，也談不上逃避什么的。”+ u0 I" R" M4 c

“看吧，你就是那樣。”

“又有什么事？”9 y/ L+ A6 M& O

“你剛才笑了。”
! s3 b: }6 u* H2 _
“笑就等於逃避？”
) ^! `4 [9 `7 F( k+ i) U4 R& n
“不是嗎？”; i9 D( A. U$ w, p- Y
: b( T0 n$ B% @) w* w+ v
“你看，你還是用那樣的眼神來看我。”- N1 U# n' a) H' p: a& l

“眼神？” “博雅呀，不能用那樣直通通的目光來看人嘛。”

“這樣的眼神讓人家不自在？”/ o& u5 u  x; b$ G

“是不自在。”

晴明實話實說。* |6 {+ h! _4 S; i/ ]) X' J
  A* M8 ^& Q! n2 o* m6 W/ c
“你總算坦白了。”* N* D4 d6 N6 F

“嗯，坦白了。”
; ]/ L$ g  p$ v- }0 D0 d
“難得老實一回嘛，晴明。”

“我就佩服你。”

“為什么佩服我？”! ]% j/ g' E8 ^4 D
5 R5 B% l8 [- {8 E
“我能以方術操控鬼神，但你自己本身的存在就能驅使鬼神。”  X) h  D7 o$ u3 x: w* ^) A

“我？驅使鬼神？”8 K! z$ Q, r$ n# I& l

“對。你是能驅使鬼神的，博雅。”7 j( q( Y) z* i6 ]* u/ H: g, u
" k( W2 Z2 |4 u
“我什么時候驅使鬼神了？”
! A4 w; J) `% q- I; Q$ [" A6 ^% @
“就是這樣。”

“怎樣？”; g/ V, `2 W2 C2 y. }5 V) ^% N

“正因為你對自己的力量無所察覺，所以鬼神也為之動容，博雅。”
7 \5 V! g- }0 z
“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。”

“不明白才好。”

“喂，晴明，你不是又想說那些莫名其妙的咒來蒙我吧？”
5 r1 M6 K: y( i) u0 h2 s! s
“沒那回事。”: v6 K0 K6 D6 Y* W2 }! c
1 |; Z5 o& J3 D( N
晴明取杯在手，說道：“不如說說要緊事吧。”% {/ I. [0 v+ f# V* I

“要緊事？”
$ A! X: w% I* l' w- K# @
“你今天晚上是有事來的吧？”7 W# Z6 u! U9 \- ^& {

“嗯，有事……”
: J9 c0 D8 V# _  C
博雅點頭承認。& t4 |9 H' @' Y0 C# P
6 j6 F  G. c! Y
“我看你剛才一直對櫻花很在意，莫非事情跟櫻花有關？”5 B) j) u3 }& {! o: U
0 N4 H0 q7 U. x# v$ Y5 o. O
“的確不能說跟櫻花沒有關係。”

“是什么事？”
3 U1 b) x$ Y& C5 W
“其實是藤原伊成大人的事。”博雅說。
! @5 c5 G, Q! p1 n4 Z  V
“是一個多月之前，在清涼殿演奏琵琶的那位伊成大人嗎？”8 Q% G* C2 n) D4 \6 S

“正是。他曾和我一起師從已故式部卿宮學習琵琶。5 K- ]! N9 I. Z
* P, \+ [/ D5 j$ j1 P
算得上冠絕一時的琵琶高手。“" N( z- D! a4 S" z
7 L! Y5 Q5 f- K8 }
“他怎么了？”

“他這三天來行為舉止頗為怪異。”; k( A$ v  v# a! z
7 F- c$ o9 L0 ?7 z/ Z. y- |
“怎么個怪法？”! k9 G# ~# {- k; O# Q' D
/ B. q* Z$ i3 S, u  @! t" i
“這得從四天前的事情說起了……”

於是，博雅開始敘述事情的來龍去脈。- \6 h5 ^  t5 |

三5 ]1 K7 J# s& d6 y, n0 P6 p

伊成和藤原兼家一起外出到船岡山，是在四天之前。
( V* ?  a; B/ x# J7 R
據說在京城北面——船岡山的中腹，長著一棵古老、巨大的櫻樹，此樹今年花開得尤其好。8 _6 c( ~' a, W9 n7 c7 [

兼家聽聞此事，說道：“走一趟瞧瞧去，看好成什么樣子。”
- F  \# }7 W. L/ L4 `5 n$ Q+ \3 C
他讓人備下酒菜，帶著隨從前往。) Z( E' h! u4 V; W
+ l( A) U( c9 T* E
被邀與宴者，是伊成。於是，伊成帶上琵琶出了門。
. r, }! J- p& F9 Y) c- @9 J
到了一看，櫻花果如傳言所說那樣傃麗異常，眾人便在那繁花之下飲酒誦歌，伊成彈奏琵琶。2 U3 v8 k( A( `9 ~2 ~

彈過一通琵琶之後，伊成吟誦了一首和歌。

春來繞彩霞，群山盡櫻花。

一朝飄零落，何惜顏色改。$ F6 [& O5 o% y$ Z2 [! q

“《古今和歌集》有這首作者不詳的和歌。如果說花開花落、世事無常乃人之命運，那么，古人主張春夜秉燭夜遊，實在有他的道理。”4 B8 m9 ]: j/ `6 U+ A/ s) O/ `5 e0 A

伊成徵引唐人詩歌，深為嘆息。
0 @+ y5 S8 r, K
“櫻花這東西，實在是令人牽挂。”

據說他這樣說過。  h0 Y: l4 U8 S
& S, d% P) s* I' p
四天前，伊成早出晚歸，但第二天他又出門而去了。
9 i* N( _8 p/ w
這回是獨自一人，而且是晚上出門。  o+ x) A9 A$ E! u# n) b/ s. h2 P

伊成說，無論如何也要夜晚獨自一人在那棵櫻樹下彈琵琶，於是出門而去。希望夜晚在櫻樹下面彈琵琶——這種心情是可以理解的，可地點也不能沒有選擇。晚上到那裏去，路程算是相當遠的。旁人來看，事情未免有奇怪的地方。
: P/ i. R) I8 u! @6 `
準確地說，他帶了一名仆童前往，但伊成對他說：“你在這裏等候即可。”

他讓仆童在離櫻樹不遠的地方等待，自己抱起琵琶，獨自來到櫻樹旁，坐下。: x. K4 u. ?) F3 \  A
# E) ~" L' |' P
伊成按自己的心願在樹下彈起了琵琶，至早晨與小仆童一起返回家中，但他到家之後，卻對家裏人說：“哎呀，發生了不可思議的事情。”" h6 j" h$ E9 u; B  Y4 z: g' U; `
3 v' o/ v5 R& g
他說彈起琵琶時，有人對他說話。& s4 _9 T/ k& e6 k4 f& j
; V' [4 q4 U2 H- M, _6 L: Y
原以為是自己帶去的仆童的聲音。但看來不是這么回事。

看不見人，只有聲音傳來。9 C0 d0 F# D  h$ j0 L' {! u. f/ i

結果，未能弄清楚是誰在說話，他就回家了——伊成只說了這么幾句話，便一頭倒下，沉沉睡去。  F* \4 w" v* v. c3 P* 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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家人覺得，他這是彈了一整晚琵琶，幾乎沒有睡覺，精疲力竭所致吧。
& c& q" P' V; E: \
原以為讓他盡情地睡，到傍晚時總該醒了，但到了傍晚，伊成還是沒有起床。! {+ J- g4 ~: `6 o* y
5 s& D9 A: m( {" H% }! @2 F
到了晚上，他依然沒醒。到了深夜，他還是沒有醒過來。

把手放在他身上搖晃，也沒能把他弄醒。

等家人意識到情況不妙時——“伊成大人……”
% Z1 @3 _0 r/ B1 I
不知從何處傳來一個聲音。
  K/ H7 _% j# P6 T6 J$ a
“我如約前來啦。” 是一個從來沒有聽見過的聲音。而且，發出這個聲音的人在哪裏，無從得知。: A! g, ]! P. u$ Z$ N

“是否可以‘山’字相贈？”

話說得沒頭沒腦。! O/ Z- d9 E, k  N. Z
  Q) m8 }' E* R6 B& c6 `* p6 ~% W
家人正訝異之際，沉睡中的伊成一骨碌爬起來了。) X) j( m9 I5 @5 a' A: i. s) S4 i
7 d. V  @# N: n/ A
伊成在眾人的注視下走到外廊內，面對昏暗的庭院開腔說道：“來得正好。”0 P# }; V5 k* e& j  o( v. Z. I) L7 h1 n
% s  E9 i; C1 L! y4 h; J8 R* R
伊成抱著琵琶，在外廊內坐下，開始撥動琴弦。
) m4 V! j$ B6 B" t  }
他一邊彈琵琶，一邊對著夜幕下的庭院說話，倣佛有某個認識的人在那裏似的。' n% ~0 h# ]& n

“那樣挺慘的吧。”6 j- X" e9 y2 S9 Q* \# f

“什么，想出來嗎？”0 j8 J" j. J! k: D8 R( K* j
2 J) M: _! e1 \( P
“想從山裏出來？”

“給‘山’字？”
9 v7 _$ o; Z& o1 ~6 S
在旁聽者看來，這些話簡直就是自言自語。

就在家人不知所措的時候，琵琶聲忽然停止，伊成當即躺倒在廊內，呼呼大睡。

就這樣，伊成又接著睡了一晚上，到了早上也沒有醒來。

中午過去了，又到了傍晚，又到了深夜，伊成還是沒有醒來。9 q3 U. Q7 X+ |6 D7 j$ w  l# G& @" ]

因為粒米未進，兩天下來，伊成消瘦得驚人。+ {: U2 A) E( C- V5 Z

夜深了，不知從何處又傳來說話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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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伊成大人……”
/ Z6 B$ @6 m! w* W1 V
聽得見聲音，卻看不見蹤影。5 }+ v. Y+ @/ n" d" h

這時候，伊成又一骨碌爬起來。

情況與昨夜無異。伊成又帶著琵琶來到外廊內，坐在外廊的木地板上開始彈琵琶。又自言自語起來。5 C1 w. X- C1 t. c# {
3 S2 i2 f$ x2 \" t4 K2 ?
與昨夜不同的，是伊成的視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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伊成昨夜自言自語時望著較遠的地方，而此刻則望著稍近的地方。. J' y5 D4 X4 W3 L8 \1 m$ W. F
+ D: M7 r/ R- X# r4 m
“你說想離開‘山’？”

伊成面對空無一人的庭院說道。3 V2 d0 \' N* X. p5 i- Y! f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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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久，伊成彈完琵琶便又昏睡過去。
0 ?# [8 O6 ~6 {+ `
在睡眠中，伊成越來越顯消瘦。7 p7 }3 \2 c; W: y5 J6 f% o

連家人也產生了不祥的感覺。
2 c& e- b0 V# A+ v
肯定是有什么不好的東西附體了。

不採取措施的話，伊成怕是有可能被那不好的東西奪去性命。' a9 _7 B' i6 x9 f* ~3 p
( }0 a1 R% ~/ ~6 x; Y3 Q' R+ D
“於是，伊成大人家裏今天就派了人到我那邊，一定要我來找你商量，晴明…& \& ]; X) m. m7 |

…“博雅說。

“可是，他被呼喚名字的時候答應了，這可難辦啊。”' d' y: E' m  a* f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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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放下酒杯，低聲道。, W0 w7 x5 Y! x5 e9 o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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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呼喚名字？”博雅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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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即使被呼喚了名字，你不答應的話，這呼喚聲等於隨風而去了；但若答應了，就結下一種叫做‘緣’的咒了。”

“是咒嗎？”

“是咒。”) c9 @' V9 L  H7 p

“那該怎么辦？可以明天就去伊成家嗎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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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。”% h  r( y" j$ a* i/ o8 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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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輕輕搖了搖頭：“還是今晚去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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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方便嗎？”& i, c4 N. l  t+ T3 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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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沒關係。這種事還是盡早為好。我們大概能在那個聲音來呼喚伊成前到他家吧。”
6 |' X9 d- q/ x) O( b7 B
“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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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走吧？”

“好。”4 D+ [2 J5 J" j% ^
. y1 F# _' ~( ?; K& F
“走！”4 h; h4 ~" t" 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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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。

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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琵琶聲琤琤瑽瑽. 伊成坐在外廊內彈琵琶。3 k2 p  c2 k( A0 K; P
7 ~- m$ s' k) ^$ a8 t& A9 H' E& ]
月色如水，從檐下射入的月光，使伊成的身姿在昏暗中凸顯出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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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和博雅躲在屏風背後，觀察著伊成的動靜。

伊成與此前一樣，似正與庭院裏看不見的東西對話。2 e0 l+ R/ U  T- D7 t

“你說什么？我不明白你說的話。”

伊成邊彈琵琶邊說。5 A9 U8 G: q; X

“你說想離開那座山啊。”7 P. ~" e9 t4 ]+ A1 \% [. @

“你喜歡那首《古今和歌集》裏作者不詳的和歌嗎？”* T& U$ |5 `5 v: 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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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說‘山’字好？”

伊成既像是自言自語，也像是對跟前的某個人說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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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是，博雅遍視庭院，都不見有人的蹤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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默默望著庭院的晴明低聲道：“原來如此……”' \4 H) x& [1 D1 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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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什么‘原來如此’，晴明？你知道了什么嗎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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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對晴明附耳問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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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嗯，多少知道一些吧。”  w' R# y- M8 U" t; W: W$ A; ?

“你知道一些？我可是完全摸不著頭腦呢。”: [& T  f% _* Y! z7 m6 ~* X

“你這樣子當然是難免的，因為你看不見那東西嘛。”/ L  J: o" I  ?0 n; O# l+ s& V

“那東西？晴明，你看見什么東西了嗎？”5 O  T# X2 ~% o. x

“嗯。”

“看見什么了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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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就是每天晚上都來伊成大人家的客人的模樣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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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說‘客人’？我什么都看不到。”4 \! j: R/ X& [$ O. o1 n

“想看嗎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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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也能夠看見嗎？”

“也行吧。”! R$ B! B" l. Y8 u% r! d6 l+ b
* ]3 E) V: q) ~. v1 V2 b
晴明嘴裏應著，伸出左手，說道：“博雅，閉上眼睛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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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一閉上眼睛，晴明便把左手放在他的臉上。/ _9 ?* f4 N/ ^. i3 {( V/ t, q3 _; \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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拇指按著博雅閉上的左眼，食指和中指按住右眼。

晴明的右手托住博雅後腦，小聲地念起咒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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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將雙手撤離博雅的頭部，悄聲道：“睜開眼睛！”; ?  t! @# ~" q3 v$ A1 V4 L

博雅緩緩睜開雙眼。

那雙眼睛隨即瞪圓了。
( n; W6 f& q  D
“啊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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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強咽下這一聲驚嘆。; M9 y% L- f! p6 A  b$ B
+ R# `' n2 j0 `& l1 p
“有人……” 博雅沙啞著聲音說。  k# t) t6 a- S( X7 g/ \9 d; _2 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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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目不轉睛地注視著眼前的情景。

坐在外廊內的伊成前方——庭院裏的樹叢中，坐著一個人。$ G) _3 d' p4 g+ X
/ x+ C' ?$ A! m/ ~$ V0 U; Y
是一個身穿藍色舊窄袖便服的男子。歲數是將到未到五十歲的樣子。5 N1 ], p- D; X2 x9 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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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男子坐在泥地上，正與伊成交談。8 B. S+ j) M$ @0 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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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子的額頭上有點特別，像是寫了字。& T3 H5 N# P+ `+ M  w) |! i

“晴明，庭院裏的男人，額頭上寫著什么東西呢……”

是一個漢字。

“‘山’字吧。”
0 o* e' S) r; N7 l9 x9 M1 v; W  d
博雅自語道。% B+ M  o" s4 U7 ^9 l; ]

坐在庭院裏的男子的額頭上，有毛筆寫的一個“山”! V8 O! `' [# \& a5 Z5 t$ R
6 g" R$ u3 ^% [' h5 ]
字。

“博雅，這事說不準會意外地好辦呢。”晴明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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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真的？”; E5 e" H) b0 o* X2 Z
. [" d2 K: I$ r; W
“今天晚上不必做任何事了。暫且由著他。”: o- m- a& y* q# F3 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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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會出事嗎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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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哦，這一兩個晚上不會有什么大不了的事。伊成大人可能會再瘦一點，但性命應該無憂吧。”6 r1 C: D; V- ?8 F

“那，我們要做什么呢？”

“明天去見見那位大人。”

“哪位大人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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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該做什么，也得問過那位大人再說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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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說的‘那位大人’是誰？”

“你也見過他的。”5 ~% d* h% W& C# T( v' P

“什么？！”

“是我師傅賀茂忠行大人的公子賀茂保憲。”睛明說。2 ]. y: s% m) }; w  p0 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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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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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，晴明和博雅並排而坐，與賀茂保憲相對。' l6 f8 n5 L, U8 i+ [2 t6 I% L+ V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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保憲現任谷倉院別當一職。他父親是陰陽師賀茂忠行。保憲原先也是供職陰陽寮的人。他仕途順利，當上了谷倉院別當。

本來應該是保憲與晴明並排而坐，與較他倆官位高的博雅相對，但這次三人碰頭沒有考慮這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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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是在保憲家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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保憲穿一身黑色便服，一副無憂無慮的明朗神情，面對著晴明和博雅。+ [; D7 ?$ _4 a+ z) X! D  I% P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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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左邊肩頭趴著一只小小的黑色動物，盤成一個圓圈在睡覺。

黑貓。* L5 U1 z3 U$ \* V$ O0 i

但是，它不是普通的貓。是一只貓又，也就是保憲使用的式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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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人剛剛寒暄完畢。4 |2 ?+ X7 Z' X' |5 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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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晴明，今天光臨寒舍，所為何事呢？”保憲問。

“有一件事想請教……”) Z" e) f  _7 r7 Z* k

晴明略低一低頭致意。  h% }. [/ w) h" H5 E# o- q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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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什么事？”保憲問。7 x' x2 s4 r9 E9 g
6 w$ L7 v% k' E* x& H9 S2 V
“近來你可曾施用封山之法？”

“你說‘封山之法’？”8 R$ V8 T6 K9 G3 I
4 Y: L9 u6 d1 I+ p# `/ I$ y9 }
“是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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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個嘛……”, h/ O9 _: s7 q$ l( ?) `6 f

保憲的視線望向遠方，思索了好一會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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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不是說近一兩個月。”- C' ]" u0 u) y3 i, l: S

“……”3 Z. S: L: U7 v$ {0 `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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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應該有三四年的時間吧。”

“啊，如果是這樣的話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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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還記得嗎？”# J5 B/ o  T- |. M8 v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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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至於不記得。”; j" W& H) S$ n* y7 R0 @- X* p! u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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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什么時候的事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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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等一下，晴明……”

“好。” ‘“我說出來其實也並沒有太大關係，不過我還是想問一句：你們為什么想知道這個呢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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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據我所知，那封山之法，賀茂忠行大人只傳給你我二人而已。”
* f& V: t  N7 ]
“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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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現在有人使用了封山之法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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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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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師傅已仙逝，現今能做此事的僅你我二人。既然我沒有使用過……” “就是我做的，對嗎？”

“是的。”) I1 C' A/ t, N. O$ {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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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點點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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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的確是我做的。”, c7 h; F0 D3 b3 n" E

“是什么時候呢？”

“早在五年之前了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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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事情經過究竟是怎樣的呢？”! h7 [, t" P; ~4 M# Q3 N( h) Y

“我會說的，但此前你得先談談你這次的事情。你說完我再說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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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好。”- W) h( O% {2 |$ @% O: M) o

晴明點點頭，把昨晚從博雅那裏聽來的事講了一遍。: l" g+ d2 m1 x5 [/ _- ~2 f

“原來說的是那件事啊。這樣的話，恐怕真的是得讓我說。”保憲說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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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么，回到剛才那件事情上：五年前是怎么回事呢？”2 \! ^- @/ r, z- x- E- ~

晴明這么一問，保憲答道：“不就是那男人的事嘛，晴明……”" A  ?) t+ A7 q! ^+ ~0 `* \  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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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男人是誰？”

發問的是博雅。% F, B1 n$ ]' t' D0 Z  Y" ~

保憲這才察覺到博雅正好奇地望向他。" _2 k/ {1 g! `5 H' d0 A; c

“噢，我忘了博雅大人也在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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保憲用右手撓撓後腦，苦笑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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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是指聖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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保憲對博雅說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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和晴明一樣，這保憲也將天皇稱為“那男人”。而且是堂而皇之，沒有任何不自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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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晴明，五年前，有人詛咒過聖上。”3 {  B# S$ j0 Y0 m9 f: C+ 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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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沒錯。”2 I" R3 F5 I9 B( H$ ]0 e2 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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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點頭。! W: g& b: Q" p" @1 R1 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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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對保憲稱聖上為“那男人”頗為驚訝，但他沒有像聽到晴明說這話時那樣予以規勸。% n/ O: k+ `9 J& ~6 _( Y! j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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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靜聽保憲的敘述。

“聖上連續三天三夜痛苦不堪，就召我過去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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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然後呢？”

“我射出了回頭箭。”5 ~0 \: x& x5 D6 w. j

“哦？”) B. ]6 j! S% b- z; l3 z0 b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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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把白羽箭射向空中，把詛咒打回頭。因為那支箭飛向船岡山方向，我追過去一看，結果就追到那棵古櫻樹昕在之處。”# ?7 u" Q8 T$ m# E0 B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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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噢。”" c2 ]9 H% }* y) K& g8 \1 c

“一個叫海尊法師的陰陽師被我的回頭箭射中胸部，倒在那裏。他已奄奄一息。

我打算趁他未斷氣前問清情況，便問他是受誰之托…。.，‘“他怎么說？”0 N: h% }& {5 s# ^& U3 U

“這個陰陽師說，誰也沒托他，是他自己要那么幹的。

當我問他。為什么要詛咒聖上時——“

“他怎么說？”9 u5 {: l9 \( H8 @2 {! d, w

“他沒有回答。”3 R6 s$ @4 P' [" }  V/ Y" F- W- Y

“哦。沒有回答？”8 `/ O- \. w! D2 m' w! q; E8 Y. 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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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海尊恨恨地瞪視著我，意思是說，他死了也不會放過我吧。”& Q) O  _9 w+ _4 h" f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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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么你……”

“我不怕他作祟，但我也不想以後跟他糾纏不清，便作法讓他不能作祟。”

“於是，你就封山了？”! g3 E7 a' ?1 T

“沒錯。我把海尊的遺體埋在了那棵櫻樹下。”1 f( m- E3 i: ?
* S) \7 U5 w1 r7 H% J8 o# `
“這樣我就明白了。”, @6 U- j- ^  V* Z' i! q

“可是，我並不知道事情發展成那樣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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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請問。保憲大人……”, }" c3 w" U: T: ~' Z3 h4 H, \

“噢，什么事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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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此事可否交給我暗明來處置呢？”( j) l( Y$ v! z, p0 a* x: ?1 d

“可以。就由你來處置吧。”  b/ r: t7 j# ~4 q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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保憲點頭應允，他身體略為前傾，說：“不過，晴明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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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什么事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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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請允許我再到府上喝酒。”

“隨時歡迎。”, ?( I  z' T2 H

“我喜歡上你那裏啦！可以很放松地喝酒。”' x  {( H1 D5 f$ h" C1 s9 l

保憲滿臉微笑。

他的肩頭上，蜷成一團的貓又睡得正香。

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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來到船岡山的那棵櫻樹下時，已是晚上。1 q% d( W- r% \9 P) M
# |$ Y8 M( r+ D3 t) m  ~
櫻花花瓣自枝頭紛紛揚揚地落下。

博雅和晴明撿來枯枝，在櫻樹下生起一堆火。又用帶來的鐵鍬在櫻樹根旁挖掘起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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火堆旁坐著蜜夜，她將硯臺放在地上，正在研墨。

月亮升起來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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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鏟了好幾鍬，開腔道：“喂喂，真埋著人呢，晴明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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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海尊法師吧。”晴明說。9 u2 X3 U& b4 h' K; M

不久，這具遺體被掘了出來，擺在櫻樹下。

就是博雅在伊成庭院裏見過的那個男子。7 a5 g. B* H. i5 q/ m3 D0 u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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櫻花花瓣飄落其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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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晴明，這事挺不可思議的吧？”博雅說。! z6 w) v9 W/ _

“為什么？”晴明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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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就是這具遺體呀。說是五年前埋下的，可它既沒有腐爛，也沒有被蟲子吃掉。”' a, _- K' q8 [6 U! J9 A7 J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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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因為施了封山的咒吧。”

“封山的咒？”

“對。”: T9 b- o% H6 f  |9 W9 M1 g

“這個說法我已經聽過好幾次了，究竟是怎么回事？”4 j( J, i, G  A# L& \7 G

“就是它。”- C! b9 Q0 d3 _& 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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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指著遺體的額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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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額頭上是博雅也見過的漢字“山”。' g# X/ {- @. L% I" U0 I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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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凡被施此咒，魂魄是極少能脫離軀體遊走到外面去的……”) `/ U  j" A8 M) N( t7 }5 y7 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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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……”' O: z/ C" V0 J. W- e6 ^$ a

“即使死了，魂魄仍被禁錮在肉體之中。不能前往來世，肉身也無法腐爛。”4 Z% ~4 \+ D8 d  z

“但在某種情況下也能逃出來吧？”2 Z, V5 l7 D7 f! ]# |6 _3 m2 m. n

“對。如果能跟伊成大人演奏的那么傑出的琵琶音樂結緣的話，便可以跟隨著音樂脫身而出了。”

“於是海尊法師就……”

“……呼喚了伊成大人的姓名，結緣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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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但是，為什么是伊成大人呢？”7 c* f5 V8 _, E3 N! J3 e5 _

“是啊……”

“哎，晴明，你已經知道了吧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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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噢，大體上知道吧。”, \6 W- a+ X. e, x  V/ p1 A  P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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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你就告訴我嘛。”

“不，這事與其由我來說明，不如找個更合適的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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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誰？” “就是這位海尊法師嘛。”

“什么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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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加在海尊身上的封山之咒稍後就會解開。這樣一來，由海尊法師自己來答復你，豈不更好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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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……' ，”說實話，就連我也還有不明白的地方呢。“$ v7 h6 m" T  N( c7 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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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喂，喂，晴明……”; b5 X$ @4 u+ a6 _: ~
" R# j2 C9 I3 A& M- b/ o
晴明背身去向蜜夜說話，由得博雅連聲喚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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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蜜夜，準備好了嗎？”5 X, Z6 R/ r2 n! q( B9 ^
7 v% s5 k* U- R: Z% w) T% [
“是！”( X2 Z0 J* K% a! J) X! L8 v6 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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蜜夜略一低頭致意，然後遞上蘸好了剛磨的墨汁的毛筆。1 g& d8 R- ^- l$ \- j' [& Y

晴明接過毛筆。) e; U. [# F* j) w

“你這要做什么，晴明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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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就是做這個。”% D+ U  Y5 p& P5 J;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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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用毛筆在海尊額上的“山”字下面寫下了另一個“山”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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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山”字變成了“出”字。( J. G3 n: y8 r/ q$ 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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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樣就行了。”

就在晴明嘴裏小聲喃喃著咒語時，海尊的遺體緩緩坐了起來。* h) ?  {$ B4 ]  d3 ~

“晴、晴明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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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啞著嗓子低聲叫起來。0 F4 d: }2 o# W4 ]6 V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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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用擔心。”睛明說道。

海尊緩緩地睜開眼睛，看看晴明，然後注意到落到身上的櫻花，便抬起了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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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櫻花嗎……”& h) G! o  y& V3 ^$ ^

海尊喃喃道，聲音顯得幹涸。' R3 I( e8 c9 U

然後，他把視線慢慢移回到晴明身上。

“我看見的是……安倍晴明大人？”! S6 p* Z9 U4 u' g1 F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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聲音像風吹過幹枯的樹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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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海尊大人吧？”

“是。”

海尊點頭。

“我被施了封山之咒，今世和來世都去不了，被埋在此地整整五年……”

“於是，你聽了伊成大人的和歌與琵琶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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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對。”

海尊又靜靜地點點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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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來繞彩霞，群山盡櫻花。

一朝飄零落，何惜顏色改。

海尊沙啞的聲音念出那首和歌。

“我無論如何也要得到這首和歌裏的‘山’字，便與那琵琶聲結了緣，每天晚上悄悄前往伊成大人家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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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樣一來，海尊額上的“山”字就可以與和歌裏的“山”字重疊，成為“出”6 X$ l0 h1 q# p" O7 L7 ]; J
4 I$ ?( B  W; r8 _# K' v
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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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原來是這樣。”3 l8 s0 F# [0 m+ 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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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終於明白似的點點頭。4 `4 i; }- f" }) k

“但是，我還有一件事情不明白。”晴明說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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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請問吧。對於為我解放魂魄的晴明大人，我不會有任何隱瞞。”

“五年前，你為何詛咒聖上？”8 U% [. J: b& M2 I$ M  J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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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原來是那件事啊。”+ R' o! ~. z* D! c% I. T1 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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海尊唇邊浮現出一絲笑容。3 \: q, O- C* M- X

“我想要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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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錢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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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錢，和欲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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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欲？”7 [% n  R! l$ S  W; {

“詛咒聖上並非出於仇恨。當時，我目空一切。心想，反正我下了咒，也沒有人能打回頭。安倍晴明、賀茂保憲等名聲在外的京城陰陽師都不足懼。在他們一籌莫展之時，我便親自出馬替聖上解開咒語。這一來，便名利雙收了……”
- W! h0 N& U0 @
“結果卻被保憲大人把咒打回頭了，是嗎？”

“是的。”

海尊點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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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正因為我很不甘心，說要作祟報復，才落得這個下場。唉，實在慚愧得很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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…“

海尊望望晴明，深深施禮：“非常感謝。”

他抬起頭說道：“這樣，我終於可以踏上旅途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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櫻花紛紛揚揚飄落下來。

“多美的櫻花啊……”& H) k8 a- G, [5 v3 I& 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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海尊喃喃著。

“請轉述伊成大人，他的琵琶彈得太美了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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海尊雙唇吐出這句話之後，悄然抿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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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直直地仰倒下去，變成了仰望櫻花的姿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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唇邊帶著一絲笑意，海尊的雙眼緩緩閉合。' y% ^2 E7 ~. j6 B
; O, C8 Q0 w# l; F! `; W7 Q
櫻花積在這張臉上。# m: Y3 z( ~2 T# o/ ~/ v9 Y! V
9 U6 L% f. F  z! {
海尊的雙唇再也沒有動過。/ G% T' H$ F5 z9 D

“他終於走了……”

博雅喃喃低語。( ^9 ?+ e0 A, Z$ C

“嗯。”
' ^+ i: |& ]- P; c6 x" x2 `
晴明低低地應了一聲。

TOP

冷色調

中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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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2^#

發表於 2007-8-27 12:01 AM | 只看該作者

蟲姬8 l+ ?; Q6 x$ ?7 j3 h
  B2 Y) o/ H2 d! h, d6 e

  ~# O0 \9 m) I

一
! j7 @3 B2 p- J. P( Q
夜間的大氣中，飄蕩著一種甘甜的香氣。

是藤花的氣息。

庭院深處，正開放著藤花。

藤蔓纏繞著老松，足有一個小童合抱大小的、沉重的花房，垂懸著好幾串。2 U' W: P* L4 }: P. S4 F
( z) [; n2 E: ?2 W
是白藤和紫藤。

兩種顏色的藤在夜色中沐浴著藍藍的月光，帶著靜穆、淡然之色，倣佛被水濡溼過一樣。月光似乎已經滲入花房，經發酵變成甘甜的氣味，散發到大氣之中。
6 S2 Q* C  _# a7 S% O9 \. h& j
“哎，晴明，簡直就是月色芳香嘛。”

源博雅把心中浮現的念頭直截地說出來。

地點是在晴明家的外廊內。7 _- a5 o0 T- d; u% x9 v
% x, \4 h1 Z, M4 M
博雅與晴明正相對而坐，淺斟慢酌。

晴明穿著涼爽的白色狩衣。
) P9 l: Y5 n# H. ]  [
他口角含笑，倣佛唇上酒香永駐。3 x4 \# u  \  ]1 M* l8 V+ k! S

昏暗之中有一兩只螢火蟲。: V3 y# V" b/ y0 [9 A0 Z0 v

螢火蟲的亮光在空中一閃而逝，待目光追向那個方向，那亮光卻又在視線外的另一處閃過。6 }$ x$ Z7 e3 a4 }
& P/ A8 b' [& \( f
兩名身穿唐衣的女子分別坐在晴明和博雅一側，見二人的酒杯空了，便靜靜地斟滿酒。2 `1 Q% P) `3 U" u

蜜蟲。; u5 @7 d5 X, u7 s+ l& i+ Z

蜜夜。8 i0 ], x' g; \* x# g) q" C. I
4 v) ~: v9 U5 k7 y4 q( F7 Q* j
晴明用這樣的名字稱呼這兩個式神。6 e+ _( x# u/ I" v/ y, T; ~

晴明和博雅所使用的，是得自胡人地區的琉璃杯。, h$ o3 o. \# y; L% w- x

如果取過滿斟的酒杯，向檐外伸出去的話，月光會注入其中，使酒杯帶上一種色彩：倣佛透過玻璃觀賞新綠嫩芽，因為光源是月亮的光，那色澤帶著藍色的調子。4 [+ ~: Q8 A+ L5 p0 Y7 T+ \6 s9 J
6 I5 X. I6 [! y2 y5 N" j0 R4 I
“這樣把琉璃杯玩轉一下，它就像是捕捉月光的籠子啦……”' \1 e/ j2 R% C1 v. v! x  f# h
0 M( h) [7 h' U4 h# E6 v1 f* J
博雅一邊擺弄酒杯一邊說。
& t- j# J& D3 }
博雅臉色微紅。

淺斟慢酌，兩人都已微帶醉意。
, n  i# z6 F9 }' Q# _
晴明支著一條腿，像傾聽著輕快的音樂一樣，留意地聽著博雅說的話。8 n  J9 r) {: C# y5 E
9 m+ n# J, w- r  R6 x) p% {
“不，不是籠子。酒杯自己讓月光留存在自己體內，從這一點來看，算是個容器吧？不，是家才對吧……”

博雅自問自答。
1 S, l4 V+ a# G) n. T3 V5 C# L
“哎，博雅……”
8 b9 b! w: e/ L4 q' ?; Z
晴明開了腔，隨即呷一口酒。9 M! q4 X8 c4 |2 X8 z

“……就是那件事。”

晴明把酒杯放在木條地板上。蜜蟲為他斟滿酒。- J0 u0 [" E* F. d# Z0 R2 `

“哪件事？”1 f- ]0 ?) j3 u! [7 H8 T
$ s5 R* b. K% X+ Y+ H+ P& Y; e2 Q: p
“抓住，然後再裝進去呀。”

“抓住再裝進去？”
+ G( I  j8 K5 K& E; @+ W
“對。”

“我不明白。你說的是哪一件事？”. _- y7 N( d0 t+ i1 t. M" P
6 s* \: \! ]( d
“你知道橘實之大人的女兒的事嗎？”6 W! s" J( x$ g7 I  k

“就是家在四條大道的那位露子姑娘的事嗎？”

“沒錯。”% K9 u0 a6 y5 o* Z' h

“我知道。”

“見過面嗎？”! u8 U+ u. y/ v7 v1 S

“沒有見過。”

“但是，聽說過？”
; N' H  U6 x3 f, t: Q2 p$ J
“嗯。”

“據說她喜歡飼養蟲子呢。”

“應該是吧。讓小孩子捉來各種各樣的蟲子，把它們放進一個特別的籠子裏飼養。”
" R  I  P5 I0 ^: e/ {
“這姑娘挺有意思的嘛。”
, ?( c  t$ _* S0 z
“你這個‘有意思’是指什么？”8 W, V( L! R0 g0 Z, a

“聽說她不拔眉毛，不染牙齒，即使有男人在場也滿不在乎地掀起簾子，拋頭露面。”, Z5 P+ j  V" \( B& y

“沒錯。宮中好事的人中，有人把露子姑娘叫做什么‘蟲子姑娘’。”

“嘿。‘蟲子姑娘’嗎……”( E) e- w: e$ M  }8 n' E

晴明點著頭，拿過斟滿了酒的杯子，端到唇邊。. r1 s" K5 L; M& _: A- E

“那位姑娘似乎還說過這樣的話呢……”- g" i6 F' p' \. a0 E
1 p( `2 H, B4 q& u- `9 d, K7 r( P
博雅邊拿酒杯邊說。- C) I% a: o4 K$ C  P1 K
$ Y! M4 T: M  g
“什么話？”

“鬼和女人，都是不為人見才好……”

“ ！”
5 S" A0 B8 O! k, v) T% t* ^
晴明發出嘆服之聲。" p* b+ t8 U' J- o
! Z9 u+ i; {9 m" G& U) q
“難得啊，晴明，你居然流露出這樣的神情。”

“此人腦瓜子好厲害呢。”. S: _* y! }. ~

“所以嘛，橘實之大人也很頭疼。”

“為什么？”; c* z- L" ?6 L/ p& j- ?, N

“教給她種種禮儀和寫作，本想她就能夠出入宮中了，但似乎這位姑娘沒有這個意思。”3 A1 k0 K9 p6 T% s
% L: {9 T! v- m- ~4 O" k
“噢。”. Q( c/ P6 B- j* O! \' X

“她說討厭那種無趣的地方。”
! P$ y2 s4 L4 v7 f  ~
“宮中無趣？”

“唔。”

“不是說得很對嗎？”

晴明浮出微笑。0 i, c+ N8 x0 Q8 s

二
& J+ M# @% ~) n, V/ G! \9 V
橘實之的女兒——露子姑娘，自幼即異於常人。

之所以這么說，只不過因為她的父母供職宮中。其實，露子作為一個小孩子再正常不過。0 x$ g) r" p: D9 V& a; t' M
  A6 G# T/ J8 \6 F+ R$ C# D
她的特別之處，就是她長大之後，依然帶著一個正常的小孩子的天性。
6 Q& Q  Z, [! d- `  F, T
她喜歡觀察事物。
8 {$ G+ T" e' h- Z
她喜歡觸摸事物。
7 B: B9 g2 x( N6 ~# R/ y( H8 Z2 ~
花草樹木、天空雲彩、石頭水滴——這些東西都是她充滿好奇的眼睛關注的對象。1 U: V, z. }& B+ F* [$ B+ X
2 ^' }- e* W! R
如果下雨了，她會一整天盯著自天而降的雨水從棚頂滴落庭院，在積水裏形成一圈圈水紋。# i; d& X7 x1 d! C" }  s' U

在外面見到稀有的花草，也要帶回家來，栽種在庭院裏。) D1 c( A% i$ g& u" M
& v% s: V1 u. d8 N5 t
頭一次看見的花草或蟲鳥，她一定得問清它們的名字。  R% L# D% O# m8 c7 z/ y6 Y7 R
0 A. u1 S3 Z: F
“那是什么？”8 m; T5 S6 F; l8 L- F. k4 U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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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她的問題得不到回答，她就讓人到處去了解。這樣還弄不清楚的話，她就自己給這些花草蟲鳥取名字。
& f3 Z8 y4 [; {: M7 k( I$ c- c
她找來畫師，讓畫師畫下這些花草蟲鳥，然後在上面寫上名字。, }! [" Q1 i9 M, H- {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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長大以後，她便自己動筆來繪畫，為之取名。( l; @( [0 r, B8 ^' F
& p; `% @8 K) Z  L5 u: y( c4 T
露子對烏毛蟲尤感興趣。

烏毛蟲也就是毛毛蟲。
. P- K* x" l9 R
她捉了毛毛蟲回家來，放進籠子裏飼養。0 ]/ t9 g# g2 V

一開始，毛毛蟲常常死掉，等到明白哪種毛毛蟲要吃哪種植物的葉子後，毛毛蟲死掉的情況就極少了。2 L6 Q7 V  r1 M) ]1 U
' T4 h& K* D! u
籠子是木板做底，木條做方形框架，四面和頂上蒙著紗布。
1 _! U* r6 q8 \% r1 }! m
把毛毛蟲放進籠子，再放入它們愛吃的葉子，然後透過紗布觀察蟲子吃掉葉子的模樣。
. Q. _; n& o+ |) _
有時候，露子會打開籠子，取出裏面的毛毛蟲放在手心裏，托起來看個沒完。# Z) O8 L+ Y- B2 z# f

照料露子姑娘的侍女們對她的這種舉動都惟恐避之不及。‘“這毛毛蟲有什么可愛之處嗎？”

曾經有一位侍女這樣問她。$ \; O$ @( L' |" `5 |

“呵呵，因為有趣所以有趣呀。”. \  k- B! F1 k# ?$ j2 y$ m! i* Y
5 I) o  r$ y- h- I, h
露子姑娘這樣回答。
9 n% ?/ J' T) J/ o' A+ C
“雖然現在它沒有翅膀，但這個地方會長出翅膀來，它就會飛上天空了。這多奇妙啊。奇妙才有趣嘛。究竟是什么在起作用，讓它這樣變化呢？我一想到這樣的問題。
! p7 r1 b& R6 q' y) w& ~8 ^2 S
就會整天想著，一點也不厭倦。“' ~  C+ B9 d. |# d* K/ ?
! w5 k& U& D, Q
“可是，它現在還不是蝴蝶。連兩片翅膀都還沒長出來的毛毛蟲，怪嚇人的。”

“喲，你不知道嗎？蝴蝶的翅膀不是兩片，是四片！我不是說蝴蝶有趣，也不是說毛毛蟲有趣，是毛毛蟲變成蝴蝶這件事情有趣！5 j6 z" H6 R4 C5 X2 r( i
% [  R; O2 |+ b
“/ }0 e3 f) I) i2 u& y

盡管露子作了這樣的解釋，侍女們還是不理解。6 o8 X3 G8 y' m  w. c' 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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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人之愛花、蝶者，尚虛幻焉。人當究其根本所在。”  ]7 t- h$ ]$ d8 B5 a0 k
+ g& {& O! r4 D3 N( a
世上的人對於花、蝶之類，僅以其外觀來決定它們的價值，這是很奇怪、很虛幻的事。帶著追求真理的態度，尋找事物的本質，才是興趣之所在——露子姑娘說的這番話，如同出自今天的科學工作者或學者之口。

“以心觀之，雖烏毛蟲亦具深意焉。”

露子姑娘說的是：仔細看它，雖然只是一條毛毛蟲。. u9 o4 M' e, R; c$ Y
% D/ S% D* B1 [1 o4 B5 ~9 ]# C
也很不簡單呢——它包含了許許多多的問題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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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收集的東西，並不僅限於毛毛蟲。' F' Q/ e- K& _7 z1 h
" l+ }' A8 H) {/ |; L! y) d
她既養了貓、狗和小鳥，還養了蛇、蟾蜍等。

因為侍女們對此避之不及，露子姑娘身邊倒是不知不覺中聚集了一些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孩子，她就支使他們去捕捉螳螂、蝸牛之類的東西。

發現了新的品種，她就自己給它們取名字。

不僅給昆蟲取名字，她還給手下的小孩子取名字，諸如螻蛄男、蟾蜍麻呂、蚱蜢麻呂、雨彥等等。1 ]3 l6 A6 |7 f2 M" q9 X

“哎，螻蛄男，你這次抓到的螳螂跟以前的螳螂有點不同啊。”

“蟾蜍麻呂，你找到的蝸牛外殼上的渦漩，跟普通蝸牛的方向正好相反。”2 I- `8 v) l. a  d+ @

“蚱蜢麻呂，你捉回來的毛毛蟲，原來是獨角仙呀。”
6 x* e9 S0 E0 D* P
“雨彥，你在河裏抓的蟲子，我給取了個名字叫水嗡嗡。”- H8 F. F+ r) @8 R! H' x% x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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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捉到稀罕的蟲子時，露子就會這樣說，並發給他們想得到的東西。這樣，她的屋子裏總是昆蟲滿地爬。& ?+ K& J) j. s# h2 X

有時她會找人把風，成功地溜到大宅外面去。因為她是貴族家的幹金小姐，不可以任意地出門玩耍。9 ~& u5 L/ N+ Z/ Q

所以，每逢孩子們捉了蟲子來，她就要聽他們的詳細報告，在紙上記下蟲子是待在什么地方，他們是如何捕捉到的，等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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雖然年滿十八，露子還是不像一般的貴族小姐那樣把牙齒染黑。

她一笑，紅唇之間就會露出白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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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也不拔眉毛。
. R5 S2 ^% t7 j: J
所以她也不必描眉，還是長著天生的眉毛。: Q, F6 d- s, D" ]% Z" |. l) }* {1 }

也不化粧，不過是早晚用手梳弄一下發際，把頭發撥到耳後而已。  a0 H  o4 q9 X5 o$ Y9 o
+ m3 `( |: S" g5 n
大家閨秀要做的事，她幾乎都不加理會。她所做的，除了這些事，就是讀書、寫字、埋頭樂器——如此而已。

而她呢，書尤其讀得比別人多，《白氏文集》、《萬葉集》等，她都爛熟於心。" c' W! K+ m/ Y8 r( Z1 \, {

父親橘實之時常對此發牢騷，她也不以為意。
: k8 h" G6 [+ r" Z. F! F, Y9 u0 Q
“露子呀，你身邊總是一大堆蟲子，外人看來很是怪怪的呢。你喜歡毛毛蟲沒關係，可別人都是喜歡美麗的蝴蝶的。這裏面的道理，你多少總得明白一些吧？”3 h  g. H4 J8 j+ r
5 A# S9 i+ t! ]' J, n7 u
“要是在乎別人說什么，那就什么事也做不了啦。我覺得探究世間萬象、明白天地之理，比關心別人的事有趣得多呢。”

“可是，你不覺得毛毛蟲惡心嗎？”+ j4 `2 V  C, I9 l& w& q

“沒有的事。父親大人所穿的絹衣，也是用這種毛毛蟲吐的絲織成的。由繭孵化出來、長出翅膀的那一下子。

蠶就死掉了。沒有比這更可愛的東西啦。“8 d4 `3 x; o4 H) C9 ]& }

“那么，你的眉毛和牙齒總該弄弄了吧？雖然不是送你進宮，但你也得學學別人，做個樣子吧？否則你可是無人問津啦。即使有如意郎君，遇上你那副模樣，本來有希望的事都成不了呢……”2 C4 x, b4 D2 s) A% y

“父親大人。很感激您為女兒操心，但我就是我，不要掩飾，如果沒有人認可我，說‘你這樣子就很好’的話，我寧願這事不成。”

“話雖這么說，可你還是因為不了解這個社會才會這樣說。露子呀，父親的話，你多少總要聽進去，就當父親求你了。你才識過人，只要稍加修飾，肯定會有好男子賞識……”

盡管實之這樣說，露子姑娘還是不放棄飼養蟲子，也不拔眉染齒。

“行啦行啦。就這樣子吧。”

露子姑娘嘟噥著，一笑置之：“……鬼和女人，都是不為人見才好。”

三7 o$ `! v2 \+ E3 {. W9 c
7 y$ R5 B! ]& t& c* i
“有意思，好一個‘鬼和女人，都是不為人見才好’啊……”

晴明邊舉杯暢飲邊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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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過，晴明——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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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開了腔。6 X' ]' X# X% P( o1 G1 h; ^3 Z

“說吧，博雅。”
& n/ v+ b+ @' X) p8 {
“就是那句‘不為人見才好’……”
, J8 [) K( O+ c) I
“怎么啦？”

“女人不為人見才好，這個我明白。”3 M! j! K9 \$ S! E3 @8 i) C

“噢。”$ `+ d% m  U( N+ h

“麗人隱身珠簾、屏風之後，更顯出她的涵養。另外。6 k# C! i3 b) \2 u# z* `
6 y- Y1 v+ o; Q
正因為看不見，要從其詩文、聲音加以推測想像，更可在對方心目中樹立起難忘的形象。“
1 ?9 i2 Z1 m8 e2 {+ V
“噢。”
% T/ ~8 K% T! m; q, L* m! K  O- ~
“為什么鬼也是這樣呢？”, v) X5 C" L' H7 v# {5 S4 t9 M9 X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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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……”! p9 q5 K6 f4 e4 b9 t
9 ]. u# e. I0 q( Y0 h4 [* n' @
“露子姑娘說‘鬼不為人見才好’，並不僅僅是t 不遇見鬼才好‘的意思吧？”4 k* Y( m. C8 S4 T( A6 X3 d

“那倒是。”2 G3 d& E! ?' B6 u6 P" D; J

“那么，這句話究竟是什么意思？這個地方我想不通。”

“……”0 w: d# s9 G" w+ X) U& }4 B, }0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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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晴明，這個問題你講解給我聽，好嗎？”
% S& [4 Z& G0 u( I  a
“這個嘛，就是咒的問題啦。”
* Y0 d6 b4 _8 s6 R( E
“又是咒？”; Z+ F1 P* t1 h# [0 \$ r

“不喜歡嗎？”  P2 ^5 S1 b# c4 A

“噢，你一說到咒，不知怎么搞的，我一下子就頭大。”

“其實一點也不復雜。”

“不不——太復雜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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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真拿你沒辦法。”
5 s  G& W9 A0 Z& b# i& |
“有辦法。你講解時不用咒打比方就行了。”

“博雅呀，我並不是用咒來打比方，咒就是咒嘛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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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總而言之。講解時不要提咒，告訴我答案就好了。”

“明白啦。”* G% l, Z/ n4 f5 r' V) N

晴明苦笑著點點頭。2 @' f" {) `& m1 a( U( `& f! C

“那就拜托啦。”; z' `+ s: c+ h- W& 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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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博雅，這就是說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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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哦。” “鬼這玩意兒待在什么地方？”

“鬼待的地方？”

“對。”; c0 K. O) }) H) v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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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、那是在……”

博雅欲言又止，然後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衝口而出：“……它待的地方，是人！”

“人？”
3 ^% q' k6 H% M' x! ~
“待在人的心中。鬼不是潛身於人的內心之中嗎？”

“正是，博雅。”$ g/ `. p& o, V; b+ s$ f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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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噢。”

博雅點著頭。

“任何人，內心裏都有鬼存在。”  O; h5 B% w6 t( g& Z8 @; }$ Z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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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噢。”8 f0 B  b6 k$ E8 A; `# H7 `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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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正因為如此，人才懂得珍重別人。”

“……”5 N2 S: d, Q- p6 i( B8 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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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而且，人也會珍重自己，以免那只鬼從自己心中露出頭來。人為了不讓心中的鬼冒出來，才代之以吹笛、繪畫、念佛。”# K9 `& h5 z1 e: Q  C

“……”

“為了不讓鬼從心裏露出頭來，你也會像珍視自己一樣珍重別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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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噢。”- p' H9 ~( Q, G5 _; x- J9 f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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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鬼存在於人的內心之中。但是，正因為那只鬼是不為人見的，人才會害怕他人，也會敬重他人、仰慕他人。1 Q" V8 F. j, L! P7 A/ I6 b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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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這只鬼真的呈現在眼前，這人世間也就很乏味了吧。，，“晴明，這就是說，如果能夠明白他人的心，世上就很無趣了，對吧？”0 p% b3 a" ~6 k6 t  J$ k6 v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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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沒錯。正因為人心不能看透，這世界才會有趣。”* l0 p$ i/ S% Q( ?
* C6 M7 R  R+ n& s- U, D' g
“原來是這個意思。”1 Y! w& t; {" u' b# b  j/ W

“是的。”
' H8 Z9 p' P4 S8 y
“幸虧沒有提到咒之類的東西。”  x! \2 M4 N1 b0 S0 b

“哪裏的話，用咒來說更加便捷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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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不，咒還是免了吧。剛才那么說就足夠了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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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真的？”3 X, [6 G( s6 ?" j! O8 @4 T6 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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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過嘛，晴明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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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什么事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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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雖然話是這么說，人會變成鬼的事，還是有的吧？”

“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？”& p9 s; S) B% e) R5 a

“理所當然嗎？”9 x( }& u7 X- T# [

“人就是這樣的呀。”/ j! W9 I4 l7 l
9 V0 T0 ^# b  @
晴明說出這么一句話，喝了一口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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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果然不錯，我明白你為什么說露子姑娘腦瓜子絕頂聰明啦。”' D) P9 `7 w- L1 Y1 e% L5 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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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望望晴明，又說道：“不過，晴明，那又是怎么回事？”

“哪回事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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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就是你問我知不知道露子姑娘的事。她發生了什么事嗎？”

“對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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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點點頭，把酒杯放在木條地板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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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其實，今天中午，橘實之大人來找過我……”

四3 L6 g- A; v' u/ D, D) S: J) X% i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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橘實之只帶了一名隨從過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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牛車進了大門，停下，橘實之下了牛車，請晴明帶路入內，倣佛要避人耳目的樣子。
/ ~7 |$ `! O% R
實之官從三位，身份較晴明高，通常是不會專程前往晴明宅邸的。; `8 j' |# U* s3 y

這是一次不事聲張的暗訪。
7 c2 ^) u& g! y2 _0 F4 z8 R
與睛明對面落座後，實之立即直言以告：“我遇到了難題。”

“請問是什么事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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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沉著地問道。

“是我女兒的事。”6 ?, u+ Z' M* Q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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實之嘆了口氣。

“晴明，你也有聽說吧，關於露子的情況……”3 Y. r7 Y) [2 i: t  h" s9 m+ n& @

“我聽說她喜歡蟲子。”2 [) D( }5 N( v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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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就是那回事。”, H/ d2 u" Y4 T, M' i" y5 v' j  c
2 P8 w5 o4 X, h+ @3 \, N, F9 T
“蟲子方面，出什么事了嗎？”  f$ w% {, O; N: G  N  e

“是的……”6 M/ u' g! F1 x9 E, O! h3 Y  X, j, B
6 N$ \0 R! g& _" ^
嘟噥了這么一句話後，實之縮了縮脖子，像是看見了什么惡心的東西似的。& ^! q8 _  b* m2 V; `) p
0 @! x6 ^' }. N) X. Z
“那事情後來弄得實在很可怕。我忍耐了一段時間，終於實在受不了，所以來找你商量。”) m# a8 [  ^( p2 w' V" B* `5 C) j

“您請講吧。”; r1 Y% k! O8 C3 z

“就是烏毛蟲的事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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實之開始講述起來。

五' x# g+ j1 _1 u: \% N

約一個月前起，露子開始飼養一條奇特的烏毛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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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一條漆黑、無毛的烏毛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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約有成年人拇指般大，身上有紅色的斑點，給人有毒的感覺。

捉到這條蟲子的是螻蛄男。$ U* F* \: {1 v) L

據說，他是在神泉苑尋找蟲子的時候，在齊眉高的櫻樹小枝上，湊巧發現這條烏毛蟲趴在嫩葉上。8 F* i$ N$ s% Z7 x$ I$ v; R+ ~( l" Z

烏毛蟲正在啃吃櫻樹的嫩葉。. n2 V. l7 @0 L% Q8 a% e3 _

棲息在櫻樹上的烏毛蟲一般是長毛的，但這條烏毛蟲卻沒有毛。僅此便已很罕見，加上它的樣子和顏色，都是螻蛄男迄今從未見過的。  Z& s" h& E/ {: 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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螻蛄男立即連樹枝一起折下，把這條烏毛蟲帶了回來。1 Q( E. o3 [, i6 P3 q

“哎呀，真是很罕見的烏毛蟲啊！”

露子驚喜地叫起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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連露子也是第一次看到這種蟲子，自然不知其名。1 E" G) q- S) ]; [' p* _! o

“反正問誰都不知道，就讓我來給它取名吧。”

露子給那條烏毛蟲取了名字。

“瞧它那模樣，身體黑糊糊的，又有圓點圖案，就叫黑丸吧。叫黑丸挺好。”/ N; y$ X! @/ Q4 P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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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這樣，那條烏毛蟲就被稱為“黑丸”。5 P# q% Q; X) F' q; T0 \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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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黑丸會變成什么模樣呢？是翅膀很大的鳳蝶嗎？或者像它的身體那樣，是一只黑翅膀蛾子？不過，也不一定因為原來是黑色，就會長出黑色的翅膀呢。真是令人期待呀。”; h0 }0 M% E& f7 M

黑丸被放進了蒙著紗布的籠箱裏。

往裏面放進帶有樹葉子的櫻樹枝，黑丸隨即刷刷地啃起來，把葉子吃掉。* Z; w2 v, |8 ?& M7 h, b

覺察到事情不同尋常，是在第二天的早上。  Q  f: Z- g4 F; p6 H! d( `" Z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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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看籠箱裏，發現昨晚放進去的櫻樹葉子已經一片不剩，黑丸身軀變大了兩輪以上，正躺在那裏。黑丸已有兩根大拇指並攏般粗，也更長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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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很能吃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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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給了它很多櫻樹葉子，它照樣一下子啃吃精光。+ R: c) V5 f1 J+ _- ^5 \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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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天早上，它長得更大了，前一天晚上堆得滿滿的櫻樹葉子同樣不見了蹤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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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黑丸呀，你究竟是什么烏毛蟲嘛？”$ q& M  m$ a0 B+ ?: x9 J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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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給了它很多樹葉子，依然是轉眼工夫就讓黑丸吃掉了。, r4 s  Q( t9 K4 @1 d

到了第五天，黑丸已長成番薯般大，那個籠箱已經容不下它了。' a# t) |9 L. P. _; p3 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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弄來一個更大的籠箱，把黑丸放進去，但不久又覺得窄小了。7 [1 D* M3 Z$ Y' K3 J( x) 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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櫻樹葉子放了又放，每次它都是一下子就吃完。樹葉子沒有了，黑丸就會發出“吱吱”的嗚叫聲。; z* D* v% b7 N# F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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烏毛蟲發出叫聲，真是聞所未聞。( ]6 e$ g3 U7 |9 Q6 p* t9 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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試著給它喂庭院裏的其他樹葉子或者青草，它也照吃不誤。: U" t8 [! X! D8 e5 w" v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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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了第十天的早上——看看籠箱裏面，紗布被弄破了，黑丸不在裏面。  S( n1 F- |: _! m- J) [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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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黑丸呀。黑丸……” 找著找著，露子腳下忽然踩到了怪怪的東西。一個細長的東西，有點硬，又有點柔軟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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撿起來仔細一看，竟然是老鼠的尾巴！: q5 h, N& \9 K" F$ R+ b9 p

露子驚叫一聲，把手中的老鼠尾巴丟到庭院裏。

庭院的草叢中，有個東西在蠢動。7 P" Q6 c' s8 N7 ^. T% d9 k, j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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走下庭院看清楚，原來是已長成貓般大小的黑丸。

“黑丸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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黑丸正在草叢中啃咬著老鼠。6 Q: G- u; d* U* 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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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是，為什么黑丸這條烏毛蟲能抓到像老鼠這樣行動迅速的小動物呢？

原因不久就弄清了。

黑丸長大了，自然也爬得更快，但也不是快得足以捉住老鼠。% Z) d* \) M9 {* B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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黑丸的身後丟棄著只剩下腦袋的老鼠殘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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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露子追上爬動著的黑丸時，黑丸突然停止動作，蜷縮起身體。

露子伸出雙手正要抓住它，黑丸突然蹦了起來。. C' Y! c- ~" Q. g: I, O) 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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黑丸從地面彈起，以驚人的速度在空中飛過，撲在前面的一棵松樹的樹幹上。! j, X6 C% M% w3 a$ ]: t" B" f

“天呀！”

在場的侍女們一齊驚叫著，倒退數步。

要是太接近了，被它突然撲到身上可該怎么辦？

侍女們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也是很自然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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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有露子走上前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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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淘什么氣呀，黑丸……”

當露子的雙手伸向一扭一擰地順著樹幹往上爬的黑丸時。侍女們發出了慘叫般的聲音。

但是，露子滿不在乎地雙手抱起黑丸，把它從樹幹上扯下來。, D) h6 ~1 P9 `$ f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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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您這是幹什么呀？”; n1 g8 p. `7 U1 `

“萬一它像吃老鼠那樣吃人該怎么辦？”

“快扔掉它吧！”- G4 j  s. v; a& ~

侍女們看著露子手中那嚇人的蟲子，異口同聲地說道。2 `2 i1 Z) a4 Q3 v: I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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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嘿，同樣大小的貓，不也吃老鼠嗎？但不等於貓也要吃人嘛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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吱——黑丸在露子手中發出嗚叫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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用木頭新造了籠子，將黑丸放在裏面，但黑丸又逃了出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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它竟然啃壞了造籠子的木頭，弄破了籠子。

找到黑丸的時候，已長成小狗般大的黑丸正在啃吃黃頷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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事到如今，侍女們都躲得黑丸遠遠的。

“弄死它吧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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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烏毛蟲。”

“肯定不是尋常之物，是沾了妖氣的東西吧。”0 L# C* C# E7 J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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盡管侍女們七嘴八舌地反對收留黑丸，露子還是不為所動。2 J/ A6 Q& v$ a" R4 s

“說什么呀。正因為是沒有見過的，所以我才要養的嘛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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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些事終於傳到了父親實之耳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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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烏毛蟲吃掉老鼠和蛇這種事情，真是聞所未聞。我看它確有魔力。露子，你還是把它處理了吧——把黑丸殺掉。怎么樣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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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而。露子的態度很堅決。

“殺掉它絕對不行。在沒看見它能孵化成什么東西之前，也不能扔掉。說它是有魔力的東西，何以見得？”

“這不是——明擺著它是有魔力的東西嗎？”

“我是說。父親大人是怎么知道的呢？”

“我當然知道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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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即便是有魔力的東西，我也想看看它的孵化過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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勸說沒有結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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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籌莫展的實之只好來請晴明幫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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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真不知該怎么辦才好啊，晴明。”

實之對晴明說道。6 h9 E; V# `# J" f2 Z$ m

“噢，那黑丸現在長成多大了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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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自那時起，已經過去十多天了。三天前我去看了，已經長成小牛犢般大。”3 }+ _5 a- B$ U; b; @9 o' h

“有牛犢般大了嗎？”

“也沒法給它做籠子了，就把牛舍再加固一下，把它關在裏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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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露子姑娘也給這條烏毛蟲——黑丸繪了圖嗎？”

“我帶來了。”# C9 o0 A7 [# u$ F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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實之從懷裏掏出折疊好的紙，在晴明面前打開。) i0 q  D+ G#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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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拿起來看，上面果然描繪著一條黑色烏毛蟲，蟲身遍布紅點，與傳說中無異。

晴明仔細看過之後，不禁“嗯”了一聲。

“怎么樣？”

“實之大人——”5 L! v; J2 w+ h3 N

晴明的口吻顯得鄭重其事。! V. q  L8 O: T

“您對我晴明已經毫無保留了嗎？”

實之遲疑起來。

“不不，沒有什么要隱瞞的。”

實之說完，晴明看了他一眼。& @2 V' Z& w+ d( l

二人相對無言。! N; G, i: J8 ]2 \9 |$ z' {* b, j

“啊，你是說我還有所隱瞞嗎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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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恕我冒昧。您有什么忘了說嗎？您能回想一下忘掉的事情嗎？”* V4 v) D1 f, D2 ?0 O* ]$ 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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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又看了實之一眼。

他的眼神，似乎連實之已咽下腹中的食物也看了個分明。% v; e7 o" q% L' M6 r7 b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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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晴、晴明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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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回想起來了嗎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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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想起來了。”+ @+ n  w2 o& H5 `2 b* y$ A

實之承受不住般地說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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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就太好了。”8 b) u  [7 L( p9 @+ x5 j3 p, x  p7 Q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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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微微一笑。+ H3 W( ^" @' u9 E

“那就請告訴我回憶起來的情況吧。為了這件事，您找過什么人嗎？”

“啊，是的是的，我找過人。”

“是哪一位？”

“嗯，是蘆屋道滿……”

“噢，原來是去過道滿大人那裏……” “是這樣。”0 l. F# J. s. `& u

“去做什么呢？”

“這個嘛，就是……去求他幫忙。”) b7 p: X' _, Z# a4 Y$ M2 F

“為了……”6 ~. w* [$ b( K$ i1 {& w2 `/ ^' C# }( q

“就是為露子的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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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然後呢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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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請他想辦法解決露子喜歡飼養蟲子的問題……”8 N) n2 h4 b$ I) V1 l3 s, k# [+ \

“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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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問他有沒有什么好辦法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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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，道滿大人怎么說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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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他說有辦法。”& ^' e# _8 c+ b8 }" X

“什么辦法？”9 y; H/ E8 A. V5 @  B& f

“他說只要用蠱毒即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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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噢，原來是蠱毒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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據說道滿是這樣說的：首先，得抓來上千條烏毛蟲。什么烏毛蟲都可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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集齊後，放進這么大小的瓦罐裏；再殺一條狗，將其血肉放進瓦罐。6 w; N2 i  A( x9 v5 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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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後，蓋上瓦罐，在上面貼上我現在就寫給你的符咒。將瓦罐埋入地下，十天後掘出。大概在上千條烏毛蟲中，只能有一條吸食了狗的血肉的蟲子活下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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讓露子小姐捉來這條烏毛蟲，把它飼養起來就行了。1 Z( d# ^% N) J0 h: g6 ~

這么一來，露子小姐應該再也不會說想飼養蟲子之類的話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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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，您真的照辦了？”晴明問。3 U! C& W  r: 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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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的，我照辦了……”; ~! \$ f/ C2 h7 I/ 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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實之厭惡似的撇撇嘴，倣佛憶起了當時的情形。

“最後的確有一條通身漆黑、紅色斑點的烏毛蟲活了下來……”

“那條烏毛蟲，就是現在露子姑娘所養的黑丸吧？”* W5 J8 }6 }! Q6 K. y2 N; \

“是的。我特地把它放在螻蛄男找得到的地方。唉呀，你瞧我幹了什么事？就因為我幹的好事，女兒被那條蟲子迷住了啊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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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么，道滿大人還有其他說法嗎？”

“他說，如果我女兒討厭蟲子了，盡可以弄死或者丟掉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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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如果她沒有討厭蟲子呢？”

“他只是一笑了之，丟下一句‘到那時候，可就麻煩啦’。”5 ^$ o- t( v/ v7 R( e% 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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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麻煩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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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他說，不用多久，它就不僅僅吃樹葉，還要吃蟲子或別的活物呢。”9 J9 G( o' K  y( m) R/ {# i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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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他連這個地步也提及了嗎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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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問道滿大人，如果到了這一步，該怎么辦才好呢？”$ I- R2 I- F0 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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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道滿大人怎么說？”

“他說： ‘你來找我吧，會給你想辦法的。’不過，如果找不到他的話……”

“就去找晴明吧——他是這么說的？”1 E% r. |# y. a# l# r' l1 h

“一點不錯。”& X9 W7 e4 W6 ]" U& p& 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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實之聲音裏透出萬般無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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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他說，你去跟晴明說，他會有辦法的。”) j0 R+ k0 F/ Z9 q& q+ T9 d! M

“真拿他沒辦法。”

晴明嘴角掠過一絲微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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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晴明，會找到法子吧？”6 }- [5 i, T; 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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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就來找個法子吧！”

晴明這么一說，實之總算現出如釋重負的表情。

“太感謝了。我已經有一種不祥之感了啊。總覺得露子不知何時會被它吃掉，天天提心吊膽。而且，我又不能把這些情況對女兒說……”7 z& ?- b: z: t& u0 E2 j  k

實之說不下去了。* G6 N/ U  [# F! `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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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么，我明天就去露子姑娘那裏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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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晴明，你明天要去橘實之大人宅邸拜訪？‘’博雅問晴明。. x9 v' f4 }' _6 I! T# E* A( F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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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，那樣已經不行了。”晴明答道。

“怎么回事？”) N+ ^/ T6 F7 M- ]6 u 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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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今天晚上就得去了。”: r, ~( e4 n* b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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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今晚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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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對。其實，我是在等你過來呢，博雅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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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等我？”7 x3 n7 y) y- Y$ j5 t

“我想你跟我一起過去。”

“一起去？”* I+ v/ e- @3 q) Z* P3 P

“我想讓你看看難得一見的東西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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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可、可是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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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怎么啦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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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為什么約好明天過去，又變成了今晚呢？”: n% m' J' I. l. }' 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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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其實是因為她來過。”

“她來過？”5 O/ v5 r( v. B8 \4 n% {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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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對呀。所以，明天就變成今晚了。”+ n' o2 I, `' b8 \6 T# 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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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哎，晴明，究竟是誰來過呀？”$ n) S6 Y, x$ e9 H

“就是露子姑娘本人嘛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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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什么？！”- v* J9 f9 L7 r2 g; 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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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的聲音一下子變大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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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

露子是在實之離開之後不久來的。當時晴明正在庭院裏摘草藥。1 `9 r. r5 H/ X7 f( h) Q. G

蜜蟲向晴明報告有客人。

“有位露子小姐來訪。”+ B6 G. S% m/ [0 L

蜜蟲語氣沉靜，要言不煩。* B3 R: G+ {0 M( ]

“噢——”+ _% p/ o+ w7 c& y" \" t. z$ l/ W' ^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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說是露子的話，應該是剛才離去的橘實之的女兒了。/ Y0 X1 i$ u& x( o- ~( Q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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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究竟為何而來？5 v0 S: I/ v' O: t! `# N4 ]& 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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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只有片刻時間想了一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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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請帶她到這裏來。”  W- w& b( I$ U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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要弄清楚她為何而來，問她本人更快捷。0 a0 H) `; Y3 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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剛消失蹤影的蜜蟲立即又重新出現了。蜜蟲身後跟著一位身穿男子便服的姑娘。7 n1 i8 A! v1 B. z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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姑娘身後跟著一名童子，年約八九歲，穿著舊的窄袖便服。

蜜蟲走到晴明跟前，通報一聲“客人來了”，然後垂首行禮，靜靜退到一旁。: z* w% _( z5 ]1 B9 E  T& \

晴明與那位姑娘面對面而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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姑娘的大眼睛注視著晴明。

這是一位美麗的姑娘。

如果不是事前即得知對方是露子，憑她這身男子打扮，一瞬間把她誤認做是英俊少年也毫不奇怪。$ j  g. ^% H, d3 j

一頭長發梳到頭頂，隱藏在黑色禮帽裏。眉毛沒有拔掉。牙齒也沒有染黑。  b0 S; F" \: d9 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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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路上與人擦肩而過，露子這副模樣會被人認做男子吧。1 u, U) `( j+ r9 R4 c9 ~9 v% D. h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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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且還是俊俏如女子般的美男子……

二人默默地互相打量著，過了足有三四次呼吸那么長的時間。* D( K) J' n" V. Y3 ^

“庭院漂亮極了……”3 S& Q, a3 B8 ?  Q0 E

這是露子說出口的第一句話。6 B* M* [  H1 S3 E2 k) ?' W, @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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沒有涂口紅的雙唇微啟，可以看得見潔白的牙齒。/ s% Q3 O) n, K2 `  P4 a( 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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露子的大眼睛看著晴明白皙的手指，晴明手裏握著剛採摘的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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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您在採摘車前子嗎？”露子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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車前子——也就是大車前，這種草可以用做利尿藥。* o+ e3 e& F0 j% I& ?

“那邊長著茴香呢。還有生姜、芍藥呢。那裏冒出嫩芽的，是性急的龍膽！”

蕺草、忍冬、顛茄……露子接二連三地報出名字。都是草藥的名字。

“那邊是南天。那裏長著杏仁。還有山椒呢。哎呀，不得了！這裏還長著附子呢。”

附子——即鳥兜（遼烏頭），其根劇毒。尚未開花即已出芽，看不到花，光憑著幼芽就可以說出它的名字，尤其難能可貴。0 d$ n6 `& D8 w/ s# }, n7 u6 y

“您家裏竟有這么一個像原野般的庭院呀！” 露子的目光好不容易才從庭院返回到晴明臉上。

“我太喜歡啦——這個院子！”

露子的目光停留在晴明的目光裏。, U/ S) g% q4 j/ S$ B; 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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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露子姑娘吧？”+ g  H2 A9 j8 k# k' f2 ^) X

“是的。”& l) |* C9 u2 y' ?: 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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露子點點頭。

“是晴明大人？”5 l. v* t) X; x9 s0 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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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嗯。”

睛明點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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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剛才我父親來過吧？”0 w, l$ f" U. \/ t4 v$ n7 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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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的，來過。”0 v$ @& I) V& e

“為了黑丸的事吧？”

“對。”# R6 o7 ]: g% D9 ?" u, k

晴明點頭，又問露子：“你怎么知道橘實之大人來過這裏了？”! P" h: w9 b  q- x. Y* Y2 a; 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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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父親到我那裏去，悄悄拿走了繪有黑丸的畫，所以我馬上就明白他要幹什么。”

“……，' ”於是，我就讓這個蚱蜢麻呂跟蹤他。“* o% G3 C, y% w8 @! Y2 H. q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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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原來如此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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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父親求晴明大人做什么，我也能猜到。不過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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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過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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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如果我求您不要理會父親拜托的事，您會生氣嗎？”4 d# X6 h- x) I# z5 h* _

“我不會生氣。”: w: y. h% F' |5 I  ]( i

“不過，您還是照樣做被托付的事？”+ m5 p+ A: S' j* ~- O; K* v$ @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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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沒必要做什么。”! o% d' L% z! @* @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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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么，您打算到我家來嗎？”& K% U; I+ x& h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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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要拜訪。”' |6 r5 E& W3 z4 A

“畢竟還是要去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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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過，我不是為了實之大人所托之事而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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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么，晴明大人是為什么呢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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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為了看一看。”

“看一看？看黑丸？”

“對。”' N; b' _8 D. G8 f$ `1 g& k0 L

“要是為了看黑丸的話，為時已晚。”& @* u, \' N  N  N, q

“為什么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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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黑丸昨天晚上從牛舍逃走了。”- J% ~! J& I4 r1 B6 j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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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逃走了？”' g: L  t0 U) {- Y. B* 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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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沒錯。到早上找到它時……”/ R) N/ i8 {( t1 E& J; K; 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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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‘找到時’？”

“它已從小牛般大長到成牛般大了，死死纏著院子裏的松樹，口中吐出白絲，變成蛹啦……”

九

“變成蛹了？”

博雅發問了。

“嗯。所以，今天晚上就得去了。”晴明說。8 I9 D: v" V4 m

“這是為什么？為什么它變成了蛹，我們就得今天晚上去？”% V3 @% a, _5 U( ~% f  N; n

“因為赤蠶蠱是在變成蛹的當天晚上孵化的。”

“赤蠶蠱？”9 ~& ]7 k& Y$ q% m$ v0 D# Z

“就是道滿大人用蠱毒弄出來的黑丸。”

“什么？！”% }0 a4 M3 S. H6 |* u& p1 ^
# V# Y8 V: I- v+ S, q
“所以，我今晚等著你來呢。”
. Z* S& }& M7 J$ X& e
“等我？”, {  m; W5 n/ G3 L5 h

“是的。出發吧。”
2 U6 T' i, f! w; w4 _, U! j
“去哪兒？”

“露子姑娘家。”, ]3 E/ @& @& l# B0 |

“那……”
, f  F, a. L% b& A$ R2 r
“就到赤蠶蠱孵化的時候啦。這是可遇不可求的啊。”
0 Z0 e5 A. h9 N& i+ i% Z* a! _
“……”

“酒已讓蜜蟲和蜜夜備下了。三只杯子。”; B* w. [$ f" N4 X5 h

“為什么三只杯子？”5 v/ g$ y5 c! v8 J# |
! Y- k& y8 @) f( E/ h; J- p0 }+ w  y
“博雅，葉二帶了嗎？”

“葉二倒是從不離身。”6 K, q; ?% f' e6 p+ [$ |
5 h) E: Y1 K; Y  n, c
“那就好，該出發啦。正是時候。”+ N  j" p5 E& z9 C. [% I: \
0 [, n2 D* X7 h) z! P
晴明站了起來。
+ ?4 K: k( ~; G0 @
“喂、喂！晴明……” 博雅邊站起來邊叫晴明。0 `# \+ {3 I; M  W5 o7 o9 @; m

“怎么啦，不去？”: A* O( i( z! w" f1 S% A+ Y
: K4 i8 L/ K- X9 S
“不、不是。”
& \5 ?* w. ~! z% ?$ X7 {5 f
“要去吧？”5 M+ ]+ h# B3 m3 _0 d. B& j
# w% c5 }- s& @$ U
“去、去！”2 [% }) l. e7 ~( l% j: w% W

“走吧。”

“走。”& J3 |: R0 Z0 r' k& |* p# q+ w! z" ?
: P5 n" o" H4 @% Z* a, Y. S& C8 e
事情就這么定下來了。, w+ H1 J  G0 n1 H6 T6 z( H% r& s
" N- _6 O6 S4 M6 I6 Y+ D, ^& o
十

在地上鋪好紅色毯子，晴明和博雅坐在上面。( T: M- l. w9 g- _5 U! G
0 d& E, J* N0 @) b0 g
二人跟前放著一個盤子，上面有一個酒瓶和三只杯子。" K9 P  Z# E9 S' R

兩只杯子已斟滿酒，剩下的一只是空的。
2 t7 L' r5 P$ D+ P! \2 Z
月光自中天瀉落。
0 n& d3 y! v+ x2 t6 H
二人已飲至微醺。
9 j4 x, s. K1 X* x2 }
蜜蟲和蜜夜坐在一旁，為他們斟酒。1 ]1 C- [/ t! N" `
  p! M- ?7 }$ M
稍微遠一點的地方，坐著男子打扮的露子姑娘。
1 u1 \6 Y- ?% @, a( C5 O
她沒有戴黑色的禮帽，長發垂到背上。

在地毯前面不遠的地方，有一棵古老的松樹，它粗壯的樹幹中段，纏著黑糊糊的東西。
* U8 C% b1 U, C+ @( |
是一頭牛般大的東西。; C" X3 w9 F) A" \: \; `
  O4 R7 N& N7 e) S+ [4 ?
是黑丸——即赤蠶蠱的蛹。/ g. I7 ]& E3 K2 G. q+ ]

“哎，晴明……”1 D$ d0 A0 i, k) K5 F

博雅抬頭望望黑丸的蛹，說道：“……它真的會孵化嗎？”
* ~4 M" _$ d/ I: J
“當然會孵化的。”晴明說。! T2 o6 w4 [( |1 o7 U) K! o. ?7 T: \

“快了。”0 d% F) ~2 [! S7 H0 x  T
4 ~  `& Y7 A1 {. |, ^" A
“可是，如果它孵化出來，不會有危險嗎？”* H0 v+ Y: p% j& A/ x6 ]- t1 Q
- m. Q2 A* f5 D- B( {; o1 O
“啊，這一點可就不清楚了。”
9 E: z( i, G- O
“你不清楚？為什么？”) d: D+ x' `; j9 ~/ J$ P+ n( q

晴明望一眼露子，說道：“這就要看露子姑娘的了。”

“看我？”
" M0 s% R; u" I& h6 [8 o2 o
“晴明，這是怎么回事？”
& O# T3 `7 p% S: D) u
“那東西可是出自道滿大人的蠱毒之法呢。”8 s3 I1 Z+ L7 [9 e0 n; l+ t2 r  w& E
$ s' j% Q! m( K; }2 Y' n8 F8 h
“……‘，”孵化出來的，可以說是式神。“. Q- `* Y% s, e3 u" }

“是式神嗎？”

“不，準確地說，還不是式神。但是，原先飼養它的人的心思，將決定所產生出來的東西。”' t2 {( x# S7 t0 o4 U$ l

“具體說呢？”0 ?. h- O/ s  X. G/ k
9 \6 }; ~( g8 V) I
“如果露子姑娘怨恨某人，想置之於死地，則赤蠶蠱在生成瞬間，就會找到那個人，對他作祟。”
& l# s/ X1 Q9 n( v
“那樣的話可就太可怕了，晴明……”
3 e+ Q( S* J: v" f; f9 @5 C! ~
“所以嘛，我說過，這全看露子姑娘的心思。”
  @  x( ~8 s/ n" {  P
晴明說到這裏，黑暗中傳來了嗤笑聲，倣佛煮開了什么東西。
4 p' Y) k/ X4 \, C% j9 f! r9 m
“你來啦。”  p" J- v" F2 X- A1 Y1 a8 Z9 M* l$ ~
0 M* q- g" y8 e4 v  @2 ^% U
晴明抬起臉。1 y. I% h5 y% [7 b6 G; K
" U: ]2 C" F: p! e8 K9 l
側面的瓦頂圍墻上有一個站立的人影，影子背後是高遠的星空。影子輕盈地一躍而下，站在地上。然後，緩緩地向這邊走來。

是個身穿襤褸的公卿便服的老人，衣衫倣佛在泥漿裏蒸煮過。% s' `4 n  s( d4 t

頭發和胡須不加修飾地胡亂長著。黃色的雙眸炯炯有神。

——正是蘆屋道滿。
" s, n5 E8 }: ^# B! K& V4 s
“歡迎光臨，道滿大人……”晴明說。: y, n0 }" Q- J! B
( ]$ i( I7 y* z  o* j7 H5 y2 h
“備酒了嗎？”

道滿大大咧咧地走到毛毯上，坐了下來。
$ G  \. j2 }" B; W9 B. ?+ m
“喲，備好了嘛。”

他伸出右手，拿過空杯子。
5 _7 G, X0 f0 P/ e$ W* Y
晴明往他的杯子裏斟酒。

道滿將杯中酒一仰而盡，說道：“好酒。”
- t, b9 W+ Y% X7 k% Y9 N
“你又尋了場開心吧。”! R6 t9 C5 U* f% B

晴明一邊斟上第二杯酒，一邊對道滿說。
$ @6 c  v4 t1 R4 Z% _: u
“對。閒極無聊嘛。”+ w5 x* z- F' s/ J8 t3 o( c
0 p% G4 I5 M8 ^/ F. p
“可是，如果您想要式神的話，要多少您盡可以自己弄啊。”0 D, q- s/ t' w# A; g  K: ~- T  v  D
/ B" N/ N) z( f9 ]
“晴明，自己弄式神什么的，我早就煩啦。還是別人做出來的，能夠有點意外驚喜的樂趣。”
% D7 T. h: L/ z9 i
“於是您就利用了實之大人？”* ?  N4 E) C+ i* Z2 X! B$ {
; t' F: W9 f" b* r5 p
“噢。正好讓他趕上了。”

道滿第二杯酒下肚。
2 ?0 J& O9 {; ]; N: _, _/ F
“如果是好使喚的，我就帶走，不過得先看看再說。”( f, i3 w/ R* J' N
* p: Y' J" I% ^3 M6 Y
道滿望望博雅，招呼道：“嗨。”+ K+ p! O) {& r0 n# d3 B" C: `

“什么事？”博雅問。4 g; L  L1 E6 U0 @  v" d: u4 f
0 k7 D: m, j7 O6 i# E' z- n$ m# G: [
“很想聽聽你的笛子。”+ a# `6 h* h. r+ Q+ G

“笛子？”

“我很喜歡聽你吹的笛子，拜托，讓我聽聽吧。”$ Z0 e/ ?: w* ~

“嘿嘿。”3 n# @8 [/ \) r' g0 A/ [, m- t7 ^

說完，道滿笑了。
& N) \0 E5 h9 s1 h+ n$ Y
博雅從懷中取出葉二。
. J5 a2 W$ W; D, n
“怎么樣，你也到這邊來吧？”6 _& W4 \3 ]8 [. e+ C4 F
/ R2 r5 ]7 n: i1 N- N3 q
道滿對露子說。
* C( N$ q# K1 {( Y5 B8 `
露子詢問似的目光轉向晴明。

晴明點點頭，沒有開腔。

“好吧。”
2 M8 @6 {5 n0 T
露子用男人的口吻答道，膝行而前。* r5 l2 O" f; P

道滿快活地笑起來。

“博雅的杯子空了。您不介意的話，就用他的杯子喝一杯吧。”0 r  M. j+ [2 q' K' G
% U; k1 ]9 T; M* k$ {* K& z
“好！”
( k9 v0 w, a# Z: ~; a
露子拿起酒杯，蜜夜為之斟酒。3 `& e& R% j* q( T' U! ]* x) T

露子喝了一口酒，看看晴明，又望望道滿：“很好喝呀。”

說著，莞爾一笑。

此時——博雅的笛聲在月光中緩緩流出。4 Q8 |- }" ~8 b* `& Z- @
7 o( o; @7 L" o9 J/ A
“太好了……”& Z8 `$ A% C6 V( I2 |% P' D

道滿握杯在手，心蕩神馳般閉上雙眼。

博雅的清越笛聲溶入夜氣之中。* K  p- L( O" s
7 e, q/ Q( h: N
“喂……”. [- M: j$ s! q; ^

過了好一會兒，側耳傾聽的道滿睜開眼睛，說道：“開始啦。”" k& W+ ^, A4 O9 }6 X

眾人的視線轉向老松樹那邊。6 t  u. f" ?# k% L  d
6 Z( u7 C& c3 |: y
孵化已經開始了。0 m+ Q! m# k2 ]' p( a# X! n+ ^9 y

黑獸般纏繞在樹幹上的東西，背部微微開裂了。

裂隙發出微弱的、暗淡的藍光。那條裂縫正在逐漸擴大。, t- r8 @8 M, o
: F) U8 h! Z! `0 t
不久，有某種東西從裂縫中探出頭來。

那是一個頭——臉。

有著蝶眼的人臉……5 W$ m. G: ?+ H% c. o. m; d
" [6 G* g# _/ @! n
隨後出現的，是翅膀似的東西。/ `& B! C, V& v/ u0 z
, I' n7 v. s+ Z4 A$ w
最初，那翅膀看似一團樹皮，隨著它在夜色朦朧中逐漸現身，開始在月光下緩緩伸展翅膀。2 n5 `5 ]! X. J
, {9 D% O8 O! l- G$ ^$ X
是一只長著人臉、人手和人腳，背上卻有巨型翅膀的蝴蝶……) x3 o; {% s& P0 H

翅膀發出朦朧的藍光，在月光下緩緩伸開，顯得安詳、肅穆。承受著月光，吸收了月光之後，巨翼更顯得熠熠生輝。" y( M# D4 V6 {, q7 C7 p3 c5 L9 Y

令人嘆為觀止的景象。3 v2 E% J! K+ R7 U# m
6 `8 P' v' l! R  R" g: o7 _1 O
“ ……”
* m6 F  S7 S- m1 J/ |8 R9 A7 k
道滿發出驚嘆聲。$ P% k! d" s% a+ }1 k6 G
6 y# s% {5 A% Q
“真是太美了……”

博雅邊吹笛邊觀看著這一切。
- t( L* C5 p9 E8 j- N/ E
美得令人毛骨悚然。
* z+ h  s. [$ Y4 k1 c
不久，翼翅在月光下完全伸展開後，蝴蝶翩然飛舞在夜色之中。2 K3 L6 {- H2 C/ Y. C( N: 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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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真漂亮……”

露子說話了。9 f) o) Q8 R! ^1 C, E

“這可不能據為己有啊。”6 }# R+ F% C/ F, g' B* k

道滿嘟囔著。; Y  ]6 M3 K1 h& r; s% B; z1 t
% R$ V  V6 X& P+ [; \% v4 N
“露子姑娘……”

晴明對露子微笑道：“道滿大人把它送給你啦。”# k) ^5 W+ Y7 e& D4 d8 u9 [
- V2 y& {6 L( r$ b
“給我？”
# @/ N0 }; ]( m. `4 A
“對。”: k  [+ K* G3 Q. Q' f- K  n

點頭首肯的是道滿。$ `% i' g; ^$ w7 V
& B6 V  o# B( J( k3 z4 M
“沒辦法呀。對吧，晴明？”
3 t" U- b2 e+ _
說著，道滿又自嘲似的嘿嘿笑起來。

有著一對發出朦朧磷光的巨翼的蝴蝶，在月光下優雅地飛舞著。9 h7 J# L5 C1 B. y  S. _0 m3 E. P) 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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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仍舊吹著笛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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冷色調

中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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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1^#

發表於 2007-8-26 11:59 PM | 只看該作者

首　冢! i, ^8 u& Z+ ^1 k& d

我要寫一寫賀茂保憲這個人物。
6 z- Y# P0 Q7 r. e% p  v7 f! |0 z
他是一名陰陽師。) y1 X. M" L7 i
3 I: ]' @' z1 ?/ \( u9 C* E
他和安倍晴明同樣呼吸著那個昏暗時代的氣息。* ?3 Z3 Q/ d; }; Y/ a) j4 y

賀茂保憲是晴明師傅的兒子——陰陽師賀茂忠行的長子。9 ^7 R7 n/ M8 W8 k- j0 P
$ W. v; G8 y" J
有史料說保憲和晴明是師兄弟關係，也有人認為，保憲是晴明的師傅。3 b8 r7 T5 E: B+ E

保憲較晴明年長，但在這裏我不想特別表明他的年齡，因為這樣對以下要講的故事可能比較方便。/ D5 l$ b/ z: J$ Y8 f) h/ {/ R

陰陽道後來分為賀茂家的勘解由小路流和安倍家的土禦門流，成為兩支；若土禦門流以安倍晴明為始祖，則勘解由小路流的代表就是賀茂保憲。) b: i/ r& x' U7 u, [% H2 z

保憲的陰陽之術據說超過了亦父亦師的忠行，有一則史料這樣記述：當朝以保憲為陰陽基模意思是說，本朝的陰陽師就是以賀茂保憲為首領。& e: |+ V* P3 o7 r8 F) \9 C

晴明年幼之時，跟隨師傅忠行前往下京，他最先察覺到百鬼夜行的情況，報告了師傅。這則逸事已多次提及。8 G# t- k1 U$ o/ w) n# v$ I

據說保憲也和晴明一樣，自幼便能識別並非此世的東西。: O3 ^& H. J3 L) b6 \: B( Y
3 k  [5 C. w1 w2 ?& t7 s- M
《今昔物語集》裏有這樣一個故事：一次，賀茂忠行受一位身份高貴的人物委托辦祓事。$ u2 a; a7 i4 |' z; F! B# L! R% H2 n) r' s

所謂祓，是指驅除污穢和災厄的儀式。既有作為慣常儀式的祓，也有具體地清除某種禍事、保護人身的祓。; j; _6 ]% o1 v4 \

《今昔物語集》中沒有具體說明是何種目的的祓，但從故事的內容來看，應屬後者吧。
, b: g9 x9 l8 t3 s+ {
當時，賀茂保憲還只是個未到十歲的小童。
) P0 m( G+ }( {" g
這個小保憲向要出門的忠行懇求帶自己一起去。他苦苦地懇求。6 i# t9 @6 ~7 Y* o

忠行沒有辦法，只好決定帶上不到十歲的保憲去那個祓殿。  @# r+ H5 Q6 d$ p

所謂祓殿，就是舉行祓的儀式的建築物。有專門的祓殿，有時也在普通的房子中，選一個房間當作祓殿，舉行儀式。- H- D+ p: R; C8 F) r( V, p- h& n5 i

祓殿內設祭壇，前置八足案桌，案桌上放置供品，供品為米、魚、肉之類，以及一些紙折的馬、車、船，等等。6 y, p" Y7 ^) @& V/ ?# q. z
6 r: u& x, E' K% x) D9 R8 U2 i3 K
忠行坐在案桌前，開始念咒。

委托做祓事的人都坐在忠行的後面，老老實實地低著頭。( b/ c  z9 m0 W$ o- ]1 B. n
1 i+ C/ [" ?) x" t
至於保憲，他坐在忠行的側面，一會兒發呆，一會兒左顧右看，一會兒又撓撓耳根。3 I6 ^% d8 ^! v  L
! u) c* Z6 X$ }, A
不久，祓事做完，委托者散歸，忠行父子也離開了祓殿。9 P! F% G. [' J; B. g* @2 ~' o
' ?! Z! C0 S/ ~  [3 f, S
歸途之中，忠行和保憲同乘牛車。
% D/ X! y0 y( Q( _3 d" @6 y+ a
牛車四平八穩地走動著。大約走了一半路的時候，保憲突然開口說道：“父親——”
4 }) n( t5 h" ?4 B' \: K: u/ ?
“什么事？”忠行問道。4 T& X1 {$ I( V  t1 q

“那些是什么呀？”保憲說道。
& G. P4 S  T! R& B1 [; x! S) k
“哪些？”/ h8 E1 j! }9 G' e5 ^2 u

“我看見了奇怪的東西。”
& h' }1 Q4 ]  e: f
“什么時候？”

“父親做祓事儀式的時候。”- ]3 }. a- M' |4 Y6 ~& Y

“你看見了什么？”& Q# G0 h# j# R
: q" C  `$ w! |: k; S: o
“在父親念咒的時候，有好些像人又不是人的東西出現了，不知從哪裏來的。”

《今昔物語集》中這樣記載：一眾嘍神色可怖，既非人，然則以人形現身，其數在二三十……$ c! p, z% u4 Q6 f. B% s

保憲還說：這些怪異的人形不但食米啖肉，還騎乘安放一旁的紙馬、紙車、紙船，在儀式進行之時喧嘩不止。0 v7 n% F% q/ A* l* l1 W/ c

“你看見了那些東西？”
$ F2 `: L+ C, G+ U3 z( V2 p
“是的。其他人好像完全看不見的樣子，但父親您也看見了吧？”6 z% s/ a- M1 I# _( K! p

“噢。”
' s8 B2 o  ^% R$ y2 [# l
“我一直在想那些到底是什么，可怎么也想不明白。

所以才問父親的。“
0 n! [$ O" s1 X4 p. x' {
“那些嘛，也就是那樣的東西啦。”忠行說。6 L& g% r- r( v. r

“那樣的東西？”

“對。”# i# k5 v- ^' a  z5 Y" C4 ^% x$ F
9 F: h$ `& s3 h4 H+ f- F% O9 q
“我還是不明白。”3 q3 b2 N& l) r. H( _

“這世上存在著那樣的東西。如果你不是我忠行的兒子，我會簡單地說那些是亡者……”
/ ^8 ~& C- l* r2 _1 N
“不是亡者嗎？”
* u) z3 ^# Y; Q7 c, @( h* Q& L
“是亡者，但這樣說還是不夠全面的。”

“哦……”+ j! \! C$ R# X: i2 c- U5 V$ D

“所謂亡者，原指人死後，其魂魄變化所成的東西，但你所見的東西，卻與人死不死沒有關係，而是一直存在於世上。”) H* |1 ~4 H0 F" @1 N$ R$ ~3 ^

“……”

“天地之間，石、水、樹、土，還有你和我，都有那種東西存在。當人的魂魄凝聚不散，附在上面，便會成為你所看到的那種東西。”+ S. a2 z$ p0 k, h# R* R: f

“唔……”3 a) B9 x9 Q- H! d3 }& X! Y

保憲似懂非懂地應著。# l6 a9 ~0 U7 r$ \5 K

“不過，爸爸能看見這些東西，是經過多年修行才可以的。你是一個沒有進行過任何修行的孩子，你竟然也能看見……”7 Z  O* M4 Q* V6 w0 a/ z

“是的，父親。”" I& _8 N5 l4 t' L5 o

“你得實話實說：除了今天之外，以前你也曾看見過那些東西嗎？”
  x/ @7 V! h/ j6 N7 v) \
“是的，有時會看見。”& f/ K  Q( G4 z6 Y( y
! h7 E& i1 Y* h% n; Y" a2 F" C
“嗯……”

“父親的工作，就是跟那些東西打交道嗎？”

“不單純是這些。不過，基本上是吧。”

“挺有趣的啊。”! I( t. j) ]6 o% q* ~" s* a
& j. }' k+ e# t1 w" }% e
保憲說著，臉上浮現出笑容。  E: m* u3 L0 @5 G
9 N! p/ b( n' f* ~3 u6 v
“原以為還是很久以後的事呢，看來該早著手才是。”2 ~0 R$ f  ~1 L" ^! f
/ j' ^8 L- O0 h! g
“您是指哪方面的事呢？”

“就是教給你陰陽之道的事。”; M8 T% O0 h! |) |0 L
* o" x; R& b0 o% m" q% L0 h4 x1 E
“陰陽之道？”

“是關於天地間的道理和咒。”
1 f8 ]# D# F, z2 _9 o. Z: g  v- [" w
“噢。”
8 a1 k$ m2 `; w, g) s
“因為那種東西隨時會出現，如果你對此一無所知的話。有可能像道摩法師那樣誤入歧途。我要把我所了解的一切都教給你！”# N$ B4 W) o: q) `) |; Z( `
% {8 k  M) k# h) e
忠行這頭大發宏願，但這個十歲孩子的回答卻有點漫不經心。
' n) m# w" F8 Z% [& i  m' P1 e
“是嗎。”

不過，忠行還是實現了自己的承諾。

從歸來的那天起，忠行就像自己所說的那樣，把自己所懂得的一切都教給了兒子保憲。
2 m- ?7 H. ]  V4 q5 Y
像幹涸的大地吸收雨水一樣，保憲將父親所教的一切都變為自己的東西。
# W% u+ l5 X4 h9 ^& U4 E2 }' [
二, @9 J/ R! A( j) @# v

酒至微醺。$ t* N' ]2 u, k# n4 h

位於土禦門小路的安倍晴明家。
. r7 ~! A' s- x; V0 i. H5 s
在外廊木地板上，安倍晴明和源博雅相對而坐，自斟自飲。* @8 f4 t0 J2 d) f* k

晴明一如往常地靠坐著柱子，支起右膝，右胳膊搭在上面。5 q. U& M2 z3 b& A) B: K* }7 s) B3 B
+ k& a4 W6 o" F5 C/ B. F
晴明很隨意地穿著一身白色狩衣，目光似看非看地投向庭院。
  s3 n2 _: M* w: w# Y
皎潔的月光照射著庭院。1 S9 `; p! k; L% l. f2 ]) E5 {
% S; _! i& h( d2 ]1 Y+ W7 `
這是秋天的院子。院子四處長著黃花龍芽、龍膽、桔梗。秋蟲在這些雜草中鳴唱。& a) I0 x, [: _8 h/ _, N+ @
; n) b" r5 M' s2 s6 G( u
晴明和博雅之間的木地板上，放著一個酒瓶子。

在晴明和博雅的面前，各有一只已斟滿酒的杯子。還有一只空杯子。' D' _8 @- i) w- J
, o( @, g7 n. [6 W+ }2 t  y
下酒菜是香魚。各自面前的碟子裏，是撒鹽烤熟的香魚。2 g* l# V# z3 r* X3 u* \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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剛烤的香魚的香氣散入夜間的大氣之中。
3 n' T( M# `! ^# F
“說到秋天的香魚，就讓人覺得傷感。”! U/ J8 w% a# N; p9 \

博雅邊說邊用右手中的筷子戮著香魚背。
0 g- p& T7 F- a% L
“像這樣一到秋天吃香魚的時候，我就不由得痛切地感受到時光的流逝。”$ ?2 A1 G& j; R
# `$ t/ @9 Q. B3 y( c/ Z
“唔。”

晴明靜靜地點點頭。

香魚也叫做年魚。

香魚在秋天產卵。孵出的小魚順河而下出海，在海裏成長之後，再返回原來的河流。時間正在櫻花落下的前後。. Q( c6 r) a/ R/ Q3 N# g4 D2 e3 H5 X

在清澈的河流裏靠進食硅藻長大，到秋天水溫下降時，隨著一場場雨水來到下遊，再次產卵。產卵後的香魚，無論雌雄都會死掉。
4 I  ]" l! \9 u$ [& }1 j& b& i
香魚的壽命是一年。
6 F8 m" R. ]! D: M
在一年裏，誕生、旅行、成長、衰老、死亡——香魚要經歷這一切。

“哎，晴明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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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用筷子撕扯著香魚的尾鰭，嘴裏嘟噥著。

“夏天時仍像嫩葉般青綠色的、健壯的香魚。到了秋天就變得衰老，呈現黑糊糊的鐵銹色。簡直就像看著人的一生啊。”

接著，博雅又用筷子扒下魚頭周圍的肉。

“像這樣來吃秋天的香魚，我不免覺得罪孽深重。但如果問我：要是在它沒有衰老時吃掉它，就不會罪孽深重了嗎？我又覺得，那樣也是罪孽深重的。這可真是挺煩惱的，晴明……”' c- b2 R3 r3 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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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噢。”% G- l0 M' D  \, z0 ^' B7 H) t1 w

“大概人吃什么，就是在剝奪那種東西的生命吧。不剝奪別的生命，人類自己又無法活下去——由此說來，人活著本身，就是罪孽深重的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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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放下筷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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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所以，每當我在這個時節吃香魚的時候，腦子裏不知不覺就會涌出各種各樣的問題。”; p6 \! x5 b6 S6 }# 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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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左手捏起魚頭，右手按住魚身。他左手拈住魚頭，慢慢掀起，把魚頭連骨一起從魚身拿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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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唉，這魚骨弄得還真利索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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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左手拈著魚頭連著魚骨，碟子上留下完整的無骨魚身。5 ~( M5 k; P! `+ i% l0 b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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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知道怎么弄嗎，晴明？像我剛才那樣子，魚骨很容易就弄出來了。”1 f( z' H8 r, {8 A6 x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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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幹手忠輔教你的吧？”3 e( P% g) U" H& E! B' F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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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沒錯。自從黑川主那件事之後，他總會時時帶些從鴨川河捕獲的香魚到我家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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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去掉背鰭和胸鰭，嚼起了魚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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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帶魚子的香魚。”博雅說道。

碟子裏只剩下連骨魚頭、背鰭、胸鰭和尾鰭。

“哎，晴明——”

博雅拿起杯子，眼望著晴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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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什么事？”

“我剛才就注意到一件事。”

“什么事？”

“就是放在那裏的杯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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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用眼神示意放在一旁、一直空著的第三只杯子。

“原來是那東西。”' r8 S- n6 w, E2 Y; e

“為什么把它放在這裏？”

“其實是有客人要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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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客人？”6 R  S0 a7 v: V$ 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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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在你決定要來之後，對方派家人來過。說是那人今天晚上無論如何也要見我一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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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位客人要見你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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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對。我跟他說了，已和友人有約在先，但對方還是說無論如何要過來，只好決定讓他也來了。杯子是為他備下的。”0 m8 x; p& E: x/ I) Z0 i! 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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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位客人是誰？”

“他嘛……”- s! [, [7 H5 a! V" C- 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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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把杯子端到唇邊，呷了一口酒後，臉上浮現出無法言喻的表情。! s& R, W3 x0 ]

晴明的臉上呈現既似困惑、又似苦笑般的表情。1 C  |) z  D" 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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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很少見嘛，晴明，你也會露出那樣的表情啊……”( B# z$ z# ]/ \8 c+ j) 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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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真的挺為難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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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為難？是你為難嗎？”+ V6 ~! z! u0 R& v+ 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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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對呀。”" f( R" H: T. b7 z

“他究竟是誰嘛？”$ G7 \# @+ n' ^" i' k. `/ O  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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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饒有興味地大聲問道，身子前傾。

“這位大人親自前來，大概是有事相求。他平時不會輕易動身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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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噢？”1 b8 C+ {( @- v5 M9 N+ F

“他要求的事往往是很麻煩的。”" E& r* Q0 }8 [# n; X/ g( F" ^& i% ]. n

“所以你要說出他是誰呀！”" k( A" Y  j+ I3 F! h0 t

“不，既然是他，就用不著我現在特地說出來了。”  ?4 ~9 H# _4 o% d

“為什么？”# W) C6 r% }- N, l% {) O- ?5 B

“因為他已經到了吧。”2 J/ J0 ?* L" i: m

晴明的目光移向院子，只見一位身穿唐衣的女子站在月光下，身上帶著朦朧的青光。

“晴明，是式神嗎？”' p$ R8 V9 c. 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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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見了，問道。

晴明微微點頭，說道：“蜜夜，是那位大人到了？”9 H* U/ u4 w: U' 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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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。” ‘被叫做“蜜夜”的女子點點頭。/ g) X# I% M" l" g; l: h$ W; q* I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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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帶他過來吧。”$ t; @3 V0 l* e* b+ a) x

“已經來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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蜜夜說話之時，有東西從她背後走了出來。. L- z: s8 e, v$ _" {# 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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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啊……”4 W3 p* ^$ ^! g+ p. s' v8 Z% x- Y  J

博雅見了，不由得輕呼一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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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蜜夜身後慢吞吞地現身的，是一頭身形龐大的野獸。( j% X& n* L% O  Z6 V/ A' d5 X

“老虎？！”

博雅變成了半站起來的姿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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的確是一只老虎，但毛皮的顏色卻不同。3 l7 ?4 N9 [! g; k# s

若是老虎。毛皮一般是黃色加黑條紋，但這只老虎身上卻沒有任何條紋圖案，是一只漆黑一團的老虎。

老虎慢騰騰地撥開黃花龍牙的草叢，從停下腳步的蜜夜身旁走過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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綠瑩瑩的眼珠子在黑夜裏像磷火在燃燒。* C; b8 P) I" M; ^. p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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微微張開的口中，紅得像鮮血一樣，長牙映照著月光，一閃一閃。

這頭黑虎身上，騎坐著一個人。

這個人並非跨坐在黑虎身上。他側坐在無鞍無墊、光溜溜的虎背上。望著晴明，笑容可掬。

這是一個身穿黑色狩衣的男子。; b1 z7 B& f! I1 k* 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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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必驚慌。博雅。”/ }' k% q7 Q) ?0 @& m# }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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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把自己的筷子伸向博雅的碟子。: C& |* W5 B, B4 O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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碟子裏是剛才博雅吃剩的香魚。所謂剩下的部分，也就是魚頭連魚骨、背鰭和胸鰭以及尾鰭而已。* |0 g, [$ Q1 U1 _

晴明用筷子尖挑起躺著的魚頭，理一下魚頭和魚骨，讓香魚骨成為在水中遊動的姿勢。

他將背鰭放在魚骨上，將胸鰭放在魚身左右兩邊。7 u6 y6 L0 B- V& N/ U

最後，用筷子尖挾起尾鰭，放回它原來的位置——與魚頭反向的、魚骨的另一頭。

晴明將筷子尖按在魚頭上，口中輕輕念咒，然後對著香魚“噗”地吹了一口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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於是，只有頭和骨的香魚竟然就這個樣子緩緩遊動起來，倣佛碟子裏有水在流動似的。8 i+ Q- k1 g% W7 F- B; O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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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剩骨頭的魚擺動著背鰭、胸鰭和尾鰭，在月光下遊向黑虎和騎在上面的人的方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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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真是……”3 q3 @/ ~, N7 x8 m7 \& H! M) I. M

博雅脫口而出。

當骨頭魚接近時，黑虎就像咽喉裏蓄養著悶雷似的發出低沉的咕嚕聲。

緊接著的一瞬間——“嗷！”

老虎吼叫著，向香魚縱身撲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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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看見的東兩就到此為止。

正在撲向香魚的老虎突然消失了蹤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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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間的庭院裏，只有蜜夜和那位穿黑色狩衣的男子站立在月光下。

“嘿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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穿黑色狩衣的男子撓撓後頸，躬身，伸出右手，從草叢裏抱起一只小動物。& A" D8 p/ V- @0 V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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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一只黑色的小貓。  y3 b$ K- S2 I& `2 D- n' 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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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貓小得讓人以為是貓崽，但從樣貌四肢來看，應該是一只成年的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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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貓不停地呲牙咧嘴，正啃吃著什么東西。" g$ V( s% k+ K: U, l) _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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借著月光仔細一看，原來是香魚的骨頭。( U# ?0 U- v$ b2 c* j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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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它的尾巴是一分為二的！”博雅說。# x# O+ X( @* Q- v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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的確，那只黑貓的長尾巴尖端分成了兩又。2 o6 k7 t6 R" A# e/ U, v. 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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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是貓又嘛，博雅。”晴明說。& w8 n+ f& K) j/ J4 z$ s7 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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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貓又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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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就是那位大人使用的式神。”0 m0 c) d+ n1 @- R$ T" C9 v' 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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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若無其事地說。

穿黑色狩衣的男子把黑貓攬入懷中，滿臉笑容，說道：“我如約來到啦，晴明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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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歡迎光臨，賀茂保憲大人……”

晴明說著，他那點過胭紅似的唇上流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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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& n, r# d5 v  `8 o# r. N' T# f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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喝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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現在保憲加入進來，成了三人共飲。

“哎呀，真是讓您受驚啦。博雅大人……”% i, l4 s) O7 G( U, 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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保憲邊端起杯子喝酒邊說。

對於保憲，博雅當然也認識。

只是剛才事出突然，一下子沒有認出是誰而已。

賀茂保憲比晴明更早供職於陰陽寮，歷任天文博士、陰陽博士、歷博士，當過主計頭，現在擔任谷倉院別當的職位。3 H; x1 |' E. F# P3 L" \$ 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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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然了，博雅的官位比他高，所以保憲說話的語氣頗為恭敬。( [( t4 L/ I3 Z" w5 H" E, 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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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的確是吃了一驚，以為是真老虎出現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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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到晴明這裏，總是希望搞點什么新意才好。”( W+ A% ~4 \5 \" c- L+ Q7 v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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保憲顯得很輕松。

“這酒怎么樣？”( [. g/ A& X. B/ [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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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這一問，保憲又端起酒杯喝酒。

“是三輪酒嗎？很不錯啊。”: ]- R( }9 {5 Q( l% @' o( u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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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邊往保憲的空杯裏添酒邊說：“保憲大人……”晴明說道。

“噢？”

“您今天有何貴幹呢？”; X  ?3 U. x1 ~2 X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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保憲用不拿杯的手撓撓頭，絲毫沒有為難的樣子，說道：“那件事呀，真是很為難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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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什么事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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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頭顱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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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頭顱？”

“藤原為成看來是被一個奇特的頭顱附體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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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奇特的頭顱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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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聽我說，晴明，是這么回事……”! ^- @/ @. ?, K1 |

於是。保憲開始敘述起來。* \2 ?, n$ n5 k0 p6 ~/ o

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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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天前，賀茂保憲見到藤原為成，地點是在清涼殿。

保憲辦完事，正從渡殿走向清涼殿，迎面走來了藤原為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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為成顯得雙頰消瘦，臉色憔悴。# c8 K! Q1 E5 X4 |7 Z( x

他甚至沒有馬上察覺保憲已在眼前。

他之所以注意到保憲，是因為保憲先向他打招呼，叫了一聲“為成大人”。. E5 Z8 j4 n$ ~( J( p' ]! K3 N2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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為成聞聲一哆嗦，當明白打招呼的是保憲時，才輕松下來似的長舒一口氣。' x) Y# ^6 O# E& |" }  [

“原來是保憲大人，您有什么事嗎？”為成說。" T# ?# d0 j  I6 P" N8 ~$ c4 |, 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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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您氣色不佳啊。”6 F) U4 a0 X( b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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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氣色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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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的。”

保憲點點頭，說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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保憲現職雖然是谷倉院別當，但誰都知道他曾在陰陽寮任職。1 }% M9 T$ A7 V& j) U

雖說已離開陰陽寮，卻仍是陰陽師的名門賀茂家的當家，現在仍有許多弟子輩的人任職陰陽寮。6 T! c; b9 u6 X1 _/ v

安倍晴明年輕時亦師從賀茂家的賀茂忠行大人。% I6 }# }+ U& U( o

被這位保憲突然來一句“氣色不佳”，為成當然嚇了一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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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簡直就像剛從墳場爬出來的死人的面相啊。”+ p/ z. t( L! Q8 t4 ^

保憲這么一說，為成突然變得一臉頹喪。" [. a; `: b) e; r: N

“求求您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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為成幾乎哭出來似的。

“請您救救我吧，請您救救我……”

他簡直就是把保憲當成救命稻草，抱住不放。6 t1 U2 F: c2 ]

可是，偏偏又是在那樣的地方。7 _4 [1 a3 v$ @+ C& s0 [, k7 m

因為是在渡殿往清涼殿走的途中，在那裏被他拉住可是一籌莫展。+ J3 \! w6 ?5 E1 S1 ?" o( 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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無奈。; H  M0 _' g1 f8 w8 K" `

“為成大人，可要被人看見啦。' ‘保憲說道。8 O4 E$ n. P# F, Z( {

為成放開了保憲。

為成好像也為自己的失態感到羞愧，他調整一下呼吸。說道：“保憲大人，您看能抽點時間找個地方……”

“找個地方？”' b  W1 U6 r) v+ E' p, s# }

“說實話，我這次遇上了很可怕的事情。”7 g$ O9 U) W! B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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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很可怕的事情？”; B6 N0 e* r  y7 c$ P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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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的。關於那件事，請務必給我出出主意。”* k. }) t, k2 L1 B" R

“噢。”8 [6 T8 |' {+ }" y' a. o2 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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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關於這件事情，如果不是像您這樣的人物，肯定不行。保憲大人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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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像我這樣的？” “陰陽師——而且還得是能力極出眾的人物才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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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么。去陰陽寮更好吧？安倍晴明在那邊。”8 B8 ?/ V' l) X) O% g0 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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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邊我剛才去了，說是他現在外出了，不在呢。”4 w# a1 q; L: O0 x- X. q3 p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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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，也不在宮裏嗎？”5 B6 }4 X' T6 F5 `2 O4 A2 I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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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據我了解的情況，說他可能和源博雅大人一起，到逢山的蟬丸法師處聽琵琶去了。”

“噢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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‘’就在我走投無路的時候，您就跟我打招呼了。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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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原來是這樣。”: m6 k$ O; z  W% r0 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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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可以聽聽我的情況嗎？我真是太需要您的幫忙了。”  X; K0 F, i* Z7 e# W/ z8 @* ^

如此百般懇求，保憲也無法拒絕了。5 o3 c4 l% M' A: C; _3 P% o  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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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就請您介紹一下情況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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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早知道變成這樣，我也不跟他打什么招呼了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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保憲邊舉杯飲酒邊說道。. K. I' ]) S! S* K* I/ n: _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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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保憲盤腿而坐的兩腳之間，那只黑色的貓又盤成一團，閉目養神。0 R" G' F( k6 ~3 t& Q8 o9 q2 ~

保憲喝一口酒，放下杯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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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將手指上沾帶的酒在貓又鼻子前晃一晃，這時，貓又微睜開眼，露出綠色的瞳仁，然後伸出紅紅的舌頭，將保憲指頭上的酒舔凈。

那指頭往下一滑，輕撫貓又的喉部，貓又便很舒服似的閉上眼睛，喉嚨裏發出“咕咕”的聲音。- J" J% t$ C% 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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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可是，因為當時為成大人面呈死相，所以我就脫口而出了……”8 g. R9 }, @0 E9 y

“面呈死相？”. O/ D. b0 |8 w% q# 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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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對。”! b) p4 l. O6 X" 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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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……”“你當時在就好了，晴明。”

“抱歉了。”) u" |" v  Z8 A8 g3 @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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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據說你是到逢山的蟬丸法師處去了……”

“我和博雅大人一起到蟬丸法師那裏，邊彈琵琶邊喝酒。”

“嘿！”

保憲抬起撫弄貓又喉部的手指，撓撓自己的鼻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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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，您答應了嗎？”晴明問。7 S5 y% ^- `6 J0 Q. \7 i2 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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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為成大人的事嗎？”8 f1 q7 a; q' B" b- b2 J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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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對。”

“我去了。”* }8 ~1 r/ N! v4 x5 [

“在哪裏談的？”3 n. M2 j0 c+ _; l

“在車裏嘛。”保憲說。9 F- O3 [" H  U, Y( r- W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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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人到為成的車子裏說話，那車子停在門廊處。: \' h# f* e9 F5 B, x) f1 M/ X

這樣做是為了不想被人聽見。8 [4 s! s: x2 G" [- ?' Z9 M: C% h

二人進入為成的車裏，放下簾子，將其他人支開。8 a1 ~7 E( K" v1 ^3 a

於是，為成開始講起事情的原委。3 n6 Q  [: t# z: ^& N! P

“其實，我不久前跟一個女人好上了，不時上她家的門……”- g" G( N; n" ?( q6 }$ X$ p! e

為成壓低聲音說。7 x$ x. z3 L: ~" h6 ?: q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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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噢，女人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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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藤原長實大人的女兒。她的名字叫做青音……”* x8 h" V  g7 x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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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發生什么事了嗎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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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沒出事的那段時間挺好的，但是，有一天晚上，我跟另一個人在青音的家門口撞個正著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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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呵呵。”9 x  F$ j( y9 W! ^. D$ H& \" X

“那一位，是橘景清大人。”5 O. g3 A1 W7 S0 j/ p# _7 x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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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就是說，腳踩兩只船，終於露餡了？”* }3 T/ |3 ^9 E; p& `. [- W3 R

“唉，就是那么回事。”' }! c& ~! `* F  R

“然後呢？”+ `/ ^. \) Z$ E" K  i9 \

“但是，這是不可能退讓的。我不肯讓，景清大人也不肯讓，青音姑娘也不知該如何選擇。最終，大家說好另擇日期，由青音姑娘作出一個決定，是選擇我還是選擇景清大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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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結果呢？”

“過了一天，青音姑娘派人送了一封信來。”( c; {% J3 C# {1 ?4 V  y7 t5 C- Z

“哦，寫信……”+ ]1 t) d1 Z. D4 ^

“信上寫著，請晚上到一條的六角堂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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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如果說的是位於一條的六角堂的話，那可是沒有開放的六角堂呀。”* q4 }' D+ n8 `& X) 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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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的。這個佛堂是先皇所建，預備要安放觀音菩薩像的，但由於佛像雕刻師未完成佛像就死了，最終什么也沒有放，就是那樣一個佛堂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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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個佛堂也不是一所大佛堂。0 V. \# ^& E1 v' v' Z3 m9 \$ k6 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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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入口到對面墻壁，若兩手平伸向前走十步，手指尖就能觸到墻壁。

這樣一個一直沒有佛像、無人理會的佛堂，在風吹雨打之下已呈破敗之相。1 U- Q8 C$ R; I. j) W" ~$ k6 s

由於一直無人使用，門極少打開，於是被稱為“不開的六角堂”。

“要你去那裏？”; d/ g( J+ J  y

“對。信上要我單獨前往。”3 t% n( z1 r, O( p( Y/ Q' W

“於是，你就去了？”4 P6 h6 q! R  U& k; h1 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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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的。”- Y- b3 s; c7 h( Q

“那是什么時候的事？”. I% B* ?, u+ X8 c0 m8 w* c

“昨天晚上。”為成說。不知不覺中，為成對保憲說話的語氣更加恭敬了。看來是把希望寄托在保憲身上了。

昨晚，為成是在晚上出門的。; z" ^( V  `- F5 k" E, g

牛車來到六角堂前，為成吩咐隨行的人明天早上來接，然後就讓牛車回家了。: `0 @1 u8 v- y

六角堂中似乎點著一兩盞燈。2 o$ h1 F  [0 H8 [4 @

為成進了六角堂，見青音姑娘和橘景清坐在那裏。

“原來不是約我一個人……”為成說道。

“為成大人，看來我也要向你說同樣的話。”景清說。: u* X- }1 P+ `* o

為成像聽不見景清的話似的，轉向青音姑娘問道：“姑娘，您今晚特地召我來這樣的地方，是要玩什么$ p- _0 h5 k2 W% w- S( `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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遊戲呢？“8 q& Y% I8 S0 S: Y, e

木地板上鋪著暈圈式印染的墊子，恐怕是日間預備的，青音姑娘坐在墊子上，靜靜地微笑著。

有兩盞燈火。! R% q4 O4 x6 S) [: B8 t+ 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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木地板上甚至備好了酒瓶和杯子。( w. B, c) a: ?1 n9 H2 G

三只杯子。/ `) \5 P+ l3 |

此外別無隨從人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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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概青音也好景清也好，都把隨從遣回家了吧。

若在這樣的地方遭到盜賊襲擊，絕對無從抵抗。用這種方式召人見面，這位大家閨秀也真是瘋得可以。8 i5 E/ ~- Y2 N( r' [* l& `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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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是，也正是她這種性格吸引了我——恐怕景清也是這樣吧。為成心想。0 O) K6 F; i# {2 e

自己偶爾會和景清在赴幽會時撞車。說不定，就是這位姑娘故意這么安排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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為了今天晚上的一幕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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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己也好景清也好。要按照這位姑娘的意思，上演一場二男爭一女嗎？至少自己產生了這種想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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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以，自己話裏用了“遊戲”這個詞，特地要青音姑娘和景清明白。; \8 H# s. b2 U% `' r1 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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若依她的意思，最終選中了自己，這當然是可喜之事。* I0 u+ ?+ X$ ^$ u0 K- _

總之，今天晚上的事若為出入宮中的人所知，一定會傳言滿天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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為成心想，作為傳言中的出場人物，可要盡量扮演好角色。' e, u6 R; S7 N+ z1 P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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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這是青音姑娘早有預謀之事，自己和景清就是她所選擇的出場人物。" `6 X, C& D5 Q' ], v- P% 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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想到這一點，心裏就很來勁。# h* P1 J& [: X& ^5 H& z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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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喂，來吧，來吧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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景清也再次點點頭。( c) r! L6 B7 v4 C7 o7 H7 D

“今夜究竟預備了什么消遣？”- N1 N$ Z# _8 o9 w1 \

被為成和景清催問，青音姑娘展露出燦爛的笑容，說道：“今天晚上是滿月啊。”! N) D, B- B& G  u- U

“滿月？”2 @& y) @4 Z9 F; \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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發問的是為成。

“不拿燈火也可以走夜路呢。”, ^& E" J, I: G" D- I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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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是說，我們從現在起要走夜路？”景清問。! I$ [+ ?; B  ^

青音沒有回答這個問題，說聲“請吧”，示意二人拿起酒杯。* K+ b8 c" f& h* h7 V1 u1 b( }9 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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待二人取杯在手，青音拿起酒瓶，替二人把酒杯斟滿。

看著為成和景清一飲而盡，青音說道：“從這裏到船岡山的途中，有一座首冢，二位知道吧？”6 f5 G  U2 }, C, O( m

“當然知道。”/ `( G  |# e+ g7 X& K

“我知道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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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人點頭。0 O' R" ?' ]3 c* \- i5 O

這座首冢埋有五顆頭顱。, g4 n4 ^; p9 h' E6 d

大約二十年前，發生了藤原純友之亂，這次動亂被小野好古等人鎮壓，純友被誅殺。這是天慶四年的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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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是，餘黨落草為寇，為禍伊予、讚岐、阿波、備中、備後——連京城附近也不時波及，朝廷派追捕使搜尋。

最後，捉獲首謀者五入，押送回京城，判以死罪。" ~' d) t5 B5 Q9 i

五人在鴨川河灘上被埋至頸部，連續十天不給吃喝。- Y' U5 F" Y# A) L* `0 d( e: @( 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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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天都運食物到他們面前，但只給看不給吃。食物放在面前的地上，香氣可及，卻不能進入腹中。$ k1 b2 g  c+ j7 g1 O

“求您給一口……”0 B5 }" h0 N6 o6 X3 d& ^$ L

“就算以後砍頭，現在也給點吃的吧！”1 _: T: b* c3 [2 e- d+ @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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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好餓呀。”) z! E- p0 c3 m  R; 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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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管他們怎么哭求，也不給一口東西。

在他們面前，狗和烏鴉吃掉了食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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狗啃去犯人們臉上的肉，烏鴉啄食他們的眼睛。1 t+ b- x$ u: l; y. g" 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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犯人們活了整整十天，簡直不可思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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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十天裏下了三次雨，總算給他們溼潤了喉嚨。如果不下雨，恐怕撐不過七天。

到第十天，才把他們挖了出來，就地斬首。; V. m5 O% ?2 u# o' Y: O0 d+ \6 b7 e! v6 f

有人害怕犯人們死後作祟，就把一塊拳頭大的石頭丟在犯人們的跟前，吆喝道：“嘿，吃飯吧！”, x6 I/ l5 y* k' o8 _7 `

就在犯人們以為是飯，伸出頭去吃的時候，他們的腦袋被砍了下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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被砍下的頭顱全都滾向石頭的方向，據說竟有一個頭顱咬住了那塊石頭，雙目圓睜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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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樣做是為了不使犯人們的心思落在行刑的差役身上。而是落在那塊石頭上。& C) h- ]0 [, _) e0 {, t. u' s1 h. }

這樣，犯人們便不會記得砍頭者的面孔，也就無從作祟——這是差役們的想法。6 C& b$ m/ g9 d

埋了屍首，做個墳冢，將那塊石頭放在上面。

但是，據說有人夜晚通過那座首冢時，至今仍能聽見從墳冢裏傳出來的聲音。

“好餓呀……”, L- `, `4 |  B  a) {' t8 K

“行行好給點吃的吧。”' c- x& B% _* c0 Z/ \

“誰的肉都行，給我吃吧……”# n) m9 ]2 _, m$ f0 ^2 B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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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好餓啊……”6 T- I* M3 q9 H& X' Y

“嗷嗷……”

據說這樣的聲音會對路過的人緊跟不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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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然，這只是傳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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為成和景清都沒有親耳聽過這樣的聲音。  O+ Y2 I( m* R3 D; R8 J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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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個首冢關我們什么事呢？”景清問道。/ M) T$ l% D: \5 m5 M# f+ g

“我希望二位今晚到首冢走一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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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音孩子氣地說道，臉上挂著微笑。0 t6 p" @7 J/ b; g% |6 p4 `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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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簡直就是《竹取物語》的故事嘛！”. U; Z! x- m  }# U" 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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說這話的是博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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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聽保憲敘述事情經過的時候，博雅脫口說了這么一句。

青音姑娘以此來考驗為成和景清。) p& @- T7 h' U4 f1 S) _

首先，二人中的一個先離開六角堂，他須走夜路前往首冢，然後再返回這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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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為真正抵達了首冢，而不是半途而返的證據，必須把冢上那塊有成年人拳頭大小的石頭帶回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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接下來，第二個人就帶著這塊石頭出發，把石頭放回它原來的位置。( m" [" `! u* G) U: k, 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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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第二天早上我們三個人一起出發，看看那塊石頭是否已放回去。”- ?% K! q3 Z; D/ v4 Z+ f- S

青音姑娘這樣說。* N" V4 r/ v. W: w1 C" x1 B

“我青音便屬於能夠做到這件事的人。”+ Y- J4 ~6 S5 @

“如果兩個人都能做到，那怎么辦？”3 b0 i* g' ^' M/ F" |

發問的是為成。

“喲，那就再想一個考驗的辦法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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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音姑娘興致勃勃地說。- a/ x  n8 P9 V- \1 }

聽到這兒，博雅便說，是和那個《竹取物語》的故事相類似。

這個《竹取物語》的故事，又以《赫映姬》之名廣為人知。3 a4 c: I7 r5 F

從月亮下來凡間的赫映姬，遇到五名貴公子求婚。1 w7 f$ w& S3 F" A9 h

對這些男人，赫映姬預備了幾道難題。

赫映姬要石作皇子去取大佛用過的石缽，要車持皇子去取蓬萊的白玉枝，要右大臣阿部禦主人去取火鼠裘，要大納言大伴禦行去取龍頭上的五彩玉，要中納言石上麻呂去取燕窩中的子安貝。

“我將是達到要求的人的妻子……”* e! s& o! S+ o* `/ O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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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晴明和博雅自由地呼吸著京城的空氣的這個時期，《竹取物語》的故事和漢文書籍一樣，是宮中的通用教養書籍之一。

“這種做法，倒是青音姑娘的一貫風格。”晴明說。

“那么，他們兩個都去了嗎？”博雅問。( f, R0 |. ?6 \& G$ ^

“噢，去了。”2 M$ |+ \9 H1 z6 ^3 z! |  [$ {

保憲用右手食指梳理著貓又的喉嚨周圍，答道。4 l& W, j( p# G6 K( o; X& Q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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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抽簽來決定誰先去。% L) L7 s  s! t6 s8 X: s2 s& v/ ^

青音姑娘的手握著預先準備好的小石子，二人選答是在哪一只手中，答中者先行。2 U5 l5 u3 i7 j8 H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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猜中的是景清。& Q/ B) `9 Y) q& ~8 a$ b* F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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於是，景清先出門而去。

為成在六角堂和青音姑娘邊喝酒邊等待，但總不見景清的蹤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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離理應回來的時間又過了很久，景清還是沒有回來。* R5 Q7 u! _  B9 l1 J

雖說半途上要走山路，但並不是難以辨認的路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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拉起板窗朝外望望，美得令人嘆息的滿月當空高懸。3 D; m7 l1 d5 h6 _. U1 Q6 ]

如此月明之夜，即使沒有燈火也能走夜路。  o7 G  I1 z; f, h# {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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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途中被鬼吃了嗎？或者遇上了強盜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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或者，是被首冢中的犯人之靈攫住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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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或者—— . “是膽小害怕，溜掉了嗎？”. Y3 _! g6 Q0 x7 U

為成手端酒杯，喃喃自語。

即使景清不玩了，僅此並不算為成獲勝。要取勝的話，為成必須親自前往首冢，把那塊石頭帶回來。

但是，如果自己外出，就要把青音姑娘單獨留下了。/ ]) F7 c- T4 {4 ]4 i: N6 |; \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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雖然是她一手安排這件事，她也會感到害怕吧。

說不定她會放棄這遊戲，要我不要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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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是青音自己提出中止遊戲，為成當然沒有必要再去，這場較量也就是為成不戰而勝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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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，如果我說要去，青音姑娘一定會要求中止遊戲。: I" I) i! I: G  k! f/ L! |

“姑娘呀……” 滿有把握的為成放下酒杯。& B2 `$ ]; m+ U$ ~- n7 e. U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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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景清回來得太遲了，我去看一下情況吧。”  Q) I& S8 b" F( Y7 G( T( V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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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噢。好的。”

青音姑娘說得很輕松。4 [2 j9 N/ }7 `6 }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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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也正想請為成大人去取石頭，同時再順便看看景清大人那邊情況怎么樣呢，你這樣說，真是太好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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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音這么一說，為成就沒有退路了。

“如果我帶回了石頭，這場比賽就算我取勝了吧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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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當然。”

青音點點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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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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為成在趕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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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路。: J% P4 R( f& z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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終於來到了船岡山前，開始上山，因為月光清朗。夜間的山路比想像中要容易走。# Y6 f# B9 \  Z! r  C

但是，盡管路好走，晚上前往首冢到底是一件別扭的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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內心不免害怕。

景清那小子——“開溜了吧。”為成自語著。' I+ i, q  K' S: 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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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概他在附近安排了一輛牛車吧。4 d2 P7 X8 F3 H% y: |! e

把牛車喊過來，可能就這么乘車回家去了。不，肯定是那么幹的。

咦，這不會是設計好的一部分吧——也不妨這么想。8 w  ?7 L2 X0 x+ f7 j+ {/ W* 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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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能景清和青音合謀，要耍什么花招。但是，即便真是那樣，自己也無從識破。& f* J( Y2 N+ r1 }, m6 h

總之，只能走一趟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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坡道上，樹梢從左右兩邊伸過來，遮擋了一半月光。

四周一片昏暗。* _. d' v9 S) j* 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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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幾次絆在樹根或石頭上，好幾次絆倒在地。

又一次絆倒了，一只手撐住地面。目光不經意地向前瞄瞄，看見有件東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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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人——一個人倒在那裏。2 l/ c, u1 ?9 n& c  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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站起來，走近仔細察看，果然是個人，而且是一具遺體。, r; f/ b" P' c8 Z

那身衣服倒是眼熟。

“是景清大人……”0 S  |, r- i8 [' ~0 [6 L

為成脫口而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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倒在那裏的，的確就是不久前離開六角堂的橘景清。0 I+ D$ ]" p. \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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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過，用手去摸一下，感覺景清的衣服溼乎乎的，觸碰過死者衣服的手指頭黏糊糊的。一股腥味撲鼻而來。. b! S8 x4 j9 S8 K7 ^7 b; 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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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血。  {" h0 s7 h3 k3 s

為成大吃一驚。

再仔細看看，這具遺體沒有了頭顱。# j) Q$ p6 L& l" f' L( @3 B9 k- `0 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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為成用手去摸衣服，覺得遺體又薄又扁。

手上黏糊糊，卻不知摸到的是哪一塊。 . 而且，還覺得特別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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衣服裏是空的？！0 `+ ?6 D$ h, F+ l6 C

景清的遺體幾乎只剩下骸骨。6 x: o! |8 D9 g, M* p

“天啊！”, O9 g2 p3 q% H2 k- v

為成驚呼一聲，想站起來。9 o% N1 F9 w2 E; |6 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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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是，他站不起來。

他嚇癱了。他雙手又雙膝著地，打算像野獸一樣爬著逃走。想逃脫什么，連他自己也不清楚。總之，要逃離那個地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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爬著爬著，右手觸到一件東西。9 ~) X, b9 y. H; 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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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不假思索地一把抓過來，一看，是一截肘部以下的殘肢。

是景清的右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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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哇！”& l. H: b' M. G; S

為成驚叫一聲，想把殘肢拋開，但自己的手指深深地摳著那截殘肢，無法甩脫。- h& ~6 I: V  i$ Z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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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且，好沉重。

似乎景清的右手還抓著什么東西。一看，那是成年人拳頭大小的石頭。

啊，這就是那塊石頭嘛——為成心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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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來，景清已去過首冢了。然後，在歸途中慘遭不測的吧？5 T, w) D: F, `5 X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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為成好不容易才直起身來。

他極力抑制著雙膝的顫抖，邁開了步子。很想撒腿就跑，可腳下直打戰，實在是跑不起來。

不知從什么時候起，為成左手竟然握著那塊石頭，拿著它一步步走。

要盡快往前走。盡快遠離此地。; T0 A  W2 |% n9 y+ t, B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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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為景清的手也不放開那塊石頭，也就是說，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，變成了為成握著石頭，而石頭上拖帶著景清的殘肢。7 c: L  K5 i- w5 |( C& E8 n0 `5 R3 V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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等於為成拎著那只斷手在走。6 y) s" {' t, l/ s/ [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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即便只是步行，也累得膝彎腰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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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過，拼了命也不能停。9 @8 @8 F; m) c0 S& Z8 G

為成幾乎沒有覺察到自己是提著景清的斷手在走。) o9 X/ f7 g) {" ^  {

必須把這塊石頭拿到青音姑娘那裏去——為成的思維似乎停頓在這個念頭上。

走啊走。1 Y. a# z2 n3 }5 e) l0 `7 l2 _/ u( 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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月光灑滿一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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為成熱淚長流。

正當此時——有一個聲音傳過來。5 F2 @. ?+ c9 r. G( \3 o* E

聲音很小，是硬東西和硬東西相碰撞的聲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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！當！！

不止一兩個東西。

！！當！& T0 r% c  u+ S& r' ]% ^

是從身後傳來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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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聲音從身後逼近來了。% w4 w; a5 j1 @7 b% D  a

隨著它越來越近，聲音也越來越大了。& d% e8 @; b1 U+ T# 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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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可怕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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為成覺得恐瞑，但不敢回頭去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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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要大喊一聲向前衝時，左手突然被拉向一旁。% ]5 y' i7 ?9 E

一陣戰栗傳到左手，倣佛釣到一條大魚的那種感覺。0 A1 M7 P3 n. Y- l7 f" e3 d& u- a0 u

為成只往自己的左手瞥了一眼，隨即發出一聲慘叫。

兩個頭發蓬亂的腦袋咬住為成拎著的景清的右手。這兩個頭顱正在左右晃動，動作如同野狗在撕扯肉塊。: b# L5 d' I' f& H; X( l

他不禁松開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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猛地把景清的斷手扔了出去。

“哇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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為什么會把那殘肢帶到這裏來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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為什么沒有在途中扔掉它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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什么石頭不石頭。管它呢？( O! m4 r( ]+ w+ s: Y! ]5 v) 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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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音姑娘什么的，已拋到九霄雲外。

“好餓啊……”

這樣的聲音傳了過來。# r( H; J5 s. U- g' y

低沉的，不祥的聲音。是咬牙切齒的聲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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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竟然想搶走我們的食物啊！”5 A% j0 q3 S( [; ]) 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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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可是事隔二十年才有的食物啊。”3 y; l9 M2 J4 A" y' F  c, O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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抬頭望去，只見月光之下，幾個頭顱漂浮著，盯視著為成。

“為成……”  \) g  Y8 p9 d1 |

有聲音傳來。是熟悉的聲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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仔細看，那些頭顱之中，有景清的頭，景清的一雙眼睛怨恨地望著為成。0 S' S5 s7 C& J' Q

“你打算自己帶回石頭，跟青音姑娘成其好事嗎，為成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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之後的事情，為成就記不得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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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哇！”5 F8 j1 L8 i% ]' }8 Q, w

他喊叫著拔腿飛奔。0 Y$ n* R) P1 {! u7 i

跑啊跑啊，他終於回到了六角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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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姑娘，姑娘啊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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為成關上門，把吊起的板窗也拉了下來。- B3 T8 s1 o# A, N* s

“啊，為成大人，為什么這樣慌張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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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景清大人被那些頭顱吃掉了啊！”

已經口幹舌燥的為成說道。 ‘“哎呀——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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為成望著微笑的青音姑娘，不覺汗毛倒豎。

坐在眼前的青音姑娘，身體所朝方向與頭部所朝方向竟然是不一樣的！+ F8 Y9 {  T$ z8 n7 ~3 ]8 t

青音姑娘身體明明背向為成，腦袋卻面向為成。如果是扭頭面向這邊，肩、背也多少要轉過來，可此時只有頭部轉向這邊。) {0 o7 `" x; v4 V; }

直到此時，為成才發現情況不對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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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音姑娘坐著的地板上，有一圈東西正在擴散。  p6 g% \* n, ?" W; J, n+ D5 V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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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血。

“這是怎么回事？”! G8 v9 G% u* m9 G. P0 y

青音姑娘的頭顱在燈光映照下輕悠悠地漂浮起來。/ L8 ^# H# b: G- e

她所穿的唐衣皺成一團，掉在暈染的墊子上。

“哇！”( j8 x. f- q8 D' l+ H5 H& C; 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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為成大叫一聲，衝了出去。7 C, J7 f; y! p  V

他跑向飄在空中的青音姑娘的頭顱。" Q( u0 B! L  \1 p+ V% Z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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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抓住青音姑娘的頭，向尚未關閉的板窗跑去。% o* W  N) H9 J) r1 l4 p4 p/ U

“為成大人，你幹什么？”

為成將發出斥責聲的青音頭顱擲出窗外，把板窗關上。. x3 G/ d$ p5 q6 ~3 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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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扔出那頭顱時，右手的一截手指被咬掉了，但他還是慶幸及時把頭顱丟到外面去了。

沒等他松一口氣，又有一個重物砸在板窗上。5 m0 o% r# h( q+ }* Y: m4 M

大概是哪個頭顱在撞擊板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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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為成大人，請把這板窗打開！”4 O6 e- Y# @" e* w! L1 F

“把你的肉給我吃掉！”2 Z4 E3 r) w. k" o

“好餓呀。”

為成膽戰心驚地透過板窗的縫隙向外窺探，在月光的映照下，發現好幾個頭顱在飛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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為成流著淚念起佛來。) r, p" ^/ i8 w& S# b

幸虧那些頭顱沒有辦法打開門和窗，沒過多久，東方的天空漸露晨曦。

“糟啦，天要亮啦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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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怕什么，我知道為成家在何處。”

是景清說話的聲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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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也知道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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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音的說話聲也傳了過來。1 T) O: n7 D  t/ I; p2 j

“今晚再去他家吧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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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好！”( N& w% L# x- q: ^) Z$ W! f

之後，外面安靜下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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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陽照進六角堂時，為成已經等不急車來接他，便逃之天天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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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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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噢，那天中午，在清涼殿的渡殿，為成大人和我正好碰上了。”保憲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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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原來是這樣。”

晴明點點頭。

“這三個晚上，我都保護著為成大人免受那些頭顱的攻擊……”0 r& O/ B% q2 I, N9 S& N7 e! 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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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有什么事發生了嗎？”3 p7 O# X5 I) V$ T$ t! P

“唉，太麻煩了，晴明……”/ \/ @6 e. J6 G1 d2 f4 x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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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麻煩？”8 i. C/ ?+ t/ B! O" t) n2 j
4 J3 ^9 }! b* s8 ]+ V# }) N
“如果光是防止那些頭顱的攻擊，在他家宅的幾個適當的地方貼上符咒，放下板窗就足夠了。”3 Y& ~/ u6 C+ R0 Z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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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今天晚上呢？”! G; i% ~- D3 P5 s+ o) J; Z6 p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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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放了四張符咒，雖然不是很放心，但不打開板窗的話，應該沒問題吧。不過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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保憲欲言又止，望望晴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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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天天晚上這樣也不是個辦法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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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保憲大人，您讓那些頭顱從此不再出現，也不成問題吧。”8 C" a! q+ z, F  i4 `
! M) p) K! a/ }) G, I0 `+ }
“那是當然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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保憲點點頭。; I8 M7 Q7 e# F" Y8 B

“該怎樣做才好，我也想了好幾種方法。在實施方面。! M6 b2 l) S, R* n; ]
- w! d- H! N8 v9 s
應該沒有問題，可是……“" _* J; @7 e/ \( t
. B' R, i3 L) U/ ]1 Q  k- G
“可是？”# ^- J, `+ Q, `9 t5 @, D% }! 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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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很清楚，晴明，我對於麻煩事是實在做不來，光是想出那些辦法，我已經疲憊不堪。趴在地上找東找西呀，四處奔走呀，找人說好話之類，我做這種事特別差勁。”  ]4 n& d- l8 g' m

“的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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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苦笑著。

“派人到首冢和六角堂，找回景清大人和青音姑娘的遺體，把遺體運回各自的家，光是這些活兒，我已經想找個人交出去了。現在雖然還沒有明說，但景清大人和青音姑娘到底是怎么死的，應該很快會傳開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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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想也是。”3 C1 R" s2 B' N

“我希望在鬧得滿城風雨之前把事情解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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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解決？”8 J" Z1 |# b3 w7 _6 }0 J' |5 t
) F7 S( Y$ G! x; g- i) H7 K6 X9 U
“晴明，你代我幹，怎么樣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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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代你？”

“對呀，這事情原本也是衝你去的，我好歹也給你完成一半了，剩下的你來做吧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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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由我來？”! S7 E, y) d6 a% `
0 f, K; F$ W3 g
“沒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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保憲若無其事地端起酒杯，往嘴裏送。 “首冢那邊怎么樣了？”晴明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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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沒有去那裏，據說有五個頭顱巧妙地從土裏溜出來了。”

“上面放的那塊石頭，似乎寫著什么東西？”! W& V: m7 k; B0 |: W+ H$ x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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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據說寫著兩個字。現在那些字也已經消失了……”) x7 S; U  M* i6 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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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好像是二十年前，凈藏上人寫的字吧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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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正是。凈藏上人在將門之時和純友之亂時，都作了大威德法，以降魔伏靈。”1 u. i5 @/ V- m+ |+ b

“凈藏上人現在是在東山的雲居寺吧？”

“怎么，晴明，你連這些都知道？剩下的事真的能獨力承擔啦。”
. Y  O6 V- I" N" F
“要做倒是能做……”

晴明苦笑著。+ v) b$ y  h* N) y/ z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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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怎么啦？”  Q! C2 |% d/ c* x) t

“那塊石頭現在在誰手裏？”

保憲聽晴明這么問，便把右手的酒杯放在地板上。又把空出來的手伸入懷中。; J& L1 u2 h9 v5 ^8 D
* g$ T8 m" Z  \; {
那只手再抽出來時，手裏握著一塊成年人拳頭大小的石頭。
3 c" j# q5 j5 ^  H) y4 w( |
“在這裏。”

“您都安排周到了，我也沒法不幹啦。' ‘”拜托。“1 t! P; ^1 H5 `; T1 B4 }7 O. 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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說著，保憲又伸手去拿酒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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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一5 z( j- R) m, _: X8 Z/ R  h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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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樣就行了？”

說這話的是博雅。' ^. u8 F2 q( t* `+ B' M- [9 m! g# {' q7 @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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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們在藤原為成的大宅裏。4 L+ Z7 a: z  L: I3 c

外廊的木條地板上，站著博雅的家人實忠。房檐下倒吊著一條死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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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是實忠跑遍京城才找回來的遺骸。' o4 P/ t/ Q8 U8 S+ e9 y

“行了。”

晴明點點頭。' p# o2 P1 J, u6 G# q

強烈的氣息撲向站在庭院裏的晴明和博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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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是由於向狗的遺骸澆了剛搗好的蔥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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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就這樣，我們只需等到晚上就行了。”晴明說。* {" A* O- ]1 D% @  T2 B& t! L$ f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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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二+ W7 D' A' R0 n  l4 O# h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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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晚，晴明和博雅在昏暗中靜坐。2 q2 s  G0 m. F& p3 L! s

板窗都拉下了，也沒有點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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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有藤原為成急促的呼吸聲。

實忠半跪在吊著死狗的屋檐附近，把耳朵貼在板窗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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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聽見有動靜。”實忠說道。! O* f1 A' x) o! ?8 z

不久，那些聲響也傳入了博雅的耳朵。6 \$ U$ _6 E# F* 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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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牙齒咬嚼的聲音。8 ?! o4 a0 z3 _- N) ~'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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聲音逐漸挨近過來。7 s. b4 Q- G! ~6 }- _. [

“好餓呀……”8 H, f3 L: g5 d8 C  o# s7 J& a+ v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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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為成大人今晚還是貼符咒、關板窗，待在裏邊嗎？”  W5 i! Y* a+ O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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聽得見這樣的說話聲。2 q/ K9 w2 Z0 Z% M% J$ {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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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久，又傳來異口同聲的說話聲：“咦，這裏有肉！”' D( D/ t/ H8 ^

“是狗肉！”/ Y5 {+ o1 f4 r, r# X( F  g

“是肉！”
2 M$ x/ E% B! h  z* ~
馬上，那些聲音變成了野獸貪婪地大啃獵獲物的聲音。

“博雅，你看——”* ~  w$ E0 M5 p9 q; s* I; ~

聽了睛明的話，博雅從板窗的縫隙向外張望，只見月光之下，飄在空中的七個頭顱，撲在倒吊在房檐下的狗屍上面，正啃食著死狗的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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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好慘啊……”

博雅喃喃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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頭顱們咬住狗的屍體，吃著上面的肉，而他們吃的肉卻全都從頭顱下方掉到了地上和外廊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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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角堂的地上掉的那些肉，也可能是經過這樣撕咬後的青音姑娘的肉吧。這樣一來，肉等於沒吃，肚子根本填不飽。/ X7 u. ?7 x# n6 V/ k; J  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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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嗷嗷，好餓啊……”0 ]3 e+ R: m  J

“好餓啊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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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怎么吃也吃不飽啊。”5 o) ?) }  v: z  q0 v: o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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聽得見頭顱們的說話聲。

不久，傳來了令人心悸的聲音。, o% {2 P0 J$ I) C2 F2 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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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啃骨頭的聲音。

又過了一會兒，這樣的聲音也聽不見了。接著，傳來了頭顱從各處撞擊房子的聲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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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請開門！”" m" a- x$ ~! V6 S( u1 f

“請讓我們吃肉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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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為成大人……”3 D' L2 g% {( F- B5 c4 ~$ t( U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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喊叫聲持續了整個晚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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將近早晨的時候，四周突然靜了下來。等太陽升起，眾人走到室外，只見整個屋檐前剩下一片可怕的狼藉。, g! G4 l/ z9 H7 W+ k- R8 i

“唉，走吧。”: J9 Y5 j; S+ c$ I7 F

晴明催促博雅和實忠。1 }$ B, e$ ?$ r) c# `4 I5 b

實忠肩扛鋤頭。: G7 j) |- I. u! x

在三人前頭，一只白狗嗅著氣味領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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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它在追蹤蔥汁的氣味。”晴明說。. Z$ W3 Q: `4 s! p* H6 Z2 ~; V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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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久，白狗來到離為成家不遠的一所獨立房子前，鑽進架空木地板下狂吠起來。

“過去吧，實忠。”1 t: H# p5 Y. p6 \+ L+ Y: F3 X9 D) 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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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這么一說，實忠便拿起鋤頭鑽進架空的木地板下面。

從下面傳來了用鋤頭掘土的聲音，不久，就聽見實忠喊道：“找到了。”2 i* u6 G( H1 p

他從架空的木地板下挖出了七個頭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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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個是舊的，兩個是新的。0 W3 q9 ^# x9 _2 m

新的就是青音和景清的。1 Z8 Z2 f  U7 o" F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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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樣就解決啦。”! X% f( A5 |3 _, X: w" @

晴明輕輕地說了一句。* a6 {( Q/ k* K: z0 F+ h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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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哎呀，那實在是驚心動魄的一幕啊。”+ {, t0 i" Z" M" d" K6 O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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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放了心似的長舒一口氣。十三

青音和景清的頭顱被葬在一起。

五個頭顱被埋入原來的首冢，那塊石頭由凈藏上人重新寫上兩個字，放在冢上。* ?" Q" `) r/ f; Z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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也許是因為把大批食物和頭顱一起填埋，自此以後，夜間在首冢附近走過的人就再沒有聽見奇怪的聲音了。* M) Z: C3 v9 c8 C- n' y

十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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淺斟低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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地點是晴明家的外廊內。; M) R  u0 a( B5 `! A% `% V3 M

晴明、博雅、保憲三人在座。- I/ Q. @% |6 I" _

像前不久的那個晚上一樣，保憲盤腿而坐的兩腳之間，睡著那只蜷成一團的貓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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保憲伸出手指在酒杯裏浸一下，然後將指頭伸到貓又的鼻尖上晃晃，看似睡得正香的貓又微睜開眼，伸出紅紅的舌頭舔舔保憲的指尖。, a- n# t% B3 ]& l  T( l) @6 W6 T

“哎，晴明，上次那件事情你幹得挺漂亮嘛……”
* w: [) Z1 m" {: l5 i: ~) t
保憲一邊讓貓又舔酒一邊說道。) {5 }8 J5 y1 _1 _( A9 u+ r+ D

“哪裏哪裏，只因您保憲大人把準備工作都做好了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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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答道，丹唇含笑。

“不過，那情景真是夠凄慘的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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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記憶猶新地說。

“狼吞虎咽，肚子怎么都飽不了。雖說是死不瞑目造成的怪事，但所謂人性，的確也有這樣的一面啊。”1 k  X; @# c, i. t

“嗯……”" G4 j9 y" f7 e2 a4 ^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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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想到那慘死的模樣就是人的本性，不禁讓入又覺得可悲，又覺得可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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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打住話頭，目光投向庭院，倣佛回想起了當時的情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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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幕下的庭院，外觀已盡呈秋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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靜候冬天來臨的庭院，在月光下緘默著，文風不動。

“我可以吹一曲笛子嗎？”

博雅說著，從懷裏摸出葉二——從朱雀門鬼手上得來的笛子。

他將笛子輕貼唇邊，吹起來。旋律像一條美麗、發光的飄帶，從笛子滑出。' q% L$ m5 I- ~4 n  x+ N: q; 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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笛聲在月光下延伸，擴散到清秋的庭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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月色和笛聲溶化在秋之庭院。

無法區分何者是笛聲，何者是月光。: C1 k$ p* E, a2 T9 c

坐在廊下的博雅的氣息——連他的肉體本身，倣佛都溶化在天地之間。2 W5 j8 T* t. |' S; `- X

“了不起……”$ ~9 z& ]8 r! W# M, B; N

保憲止不住發出讚嘆之聲。$ h, }8 ~: x' o' }" y1 ~4 ^

“這就是博雅大人的笛聲呀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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倣佛是喃喃自語。

晴明默然傾聽，他讓笛聲穿透自己的肉體，溶化在天地間。8 U4 c# L* Z% I6 X2 \8 ]

笛聲不絕如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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冷色調

中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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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0^#

發表於 2007-8-26 11:57 PM | 只看該作者

陰陽師第五卷夢枕貘 ' |9 n( o+ B7 `: m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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陰陽師第五卷: y, V0 y0 ^+ u; q* G4 X3 @

《陰陽師5》（龍笛卷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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怪蛇0 a& K9 k' z' X, Q& |

; k/ ?0 [6 X5 S' `
進入陰歷七月之後，雨仍下個不停。. S7 U2 @( P) K2 a" [" [6 J- X

如絲細雨淅淅瀝瀝，沒完沒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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源博雅和安倍晴明坐在外廊的木地板上正喝著酒。' S  q- V  z0 j8 P

還是大白天。雖然已是下午，但離傍晚還有充足的時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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濃雲布滿天空，陽光沒有直射下來，但完全不覺得晦暗。不確定的光源就存在於大氣之中。1 I: O! n% X7 k+ C2 v) P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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雲層的厚度比之前好像薄了一點。, q) w' I$ L. p4 _% K1 J

晴明宅邸的庭院裏雜草叢生，長勢旺盛的幾乎都是紫斑風鈴草、野鳳仙花、鴨跖草等野草。被雨水打溼的草葉亮晃晃的。7 m8 m0 Z; j. w6 l& W0 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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身穿白色狩衣的晴明靠坐著一根柱子，支起一條腿。$ }1 |2 |; i2 Q- s

視線似看非看地投向庭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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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么看來，最近好像發生了很多怪事啊，晴明……”$ W+ g& g5 w* i9 d$ Z' W+ C1 c

博雅端起酒杯往嘴裏送，一邊對神情淡然的晴明說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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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怪事？”

晴明問道，他的目光仍舊向著庭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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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剛才不是說了嗎？”

“說了什么？”( k/ d3 K7 `# o. N6 Q6 A

“就是關於蛇的事啊。”" y" l! Z0 E0 o2 c$ 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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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噢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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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點點頭，倣佛這才知道似的。

“那……蛇怎么啦？”0 D5 B" o% g7 r! k6 N

“到處出現了呀。”

“到處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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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前不久，在藤原鴨忠大人家裏也出現了。”

“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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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事情是這樣的。”% P. x5 b7 a6 \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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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開始敘述起來。& L4 V! d  Z# m2 [# U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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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

在藤原鴨忠家裏幹活兒的侍女小菊，某天走路時右腳忽然一瘸一拐的。事情即起源於此。! J8 k8 q# x3 f* Z5 i1 f% 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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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初瘸得不厲害，但不到兩三天工夫，任誰都一眼就能看出來了。而且，她走路時還疼得皺眉蹙目。

“你怎么啦？”

鴨忠家的人問她時，小菊說：“我右腿長了一個不好的疙瘩……”' _2 s) p/ Z- }) p! r/ |+ I$ `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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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說那塊東西很疼。+ R+ y5 I+ X$ O9 e" n. L' k! j

一看，果然像她說的，在她右腿大腿內側，生了一個大腫塊。大小足有成人的拳頭般大，腫脹得成了紫紅色。7 n% S( w# Y) ]7 Q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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家裏人頗為吃驚，馬上叫來有經驗的人給上了藥。可是，完全沒有消腫的跡象。& C6 K0 K5 h& O. j6 h* d& 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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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將刀尖燒紅，刺穿那腫塊，打算擠出裏面的膿液，不料卻只是出血而不出膿。

“疼啊！疼啊！”: u5 y3 i% Y2 K/ b7 K- E7 {2 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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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為小菊疼得直叫喚，眾人也無計可施了。

即便穿刺的傷口好了，那腫塊還是不見小。反而又大了一圈。; l! m: }. M  ?2 ~% Z2 ]) G3 _9 Z8 s' w

正一籌莫展的時候，一位奇怪的老人上門來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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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聽說府上正為腫塊的事而煩惱。”那老人說道。7 D* a+ ^7 r3 c' g( g8 N! [

他一頭蓬亂的白發，連長須也是雪白的。

臉上滿是皺紋，只有埋在皺紋中的一雙眼睛閃動著怪異的亮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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說話時，可見他嘴裏的牙齒已經掉了好幾顆。剩下的牙齒也已變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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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穿衣物似乎原本是白色的，現已臟污殘舊，襤褸得好不容易才認出是窄袖的款式。+ L% b" N: R8 P/ k$ H  C

“可以的話，我願意為貴府效勞……”1 h: Q, Y. Z. r% K/ 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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鴨忠家的人雖很詫異，但還是說：“不拘是什么人，只要能治好了，什么都好說。”: A6 }$ }3 r- Q0 `4 S

對於聲聲呼痛的小菊而言，既然老人說行，也只好讓他一試了，不試怎么知道呢。6 o$ P+ I8 t; }' c3 q

進了屋。老人讓小菊仰臥，將裙擺掀起來，觀察右腿大腿處。# _3 S& ?2 Y* U2 I; G- B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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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 。生長得很不錯呀。”% Y6 V1 z4 p' F) ~0 g0 `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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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人說著，笑得很開心。9 g* K! w. K  d/ V" o+ I- D0 q

他轉頭對鴨忠家的人說：“可以去弄一條活狗來嗎？”2 O- D' h7 [% @4 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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屋裏的人都莫名其妙，但事已至此，無法拒絕，就到門外抓了一條正好路過的狗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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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人在院子裏打下四根木樁子，把活狗仰面朝天地捆在木樁上。

“給我一個錐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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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人這么一說，就有人拿來一把錐子交給了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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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人把錐子收入懷中，把小菊叫到庭院中。8 r) V2 ]+ C, F% K  E1 ^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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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時，藤原鴨忠也出現在外廊內，饒有興趣地注視著老人在院子裏的舉動。老人讓小菊仰躺下來，擺成與狗恰成對照的樣子。2 H" M/ a( H, v3 d

老人掀起小菊的衣裙，顯露出右腿大腿上的腫塊。4 J1 |2 Z$ b- h- \  ^9 ^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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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條狗顯得驚恐不安，牙齒咬得嘎吱嘎吱作響，嘴角冒出泡沫。

“請哪位拿長刀來——”# V8 S3 b0 ~3 n; F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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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人這么一說，鴨忠馬上吩咐人拿來常用的長刀，交給老人，問道：“這樣的可以嗎？”2 J6 t3 @2 t2 q/ J! t( y

“可以。”- c! X* d+ ^- v( b/ n) K! m

老人拔刀出鞘，照著仰臥在小菊旁邊的狗的肚子，滿不在乎地劈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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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條狗“嗷”地大聲慘叫起來。

“哇！”' m2 R' Z" x' I1 Z* R* N' 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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旁觀者無不失聲驚呼。; o7 D, a4 Z6 L8 [' @4 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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狗腹被刀刃豎著砍開一個大口子，鮮血飛進，也濺在小菊的腫塊上面。

小菊因驚嚇過度已失去了神志。* g4 K% P) C7 f& Z2 i9 Y8 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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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樣子行嗎？”

眾人不住地問，老人卻絲毫不以為意。+ T1 t; x) _: Z- c* k0 h1 r8 \2 L  z: _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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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馬上就成。”0 h, x% @# a4 ~0 E* o" }2 t, }# H

老人的嘴角向上一扯，算是笑笑，說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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急促喘氣的狗不久就斃命了。: p& X0 S2 g5 D1 H( A: u" h

“這一手也夠嚇人的……”

鴨忠眺望著這情景。自言自語著。" D6 T; L4 T% P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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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然後怎么辦呢？”! n( C; ^  @0 ~6 ^/ g% f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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鴨忠坐在外廊木條地板上，問道。. B& p# l- F$ m9 X. M' u

“等。”老人答道。

“等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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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的。”1 w# T5 S* w& Y# L) 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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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等多久？”# h' H+ e+ k0 x

“馬上就成。”

老人重復著先前的話。7 H0 J8 B2 k! u1 H

正當此時——“哎呀！”; W: U- Z6 A" D4 i: _$ z7 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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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快看哪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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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直默默旁觀的眾人指著小菊的大腿喊叫起來。

腫脹得比成人拳頭還大的腫塊表面裂開了，一個黑糊糊的東西從中露出頭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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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不是……”) x9 `/ T1 K' e/ r

“這不是蛇嗎？！”7 [* A8 H. d$ [' z$ s3 ]

毫無疑問，那東西只能說是蛇。

從小菊的腫塊裏探出來的，是一條黑蛇的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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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在眾目睽睽之下，蛇爬出來了，眨眼間就爬出近尺長。( B: ~6 z, b% b1 X0 j: p! 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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蛇一邊爬，一邊把腦袋探到長刀劈開的狗腹部。正好在小菊腿上的腫塊到狗腹之間形成一條血線，蛇就爬過了這條血線。

但是，這么大的一條蛇，那腫塊怎么藏得下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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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在蛇從腫塊裏爬出足有兩尺長時，老人已從懷中掏出了剛才那把錐子。( C' a% a3 g. a; f5 O9 L0 O- 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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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走向那條蛇，彎下身子，突然從側面扎向蛇頭。錐子穿透了蛇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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蛇身彎彎曲曲地扭動著，想要逃回小菊的大腿裏，但因為老人把扎透蛇頭的錐子往外拉，蛇已無法逃回原來的地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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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菊大腿的肌膚不停地鼓突著，令人惡心，似乎是蛇尾在拼命擺動著，不肯被牽拉出去。5 P6 Q1 n0 y7 D  o

不久——蛇可能已精疲力竭，乖乖被老人從小菊腿中拉出來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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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老人手中的錐子上懸垂下來的黑色蛇身，足足四尺有餘。

不過，雖說是蛇，它的眼卻與通常的蛇眼不一樣。本應有眼睛的地方只是一個空洞，沒有眼珠。. h2 I8 J+ K; Z0 H- n! S# x5 m/ a

而且，覆蓋在它身上的是逆鱗。$ j( h/ P, y/ |7 Q) S1 ~  r! A1 B

盡管蛇頭已被錐子扎穿，蛇卻還活著，蛇尾卷住了老人握錐的右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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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它進了小菊身上？”鴨忠問道。6 y  g( j) m, j& 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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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正是。”, B  B: C! d& \% A/ q0 H

老人點點頭。$ @6 Y& g3 P, o% `5 v, S9 Z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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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它究竟是什么東西？”' X& V' ?) Y$ M( a; O) _
2 P% L& A. u3 M
“它雖然長成蛇的模樣，其實不是蛇。不，它雖然是蛇，但更多的還是其他的東西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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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其他的東西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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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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、 “是什么？”: ~/ S* C3 h  B' [% r6 s4 c& V
5 |' E& C) W1 L" I! |& l8 a
“無關者還是不知道為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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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人沒有說出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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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要答謝你。你想要什么？”鴨忠問。" L0 A+ _) S$ p: ~+ F

“答謝就不必了——”% e+ k0 v7 L- p/ `2 `6 \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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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人嘴角兩端向上一扯，自得地一笑。  q8 S+ b: L: _# q3 L- d4 s# u
# l, D3 u" n! x; ^) z
“……我把它帶走，沒有問題吧？”老人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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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說要它，拿來做什么？”鴨忠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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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嘿，拿它做什么好呢？”- j5 \0 q. S; |
7 K: e2 h* J  @( Y. r. y
老人避而不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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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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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晴明，這是前不久發生的事……”博雅說道。& f" _/ C8 O6 @' n. x- C

據說老人就那么讓蛇卷在胳膊上，出門而去。0 Y# h- L# J3 H6 L' D- U5 L6 c; E' I

“原來是用狗嘛……”

晴明自言自語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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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下手也真夠狠的……”2 l0 _( e' ^: {& X% l5 p. F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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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皺著眉頭說，似乎滿腦子還是自己剛才所說的景象。& k; _( m3 T1 e) b

“噢。”- @  Q0 B/ O- C2 j8 _

得到晴明的呼應，博雅這才心情好轉似的說：“這事情挺不可思議的吧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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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要說奇怪倒的確是奇怪……”

“沒錯，是很怪，但我想知道你怎么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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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哎，博雅，聽你的口氣，好像除此之外，還有許多地方有蛇作怪，是怎么回事？”  q1 X7 V& C1 B9 g" 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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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確實有。”3 |# r: p: `6 Q# L) p, q
5 D, _4 @1 ~4 g4 Y! y; ?) Y& m% C
“可以跟我說說嗎？”* o+ _3 E; ?$ }" T: D: S; 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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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提出要求，博雅點頭說聲“好”，便開始敘述另一件關於蛇的怪事。5 q' B* k- x/ x+ 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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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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事情發生在參議橘好古的宅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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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且。被蛇傷害的就是橘好古本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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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也是不久之前發生的事。8 c$ R/ T3 z% e, p4 c5 s7 t" X- g8 u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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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天，好古的背部突然覺得灼痛起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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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以為是睡落枕了，但卻總不見好轉。" Q) t9 q; f. i+ U+ w& p7 i3 k

一天、兩天過去了，好古的背部漸漸腫起。

腫塊開始不怎么起眼，但逐日增大，到第五天，最初的拳頭大小已擴展至整個背部。1 O% _/ D+ {/ q$ C$ [
  c9 M5 u& w' M; j& Z0 L) [" v
後背腫得像背著一個鍋，而且是紫黑色的。. b9 S0 K: [7 t9 Z( \

請來藥師，使盡法子，都沒有任何好轉。
7 e" K' B' E" g
背部腫脹得越來越厲害，除了劇痛，還兼有奇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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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為伸手到背上抓撓不止，像瘤子般鼓起的背部皮膚已糜爛不堪。

好古終於無法站立，而他又不能仰臥，只好趴伏著，背部朝上，整天趴在床上。4 D& L: I; b# s. H" R  _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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進食和大小解，都是在家人的攙扶之下，才強撐起身應付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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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在一籌莫展的時候，一位打扮奇特的老人上門來訪，說：“看來你們挺為難的啊。”

他一頭亂發，衣衫襤褸，雙目炯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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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在家人疑惑之時，老人說：“府上橘好古大人這樣子了吧……”) z; P0 h5 l% b8 g' X% 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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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應秘不外傳的事——好古的情況，被老人說得絲毫不差。2 ~/ x7 X6 G: N9 B7 }$ Z

“就讓我來為府上大人效勞吧。”老人說。

老人肩頭背著一個袋子似的東西，袋口用繩子捆扎著。. w! n* U- x7 c6 ^2 e
8 {% X' q& Q) W
袋子竟是溼乎乎的狗皮做的。+ p+ S2 C* z% I7 P3 L7 o

看來是殺了好幾條狗，剝下皮縫制成的。新鮮的血腥味還直撲鼻孔。1 U; k0 S* G/ f( I- h' I

家人將老人的話稟報主人好古，好古氣息奄奄地說：“只要能幫我弄這個事，誰都行啊。”) X7 V& p8 E  F( p$ V9 U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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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人立即被請進家中。( [+ j( H" }; d2 }, T) H4 W+ J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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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 ，這個可是了不得呀……”

老人一見好古，便自語道。% u; S8 X$ K( Z* T  ]
1 F# V& Q0 v! B6 v7 n' M- Z
他卸下搭在肩頭的袋子。, i  D- T3 l; N% c! L: q( l

“把它挂在那裏吧。”  b  `  K( u6 |5 q- F

老人吩咐橘宅的人，讓他們將皮袋子懸挂在好古正上方的屋梁上。

他又從懷裏掏出一塊拳頭大小的生肉塊，塞進從屋梁上垂下來的皮袋子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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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請拿四根這么粗的青竹過來。”老人比畫著說道。! Z; a- L) x2 L

好古的宅院裏正好有一片竹林，於是家人立即從竹林裏砍下竹子，預備好四根青竹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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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燒起炭火，抓一把鹽過來。”1 H* D3 L3 x5 m% X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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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根青竹竿的一頭放在炭火上焙燒，並將鹽粒搓在上面。從橘宅中選出四個家人，讓他們各自握住一根青竹竿。

老人脫去趴伏在床的好古的衣裳，將腫得高高的背部裸露出來。  H1 i: g, Q! J0 G2 c0 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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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吩咐持竹的人：“好，用手上的青竹打在背部！”& J* i  W* ]2 i! B1 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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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是，對於橘宅中的人而言，好古是他們的主人，突然說要用青竹打他的背部，他們實在下不了手。

“沒、沒關係，打吧……”好古說。$ ^$ r$ i8 c+ ^  R  d

於是，四條漢子開始用手中的青竹打好古的背部。& c8 J* M/ u8 M0 F) n2 W  g+ F8 X

“聽著：再使勁些！”老人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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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古背上立即皮破血流。8 h0 a$ n3 R0 i; B; w: o$ F

好古咬緊牙關，忍受著痛楚。

“不要停！”老人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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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這樣，打著打著，出現了奇怪的現象。

懸吊在梁上的皮袋起初是癟的，但現在開始逐漸膨脹起來。' j6 P8 ]* L5 m% l+ Y5 t- _* l: T
5 Q2 Q9 o+ g4 l
這是怎么回事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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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且。進入袋子裏的東西似乎還活著。

懸挂著的袋子搖晃起來，袋子表面的變化顯示出裏頭) V6 M- W  [) T9 `6 `

有什么東西在蠢動著。' U# t# W. ?6 R! ?0 E

袋子為什么會脹大起來呢？

“啊！”; ?# B, \* |& ]# r5 \9 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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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名手持青竹的人叫喊起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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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快看呀。”+ ^4 q! j* j5 T1 T

好古高高腫起的背部竟然開始癟塌下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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與此同時，從上方垂吊下來的皮袋子卻越發脹大起來了。. y9 b' [. [* d1 U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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似乎通過青竹的抽打，把好古背部的東西逼迫出來，趕入袋子中去了。3 N$ t: ^* l) K  H. s, P/ ~

“繼續打！”

眾人照老人的吩咐，不停地抽打好古的後背。  ?, ?( m' X& c; m$ w

打著打著，好古的背部變成徹底萎謝的樣子，再後來，那裏的皮膚逐漸平復了。% S0 x3 X4 ?6 S2 h( P

青竹抽打之下，皮破血流，但現在好古背部的情況，看上去卻與常人無異。$ O5 A; `4 N; B% i6 Z. W

倒是那個懸挂著的狗皮袋子已經脹大得很厲害。

而且袋子的表面還在不停蠕動著。7 @1 Z0 r8 Z, ~: n

“把袋子放下來。”! m9 q! {+ L$ {8 ]( ]7 s. z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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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人看著三人合力才好不容易放下的袋子，說：“辛苦啦。”

他顯得心滿意足的樣子。" b) z' f* U  J! v

“這個我要帶走了。”) Q) Z/ Y) x! X+ ?/ r5 ^2 h) 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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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人將那個顯得很沉重的狗皮袋子輕而易舉地搭上肩頭。

“哎，請等一等——”& a0 X4 H; ?2 Z! P. d

好古一邊穿衣一邊起身。+ r9 ^- A9 H7 H0 o  g) U

“可以讓我看看袋子裏的東兩嗎？”! s; {( H$ ~" J' Y  J
  Y1 d3 L; q" K" D1 B7 U
“那好辦。”8 y/ ^+ S% Z- J) A% _1 L& r6 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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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人將袋子卸在地上，解開了扎住袋口的繩子。

“請您過目。”3 l; ^) I' o7 a) L: l: V7 W0 \

老人在好古眼前打開袋子。
5 j4 V0 m% z0 Y) B
好古從袋口往裏窺探，隨即發出一聲驚叫，倒退好幾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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袋子裏有過百條黑蛇緊緊纏繞在一起，蠢動著。+ @9 ^: T; }  @  n, z# 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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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人沙啞著嗓子嘿嘿一笑，再次將袋子背上肩，走出橘宅。# [3 K2 S2 p9 V+ g

五

“晴明，竟然連這種事也有啊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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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一口氣說完，將手中的杯子放在地板上。1 s" c1 [- t! T+ `: d4 Z6 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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雨已停了。不知不覺已是黃昏。# B  L4 o0 t9 s$ 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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之所以不怎么覺得天色昏暗，是因為博雅說話的時候，雨停了，覆蓋著天空的雲層漸漸散去了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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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雲團與雲團之間，露出傍晚澄澈的藍天。這部分天空呈現出夏目的姿彩。( ~: u4 @9 a8 u0 ]3 D! V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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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陣子，我身邊還不斷地發生那樣的事情呢。”# p3 c: A, u; x2 T. @! L, i

“原來是這樣……”! H4 E/ W; z& a* m: S

“藤原鴨忠大人家發生的事，和橘好古大人身上發生的事，肯定是有關係的。4 X' x7 G7 q4 G! `# O

但是，要說兩者之間有什么關係。我實在猜不透。“1 F& G7 `! O. F3 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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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噢。”

晴明點點頭，一副沉思的樣子，然後問道：“那個奇怪的老人到藤原鴨忠大人和橘好古大人家，是什么時候的事？”

“去鴨忠大人家是在四天前，去好古大人家應該是在昨天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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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嗯。”: \8 |; M$ r: I/ n0 [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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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再次點頭。

“哎。晴明，你知道什么了嗎？”, ~0 }( F  x7 f! b# O) h7 J, ~

“啊，還沒有知道什么，但聯想起一些事。”" S# l; t" |  c# @- b

“聯想？”% f( u- N: ]8 K

“對。”# a% @) ^3 y0 L2 g4 z3 B

“聯想到什么事？”3 M* [6 L& B3 g* Q2 F3 I' d
  W) K4 e% f1 Z" S- C* c1 \. P
“稍等一下，還有一件事，你得先告訴我。鴨忠大人和好古大人近二十天來曾經去過東寺嗎？”

“說起來，在大約半個月前，的確去那裏參觀過已故空海和尚從大唐帶回來的東西吧……”

“是哪一位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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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說的是鴨忠大人，但好像好古大人也同行。”/ Y# I, W' [3 p! I

“噢。”
1 B# O9 F8 P+ n1 u' e
“他們兩個都對來自大唐的東西格外感興趣，什么佛像呀、香爐呀、挂軸呀、佛具筆墨之類的東西。他們知道是空海和尚直接從大唐帶回來，收在東寺裏的，早就對寺方說過想一睹為幸，終於在半個月前實現心願了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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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這樣……‘’”晴明，你為什么會提起東寺？你知道什么情況嗎？“  y- n6 k7 {4 |+ F* 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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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知道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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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怎么回事？”
5 k1 Y! d5 {/ y  R& S5 J
“等一下。”

晴明說著，站起身來，身影消失在裏間。% U1 H3 u  H3 ^2 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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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一會兒，晴明帶著一個紫色布包裹著的、有成年人腦袋大小的東西回來了。晴明像原先那樣在外廊內坐下，將那個東西放在博雅的膝頭。* Q! N& Q/ z$ T/ ^( ?8 v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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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是什么？”

“打開看嘛，博雅。”, x0 z7 g1 ^% ?0 G& 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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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好。”$ d9 J' n) i- V: F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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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拿起包裹，打開一看，裏面是一座連成一體的木雕佛像。" s+ c. p4 B9 F
# A7 v: m: g  ^  i) }
“這是怎么回事？！”* f- n! d9 {1 g$ \$ i; J. a

木雕的形象是明王像坐在翅膀半開的孔雀上。8 D' j: F+ D# ?" O/ ?2 f2 F3 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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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孔雀明王嘛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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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我知道。為什么讓我看這個？”! p; F( @3 J6 u' 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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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座明王像是空海和尚從大唐京城帶回來的。我把它從東寺借了出來。”4 l8 y- N% M4 D1 I( J

“從東寺？”& X: X+ R6 r! E& A8 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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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從東寺的明惠大人處借的，就是昨天的事。”* \. Z% @* p' t; R

“這有什么關係嗎？”

“所以說嘛，博雅，我正想現在開始調查它們之間有什么關係。”

“調查？”

“對呀，得走一趟啦。”

“外出嗎？到哪裏去？”; E1 D1 K  p  {8 q9 `3 j: `0 ?( |7 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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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去西京。”& [+ C6 |* K' @, n) ~+ 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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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西京？”

“你去嗎？”2 _& [9 _9 ~1 w- ?! ~

“唔。”' G+ U  `/ |* X$ r4 [

“天馬上就黑了，雨也停了，我想，現在帶上酒肴去西京，這主意也挺不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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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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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怎么樣？”, _0 M0 a/ x& ^

“不錯不錯。”1 [4 {& m& \7 l& U

“走吧。”! o* _. G* ?% M% Z' \

“走。”

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。4 J4 J4 g5 C+ }4 H

六2 v1 x+ C" o4 C. F

牛車踏著碎石前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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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和博雅在牛車裏相對無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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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陽已經下山，四周黑沉沉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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漂浮在空中的雲團飛快地向東移動。不知不覺間，晴空的部分變得比濃雲的部分還要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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處於雲團之間、澄澈透明的夜空上，群星閃爍。5 P4 |. $ s* Z1 L" Q/ [1 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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沒有牧童駕車，只是一頭大黑牛，在夜間的京城大道上向西進發。

西京比東面蕭條，住家也少。起初還偶然一見的燈火，現在已經看不到了。1 }! q  g; A0 C6 r3 A

“不過，晴明……”

博雅向仍舊默然的晴明搭話。6 O& n* G) L3 P

“為什么不去東寺而去西京？”

緊閉紅唇、視線投向簾外的黑夜的晴明，說話時也沒有回過頭來：“因為有一位大人在那裏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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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有一位大人？”, q# O' P4 @! U* y. [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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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對。”5 K8 E% t0 S0 c7 Q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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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他是誰？”

“去了你就知道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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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把他的紫色布包裹擱在膝上。; m3 `. C: g- C" K" s* |9 f1 ]; U2 y7 x

“可是，你為什么要把它帶上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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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看情況，說不定會用得上。”7 l) @% ]+ R5 B1 j  r  |# X5 O* O+ 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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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什么情況？”) $ n  X) A8 b4 m5 k. 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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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它原是天竺之神……”

“ ……”: J" m/ f' [6 B+ W' 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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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孔雀吃毒蟲和毒蛇，於是被尊為神，受到祭祀，成了佛的尊神。雖說是神，但人們對它施的咒，其意義一直都在隨著時間的流逝而發生變化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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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對神施咒？”

“即便是神，一旦脫離人們加之於其上的咒，也就不能存在於這世上了……”% c1 G2 C$ f8 a8 |" B0 G( P$ e, B1 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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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的目光回到博雅身上時，速度逐步放緩的牛車停了下來。$ B1 A2 N/ k7 R) H

“到啦，博雅。”晴明說道。; h% @+ |. r/ H1 r/ I& 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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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了牛車，腳下是一片草地。1 J. {) m0 ~& k: J6 Z+ n7 H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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雨後的草葉濡溼了博雅的鞋子和衣裾。

借著月光打量四周，發現面前是一所殘破的小廟。周圍雜草叢生，開始微微傳來夏蟲的鳴叫。

“是這裏啊……”4 ]8 V; b0 _9 {( G; W  E) 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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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自言自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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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邊點點頭邊向破寺的方向張望。 “道滿大人，您在寺裏嗎？”晴明探問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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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時——“哎……”7 I4 R5 G- e; 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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破寺裏傳出一聲低沉的應答，隨著木板的嘎吱聲，出現了一個黑色的人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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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所謂‘道滿大人’，就是那位蘆屋道滿大人嗎？”博雅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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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正是。”) t6 S; K& `( {- @3 H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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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晴明，是你來了啊……”

就在晴明回答博雅的問題時，那人影開腔了。. U9 p9 \- |2 ?7 K6 e% x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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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過來嗎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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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去不了。”晴明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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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有什么事？”  w9 |8 q' g6 \# L7 h1 q( a5 |( M

“我冒昧前來，是為了領回您在藤原鴨忠大人家和橘8 Y* D# a$ Y  ]. f7 B6 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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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古大人家獲取的東西。“# I) S& ?8 Z, o% m

晴明話音剛落，黑暗中傳來了道滿低低的笑聲。

道滿的笑聲小小的，給人稀稀拉拉的感覺。3 c& ~9 m  U( U$ O# ^

“有什么還不還的？又不是你的東西。”

“我是受東寺的明惠和尚之托。”晴明說。

“你也會替別人辦事嗎？”道滿說。

“嘿嘿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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道滿的笑聲傳過來。7 [2 K5 x6 R& b* W0 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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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過來取嘛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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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所以我不能去。”2 g( l4 S2 v$ m  `& @

晴明這么一說，道滿哈哈大笑起來。
$ h+ H' d; X. V
此時，博雅似乎才察覺某種情況。: t% ]5 d% u  L: e* P" W  \4 L3 j

“喂，喂，晴明——”

博雅的聲音輕而僵硬。

他的眼睛盯著腳下和周圍的草叢。
" u% k# q- [: E: P. b2 {5 `
“別動，博雅。”晴明說。$ e( t& [  P! u7 B; P# D

仔細一看，發現近處的草叢以及身邊的地面上，到處都爬動著無數黑糊糊的細長的東西。

它們又黏又黑的體表不時在月光下反射出青光。7 f" A/ t  j7 T! b8 F
" T: }7 b1 s4 A( l* x: J5 R
“你拿得了的話，盡管拿走好了。”
2 ^( I1 s: B' L2 ^' A: s( X' i/ ]' O
“那就承您的美意啦。”
# Z6 `* N; k$ Y4 J6 }% c
晴明一點也不覺得為難，隨即解開抱在身前的紫色布包。) M: I# M6 B( c/ F  Q" E

孔雀明王像從中現身。
9 }& Z3 k6 z7 Q. `+ S6 h' ~! u
“哇！”; B- S; J, x* e: K: r
. b$ z* I# s* k3 ]; O% [
道滿不覺失聲叫起來。( D$ c4 |+ S& W7 M
0 H4 L$ r1 d- p/ R8 |9 n
晴明輕啟紅唇，悄念起咒語來。
- x4 F0 n" Y" i* ~
孔雀明王咒——是孔雀明王的陀羅尼經。% ]$ O0 c  I# C2 x7 W7 y

歸命覺者。歸命覺者。歸命我教。歸命金光孔雀明王。歸命大孔雀明妃……

晴明一邊念著陀羅尼經，一邊將孔雀明王像放置在草叢中，然後站起身來。
, @3 |* R* t9 U7 `0 l/ V
他的雙唇仍在念咒。
$ C  e/ R1 ^1 w) t) N9 [; }
……祈請您的造物者，百物不侵者，請護我身。

歸命一切諸佛，僧眾安樂，得生百歲，得見百秋。
( j4 [8 W+ d5 @: ~! }! G
二人周圍的雜草隨著晴明念的陀羅尼經窸窸窣窣地搖擺。# m2 G9 a4 e" e! ~0 M, V2 L8 I
; T. f: i3 S6 R" f1 |
看來有某些東西正在繁茂的草叢中爭鬥。3 c$ r- V  j6 e; y

終於，爭鬥逐漸平靜下來了。

“夫切，古切，達夫工，無切，諸事圓滿……”" x/ ~  A& |: }% z

當晴明念完長長的陀羅尼經時，四周已復歸靜謐。

“結束了吧？”( F7 V' M( {/ _4 v6 b/ V
5 r5 _1 l3 {1 Y: D+ P" ^# `% W
晴明小聲自語著，捧起剛才放在草叢中的孔雀明王像。! j; A, |: ~9 c' L

“噢……”% w5 v2 f3 A. ^0 K

博雅說話了。
+ U  ?6 V9 n# F
作為孔雀明王像基座的孔雀嘴邊竟然啣著一條黑色的小蛇。9 w) F" x: H5 z( o. g5 k

之前並沒有那么一條小黑蛇。
2 r- S$ h( }: l, {
還有，孔雀的左腳踩著另一條黑色的小蛇。+ b* V$ `7 \' c! G& C3 R

這也是之前所沒有的。
  f& ~' c: I% l/ _
仔細看晴明手中的木雕像，發現那兩條小蛇都不是真的蛇，而是木雕的蛇。

“我這裏的確收到您歸還的東西了。”. R4 ^( g5 e: b' R* a
( i: N4 R6 g: n& k% n  O
晴明向道滿低頭致意。0 I# V; ]! U2 K) g4 |& ~

“晴、晴明，這孔雀腳下和嘴裏的……”博雅問。

“你剛才不是也看見了嗎？”- R. m# w- U  w( ?4 [; s9 q* `/ K; b
% Y; h/ x9 B) e* c# a7 X- o
“……”9 F: z- O1 q# W" W; g

“草叢中到處都是的東西，就是它們。”+ W6 l* T  w& a
6 O7 h5 \$ ?0 _" P( ^% l5 f
“哦，是蛇嗎？”8 D5 ]+ \  N( A7 o, e

“沒錯。不過準確地說，應該是一種蛟吧。”( r- M! E+ Q5 r4 a+ V
* P1 D, Q! d+ [' E# j+ e
“蛟？”8 |. n5 Z, ^. k

“把它看做是兩種動物中的任何一種都沒有關係，你認為它是什么就是什么好了。”1 Z+ O# t) m' T/ j5 V8 g7 J3 S  W

“不過，剛才草叢中到處都是啊。”
: L8 ]* O! w: h  B$ G' M; H7 d( F* ]
“原本只是兩條。一條是在好古大人背部，它變成了許多條，但當孔雀明王出現時，就恢復成最初的兩條啦。”
1 x, v, v2 Z4 X0 |% i
“噢，噢。”

就在博雅嘖嘖稱奇之時，道滿開腔了：“喂，晴明，帶酒了嗎？把酒拿過來好嗎？”' p6 X( o- j1 ^6 G! K9 p1 i

“我們過去吧。”% b+ g# |: j4 B! K7 P7 U* f
$ G2 u/ R8 w! t6 t0 D9 D9 d- q) U3 c
晴明抱起捕獲兩條蛟的孔雀明王像，沉著地走過濡溼的草叢。
- G* n) J  W* @/ U5 A/ w
博雅跟隨其後。- ?2 }( F" E' _* ]3 f' L* M

“來得正好，晴明……”, [  Y& ?/ @+ q1 `4 m) A# @  t. G$ @7 j

道滿滿心歡喜的樣子。: S: z  E# r1 w; }" a
2 C% m# l# Y' S- h) p1 h  k7 ^5 L
七

三人置身破寺之中。! Q6 F2 e1 L" r+ Y5 L/ q7 B, [. j2 ^. F

沒有本尊，屋頂有個破洞，月光微微從中透入。+ p, u5 \9 |! [

板壁垮塌了一半，木地板塌陷處有草露出頭。- ]! e2 W( k) h8 l4 G, J

夏蟲就在身邊鳴叫。

只點燃了一盞燈，晴明和博雅在木地板上坐下，與道滿面對著面。
1 _# D4 N4 G1 U$ z' J2 S% d' l: H1 s
一個有豁口的瓶子。三只空的素色陶杯。

陶杯斟滿酒後，三人暢飲起來。2 s5 }! V# x: Q

“不過，晴明，我還沒弄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呢。”

博雅把酒杯送到唇邊，說道。) Q4 T2 a8 W# W/ n1 B: s
% P1 D0 {. A' h  N! \
在他看來，這一趟本來頗有點深入虎穴的味道。2 e  L* \1 V8 d

但是，來了一看，竟是道滿，晴明似乎已索回道滿弄到手的東西。不管道滿認為自己是來幹什么的，反正晴明自己知道，他就是來妨礙道滿的。既然如此，為何這道滿竟能與晴明相對暢飲呢？
( e  [- }3 u& J7 c4 X9 j
“我總有上當受騙的感覺。”9 ^, e2 |. |" z1 k/ w* Q! ^6 z) o
$ }- S% F9 f" W! e) \$ O( R
博雅這樣想也不無道理。
3 M; C' Q# ~' M0 ^" f
“一切都起因於明惠大人的疏忽大意。”晴明說。
7 |2 @  z+ j4 K$ m  r6 b/ z# z
“疏忽大意？”博雅問。
8 ]8 K' j1 q6 V2 e% y/ J
“因為藤原鴨忠大人和橘好古大人要來，他便去整理要給他們看的東西。”# p$ T% B4 t: y

“是明惠大人嗎？”

“對。當時，因為孔雀明王像也蒙了塵，他打算弄幹凈，但是，這兩條蛟挺礙事的，他用布隨手擦拭時，差點把蛟弄斷了。”

“……”7 h) V, E! D' C- m$ M- `( @- ]; H

“當時，明惠大人留意到，這尊孔雀明王像並非由一整塊木頭雕成，而是由三個部分組合成的。”

“噢。”
! T- U; o: V6 W: n
據說，孔雀明王和孔雀明王座下的孔雀是由同一塊木頭雕成的，但孔雀口啣的蛟和腳踩的蛟卻都是能夠拆卸的。3 Z1 B; G8 y' C* l" |8 x

“讓孔雀明王座下的孔雀口裏啣著蛟，這樣別出心裁的構思，並不常見。”
: S( c2 g7 N  @+ s% n
明惠覺得頗為新奇，又覺得卸下兩條蛟更便於拭除污跡，便把兩條蛟拆卸下來，放在一邊，完成了工作。( k0 p/ `8 J6 N, s
) ?5 V9 M* S4 \1 a. V' k
“可是，明惠大人忘記把那兩條蛟重新裝嵌回原處了。”1 t0 _+ \* D8 R1 O; C  s3 N
/ f+ _, T; ]+ U6 z/ q
過了一些時候，明惠察覺到這個問題，兩條蛟卻已遍尋不獲。1 \! o2 H4 Z9 `# q  Z$ @: S

“明惠大人這才發現事態嚴重。”

“發生了什么事？”' r0 \5 }4 J! ~( W% K  t8 }

“首先，這是空海和尚於一百幾十年前從大唐帶回來的鎮寺重寶。”
5 K- U9 C% Q2 @" z9 C
“還有其他原因？” “有。它自空海和尚帶回之後，被置於東寺，每曰傾聽空海和尚和僧眾的讀經之聲……”! X, B# H2 k( T; D3 a, V4 l$ D% Z
9 P  P+ {" J: n8 m2 ]! c
“對對。”* K9 q# b5 u/ |9 v$ O. Y( ]$ U

“若它被用於某種咒時，沒有比它更強有力的了。”

“但是，晴明，你怎么會連這些也知道呢？”; l5 W% T) N2 A5 e

“因為明惠大人告訴我的呀。”4 v6 |6 q8 V: X7 E. U
% g3 [( V& G9 B
“噢。”9 Q# i+ o7 {, M8 _" z$ }# W1 q
9 D! A6 ]* ~) B
“明惠大人擔心有人將蛟偷去，用於邪門歪道……”
! K  ~& A! _& E3 |
晴明說著，微笑著瞥一眼道滿。
7 \0 o0 r8 K" v2 k! ~4 y
“照理說，那不過是明惠丟人現眼而已嘛。”

道滿興致勃勃地端起酒杯。6 k# r# Q% J& a6 l  ?) v
; g$ f% Y' H' }7 B& q
“為什么？”/ b9 q1 S" p% F" F. p5 \
9 D# p8 ?3 I/ Z
“因為讓我知道這件事了呀。”道滿說道。

“東寺四處找那些有可能幹這種事的落魄陰陽師打聽，於是我就認定有事情發生了。”
4 K) \- Y/ B# U* d+ N2 P
“這就是說……”, e$ M" |3 T6 Q6 G& c6 ~. a- u+ P
% c2 M3 }9 q$ _1 ]3 U' ~# \
“蛟的失蹤與我無關嘛。”道滿說道。. t' d, c' Y: s& k6 a3 v7 s

“那、那么……”

“大概是那蛟自己逃出來的。”道滿應道。

“真有那樣的事嗎？”

博雅的聲音大了起來。+ e' g) q9 O8 b: x8 r
* X3 G% U' c3 C
“不能說沒有。”

說這話的是晴明。他又說：“……以前不是有過佛像雕刻師玄德大人雕刻的天邪鬼，因為厭惡被廣目天王踩在腳下，於是趁機出逃的事嗎？”

“是啊……”+ \6 w: y% d! F0 o0 K! j; E# C
. k4 i: q9 A! g
“光是來到本國已有一百幾十年了，一直被孔雀腳踩口啣的蛟，也會盼望脫身吧。遇上從孔雀口中取下、腳下挪出的機會，肯定得利用起來啦。”; s$ I1 O- r- _
& A0 f) _& U( G  u+ r/ S, h
“可它原本只是塊木頭而已。”6 I9 a- |8 a9 e; l, `0 |/ T
5 P, g9 p+ L5 v/ X* O2 b! G1 i4 z0 V
“只要有人拜過，什么東西都會有魂靈駐身的吧。即便它們只是蛇啊蛟啊之類的，再聽了百餘年的經，就是石頭也會動的。”晴明說。1 g( i. N6 V& {* g  Z. x

“根據我的調查，藤原鴨忠、橘好古偏偏在那寺裏喝了水。”道滿笑著說。

“水？”博雅問。7 U  n# s: u; y1 q3 }
% t% K% z; K: ^) I) C
“對，的確是那樣。”/ Z- a( A3 W" {) R

晴明點點頭。

“水？”( H8 [$ r- x% N. N% J
+ H! K6 d/ ?9 c' r
“我也問過明惠大人。我問他有沒有誰在寺裏喝過水。”; s* A5 f5 e/ K' G$ ~- c

“然後呢？”% p/ L. n# p* \% U2 T% T/ `, v
+ [) ^( W$ L% J& I5 h9 M) D
“據說鴨忠大人和好古大人當時喝了從井裏打上來的水。”

“為什么水會有那樣的靈力……”( x& o8 y9 N, i$ N( g0 D
' w4 ~- f0 Q% y$ g4 w0 o
“蛟是水中的精靈啊。它一旦獲得自由，必然會潛入最近的水裏去。”6 U6 R: x6 z! S  b* K" N
  ~% V1 [9 U! u7 f
“那么，兩條蛟就逃進了水井……”) W; S  @$ ^* o

“因為那裏的水最近吧。”' r! }9 ^2 M4 V3 r

“也就是說，鴨忠大人、好古大人把有蛟的水……”

“對，他們喝了那種水啦。”7 p: s) Q) z( e7 d5 x" s% J# U

“於是，蛟就進入了他們體內？”+ }# t3 L6 f: \/ m. d
$ R; N! T' _0 @" P, |
“就是這么回事。”1 t5 }+ [6 N3 @

“但是，在鴨忠大人家裏，有蛟潛入身體的是侍女小菊呀。”+ G) Q- C/ L' W. ]
; T! f: D$ O+ P& {2 n- q
“你不知道那位鴨忠大人有個習慣，凡吃進口裏的東西，必先有人試吃驗毒嗎？”
. l5 `; R! o4 r* N! N! K
“那么，小菊就是驗毒之時被蛟潛入了體內……”* W6 p0 ?' l8 Q1 c' e7 S
4 I9 T* r2 h/ H0 d1 c! B( i
“應該是吧。”

“好古大人身上的蛟為什么增加了那么多呢？”

“那是因為好古大人體內積存的惡氣太重的緣故吧。”

“什么是惡氣？”
# p3 G4 L- q0 z/ v+ n& Q
“就是嫉妒他人、憎恨他人的心思。”0 A5 \9 T, U3 T. Z: i3 y
4 R  w" x) |; H4 c
“那么，就是說，好古大人這種心思特別強烈嗎？”: j% l' o8 }) L7 ^

“應該是吧。”晴明說。. h9 c, r# I( g4 u- k" d) @# m
5 V/ G+ ]; {' F' U
“我也調查過，知道誰喝過水。於是算好蛟成長起來的時間，就去把它們收回來啦。”

道滿笑嘻嘻地說著。
( f" D+ |; Z2 }/ w! Y7 B
“收回來幹什么？”博雅問。! C! x2 L) B; P4 Y6 X

哈哈哈！5 n) I! l1 q; b: f

道滿痛快地大笑過後才說：“當中的緣由，你向晴明打聽吧。這個家夥一旦親自出馬，就不會空手而歸。”

他悻悻地說著。

飲宴持續到半夜。
1 K8 o# A- O7 h  c' D
八

“晴明，那是怎么回事？”

博雅發問時，已在歸途中的牛車內。
& j9 O& `: u6 p* O4 c' b3 x
“什么？”: M- |$ }: P+ N6 r1 Z" V

晴明反問，似乎不知道博雅所指為何。# J- b% m9 ^% N! M) K; x/ a

“道滿大人不是說問你嗎？”/ P+ j) ^) b# O9 G5 `
6 M% b( d; G5 `" p& s
“哎呀，他是指什么事情呢？”. N0 k, k* r' [' `
8 \: k3 u/ b+ c8 e
“別蒙我啦，晴明。我問的是，道滿大人很幹脆就撒手罷休的原因。”0 R' f+ z( G. ?6 [3 l
5 P- _9 _, s: ]1 z2 A* t4 Y3 {& s
“是這件事啊……”
# J6 t5 {7 {% t7 y& F
在昏暗的車裏，能感覺到晴明從懷裏掏出什么東西的動作。  i- J0 ^$ S# _1 Q

果然。晴明取出了一件東西。
' Q9 G$ a- n+ C( l
那東西發出朦朧的青色磷光，在黑暗中隱約可辨。5 ?2 I  Y# t7 Q$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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它的軀體被晴明的右手握住，尾巴纏繞在晴明的右手腕上。+ Q2 u/ u& a0 n- h3 l
2 n+ B; _; ], I6 j8 j
“晴明！”" F: K1 P0 o% {4 X
- t6 h( o5 h, U2 @! k- t( T
博雅在黑暗中不禁向後縮去。

“這、這是……”6 s$ j8 S: ^! n0 l$ l  c

“就是蛟啊。”

“可是，它不是放回那邊的孔雀明王座下了嗎？”# x: G3 _9 d1 h2 w* Y0 S" ]

“那已經只是純粹的一塊木頭啦。”晴明說。

“什、什么？！”4 [9 Q5 V1 ?) [& e- w- q3 P; \

“我想要的不是蛇形的木頭，而是附在上面的東西。( ]  S. J3 F& F! D

在這一點上道滿大人也懷有同樣的心思，因為正好有兩條，我和道滿大人便各得其一啦。“
! u( A  Y0 _; G0 i
“竟然是這樣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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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就是道滿大人所謂的‘不會空手而歸’啦。” “可是，這樣……行嗎？”

“什么事行不行？”" U6 O! _3 J* B$ @5 ^! S. o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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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打算怎么跟東寺方面交待？”" F" @2 u5 j( H  n% 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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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當然是說已安全取回嘛。”: O% p3 t. R8 h  E& C8 R8 p
7 i( k' q7 C/ F) h6 m
“他們不會知道嗎？”
8 R# G: N. B6 Z1 _; X* O; s
“知道什么？”

“就是——那東西已是一塊純粹的木頭的事。”/ @; ~, E/ Q. V; {- l1 ?1 I
8 Q4 ]# E9 y* l5 J" O
“他們要是知道，就不會鬧出這種事情來。如果有誰知道那玩意兒已經變成純粹的木頭，明惠大人反而會大松一口氣呢。”; _& Y/ k% y: c/ V, Y! G" u* f

晴明在黑暗中微笑著，他用左手食指輕撫著蛟的顎。
4 z7 d3 z1 @4 ]* o1 K7 ?
蛟顯出很舒服的樣子，在晴明的手上屈曲著身體，緩緩地蠕動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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冷色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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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9^#

發表於 2007-8-26 11:55 PM | 只看該作者

作者後記5 H# j. Q$ M9 ^! B; t' |. `! Z
" |" s# ]+ E8 x5 e0 b" D
( X+ Q/ E# f: r3 Y

初夏。0 g2 C0 K) b: f# t1 T6 V

我家周圍一帶，已經從新綠季節向著正宗的綠色繁茂的季節脫胎換骨了。+ ?' n8 I& j4 k- b; Y) g
0 M% N. S* s& L# q8 c
能夠在這樣一個季節，向諸位奉上《陰陽師》係列的第四部，我感到萬分欣喜。

動用數個構思，寫作一個短短的故事，這樣的作業非常有趣。
# `6 p( w: ~% |5 S
一個主構思，再想出一兩個與之相關的副構思，然後，就是作者的技術與資質問題了。不！甚至不妨徑直說成是“體力”問題。然而，這么說就未免太過直白無味了。; `- I9 e4 z! {4 E; k

無所事事地打發著日常生活之際，突然之間，倣佛神靈附體，構思從天而降——這樣的好事，還是不要指望為佳。) d5 [. @. Y& l* l, k0 _( z/ D
3 V8 C* y# v* }: J/ h% F+ I
我不敢說絕對沒有，但是恐怕不妨說，遇上那樣的僥幸，一生之中幾乎是絕無僅有的吧。9 n2 F6 X' Z5 D6 a8 Q% s
1 \3 k, J" ~6 N
就連那位星新一（日本當代著名作家。擅長小小說創作，尤以科幻類作品居多。）

先生也說過，得來全不費功夫的構思，僅僅在創作最初的一兩篇時有過而已。其餘的作品，就只能憑借精神和意志的力量，鍥而不舍地絞盡腦汁、搜索枯腸了。

至於擠出構思的最佳方法，在此不妨姑妄言之，那就是：“鍥而不舍地集中精神苦思冥想。”
1 E7 e1 d. X5 [9 u% w# [
舍此無他。+ _+ n! l$ D9 b3 g9 a. y/ U" b

苦思冥想，直至腦漿熔化、從鼻孔中流瀉出來，全身心地思考。——也許還有許許多多其他的方法亦未可知，然而這方法卻毫無疑問是最佳的，並且是效率最高的。
+ s! O2 J1 m' b; I/ w. n+ Q, x
看來，我是耐得了這項作業的人。
' c3 l: d  q* e6 z# I+ q, D
每個月，大約總有十來次，我得經受這樣的磨煉，然而卻總也適應不了這項作業。

由於清清楚楚地知道這項作業是何等地苦不堪言，所以情不自禁地，會尋找借口，將這項作業一推再推。於是，總要將完稿時間用得一幹二凈。3 e6 \# b% B% R& q0 N

晴明與博雅的係列作品也不例外。不過，在這部作品的寫作過程中，我可以體味到在其他作品中未能體味到的樂趣。

對自己創作出來的人物，這么寫似乎頗為矯情，不過在我而言，寫作他們兩人的新故事，就像趕去和他們見面一樣。: r6 W; x9 _3 l2 e! l$ |
4 E7 J/ E3 F* S6 R4 A7 w( [1 J# f
去同親近的人會面——一個字一個字地，用著拙劣的字在稿紙上填著格子，孜孜不倦地寫稿。一想到這樣的工作是為了同他們會面，與他們交談，與他們在外廊內舉杯共飲，痛苦便轉成了快樂。
( P3 R+ b  d" L+ l! V
這本書很有趣。% x$ e& Z/ U% S! A
; K6 a8 o7 p; s/ T) x
在審讀本書的校樣時，我竟然不由得保持著前傾姿勢，津津有味地讀了一遍書稿，幾乎忘記是自己寫的東西了。
  P% l0 F$ h. |8 P' j2 q
我覺得，已經寫了這么久，卻依然不減當初的興味，也許這正是本係列故事人氣不衰的秘密。
% M% I/ K% W) m: {$ N
十多年前出版的第一部單行本，都已經出了文庫本，卻依然銷勢不錯，這豈不是一件挺了不起的事情嗎？在此，還有件事情要通知諸位。
- Z( v0 Y) [) s4 m9 b5 `8 B1 p
我在因特網上開設了一個網站。
4 _3 U" P: f, a4 T7 p
在網站裏，有我的日記，有新連載的作品，（居然有《陰陽師》新作的彩色插圖故事！）還有《陰陽9 幣》專用的留言板等。
2 y; a* N7 [* }! h% b
部分網頁需要收費，但是作為答謝，我準備定期向諸位贈送我的《陰陽師》親筆手稿。諸位如果感興趣，歡迎惠顧。
- ~2 P1 U& ~) J  U) M7 m3 h
夢枕貘的正式網站“蓬萊宮”，自六月一日起試運行。自七月一日起，網站正式運行，將開始連載夢枕貘與村上豐合著的彩色插圖版《陰陽師》。該網站將包括夢枕日記、讀者投稿、數碼博物館、事務所日記、新書資訊等多種資訊。
( W) Z% {! F" S9 p8 t
《陰陽師》有搬上銀幕的計劃，如若該計劃得以實現，有關資訊將率先在網站內公布。

夢枕貘2000年5 月14日於小田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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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8^#

發表於 2007-8-26 11:54 PM | 只看該作者

一: G& Z4 G5 n% r

春天已經來臨。

櫻花還沒有開放，然而令人渾身發抖的嚴寒已經消失了。

在冰涼的外廊地板上，晴明側臥著。8 u/ J$ p* |2 a4 i
7 K4 b% c* I: d2 K- a+ ^* Q) C
晴明豎起右肘，右手撐著頭部，閉著雙眼。
/ @4 G& N( ^; C1 n$ J4 s
在晴明面前的地板上，放著一只剩了半杯酒的琉璃杯。. k  G: l- z0 Z) Z
- y' U7 j# z- O- P- f8 \
琉璃杯稍前一點，放著另一只酒杯，酒杯再過去一點。是源博雅坐在外廊內。

梅花謝了，桃花也謝了。

現在。櫻花正含苞欲放。
4 _1 v! B  p! q% [
有些枝頭上，已經綻開了一兩朵性子急的櫻花。
. D; p0 t8 J& L# H. R
晴明宅邸的庭院內，幹葉萱草、繁縷等植物炫示著綠色的葉子，可是，大概過不了多久，就會被後來居上的野草埋沒。不見蹤影了。

午後的陽光，柔和地照射在庭院內。( A' Y' N5 c3 n7 R' r# g" 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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放置在木條地板上的琉璃杯，也有陽光投射其上，將閃閃發光的綠色投影映在地板上。2 \- P: U- X, K/ t

博雅滿臉迷茫，望著晴明已有一陣子了。看上去好像還有點近於怒容。: @  a) a( R8 }3 j  y" h7 X$ }0 z

“晴明。你真的不在意嗎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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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忍不住問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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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什么事？ ”9 U. j2 l. T' |9 v1 d) y- T

晴明依然閉著眼睛。3 D4 k, p9 ~6 y1 A$ m: ^' `6 i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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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就是明天的事呀。”% C( h) e7 T2 z  J1 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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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明天？ ”

“你明天不是要與蘆屋道滿大人鬥法嗎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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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哦，你是說那件事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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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難道還有別的事？我擔心得很，特地趕來看你。你倒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，優哉遊哉地躺在這裏閉目養神。”

投射在琉璃杯上的陽光，反射回來，在晴明閉著的眼睛上舞來跳去。! d7 h. T$ Y9 J8 }

晴明似乎感覺炫目，睜開了眼睛：“可是，就算我起來了，也不會因此而改變什么呀。”

晴明將臉龐移向旁邊，避開反射的光線。& c* K: ^" H8 e0 Q  y( n

“但是，對手可是那個道滿啊。”

“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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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點點頭，終於撐起身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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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盤腿坐在木條地板上，背倚在廊柱上。3 s9 l+ z; G2 s: k) K

穿在身上的白色狩衣，有一部分被陽光照著，令人目眩。  w4 X6 [- J; t, w

“你為什么要接受這樣的挑戰？ ”

“為什么？哦，博雅，這難道不是你讓我接受的嗎？ ” 　　“我只不過是奉聖上之命，沒奈何只得向你傳話而已。

我以為你一定會拒絕的。“

“那男人讓我辦的事，能拒絕得了嗎？ ”/ u- a! r& X: r: h' T6 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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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微笑著說。) I( Y: l. o4 {% ^( F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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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說的“那男人”，便是村上天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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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唔．唔……”$ O$ N# X* J- j( g2 I, 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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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硬是把話咽回去。只用無可奈何的眼神注視著晴明。5 Y  t+ B( f/ O

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——四天前，在宮中，晴明和道滿的能力成了眾人談論的話題。+ H" `2 k2 u6 F; T3 Z  ?7 i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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地點是紫宸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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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村上天皇為首，在場的還有幾個其他的殿上人。不過，主要的發言人是左大臣藤原實賴和右大臣藤原師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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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古往今來，的確有不少高明的陰陽師，但是如果只推舉出一人的話，那么該是誰呢？ ”' T7 ?4 L- q& U# ^/ B

首先提起這個話題的，是村上天皇。9 M* m& C6 f. I2 B8 @% v' _7 ]

起初，大家議論的話題是技藝。

先從琵琶名手以誰為最說起，繼而又議論繪畫以誰人最妙，當談到相撲力士中誰最強大的時候，村上天皇漫不經意地隨口插了這么一句。- }! u6 l- ~1 Z0 Q+ _- j' L9 B+ 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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雖然是漫不經心地隨口說出，但既然是天皇的金口玉言，眾人便無法置若罔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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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要說陰陽師，已故的賀茂忠行大人聲譽極高。不過。, k  L9 ?3 v, m/ k" g3 ^% p%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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若論當今第一的話，他有一位公子賀茂保憲……“

有人這么說道。

“不，若論當代第一，恐怕非天文博士安倍晴明莫屬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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說這話的，是左大臣藤原實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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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人點頭讚同。) _! s8 k; W+ |" l% 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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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聽說安倍晴明會使喚很多式神，還曾在寬朝僧正的遍照寺內，只用一片柳葉就壓扁了青蛙。”0 ]3 U. b2 g- T; v( e4 t

“這事我也聽說過。”( V/ C2 r& P- {1 F6 X& e

“我聽說這位晴明大人，還在一條戾橋下面飼養著式神呢。”, A. v0 e# c1 t3 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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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果然如此，晴明大人嘛……”

就在大家議論得津津有味時，只聽一聲：“且慢！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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發話的，是右大臣藤原師輔。8 b. e$ d2 ]& Z. t

師輔是實賴的胞弟，有事無事，總是要跟乃兄唱唱反調。

“哎呀，我不是否定晴明大人的能力，可是，並不是只有陰陽寮中的陰陽師才算得上陰陽師呀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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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什么意思？ ”實賴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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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是說，江湖上也不乏高明的陰陽師呀。”5 V* P2 g/ n. d! y  s8 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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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嗎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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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聽說播磨國的眾法師中，有一位名叫蘆屋道滿的陰陽師。據說他是位法術相當高超的人物。”- S* X# r9 V# l- e$ v

“蘆屋道滿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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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聽說他收人錢財，專門替人施用魔魅、蠱毒之類的方術。還會使用咒術……”# |. x5 D4 i1 v* Z5 a; r! t  u

“那可夠危險的。”+ Q' D6 K- {6 a( t2 @8 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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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．如果說危險的話，則保憲大人也罷，晴明大人也罷，只要想幹，他們也都能夠像道滿一樣，大施魔魅法、蠱毒術之類呀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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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過，難以想像保憲大人和晴明大人也會施用咒術啊……”

“那當然。不過，道滿大人也並不是自己故意去詛咒別人呀。如果不是有人出面請他施用咒術，他也不可能做出危險的事吧。”

關白太政大臣藤原忠平一直沉默不語，聽著實賴和忠輔兩人唇槍舌劍的對話，此時開口說話了：“這位蘆屋道滿倒是聽說過，不過他的能力究竟怎么樣呢？ ”" [7 h; p9 a/ P3 y  g& B; G; G

忠平是實賴和師輔兩人的父親，為了不讓兩人繼續進行毫無意義的爭吵，便故意插進話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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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聽說他用手一指，飛鳥便會掉下來。他還會在水上行走。”師輔回答。$ {% z' U6 H9 ~/ N  N  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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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不是有趣得很嗎？ ”忠平說道。

“有趣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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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是說，把安倍晴明和蘆屋道滿兩人召進宮來，讓他們兩人鬥法，較量一下方術啊。”" P8 r. n3 A* Y4 g: V- H

“是這樣啊。”% i0 x. I3 B) k5 }  n7 v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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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的確有趣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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實賴和師輔都表現出濃厚的興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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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聖上覺得如何？ ”3 r/ P1 V" w+ B' x/ f) s/ H. P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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忠平詢問天皇的意見。

“鬥法嘛……”

天皇點點頭：“的確有趣。不過，晴明倒也罷了，道滿人在何處，你們知道嗎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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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聽說西京有座殘敗的寺院，他就寄居在那裏，可以派人去那裏尋找。”師輔回答。/ I, X$ e! C8 y' R* N1 t) 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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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好．立即派人去找蘆屋道滿，問他是否願意與晴明鬥法。”忠平說道。# @0 ~+ |- ~' I+ Y8 q2 X

“是。”師輔垂首應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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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晴明大人那裏，誰去為好呢？ ”忠平又問。1 i& x; }: l8 \6 o' J+ D; ^- q; W

“源博雅大人怎么樣？ ”: u. z5 q+ V/ c9 c4 A7 v6 F, 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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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有道理，博雅大人平素便與晴明大人很有交情，就勞駕博雅大人吧。”8 F# `) d3 P" W; \7 I& 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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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好主意。”

有幾個人隨聲附和。結果，天皇便命博雅去完成這項任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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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天前．博雅專門為這件事來到晴明宅邸。  B* h7 ^# I6 t9 V/ R2 t! 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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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本想阻止什么鬥法不鬥法的。可是晴明，那天我恰恰不在場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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來訪的博雅十分過意不去，抱歉地對晴明說。

“因是聖上親口對我下詔，不得已我只好來了。如果你不想接受的話，只管拒絕就是了。”

博雅說完這話，就回去了。' c: @3 j) I: [2 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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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是三天前的事情。

今天，博雅又來到晴明宅邸。

博雅聽說晴明答允與道滿鬥法，急得坐立不安，連忙趕了過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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來了一看，發現晴明正半躺在外廊內喝酒。4 U4 S. g, Z" }7 c8 a7 B' P$ 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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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博雅，來陪我喝一杯吧。”8 S& n) s# V6 n- K! g3 P

聽晴明這么說，博雅只好坐下來。就這樣，此刻還在和晴明對酌。$ _; n+ e3 q0 P$ u! ]: |+ {- |- X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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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場鬥法，就定在明天。- `" D% h* U5 Y1 @# X" D8 e! z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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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晴明，明天你們鬥法後，還要讓你們卜卦，猜出裝在箱子裏的是什么東西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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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消息你聽說了沒有？ “博雅問。1 W+ ]  K1 O2 g; b1 f

“啊，聽說了。”; E0 ~% ]& M9 N5 u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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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若無其事地輕松回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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沒有絲毫擔憂的樣子。" w% c. x* u- ?1 {- q

“博雅，今天你在這裏多待一會兒吧。”5 d, b& r, H- r7 `/ j

晴明眺望著春天的庭院，說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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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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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涼殿——晴明坐在臺階的木條地板上。0 x% ^1 s; _; f# l/ B0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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坐在晴明對面的，是一位奇怪的老人。- Q/ y$ o2 b4 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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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人滿頭白發，亂糟糟地猶如茅草，胡子也是白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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刻著深深皺紋的臉孔卻是黝黑的。$ [+ t/ _+ Z) G$ a5 R* F, 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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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知道是被太陽曬黑的，還是生來如此，抑或因為骯臟的緣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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浮著淺笑的嘴唇不無嘲諷，露出的牙齒又黃又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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蘆屋道滿——這個平曰不修邊幅的男人，這天倒是衣冠齊整，一身新衣。5 L( w: A' M) {- v; Y

那是有資格上殿的人平素穿戴的錦衣。7 g0 N8 B( }5 I$ b) B, w$ d- I

然而，煥然一新的僅僅是外觀，裏面包裹著的依舊是那個道滿。

這天，第一次在宮內與晴明見面時，道滿用右手指搔著後腦勺招呼道：“啊．晴明——”0 a2 @2 m" g' h$ @- c

嘴角浮出一縷害羞似的笑容。$ H- R' l' ]7 s+ j+ Z

“這身衣服，可拘謹得不行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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若在平時，依道滿的身份是不能進宮的，可是這一天．天皇特別下詔，允許他上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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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與道滿相對而坐。在兩人對面的房間裏，已經聚集了眾多與這件事相關的人物。. h' Y; L7 n5 s) L6 I3 Z  s, 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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裏間竹簾後面，坐著天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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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低一級的臺階上，左大臣藤原實賴和右大臣藤原師輔分坐左右。% q! L8 t& C; b" c7 j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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關白太政大臣藤原忠平也在座。還可以看見神情緊張的源博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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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藤原恒清長篇大論地致詞，介紹今天的鬥法時，道滿只是漫不經心地眺望著屋檐外的藍天和流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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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晴明紅色的嘴唇上浮現出若有若無的微笑，閉目而坐，宛似睡著一般。; L2 t  _( g) ?# q3 @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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庭院裏，四五只麻雀在地面上啄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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致詞終於結束，恒清道：“那么，接下來如何開始呢？ ”

“呀，多好的藍天啊。”; M0 ~$ n& M; U( n+ f  j

道滿低語著。目光穿過屋檐，望著天空。% Z+ L( f* R; d; E/ t- y* M1 p5 p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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眾人聽他這么一說，都不約而同地舉目仰望藍天。6 r8 C/ A3 A3 i. a

實賴和師輔也探出身子，眺望天空。5 ]+ y  E: V* O

而坐在裏間的天皇，卻無法看到天空。* _) r+ k' a0 m* `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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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空湛藍，灑滿春天的陽光。9 i4 M5 m6 ^/ A5 o) 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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流雲飄過，一片，又一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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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雲彩飄過去了。”; {  I0 U6 ^  o& ?$ U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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道滿倣佛一位和藹的老人，輕聲細語地說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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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哪怕是這樣晴空萬裏，只要龍神願意的話，轉瞬之間就會掀起一場暴風雨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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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……”7 X  L) A4 D/ f& A' 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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眾人弄不明白道滿到底在說什么。　　似乎他馬上就要露一手，但是，沒人知道他究竟打算搞什么名堂。

“可惜，坐在裏間就無法看見雲彩和龍神是如何行動的啦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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道滿輕輕揚起右手，朝著空中招了招手。

於是。流過空中的一朵雲改變了方向，飄飄忽忽地，向著清涼殿飛落下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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眼看著那片雲飄到庭院上方，而且，居然飄進清涼殿裏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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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哦！ ”. \" N- j3 m) r2 S

大家不禁驚呼起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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雲朵盤踞在清涼殿的天棚上，轉眼之間變了顏色。( a  B( a* {3 Q% H8 L& u' l6 N5 ]

白雲變成了烏雲。

就在眾人的頭頂上，烏雲翻滾，開始閃過細細的綠色雷電。& d2 \5 U3 j; ]1 ^* s8 _& f4 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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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啊！是龍！ ”

有人大聲驚呼。

黑雲中，一條身體上卷纏著雷電的龍，正在翻滾騰躍。* }1 d$ B; J& s5 v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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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黑雲之間，隱約可見藍色的鱗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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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龍！ ”' s  e' U# y1 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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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有龍啊！ ”# @2 P: j! N' i8 {/ `3 [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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眾人正在大喊大叫，耳邊猛然響起一陣猛獸的咆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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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頭一看，不知何時木條地板上出現了一只白虎，黃色的眼睛炯炯放光，仰頭怒視著天棚上的黑雲。5 Q8 k' Y6 @8 y! P6 [8 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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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哦，是老虎！ ”

“白虎來啦……”

一片驚呼聲中，只見白虎四足一蹬，猛然躍向空中．縱身撲進黑雲裏，與龍激烈地搏鬥起來。7 k0 L1 }! }) p$ W8 x5 }, i, V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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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時，只聽見“啪、啪”兩計擊掌聲。剎那之間。倣佛夢幻一般，黑雲、龍、虎，都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了。

擊掌的人，正是晴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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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睜開雙眼，微笑著注視著大家。( g3 Q1 a7 _9 \3 N  o- l

“啊，這是？！”

關白太政大臣藤原忠平大叫。8 m8 s  z; C* f5 _  Q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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眾人順著忠平的視線望去，只見地板上落著兩張分別剪成龍虎形狀的紙片。# M9 m* L  R0 L+ ~0 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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透過屋檐抬頭望去，只見晴空萬裏，好像什么事情也沒有發生過，雲朵依然悠悠地飄在空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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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在剛才，就在此地，道滿和晴明之間似乎進行了一場激烈的鬥法，可是，雙方究竟動用了何種力量。施用了什么法術，卻無人得知。% t# j: D" i( b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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心知肚明的，只有晴明和道滿兩人而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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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煩請給我準備硯和墨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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說這話的是晴明。- }$ f, O$ {: E* B5 G) k) 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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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墨？ ”# C9 g5 s7 I  V, \

實賴詢問道。0 [9 h: A9 w: v  M3 \. a

“正是。順便準備少許水和一扇圍屏……”% f2 J, N/ E1 G  x. R; I( G0 e

墨拿來了。晴明認真地磨起墨來。

磨好墨，晴明從懷裏取出一支筆。& o3 p1 b  d( e. f% |: h5 p7 \5 O( B5 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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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的面前，已經準備好一架絲質圍屏。8 p6 f/ o9 N6 C"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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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用筆飽蘸墨汁，單膝跪在圍屏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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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圍屏的左側開始，筆尖從左向右滑過去。' D1 I1 M" g  g% y& p9 }. J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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由左及右，畫出一條直線，將圍屏分成上下兩段。

晴明放下筆。為了讓眾人都能看清，在外廊內，將圍屏換了換方向。

“這是什么？ ”忠平問。

“大海。”晴明答。

果然。這么一說，將圍屏分成上下兩半的那條水平線，看上去的確不無大海的感覺。/ X; w8 p: G8 X9 v7 k0 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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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將右手伸入懷中，取出一把折扇，打開半面，在一旁靜靜地扇起來。1 w) J0 p7 e8 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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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又是什么？ ”忠平又問。: M2 R* l5 `+ M: w

“起風了。”7 p+ ~% m# v* S$ x1 |- O

晴明似答非答，自言自語似的說著。6 g3 }/ m& H, c& H$ p0 {

“浪來了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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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話音剛落，圍屏上左右勾勒的那條水平線，開始微微地上下波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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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風大起來啦。”+ l( C0 w2 ^) I! h6 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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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加快了扇動折扇的速度。( R0 ~" t& i3 p3 X$ S

“浪高起來啦。”' C# h- z  h4 x$ e( B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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圍屏上浪頭越來越高。. p! G1 ^4 ]7 [+ y2 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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起初只是單純的一條橫線，現在卻完全變成了大海。: }) ^1 m& u! _$ F5 O% V' R1 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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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圍屏上出現了滔滔波浪。2 @6 @) J$ B! D1 ~

“浪越來越高啦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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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用力扇著扇子，海浪越來越高，前浪催後浪，濺起了水花。

那水花，飛濺到屏風外面。

“啊！ ”

“好涼啊！ ”

坐在屏風附近的人們，一個個都捂著臉，連忙退身向後。　　波濤洶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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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轟隆”一聲，海浪溢出圍屏，流向清涼殿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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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只是個開端。隨著第一波巨浪，接二連三洶涌而至的波濤不斷溢出圍屏，終於，海水宛如瀑布一般，從屏風中飛流直下。

“哎喲！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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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得了啦！ ”* G, ?, c2 f9 g: h1 y! H

左大臣實賴、右大臣師輔，以及關白太政大臣忠平都慌忙站起身。

“晴明！ ”! d# C, k3 ^" r# ]% Q) O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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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也站了起來。! h! e0 m9 D1 S$ r

在竹簾後面，連天皇也站起來了。+ w6 v1 b) u& N2 h0 P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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滿屋子的海水流向屋外，又從臺階流到庭院。' Q2 U- L' w4 L6 L6 i, B/ G

依然端坐不動的，只有晴明和道滿兩個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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道滿把右手伸入懷裏，取出一個粗陶杯，把它放在海水流過的地板上。6 A( R2 z/ m4 i+ ~" m

杯子竟沒有被海水衝走，穩穩地立在地板上。  Q0 O& t% X& P: x+ a" ?, z5 D7 t: J3 I$ B

接著，漫溢出來的海水，以道滿放下的素陶杯為中心。打起旋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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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本比坐著的道滿膝蓋還高的海水，不斷地被吸進素陶杯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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眼看著水位漸漸下落，等回過神來，清涼殿也罷，庭院也罷，任何地方都沒有一滴水了。

剛才看上去淹滿了水的地板、臺階等居然並不潮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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連身上穿的衣服也絲毫沒有濡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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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木條地板上，只剩下一架畫著一條橫線的圍屏，旁邊坐著微笑的晴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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道滿的膝旁，放有一只杯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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杯子裏裝滿了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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道滿把它拿起來，恭恭敬敬地遞給忠平。, O/ i" [8 h& f/ r1 s

“請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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忠平惶恐不安地接過杯子。1 b* {5 j  o- o2 x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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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請喝吧。”道滿說。$ _1 `0 j  b' o. W

“要我喝這個嗎？ ”" l- p1 F# |6 {$ f; K4 ~3 h

“是。”7 l0 v  I$ J6 Q; n' _0 z3 h8 [

道滿垂首行禮。$ g4 c8 O4 S( r2 z+ p7 W& K5 q

忠平向竹簾後掃了一眼，下定決心豁出去似的，把杯子送到嘴邊，呷了一口。

水剛一含到口中，忠平的表情頓時變得十分古怪，似乎是想將口中的東西吐出來，卻又望了一眼竹簾後面，“咕嚕”一聲，把水咽了下去。

“好鹹！ ”# ]+ W: `+ |* H0 g5 y

忠平大叫著，伸出左拳擦了擦嘴巴：“這是海水！ ”忠平說道。
1 K4 i5 o* a7 h# s2 {
四
( D/ B! }$ R9 e7 p
道滿向著晴明伸出右手，手掌握成拳頭。指縫之間，露出茶色羽毛般的東西。
! O1 f6 i# f) M: h) \
“這是剛才庭院裏遭水淹的麻雀。”道滿說道。

“請問晴明大人，這只麻雀究竟是活著，還是死了？ ”
+ k4 f/ q% [0 t  q" W
“呵呵。道滿大人——”- q& I, a6 x1 |" X% @1 j2 _4 O  f
& i- Y. L% d7 G# {/ {  p
晴明嘴角浮出微笑，說道：“我如果說還活著，你大概會把麻雀捏死在手中。" I% f& s, w, C4 R$ f
: b+ {* J+ e( E1 A+ x  E
我如果說死了，你大概會把麻雀放回空中吧？ “

“哼……”: I8 c4 |3 B( w% n- D

道滿尷尬地苦笑著，攤開右手。
& `( K5 q* N4 x) @  y
於是，麻雀從道滿的手掌上騰空飛起，迅即穿過屋檐，逃向天空。

“呸！ ”; G5 U+ D0 o5 w- E. C9 ^. K* @

道滿嘟囔著，用右手搔著右耳朵後面，搔得咯吱作響。
5 a, r# w' `2 H
“晴明，道滿！ ”: [* ^! j2 P: [  X8 d1 g
/ z) ], K3 |* [' h
這時，響起了忠平呼喚兩人的聲音：“我們已經欣賞過兩位的方術了。接下來，請用我們備下的物件來猜東西吧。”1 F" t0 K% ]9 t& d/ t6 |

“哦。”
! `: M' R  ~5 b$ u& `
“猜東西嘛……”3 ^. }6 o- v( v/ L& T, C
; u# }& J0 B( V0 Z# z% i7 J, j  d
道滿和晴明同時小聲說著。# }& |" J$ M  o" F$ x0 ]% [& W+ K

“是射覆。”忠平說。" q& k5 r# J* X2 `) Z8 N- i1 _& `

所謂射覆，就是猜測被覆蓋或者隱藏起來的東西是什么。$ G3 D9 Z- h* {  }
+ N: {5 V. `' o8 B
放在晴明和道滿面前的，是一只表面飾有龜鶴螺鈿紋樣的箱子。
1 p" n9 F  s2 `# v
箱子上扎著紫色的絲綢帶子。0 U. n- H: {! V1 ~- E
  n" x& w/ g4 {
“請兩位猜猜這裏面藏著的東西是什么。”忠平說。

“道滿猜數目，晴明猜裏面是什么東西。”
, R! a8 }3 r# _8 n
“明白了。”% s" g( K7 f/ U* }) w# ?
. j8 S+ Q9 b( }! W* q6 H
兩人點頭答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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道滿注視著那只箱子，問睛明：“我先回答，可以嗎？ ”

“請。”

晴明表示同意。

“裏面是十二只老鼠。”

道滿脫口而出。

“你、你怎么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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右大臣藤原師輔大叫出聲。) S# K1 r4 J3 a6 T+ R
5 q8 l$ |% }& H1 c  \1 N
看了一眼失聲大叫的師輔，道滿笑道：“是一十二只老鼠。”' ]& t4 ]. M# o: V* o4 \
* F. o5 z: A# s. f8 V- V1 X
他滿臉得意的笑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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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在對面驚訝得險些站起身來。3 M) D% M, @( j3 z
( R7 l' o+ ^( E- E' ~
這場較量應該一方回答數字，一方回答是什么東西。　　如果讓道滿先回答，他應該說“十二”才對。

然而，道滿卻一張口就把兩個答案都說了出來。
( q* m5 M* F& x' G8 j( _
假如這是正確的答案，那么無論晴明是回答數字，還是回答藏在裏面的是什么東西，都會被大家看成是模倣道滿。; v5 ]: X* u8 c

然而，晴明卻處亂不驚：“是四只大柑子。”

他表情沉靜地說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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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柑子——就是酸橙。& T) a3 q# d. i( s
0 R! X; y4 a4 j  ~4 Z- S
“喂、喂！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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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次是博雅驚叫出聲。+ [8 J6 E# {0 B2 V4 u/ A- Z2 z# d

大柑子，應該在夏天才結果。現在這個季節，樹上恐怕還沒結出果實呢。也就是說，箱子裏根本不可能藏有這種東西。
- L' i' D: r* s9 e  j% g
“原來如此，你竟然來這么一招啊，晴明大人……”' V5 n! ]6 S) Y; y6 m; q3 J

道滿低聲說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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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十二只老鼠。”

他又一次說道。0 U- [1 W" X/ O2 Y

“四只大柑子。”$ {- ]& }. I/ f* ~6 `6 B7 q+ y

晴明也再次報出答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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於是，道滿再度輕聲說：“十二只老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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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四只大柑子。”2 e/ S9 P* j, L. V) S' |7 Y( P8 z

晴明也輕聲說。/ x' E. r' X* U0 H9 `3 C  x) p6 c: c

“十二只老鼠。”! K. E7 w- o. {8 D

“四只大柑子。”: ?1 f6 F' N$ T, O3 O1 Y
: R& j- l: V1 q, O' C( ]3 a$ g
彼此寸步不讓。
' y' X5 B3 a: r/ m1 n7 n% }
“道滿大人——”

晴明說：“你先回答了，然後我也回答了，沒必要再這樣爭執下去了吧？ ”

“不錯。”

道滿點頭。, Q' q; V5 z9 h" f+ @
9 d2 V* `8 J! G% ~: G1 s. Y! }: W+ k( i
“那好，打開一看不就全知道了嗎？ ”" x6 L: g; T9 G: ~  D- j' |' G1 x' ^) o

忠平這樣說著。‘晴明和道滿都沉默不語。4 @5 X* {* F  Q, A. B- u& Y8 P

“那么，我打開啦……”

箱子打開了，果然如同晴明所猜的那樣，裏面有四只大柑子。

“怎、怎么會……”, |; d5 `  I0 `( Y

師輔驚詫不已地大呼小叫。. A2 b. i- N' b
9 l( d5 @+ s8 t# N  y
“哈哈，真不愧是晴明大人，我的方術遠不及你……”0 v" `, ]0 t4 _0 ?# k2 Q

道滿的模樣毫無羞慚，縱聲哈哈大笑。

五
* \, [- M( W7 t' H' O
兩人悠然自得地喝著酒。+ M2 O7 o; [3 v5 R% ]) `: O

夜晚——晴明宅邸庭院的櫻花，因為白天天氣暖和的緣故，已經開始綻放了。3 L* a& l, t4 d$ G) a5 r2 r

從外廊內抬頭望去，在黑暗中，依稀可以看到點點白色的花朵。

晴明和博雅相對而坐，正在喝著酒。3 N4 }, v! T; M: T- M6 _

外廊內放著一大瓶酒和三只素陶杯子。

其中兩只杯子已經斟滿酒。' i3 w' j+ n% ^  i- L

兩人不時舉杯喝酒，漫不經心地眺望著夜晚的庭院。
& t4 A+ L5 z4 K% @# V. s! D# {! j: }5 y9 x
今天，晴明與道滿剛鬥過法。* G3 A& _! S5 S/ m7 B
+ n, @- E: k" n% [; B/ h; ~+ e
“話說回來，我還是大吃一驚啊，晴明……”博雅說道。
% z9 B9 D. M0 N( b2 x  [
“你和道滿兩人，各自堅持老鼠和大柑子的時候，大概在彼此較量吧。”

“啊，的確如此。”) u  B% _' w$ m, K
0 P% S, `' I6 \% g; E& M
“兩人輪流說，最後說出那東西名字的人，他的咒語便決定箱子裏的東西是什么，對嗎？ ”
8 b9 K) z+ ^) I1 r* O& j% a' `
“嗯。”
9 X, K! E& X0 M
“不過，起先道滿大人說出答案時，連數目和東西名字一起說出來，我真是急得不知所措啊。其實，對於搶先回答的道滿大人來說，反倒不利吧？ ”

“……”$ v; {6 z7 L1 k) b/ |
! n" X+ g, L/ k- G( P
“可是，晴明，更令人吃驚的事，倒是在你和道滿大人走後發生的呢。”
' I+ |- n- }8 f3 n; e
“哦？ ”5 J- ?8 b, ?% x' P/ q  `! l7 G, `( a! Y& g

“你們走了之後，右大臣藤原師輔大人第一個衝到箱子前。師輔大人的神態好像有點不服氣，一會兒拿起大柑子，一會兒反復查看箱子裏面，看了左一次右一次……”' c: I, X8 {/ B- ~
* E0 ~' x/ m3 A! J
最後，他好像想到了什么。
# y& z1 y' I& V* V* g6 D
師輔喃喃說了一聲什么，開始用手去剝大柑子的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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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諸位大人，麻煩大家把這些大柑子的皮剝開。”- q0 l) f! T4 l' y. Q. i

聽到這話，幾個人動手將四個大柑子的皮剝開了，沒想到裏面竟然爬出了萱鼠。
  t9 z+ `( `& s
原來四個大柑子中，每一只柑子裏都有三只小小的萱鼠，柑子皮還沒剝到一半，它們便從裏面爬了出來。
( W9 u, d4 M' ~+ c" Y! ~, L2 t* R
“原來你和道滿大人都猜出了箱子裏是什么東西呀。”9 s- [- k0 C, Y1 y+ d3 V
  b* |. A* a9 x4 M/ v( E" E  G
博雅又說：“不僅如此，從箱子裏爬出的萱鼠，個個嘴裏都還叼著一件金光閃閃的小東西呢。你知道那是什么東西嗎？ ”

“是金制的十二神將吧？ ”晴明答道。8 |. A2 {' G( W; _& q% }
/ R$ F- D5 b  w( c
“你怎么知道，晴明？完全正確。萱鼠叼著的，正是用金子雕成的十二神將像，每個都有小手指大小。” 　　十二神將是藥師如來的部屬，一共是十二位守護神。) R8 G: z5 d9 e% H  H+ M9 b$ B$ Q

子神將，宮毗羅。/ |+ Q. k6 M$ A( n! H- Z) O

醜神將，伐折羅。
4 R5 G$ ], V$ G: V/ c) E3 h  v+ T
寅神將，迷企羅。: b; C; o' A, W  j+ t
1 i' [$ q7 E/ @2 _- D
卯神將，安底羅。; _; r- W( u3 q+ M$ X9 F: E% H
4 B: @/ X$ ~/ e2 Q0 U4 T
辰神將，安爾羅。

巳神將，珊底羅。8 G2 H/ I" _* f& u" s
. m( q, S0 M0 q1 r/ j! g: W
午神將，因達羅。

未神將，波夷羅。9 p) J: g8 I1 A$ k9 O

申神將，摩虎羅。0 I: o' F. K, o) z" f/ A; v

酉神將，真達羅。
% K$ V4 f& J* h" B* {& {
戌神將，招杜羅。& m! n" s# e9 O$ K7 O, X8 b
" M) _! Y/ H! C. d# l
亥神將，比羯羅。4 z) `& }, d2 h6 d' Q' A% h$ G

“眾人連忙慌手慌腳去抓那些口中叼著神將的萱鼠。

他們這么做，其實大有緣故。“

“放在箱子裏的東西，‘原本就是這十二神將，對不對？ ”5 b( e$ g# U, L3 [
' w$ o# p$ D  u% ]
“晴明，原來你知道啊？ ”
0 }/ R- v. c) z+ X) j- u% P
“那是藤原9 幣輔大人的寶貝吧？ ”

“嗯。多年前，藤原大人請東大寺的佛像雕刻師制作了十二神將像，據說極其精美。這次是師輔大人親口提議把這些神像放進箱子裏的。當時在場的人，據說除了師輔大人之外，就是實賴大人和忠平大人了，一共只有三個人知道這件事。”0 f) y8 q' w5 a' V
; D! f( V. i7 i0 E9 ^* k9 p) A
“嗯。”8 ]6 L7 x; e! B- G: k* z* D# v

“但是，十分遺憾的是，有一只萱鼠逃走了，怎么找都沒找到。它口中叼著的那尊神將，也就去向不明了。”
5 s# j; d7 ]! v  }) d
“哪個神將？ ”
2 }& n5 n) U9 s% \' m1 R
“辰時的安爾羅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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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呵呵。”5 x5 ]! `8 F6 E5 `% @9 |) c$ e2 k6 @" h
  j2 Q1 y  j# F) `: D
晴明說話時，庭院裏似乎有人來了。+ A6 m/ }' v% E

六1 `6 X7 {5 f! x* _$ E

博雅向庭院縱目望去，發現院子的黑暗處，依稀站著一個人影。

是一位衣衫襤褸的老人。& H& \* d4 j; \! I1 Y/ E. B
2 t; L! g5 u7 N
茅草似的白發，白色的胡須，都十分眼熟。6 g4 `6 g9 b. A( ]* q
8 W. `7 ]0 F/ Z7 W, v
“道滿大人……”

博雅低聲說道。$ B7 w# ]6 b: e' H) m. Y8 ^

果然是蘆屋道滿站在那裏。! G* Z( t2 |  c& O0 j& I& k% ~
4 c: {9 G8 S4 Y& b0 L
“晴明……”9 p, U5 ~- U2 U: \* D

道滿輕聲招呼。+ p8 |* b, I! k1 D! G: 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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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啊呀。道滿大人，正在恭候您的大駕呢。”

晴明對道滿說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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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是來取約好的東西的……”; {# L0 @+ i) f0 n6 ~, R+ 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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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我知道。不管怎么樣，先請這邊來，喝點酒再走吧。”
1 h5 L0 u' A, L
“噢。”

道滿答了一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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接著便走了過來，登上臺階走到外廊地板上，坐在兩人之間。. l& [4 z* ~, ~" o

“說實話，那身裝扮可把我累慘啦。”+ \/ y6 I( g- ~; |

道滿搔著頭笑道。

晴明拿起酒瓶，往空著的第三只杯子中斟滿酒。道滿津津有味地喝起來。．“好酒！ ”

道滿伸出舌頭舔去沾在嘴唇上的酒滴。
  P$ A$ |' o  J; N
晴明輕輕打了三下響指，從庭院裏傳來響聲，一只萱鼠沿著臺階的扶手，爬到外廊內。7 x4 D1 ]- o: c& i8 s

萱鼠的口中，啣著一個金光閃閃的東西。

“小東西，真了不起。”
+ V5 E8 `$ z4 D* X' q
晴明說著，從萱鼠的口中，把那金色發光的東西拿在右手裏。

“這？！”+ r( e9 Q4 r5 X' i
% Y8 ^, R6 @8 e) E% I1 q6 Y8 c
博雅驚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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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是黃金十二神將之一——辰時的安爾羅啊。”1 [8 e6 D0 r# 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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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回答道。

辰，就是龍。

“果然是極其精美。”: M1 f8 P2 P9 a5 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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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拿在手中，把玩了好一會兒。9 E* z; u# O! 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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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請吧。”. {% {% a4 z9 @3 z$ Z; t
( q( K" t; Z2 T& |* D+ v  W" c
晴明把神像遞給道滿。4 a: ^4 K  s; ]

“那我就收下啦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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道滿接過神像，理所當然地把它放入懷中。　　“這可是師輔大人的……”1 b# h" W5 ^' 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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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沒錯。”

晴明對博雅說道。' w2 l3 H* @( O/ K# E) h& 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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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怎么會在這裏？究竟怎么回事，晴明？難道一開始你就打算把這神像給道滿大人？ ”
( c8 c4 ^( i3 m4 x# P
“是啊，因為這是我們事先約定的。”: s- W  H2 |8 o3 x

“約定？這是怎么回事？ ”博雅追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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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那小子先玩花招嘛。”道滿說道。( ~8 H: k* n' a

“那小子？ ”2 y" n) A: e, d, |- N2 S) b: g

“藤原師輔。”3 u$ h# T) ]; A& c4 y* }  Q

“什么？！”" i/ |, H, ?5 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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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師輔那小子，先跑到我這裏賣乖。說是跟晴明鬥法時。要比射覆。連那箱子裏放什么東西都告訴我啦……”; R; v* E  N4 ~/ A3 ?6 K) n& @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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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怎么。師輔大人？ ”* i: \7 }5 `7 P) 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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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說是既然他在宮中提到我的名字，為了體面，一定要讓我贏才行。”
! i1 ^9 M5 m- q$ o' A
“……”8 a" ?( l* F" }# `$ T* U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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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於是，兩天前的晚上，道滿大人來找我啦。”晴明說。/ ^" Q2 U) a. c
5 b& Y, i/ d5 V4 Q% R" j
當時，道滿對晴明說：“兩天後的這場鬥法，我來敗給你怎么樣，晴明？ ”- g. p7 |# h- S/ u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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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補充說：“作為交換條件，我想要一件東西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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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什么東西？ ”* I% Q9 R: D6 k/ x/ J+ C: `# T

“箱子裏的一個神將像，隨便哪個都行。”& R* U: u  O7 K0 Z, K
5 e; ^4 ~  u8 c& M7 l$ E
“為什么？ ”5 p0 V: _1 H  G3 z

“我要懲罰這幫家夥，他們簡直無聊之極，居然想得出叫你我鬥法。晴明，我讓你贏。你得名，我得利，怎么樣？ ”道滿這樣說道。1 p' Q0 M( N% P

“結果我答應啦。”晴明說。* E& O( m. @8 I9 y/ O
" p! ^; q, j( \
“什么？！”/ J2 b1 y5 h; X

博雅不知該說什么好。

“我們用自己的法術讓他們開心一場。太便宜，太便宜啦！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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道滿一邊說，一邊把酒杯舉到嘴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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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難怪箱子裏出現大柑子時，師輔大人失口驚叫，原來是這么回事呀……”9 T! M3 w5 s% T' O

博雅倣佛終於恍然大悟似的低聲說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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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來，喝酒，博雅！ ”

晴明往博雅的酒杯中斟滿酒。/ K1 ?: [: D. b# l$ ^

“唔，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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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端起酒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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月亮沉到西邊的山巒——“真是太好玩了，晴明……”

道滿說了一句，然後站起身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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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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道滿緩步走過外廊，走下臺階，走出院子。1 Z7 j0 L5 _- C  f8 |

“回見……”

道滿頭也不回地說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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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這樣，道滿的身影消失了。6 w6 H) B; o. \1 C! B2 w

“博雅，的確很有趣吧？ ”晴明說道。8 M" O- s4 J7 i& P2 _- V! ?

沉默了好一陣，博雅才低聲回答：“嗯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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發表於 2007-8-26 11:54 PM | 只看該作者

一! W9 R- ^) s6 z

清澄明朗的月光，照射著庭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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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是秋季即將走到盡頭的院落。* h9 T4 s. F8 N. K. B0 j5 I$ Q

紅葉紛紛飄落在滿地行將枯萎的花草上。2 f2 ?, w8 k0 I: l! j9 b( C1 G( ^
8 G/ b  ]) ]9 g% ^
到淩晨時，庭院裏大概會降下白霜，形成宛似積了一層薄雪的院景。季節正在由秋向冬轉換。大概再過十來天，庭院的景色就不妨稱做冬天了。

夜空清澈澄明，空氣中的清寒徑直垂瀉到大地上。

“真是光陰似箭啊。”+ J) v0 t6 n  s0 B, ~( Y$ Z) X

源博雅充滿感嘆地輕聲說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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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久之前才剛剛送走夏天，此刻卻已經快要進入冬天了……”# t( j5 y4 n  z9 k' E8 I$ t! k; U" x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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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們在喝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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地點是在安倍晴明宅邸的外廊內。兩人相對坐在粗木條地板上。

外廊內只點了一盞燈火，晴明和博雅悠然自得地在杯裏斟滿酒，不時送入口中。
+ L& A( ~& u$ q8 g7 C2 u" E  S
‘“人大概也一樣，無論曾經何等強壯，肉體也會不知不覺地衰弱，有朝一日回過神來，也許發現自己已經只剩一具枯骨，散落在荒草叢中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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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哦。”( s. ?+ {# ~! `: \/ 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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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漫不經心地點點頭，舉酒送到唇邊。! C3 W# _; M# G3 @& ]& {- v* R

晴明心中若有所思。

“所以有時候，人才會像從前那位永興禪師所看到的那具骷髏一樣，厭棄俗世皈依佛祖吧。”博雅說。

也許是這番話觸動了晴明，他似乎心中一動，眸子轉向博雅。! z" j% F; |; C' m1 e% i1 Z8 I* 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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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知道永興禪師的故事嗎？ ”% ]' y! L4 E7 l6 D( P

晴明身穿白色狩衣，背靠廊柱。/ o: p8 h' h0 q0 O: B& 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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眸子炯炯閃亮，似乎對博雅的話很感興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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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他就是南菩薩——都城原本還在奈良的時代，他是東大寺良弁僧正的門人。”1 R5 N$ a7 F7 H; C! M, U

博雅一邊舉酒送往唇邊，一邊回答。7 p0 n7 L) O4 j1 }* Z

永興禪師——從晴明和博雅的時代上溯二百餘年，也就是在女帝稱德天皇的時代，是居住在紀伊國牟婁郡熊野村的僧人。因為地處皇城南方，故被稱做南菩薩。1 r; _9 a" Q9 a+ 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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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過，晴明，說老實話，對我來說，這個故事有點恐怖。”

“嗯，的確有點。”晴明道。9 {( X) Q3 o! `+ J' 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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故事是這樣的——一天，有一位和尚來找永興禪師。

和尚只帶了一部《法華經》、一只白銅水瓶和一把繩椅。5 M8 Y: }) I; ]9 h' E

“貧僧想在南菩薩大師門下修行，請大師收留。”6 T6 B8 w4 ^% t- E- q9 W

永興禪師聽他這么說，便讓他留了下來。

這位和尚的修行法，便是誦念《法華經》。每天清晨、午間和夜晚，只管不停地念誦《法華經》。除了少量的進食和少量的睡眠以外，其餘都用來一心念誦這部佛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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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這樣大約過了一年。　　“至今為止，承蒙您多方照顧，不勝感謝。貧僧這就打算告辭，準備穿過伊勢國，進深山去修行。”5 Z+ T, H' M9 t5 I; @  w

和尚說罷，便把自己的繩椅留贈永興禪師，離開了。2 s0 o5 @7 V  f; @% 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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永興禪師送給和尚兩鬥糯米幹飯碾成的糯米粉，並派兩位居士陪伴他，把他送走了。1 r" U5 r% q: 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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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行人步行了約有一天。5 ^! Y9 [; l4 C' Z# _5 k

那和尚對兩位居士說：“請就此止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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說罷，便把兩鬥糯米粉及《法華經》、缽盂送給兩位居士，打發他們回去了。9 v5 i/ Y( e, C3 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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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己手頭只留下長三十多米的繩子和那只白銅水瓶。" G3 h, R1 ]) F' d7 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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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那以後，約莫過去了兩年。一天，熊野村幾個男人一起到熊野川上遊的山裏伐木，打算將砍伐的木材編成木筏，從上遊將木筏放流而下，用這種辦法把木材運回自己的家鄉。  W  E& S" ~: p& \1 l

這群漢子正在山裏砍樹的時候，遠方傳來一陣人聲。) w. D3 h' ]: m5 i, 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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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像是有人在山中某處念誦經文。側耳細聽，原來念的是《法華經》。( |( @& w$ O8 Y3 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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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一定是哪位尊貴的大師在山裏修行。”8 l6 q; Q) s; F1 X: I

十天過去，一個月過去了，三個月過去了。那聲音卻始終不曾中斷。( D, z, Q8 h0 _+ @9 Q6 b; 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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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聲音喚起了漢子們的信仰之心，，他們打算給那位念經的大師送去一些吃的東西，然而卻到處都找不到他。5 g9 r# o3 I) ~

又過了約莫半年，為了放筏，漢子們再次進山，沒想到那聲音還在日夜不止地念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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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下子，眾人深感事情有點蹊蹺，便把這件事稟告了永興禪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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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就是這樣，現在依然可以聽到念誦《法華經》的聲音。”

永興禪師進山去探訪，果然聽到有人聲在不斷念誦《法華經》。4 ^% K; }  b/ T  d7 v& d0 R

循著聲音進入深山，只見密林之中懸崖高聳，一具人的遺骸倒挂在絕壁之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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雙腳捆著麻繩，看模樣，似乎是下定決心，縱身從崖頂跳下來的。那繩子湊巧勾在懸崖頂的一塊岩石上。' @9 W9 p+ L  J! M( }( F

遺骸已經化作白骨，懸崖下卻有一只似曾相識的白銅水瓶。% V% t  ^! k* }( n% f/ }

“啊呀，這不就是約莫兩年半前，說是要進山修行的那個和尚嗎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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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位和尚，死後依然還在不停地念誦《法華經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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熊野的山，自古便是靈山，被認為離極樂世界最近。! ?5 F! x# T3 R/ T

看來他是為了求佛法而舍身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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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座懸崖根本無法攀登，永興禪師只得聽任遺骸留在原處，揮淚返回寺院。* [- [4 S& V& `8 u6 O" ]) P% y

又是三年過去。熊野村的漢子們又來到永興禪師處。8 }) Z. K! m( R8 N( |& H9 s7 F

“前些日子我們又進山啦，這次還是能聽到誦經的聲音。”1 }% j6 i  ~6 y7 C7 r" w% s6 h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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於是，永興禪師再次來到那個地方。這次，繩子已經腐爛，和尚的遺骸掉落在懸崖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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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仔細一看，那具骷髏口中的舌頭居然不僅沒有腐爛，而且色澤鮮傃，正起伏蠕動，不是在念誦著《法華經》嗎？ “大概是堅持念誦《法華經》，積下功德，才會如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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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個人一定不是凡人，而是一位真正的尊者啊。“4 H+ y- A/ O' C* k6 I% d7 d" b& X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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永興禪師說罷，雙手合十以表敬意。- h# x/ K: C- p  T( }

二

“誠然。這不妨看做是《法華經》靈驗無比的例證，可是……”

博雅倣佛正在思考如何才能更準確地表達自己的想法。# s; k  a" P+ j. p0 {) ]* `) S

“可是什么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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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怎么說呢，晴明？一想到熊野山中，日復一日年復一年。無論春夏秋冬、白天黑夜，骷髏中的舌頭一刻不停地念誦著《法華經》，不知怎么回事，我怎么都感覺不到他的崇高，反而感到毛骨悚然呢。”$ d* v6 x, }  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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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的確如此。”4 }! v0 B" h, J9 X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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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也這樣想嗎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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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呀。”

晴明的紅唇上浮出一絲冷靜的微笑。6 b/ d3 P) i8 {5 r" [2 ^

“人若是過分迷戀某位美人，失魂落魄之餘，有時也會變成魔鬼的。”; n4 J2 I! L7 u. c  j8 j

晴明注視著博雅。# S% M' f: n( O7 F. J
2 c% M2 l+ U# t# r* W- s
“嗯。”3 [% ?4 _7 s! K9 B  o6 O

“執著心過分強烈的話，人有時也會變成魔鬼的。”- H  K3 F8 V& y: b) v) ]# V

“呵呵。”

“念誦《法華經》，祈願往生極樂，同樣也是一種執著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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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……”: }5 m. H) z1 O" e. W5 n

“這位和尚恐怕也是執著心格外強烈吧。”

“照這么說，晴明，舌頭念誦《法華經》，並不是因為《法華經》靈驗的緣故嘍？ ”; c' Z/ e# U+ X$ b* {+ R
* R+ s' I; ^% [; P& w* [8 N. U
“是呀。恐怕是那位和尚強烈的執著心造成的。這大概也是一種鬼吧。”) v4 Z8 _. F  W# J$ O: L4 Z

“是鬼嗎？ ”

“算是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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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點頭，把目光轉向博雅：“可是，博雅，沒想到是舌頭……”! h3 s2 s% c6 k9 p- R

“舌頭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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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嗯。你提到骷髏舌頭，真是幫了我的大忙……”

“你在說什么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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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就是舌頭嘛。”, @* e1 H+ x- v1 E3 ?, E; \0 ~/ u& V

“舌頭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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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骷髏呀。”; p2 g/ A1 _; w# X8 q  n

“骷髏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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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眼下正好有一件事情，我在猶豫不決。”/ S, l  e$ J, T; 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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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嗎？ ”

“這件事其實也與東大寺有關。多虧你提起舌頭，我已經心中有數，明白該如何處置啦。”/ r) K0 [, v! ~  ]( J

“究竟是什么事？ ”

“在西京，有一座寺院，名叫最照寺。” 　　“那個寺院我也知道。”9 H9 J9 F. Z) b) E' p) x* Z

“約莫八十年前，曾在東大寺修行的常道上人創建了最照寺。這位上人曾蒙空海大師親行灌頂禮（佛教真言宗授與修行僧人以阿閉梨資格時舉行的儀式。）。”2 C, Z9 B- h' h8 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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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嗯。空海大師與東大寺，緣分原本很深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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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早在七十五年前，常道上人就已經去世了。如今，最照寺的住持是一位法名叫做忍覺的和尚。”' Y2 J6 T' `! N6 J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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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名字我聽說過。在宮中還見過他幾次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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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他今年將滿五十六歲。就是這位忍覺和尚最近遇上了一樁怪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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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; l3 e" q/ k6 m

最初察覺到忍覺和尚情形不對的，是他的一位法名叫元心的弟子。

早晨修行的時候，忍覺沒有露面。元心感到很詫異，便去探視，發現忍覺還在寢具中熟睡。

忍覺清晨修行遲到，與其說是難得一次，不如說是從來不曾有過。元心心中反而感到松了一口氣：就連師傅這樣的高僧。偶爾也會睡過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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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忍覺大人……”

他呼喚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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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而。忍覺絲毫沒有要醒來的跡象。9 s4 l9 n; e$ \. n4 c5 v

“忍覺大人！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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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次他提高了聲音，可是忍覺依然毫無起身的跡象。/ R% S. O5 h4 p3 `. `2 s* r! T7 c

莫非過世了？元心走到近前，把手放在忍覺肩頭摸了摸，很溫暖。而且忍覺還微微打著呼嚕。原來他還在熟睡中，只是叫不醒而已。) `) n, Q; ^& d5 C+ q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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元心一邊呼喚，一邊輕輕搖晃忍覺的肩膀。然而還是叫不醒他。- i, [0 J# }0 x& 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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元心只好將嘴巴湊到忍覺耳旁，一邊大聲呼喚他的名字，一邊使勁搖晃。

不論發生什么事，這樣應該叫得醒任何人，可忍覺依然沒有睜眼。) |* O3 J% V4 l2 ]8 E2 c; V

“忍覺大人叫不醒。”

聽到元心的通報，其他僧侶都聚集過來。& e* }4 [7 X9 P3 q0 K! U5 ~

眾人嘗試了種種辦法，又是呼喚，又是往忍覺嘴裏灌水．結果還是沒能讓忍覺睜開眼來。

奇怪的是，他只是長睡不醒，此外，沒有任何不正常的地方。# T4 O' X: M" T  ]. y5 J  m

於是，眾僧決定姑且讓他睡一天，觀察情形，倘若還是沒有醒來的跡象，再考慮應該怎么辦。

然而，整整一天過去，忍覺猶自高眠不醒。: M  ?! u, J' U% P" d& B

眾僧正在商量該如何是好，冷不丁忍覺當著眾人的面，“啊”的一聲，嘴巴大大張開來。

起先的一剎那，大家還以為忍覺醒過來了，然而不是。忍覺只是張開嘴巴繼續沉睡。8 @% c: P+ f/ }6 f9 V; Z$ 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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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後——“啊、啊……”

忍覺口中不斷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呻吟聲。

再看忍覺，他的臉由於痛苦而扭曲變形，涎水從張開的口中流了出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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忍覺看上去很痛苦，身體左右扭動，不斷地呻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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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一會兒，從他的口、鼻、耳中冒出煙霧，氣味好似肉被燒焦一般。* M! z1 K# w, ]

這可危險了。7 }; `$ B' h" m  g

眾僧弄不清忍覺身上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，只能一起動手打算按住狂躁不已的忍覺。沒想到卻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反彈回來。' k8 F# W( o& [! Q6 M9 D) @

“哇！ ”7 V( g+ j  g4 w- }3 u# Q

忍覺高聲發出一聲慘叫，猛地撐起上半身，睜開了眼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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忍覺渾身汗水淋漓，倣佛剛剛洗完澡一般。　　他又狂鬧了一陣子，才漸漸安靜下來。神智似乎也清醒過來了。0 j! D0 j2 [4 o9 r* q+ f& \. Q

“元心……”7 r- e( Q# N  M+ t/ s+ C  j6 @: H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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忍覺意識到大家都在身旁，便喊了一聲弟子的名字。5 f; i3 Y, b8 K5 E1 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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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您醒過來了？ ”9 W# F' B+ h; K! m2 I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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元心答應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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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原來是做夢……”

忍覺輕聲自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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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您夢見可怕的事情了嗎？您看起來非常痛苦……”- s2 B, h5 c3 ?3 l. X8 Y' V% h

“不，可是……如果是夢，剛才那光景簡直太……”

忍覺似乎想說什么。又止住了話頭。0 A! J9 A, Z0 c: D( x. f

“元心……”: z; t5 R/ W- R

忍覺看了一眼弟子，說：“立即查看一下這間屋子的地板下面，看有沒有什么可疑的東西，如果發現什么，馬上拿到這兒來。”7 |4 U! U  t) }2 ]. w8 q

“可疑的東西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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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論什么東西。總之，你馬上鑽到地板下面去看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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聽到這話，元心便走到外面，從外廊下面鑽到屋子的地板下。6 S+ T/ {7 o$ ~1 i1 ^0 m" `, 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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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久，地板下傳來元心一聲驚叫。2 Q$ r' `# u6 W8 D; w

“啊呀！ ”3 f  V, D4 J. b$ \8 p: h5 @

又過了一會兒，元心回到房間裏。

“這地板下面，竟然有一具人的骷髏！ ”6 K! p; T0 k" `* \( }+ u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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元心向眾人報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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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您吩咐我把它拿過來，可是，太可怕了，我不敢碰它……”元心又說。! {0 \" R5 |7 x8 u- F, I  S

“去把它拿來吧。那具白骨，就是兩年前去世的壽惠大師。”忍覺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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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可是，壽惠大師不是埋葬在寺院後面的墓中嗎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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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去壽惠大師的墓地看看吧。”; }! k+ w0 Q+ x  y$ g: Z) R

不久，奉命而去的元心，臉色蒼白地走了回來。

“壽惠大師的墳墓被扒了！ ”

“不是被扒了。那是壽惠大師的白骨自己從墳墓裏爬出來時，留下的痕跡。”3 B4 `, g. J  C  T, [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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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啊？ ”" r$ B5 F' L: T7 g1 P* ~7 @$ T% e% u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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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總而言之，快到地板下面，把壽惠大師的白骨拿來。4 u9 ?2 J% m9 H

不必害怕，壽惠大師救了我的性命啊。“

面對著從地板之下拿來的骷髏，忍覺講起自己的怪誕夢境。

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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起先，我還以為是在做夢——忍覺這樣說道。, a: F$ z3 v# z, D+ `, s5 G

在夢中，忍覺在山上行走。& F8 Q# L# Z  _0 _" \8 ?( G

然而，如果說是夢的話，那一片片樹葉、一根根野草卻又是那樣分明。

沿著溪水向下遊走去，連潺潺的水聲也那么清晰，用手觸摸一下溪水，那水也是涼冰冰的。野鳥啼鳴，一陣風吹過，頭上的樹葉便隨風搖擺起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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怎么也不像是夢境。

這哪裏會是夢呢？然而，如果不是夢，自己究竟又是什么時候到這個地方來的呢？涉過溪水，登上山路，再繼續前行，過一陣子，眼前出現一片開闊地。

那裏建有一幢房屋。2 \# r5 ?6 o' d5 K( ^- Y

大唐風格的瓦屋，遊廊似的建築細細長長，房屋一間間隔開，看上去好似僧房。

走進裏面一看，果然有位僧侶的身影，而且似曾相識。9 n5 W; N, H- L3 Z) |: @

忍不住想上前打招呼，但忍覺打消了這個念頭。因為他忽然想起來：這是以前住在最照寺的僧人。約莫三年前便已經過世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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莫非是那個和尚死後變成了惡鬼，就居住在這深山老林裏？正在狐疑不定，對方也察覺到忍覺的存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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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和尚臉色發青，走近前來。1 h. O2 x* f# e0 m5 B! N3 _

“你怎么會到這種地方來了？這裏可不是常人隨便能來的地方。真是奇怪……”

和尚滿臉認真的神情，看上去並不像成了惡鬼，然而，忍覺卻聽不懂和尚的意思。+ E) m8 M1 u% [" ^

“大概你不知道，這裏實在是非常可怕的地方。”

和尚渾身顫抖著。6 \- N9 l. O; u9 U

聽了這話，忍覺越發覺得莫名其妙。8 }/ P7 E. m' J, a9 q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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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在這時，一個聲音傳了過來：“唉呀，忍覺是我喊到這裏來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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循聲望去，原來站在那裏的居然是忍覺的師傅、兩年．之前便已過世的壽惠上人。" h! y" S9 u3 D( o* Q1 _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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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壽惠大人，您怎么會在這裏？ ”) y/ M* A; E8 x" {9 M5 X. D* L

“唉呀，來不及跟你慢慢說啦。那些家夥馬上就要來啦。”

“那些家夥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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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是一群可怕的家夥。我們每天都在這裏受著痛苦的煎熬，你可一定要親眼看一看我們所遭受的痛苦。”& b/ s+ w( \9 p9 m& H3 z; F6 d, h' 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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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痛苦？ ”

“啊，不錯。就是痛苦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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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先見到的那個和尚流著眼淚說。+ B! ^9 }% r% A( ]2 g& P0 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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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您如果也在那所寺院中過世的話，那么有朝一日也得到這裏來。”, g* {& j2 D4 @  i; O( g

那個和尚的身體依然在顫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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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為了讓你親眼看一下我們在這裏的情形，我才去把你喊了來。我跌跌撞撞地趕到你那兒，結果卻無法進屋，於是便鑽進地板下面，等你睡著之後，就把你帶到這兒來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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壽惠上人滿臉憔悴地說。　　“啊呀，時間到了，那些家夥要來啦。”7 h7 @+ E4 j1 o$ s& E8 o

最先遇見的和尚說著，牙齒格格作響，嚇得直打戰。

“你聽好：找個隱蔽的地方躲起來，好好看著我們受的是怎樣的痛苦。回到人世之後，你要想方設法救救我們。”

“壽惠大人，這究竟是怎么回事？ ”

“在我所有的弟子中。你是最為出色的一個。我相信你的能力，萬事都拜托你了。已經沒有時間詳細解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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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趕快躲藏起來！聽好：無論你看到什么光景，千萬不能喊出聲音！ 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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剛說完，壽惠上人便推著忍覺的背，要他趕快躲藏起來。

忍覺慌慌張張地藏在一塊大石頭後面，剛躲好，便看見對面的天空中，有一群人飛過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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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些人的衣著打扮倣佛是唐人模樣，一個接著一個從空中降落在庭院裏。總共約有四五十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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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好啦。今天照常開始吧！ ”' R+ f. M3 ]" i* P, ^! E- n$ T

其中一個看似首領的男人說道。

“是！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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眾人齊聲回答，隨即在院子中幹起活兒來。

他們先是挖土，然後架起像是磔殺竊賊用的行刑柱似的東西，又不知從哪裏搬來木柴，燒起熊熊大火。在火上架起一口大鍋，放入銅塊使其熔化，像是煮一鍋通紅的開水一般，咕嘟咕嘟煮起沸騰的銅湯。9 @7 x5 ^& x# M4 \7 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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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首領模樣的男人坐在胡床上，注視著這一切。+ e2 b* H7 Q' [" j7 q

在他的身後，插著好幾面紅色的旗子。1 Z  C/ ~& z( Q! g

等一切都準備齊全，領頭的男人下令：“來啊！把罪人拉過來！ ”: q0 }* h# J5 }( u8 a- s

於是，唐人們七手八腳闖入屋內，接二連三地從裏面拖出十幾名僧人。$ o% D/ L$ y( k% G3 @6 Z) p+ ?

仔細一看，其中有幾個僧人是忍覺認識的，都已經謝世多年了。6 \  h) `! w9 x0 A( \( }

其中既有在這裏最先遇見的那個和尚，也有壽惠上人。無論是誰，都因為極度恐懼而五官扭曲，甚至有人在號啕大哭。4 j! P$ K6 q# v6 ?: H

“好吧，就從你開始吧！ ”. L9 S% m( Y1 k+ N2 \

那首領指著一個僧人說。於是，幾個唐人圍了上去，抓住那個號啕不已的僧人，把他綁在柱子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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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饒了我吧！饒了我吧！ ”8 F8 v, |6 s6 x

一個唐人對準他的嘴巴，把一雙又粗又大的金筷子塞進去，把他的嘴撬開。嘴被撐到最大限度，那個僧人甚至連聲音也發不出來了。

從那張只能發出嬰兒般的嗚咽聲的口中，涎水滴滴答答不斷流下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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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至今為止，你有三次把飯粒掉在桌子上，卻聽之任之，沒有撿起來吃掉，是不是！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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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首領又說：“所以，你必須喝三杯。”

於是，另一個唐人取出一把裝有長柄的鐵勺，從大鍋裏舀出滾湯似的黏稠銅汁，朝著那僧人的口中灌進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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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多不少恰好灌了三杯。7 W; A- g( v! 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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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僧人的鼻孔、兩個耳孔裏，說不清是熱氣還是煙霧的東西冒了出來。: v8 w7 G5 J6 R% x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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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久，僧人排出了鮮血淋漓、又黏又稠、倣佛是熔化的內臟似的東西。. o- j6 i8 i) K8 w. Y  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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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間，又一個僧侶被拖出來，綁在另一根柱子上。) t+ ?& `; s, R; c5 _9 W% H

“你在最照寺掃院子時，居然不加小心，一共踩死過七只螞蟻。所以你是七杯！ ”% [6 M4 u9 `  j" H  b9 h

於是，這名僧侶被強灌了七杯滾燙的銅汁。+ l) U$ y4 H2 r, K3 z( G

就這樣，有打死正在吸血的蚊子的，有掐死虱子的，都被逐一問罪。僧侶們一個接一個被綁到柱子上，撬開嘴巴，灌入銅汁。) o% G% d% k2 Z

最後．輪到壽惠上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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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在十九歲那年，看到過一位年輕姑娘，心中生了茍且之念，是不是？ ”  O' i" ^$ ^" j& {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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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首領喝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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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可是還沒出家之前的事情。”& f. G7 `- A% q) F

壽惠上人剛說完，便有人用金筷子撬開他的嘴巴，灌入熔化的銅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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僧人們的耳朵、鼻子裏，都泛出了煙霧，發出燒焦一般令人作嘔的氣味。壽惠上人也在痛苦地掙扎著。" Z7 D( r% ]( O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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實在慘不忍睹，忍覺終於按捺不住，“哎呀”一聲，情不自禁喊了出來。+ t+ H* o) V7 v# y+ S  G3 k

“咦？好像有人。”' ]* C- q& r. p8 \  j% s% W2 `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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轉瞬間。唐人們圍住忍覺藏身的岩石，發現了他，將他帶到首領面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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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 ！你還活著。雖說你早晚還是要來到這裏，但現在還沒到時候……”6 F; `+ C" K) ^) Y0 `4 e

說著，首領的嘴角露出了得意的獰笑。

“哈哈，我知道了，是這裏的人把你喊來的吧。是誰喊你來的？ ”

這個問題當然不能回答。只能緊閉雙唇。  L/ x7 S% g8 B% q1 k7 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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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么。你也喝點嗎？ ”那首領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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忍覺“哇”地大叫一聲想逃命，然而卻無從逃脫。最後如同其他僧侶一樣，也被綁到柱子上。5 w" n/ O, l! 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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嘴巴被金筷子撬開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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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來呀．味道好極了。快喝！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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唐人說著，把熔化的銅汁灌入忍覺的口中。

燙得忍覺幾乎昏死過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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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在苦苦掙扎時，耳邊傳來壽惠上人的聲音。

“是我！是我把這人帶來的。忍覺，趕快睜開眼睛！只要醒過來，你就可以逃離這裏！ ”

聲音漸漸遠去。, J& V% b; W* M$ H1 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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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圍的風景逐漸變淡，越來越模糊，終於看不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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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沒用。就算逃得了一時，日後也要把你抓回來。一定．要去抓你……”+ `- B. \/ ?: L8 D

首領說話的聲音，也漸漸地遠去……1 ?6 S* ^( h& q: `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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終於。忍覺清醒過來。* V+ E8 y& g6 _- L- v6 u8 A

五9 }3 W( f, z# z* u+ T8 E( B7 e) O. s

“可是，這也太不像話了。”博雅說。

“人嘛，只要活在這世上，總會有不小心踩著螞蟻的時候吧。掉落飯粒會有，見到美貌的女子便怦然心動也會有，如果說這也是罪過……”/ M: D& s4 t' s7 ]. _  h5 Y1 n

“那么。這世上人人都難逃法網，個個都是罪犯了。”

晴明道。" r% g1 @- ^2 m$ P! w2 _' \

“結果呢，結果怎樣了？ ”博雅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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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是說忍覺大人嗎？ ”; G7 i6 @4 l5 S' m( \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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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嗯。”, W# F' n! P6 i9 F2 ?2 A

“忍覺大人知道在地板下發現的骷髏是壽惠上人，正是這位壽惠上人與其他僧侶死後在某個地方遭受著可怕的折磨……而且，希望有人去拯救他們。現在所知道的就只有這些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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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而。不知道該如何著手。9 X- V7 }6 N6 V4 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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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僅如此，那個首領還聲稱，一定要來把忍覺抓走。

一想到萬一睡眠中被抓走，忍覺便驚恐萬分，不敢入睡。

就算相信這一切僅僅是一場噩夢，然而，那地板下面又為什么會有壽惠上人的骷髏呢？而且。自己逃走以後，壽惠上人又受到了怎樣的折磨呢？只要一入眠，也許就可以明白所有的一切，可是，睡眠已經成了一樁十分恐怖的事情。

“就因為這個緣故，聽說忍覺大人已經三天三夜沒睡了。”

“唉……”

“因為實在看不下去，剛才最照寺那位名叫元心的和尚，趕到這裏來找我了。”8 S+ x6 E9 k  h! H$ _* l

“既然這樣，你再不趕快行動的話，忍覺大人不是就要睡著了嗎？ ”: G  H& g, J0 X' q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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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聽說每當昏昏欲睡的時候，他便念誦《心經》，讓自己保持清醒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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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現在還不該動身趕去最照寺嗎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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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啊。但是去了之後該如何行動，我還在猶豫不定呢。幸好今天晚上你要來，所以我告訴最照寺那邊，說等你來後，和你一起去登門拜訪。”( r/ c9 `/ s/ v/ W

“我也跟你一起去嗎？ ” 　　“對。你也一起去。因為你常常說出我意想不到的事，幫了我很多次，今晚也是一樣啊。”7 ?$ |4 a5 u0 p5 M

“今晚？我說了什么？ ”

“你不是提起永興禪師和骷髏舌頭的故事嗎？ ”* z0 ?; v5 E2 C* j& {) A

“不錯。可這又有什么關係呢？ ”( o; G3 f) S4 V0 E( Z- J

“總之，博雅，這話咱們在去最照寺的路上再慢慢談吧。你說得一點也不錯，是該動身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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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嗯。”4 l% Y/ h% b; j( |" ^2 `) N, X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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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去嗎？ ”& O) ~8 n% K6 `9 m

“去吧。”

“走吧。”

於是，事情就這么決定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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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! U1 @6 G: |0 A2 r9 `$ ^( C. C6 F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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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奇怪……”( M% v& _1 i( a( f- r, 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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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說著，兩人已來到最照寺的山門前。

山門敞開著。

進門之後，沿著石階走上去，上面另外還有一扇大門。門內就是正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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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怎么了，晴明？ ”博雅問。

晴明仰望著黑漆漆的、聳立在古杉木之間的山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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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聽那位來找我的元心和尚說．山門這裏應該有人迎接我們啊。”

晴明低聲說著，穿過山門，登上石階。! V, D; j* S6 U: W2 X$ M

博雅緊隨在晴明身後。

左右兩側，古杉的枝葉覆蓋在頭上。

石階的中央，月亮的清光恰好投落其上，好像照出一條小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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兩人沿著石階來到大門前，發現這裏的大門也敞開著。- x4 B- F# {$ e/ {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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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周沒有任何人影。1 A+ j* \3 B# L6 J& R

跨進門內，依然沒有人的動靜。8 n) u0 B3 H! W/ s7 f

朝著庭院方向走去的晴明，突然停下腳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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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怎么了，晴明？ ”# {; D* `' P, E9 _: N+ B# ^

博雅壓低嗓門問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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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有人來啦。”; z8 Q) g( }( F/ |

晴明倣佛私語似的說。

只見正殿的陰影處，出現了幾個人影，正在朝著庭院方向走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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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個，兩個，三個……共有五個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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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個男人是唐人打扮。一個是身穿僧衣的男子。0 B! V4 M3 H& v  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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身著僧衣的男人，右手被一個唐人打扮的男子牽著。

走在前面的唐人似乎是領頭的，正朝著這邊走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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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看得見嗎？ ”晴明問。

“如果你指的是向這裏走來的五個男人的話，我看得見。”博雅回答。+ ^: T4 U1 `  ~" x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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仔細一看，五個男人在月光下，個個都全身發著朦朧的青光。透過領頭的男人的身體，依稀可以看見跟在後面的男人的身姿。由此看來，這些人似乎都是不具實體的存在。* `0 s/ [. M9 ~1 R

“都是陰間來客呀……”& n9 v, l# g' _' S. q" O

晴明低聲說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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唐人打扮的男人們走過來，在晴明跟前止住腳步。- {6 ?" J% C, n6 ~: V& n' j( _* @( 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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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咦，在這種地方，居然還有兩個人呢。”

一個唐人說道。- S8 G( |7 p$ B" _6 `  ~8 _" O0 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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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兩人沒有睡著。”8 N8 P. J  Q& Q8 |/ z

“他們醒著。” 　　幾個人紛紛說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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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們牽著的就是忍覺大師吧？ ”晴明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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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認識這和尚嗎？ ”  }9 ~3 O) I5 X/ H- d

站在前面、首領模樣的唐人說。3 H5 H* D/ `" r: f3 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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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么果然是他啦。能否請你們松開他的手？ ”  d+ P3 ^6 x2 b

晴明語調平靜地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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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可不行。待會兒還得讓他飽嘗滾燙的銅汁呢。”# k0 \+ m& x6 H- f$ `4 M; p8 h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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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請放了他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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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再礙事的話，連你也一塊帶走，讓你也去喝銅汁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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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們想試一試嗎？ ”$ |# l7 D8 Y( P; T! [. 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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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絲毫沒有畏懼的神情，微微地笑著。

“哎呀，煩透了。幹脆把這兩個家夥也帶走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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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首領說罷，嘴裏念念有詞，伸手指著晴明。7 o3 S% [- t5 \$ w& 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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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奇怪！你怎么會睡不著呢？ ”( s  U- B2 L7 j8 P3 N

“你這一套，對我是不靈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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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說完，那首領的臉上露出憤怒和驚訝的表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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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好啊，原來你是陰陽師！ ”7 ~, A) S$ V. b: 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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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大叫起來。

晴明不回答，只有一縷若有若無微笑浮現在紅唇邊。5 {! F' a; \* \% U8 x

“算了，今晚姑且回去吧。”

那首領說完，“呼”地一下，他的身影淡了下去，消失了。# ?7 R1 G  h" k1 u6 k, d% k8 k6 u

接著．另外三個唐人的身影也漸次消失，倣佛溶入月光中一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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留下來的，只有忍覺一個人。. O9 v% z. d) X8 |

“您一定正在什么地方睡覺吧，能不能麻煩您給我們帶路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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聽晴明說完，忍覺緩慢地邁出腳步。' B+ Z  V5 s  T. V% M, x7 j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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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好。那就開始吧。”

說這話時，晴明人在正殿裏。“

在巨大的阿彌陀如來像前，晴明、博雅，還有忍覺、元心四個人坐在地板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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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和博雅並肩而坐，與同樣並肩而坐的忍覺和元心對面而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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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座燭臺上，點著四盞燈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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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人的旁邊，是正佛阿彌陀如來像。對於晴明和博雅而言，佛像在右側，對忍覺和元心而言，佛像則在左側。% r/ \5 M9 k; C+ j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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對面而坐的四個人之間，放著一具骷髏。; K! s3 o  l9 o* d8 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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放在地板上的骷髏，臉朝著晴明的方向。* `% D) h$ t$ I# \* G! g

約莫半刻（古時將一晝夜分為十二時，配以十二天幹。其四分之一叫做刻，約相當於現在的30分鐘，故半刻大致等於現在的一刻，應為15分鐘左右。）之前，晴明和博雅將正在熟睡的元心和忍覺喊醒了。1 u7 U6 B8 u& F7 D* e3 ~

其他僧侶也在熟睡，但晴明和博雅只叫醒了這兩個人。之所以沒有喚醒其他僧侶，是因為無法分辨他們究竟是被唐人施了法術，還是處於自然的睡眠中。既然唐人業已離去，讓他們繼續睡下去也無妨。' O% L% `, w1 h- R- Z& \. A2 @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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總之，晴明和博雅先叫醒元心與忍覺兩位，四個人再一起來到正殿上。$ k$ @; a4 T" O# d

忍覺清清楚楚記得自己在夢中為晴明所救的情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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忍覺說，本來正與元心一起念誦著《心經》，漸漸睡意襲來，實在忍受不了，終於昏昏睡去。, ]$ J8 g" u9 ?' 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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剛一睡著，唐人就在夢中出現了，正當自己要被他們帶走的時候，幸好晴明與博雅及時趕來了。% W$ T3 T+ r. m; @0 G- J4 F  ]

“那好——”" Q2 q& d$ Z1 E; 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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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依舊坐著，從懷裏掏出一張紙片。* y! Z& @$ Y+ ?2 G  d, v* J2 f# x

又請元心準備好筆、硯和墨，提起筆，在紙上寫下幾行文字。

——是咒文。. w. A# D, |9 E/ k9 R

就這樣做好一張咒符，晴明把它放入面前壽惠上人的骷髏裏。

“總而言之．下一步該如何行事，我們就向壽惠上人請教吧。”) I1 n' D' O+ S* \! \% 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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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說罷，便握起右手，然後伸出食指和中指兩個指頭．將指尖放在骷髏的額頭上。4 _/ h* b- J- r# J7 ?& {

口中輕聲念了兩三句咒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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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啊！動啦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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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小聲叫起來。8 n0 V7 @, n; o

注目看去，原來放在骷髏裏面的咒符在微微地顫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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沒有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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沒有一盞燈苗在搖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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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而，骷髏裏面的咒符，卻開始顫動起來。9 E' z$ \8 y1 }3 W1 I! 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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隨著細微的顫動，咒符在骷髏裏發出聲音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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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、這是……”" \: J# t9 e9 H% G; q8 Q8 [8 F. 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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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驚呼出聲，看了看晴明。　　“壽惠大人是把咒符當做舌頭，在說著什么吧。”) U& F, w! W0 k5 N) h# W) v% e" s

然而，在博雅聽來，那不過是紙張的顫動聲而已。仔細傾聽。那聲音的確像人在說話，但要問到底說了些什么。就完全聽不懂了。

然而，看晴明的樣子，似乎那是清晰的人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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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好像是在回應咒符的顫動聲，或問或答：“後來呢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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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原來是這樣。”4 ]$ E: }' J3 Q4 s$ d0 P

“那好……”

交談在繼續進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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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是在什么地方呢？ ”# U' g7 J! p0 \4 t4 }1 E

晴明向著骷髏問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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咒符倣佛是在回答他的問話，像舌頭一樣，顫動了幾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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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久，咒符停止顫動，晴明也不再向著骷髏發問或者點頭示意了。

晴明收回放在骷髏額頭上的手指說：“我搞清楚啦。”1 ~" v, H3 L- z3 U" z

“你搞清楚什么啦？ ”忍覺問。/ @7 r) \$ e2 X5 E3 ^

“比如，剛才他們要把忍覺大人帶到什么地方去。”

“要帶到哪去？ ”

“藏經樓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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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藏經樓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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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貴寺藏經樓的角落裏，有沒有一個約莫這么大的金色壇子？ ”6 H8 k' T& z: m1 `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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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有。那壇子怎么啦？ ”

說這話的是元心。

“對不起，能不能請你把那壇子拿到這兒來？ ”6 W" {# m$ i* Q6 f. B) g; m$ t# @6 o

晴明對元心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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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一會兒，元心抱著壇子，回到正殿。

壇子放在骷髏的旁邊。. m8 C# ^6 L+ g! P: V( O

壇子足有一抱大小，表面涂著美麗的金色。8 z" S( K- p/ \1 C: m# u# e

這個壇子似乎是在表面涂上金色後又燒了一次。1 a( H+ S3 H' C. B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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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您知道這究竟是什么壇子嗎？ ”$ T' `6 ?! ^7 f, V# d2 b9 f; I* u7 ]
' F& }5 B! u4 C, o) v7 }# d8 \
晴明問忍覺。

“據說是常道上人創建本寺時，從東大寺拜領的禮物。”忍覺回答。

“其他還知道些什么？ ”

“這個……”4 P  E  x6 U" X  x6 c# _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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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據說，這壇子是從前大唐使用的東西。”晴明說。% [& v) U$ G- b5 k0 M7 s( ^

“是嗎？ ”

“聽說是空海和尚把它帶回日本的，曾寄放在東大寺，後來又傳到貴寺來。”

“這些事情，都是這骷髏……壽惠上人告訴你的嗎？ ”, x# t1 Z/ K; q0 v& _; u# h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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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正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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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點頭，然後又問忍覺：“那么，您知道這壇子以前在什么時候、曾派什么用場嗎？ ”  E4 D6 z1 i; I$ K9 V' H) o6 O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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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知道。”

“據說是長安某個道觀的懺悔壇。”5 g( v1 |1 O& o7 P

“懺海壇？ ”

“本來是放置在寺院或道觀裏的壇子。修道時，若有一些妨礙修行的雜念，就可以向這個壇子傾訴。比如，偶一失足犯下了不便告訴他人的罪過，或者無法向人訴說的秘密之類，只要對著這個壇子輕聲訴說一番，便可得到解脫，繼續潛心修行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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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……”- R7 b( o6 K! `& G# {6 J, x

“這個壇子先傳到東大寺，再傳到最照寺，一來二往之間，大家都忘了這壇子的本來用途……”

“唔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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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結果再也沒人來向壇子懺悔自己的罪過。不知從何時起，這個壇子只得自己出來尋找懺悔罪過的人，再把他們帶到這壇子裏去。”

“這壇子竟然具有這種力量？ ”* P1 D6 l% @"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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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。這是空海大師親手挑選的壇子，在大唐曾經年復一年地吸收了道士的懺悔，來到這裏以後，這壇子又日復一日地聆聽念誦經文，所以不知不覺中，便蓄積了這種力量吧。”2 g; h1 d* b$ J  ?& C' j* U

晴明抱起壇子。

“好了，我是答應過壽惠上人的……”; i. ]3 Q6 Z9 g& H6 Y3 k

說罷，晴明將抱在手中的壇子摔在正殿的地板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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壇子轟響一聲，破碎開來，碎片散亂在地板上。& P! W6 t$ s3 l, ]

“啊呀！ ”

“啊呀！ ”  H9 {" A: T: L2 q& U7 b% e; ?9 F

忍覺和元心同時大聲喊叫起來。

從破碎的壇子中，大量的血流出來，地板都被染成了紅色。這壇子裏本來連一滴水都沒裝，這究竟是怎么回事？難道是從壇子的碎片中流出來的嗎？更加不可思議的是，壇子碎片的內側，居然畫有一些圖案。  t4 |( A: P1 e. h2 w  ?" y

借著燈光把碎片拼起來一看，原來畫的是建在深山裏的一戶大唐式宅院。( L) P$ _+ C( M6 T8 E3 v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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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就、就是這房子，在這裏我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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望著地上拼起來的圖案，忍覺驚叫起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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仔細一看，只見圖中畫著許多身著大唐衣裝的男人。- |, i# M! ~' _3 w) Q3 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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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就是他們。他們把我們……”/ E7 M: z- s/ E0 U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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唐人中，有幾位手中拿著長柄鐵鏟，正抓著罪人模樣的人，拖到宅院的前庭去。

庭院一角，畫著燒得火紅的大鍋，裏面大概是滾沸的銅汁。% {6 J. f5 _  ]: k

“啊呀，這、這可真……”7 ]; ~: z) n- S' E/ _$ l  G

忍覺結結巴巴，也說不出什么來。

“都怪這口壇子，怪這幅圖畫呀。”. e; W6 S) z* a4 M* j  }4 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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元心輕聲自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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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如果方便的話，能不能把這個給我？ ”
$ C3 d; q9 T' S, [' R, ~  |
晴明問忍覺道。1 `" u* n6 Z; I3 k' F5 E

“這口摔碎的壇子？ ”# Z6 f7 k2 o; q

“正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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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點點頭。

“這可是空海大和尚從大唐帶回的壇子啊。雖然已經摔碎，仍然是上乘佳品。5 K6 S; V' m9 |  w2 I
! D0 K' X4 i' o* T* i" ?
也許，曰後還可以有什么其他用場……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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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當然奉送，敬請收下吧。”* A0 A# S( r! y5 S$ j# K5 h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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忍覺垂首行禮。

“萬分感謝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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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謝過之後，看了一眼博雅，心滿意足地說道：“博雅，全虧了你，今晚才可以圓滿解決問題。現在回去的話，大概還可再一面賞月，一面喝上兩三杯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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冷色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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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6^#

發表於 2007-8-26 11:53 PM | 只看該作者

一! ~6 m, z9 a- ~4 y1 c( C9 X) L

從晌午起，兩人便一直在喝酒。  f! X; h3 G9 T
9 Q! E, d. h% n1 n0 S8 i& X) q* D
那是在安倍晴明宅邸的外廊內。兩人就這么席地而坐，源博雅右手擎著斟滿酒的琉璃杯，面對著晴明。% h: ~; F9 h$ f: G

晴明纖細的右手手指中也擎著一只琉璃杯。' E, l' d! j; t! ^6 _; 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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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是異國的酒杯。來自胡國。; ]- W0 h+ X6 e* N4 I5 h" m

十來天前出梅，季節已經進入夏天。7 E5 ~& ]' f3 z0 e' V' c) X" N3 J
8 Q3 C  f: \9 S, A/ B5 z  Y. Q
時值文月，即陰歷七月月初。+ q& \& u) ~. ^" _1 d0 H6 M

強烈的陽光照射著庭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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熱。, ]# H. l; P. V, M: ^
* x7 \9 X1 X) S) Q2 x- [. y! E+ M0 a7 Z
即便端坐不動，博雅的脊背上也已經滲出了汗水。  j- Z2 k1 f- c8 b

庭院中茂盛的夏季花草，已經高及人腰。

桔梗、女郎花已經開放，但遠不及雜草勢頭強大。庭院的景象倣佛是將山野中鬱鬱蔥蔥的一部分，原封不動地搬移到了這裏。

每當風掠過花草，便會送來灼熱的青草氣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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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陽總算開始從中天西傾，但距離落山，還有很長時間。

晴明隨意地套著件白色狩衣。3 U9 x4 B1 D6 O  `9 s& t9 }

背靠廊柱，豎起右膝，拿著酒杯的右肘支在右膝上。
9 b, T- e# Q7 ^% m' u: x
額頭上也罷，頸脖上也罷，都不見一滴汗水。
* }. q: y" b1 ^4 `) u" X9 G
晴明纖細的手指拿著琉璃杯，那透明的綠色充滿涼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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兩人之間的地板上，放著一個瓶子。! X3 g- J5 {- V9 l0 M
# Y2 \, {- t/ a6 \- W
還有一只盤子，盛著撒上鹽的烤香魚。
9 Y4 ^' ^: d7 q( h# j7 ?+ J3 }/ g
兩人正以香魚下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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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晴明，你不熱嗎？ ”博雅問道。0 F5 M+ w8 }  s

“當然。”; r2 b- C5 k& w- {

晴明將杯子從紅潤的唇邊挪開，說道：“這還用得著問嗎？ ”& J) d5 h+ l% \! @; `# C# ^
! u, u# W* ^. r$ [' g9 L
“可是，一點都看不出你感覺到熱的樣子。”5 e0 i) {8 \" ~$ P( B" @" {1 j

“看得出也罷看不出也罷，熱總歸是熱的。”4 d4 }. F- d/ |) G+ y

晴明一臉若無其事的表情。

“你能夠保持這副樣子，就讓我羨慕啊。”

博雅說罷，挾起香魚送進口中。
: n) v( O" m5 n! ~
“好香魚啊！ ”

博雅一邊嚼著松軟得從骨頭上整片脫落的魚肉，一邊說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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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是鴨川河的香魚。”/ r. a- _  t3 \& z( z5 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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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哦。”

“是養魚鷹的漁夫賀茂忠輔剛剛送來的。” 　　“哦。就是發生‘黑川主’事件時那個賀茂忠輔？ ”2 L: |7 `/ q4 ?* V7 @7 `

“就是那個幹手忠輔。”

“可是，忠輔為什么沒事送香魚來？ ”, p( k# T2 G  U

“自從那次事件過後，他一到時節，總會送些香魚過來。不過，這次還有別的事情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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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別的事情？ ”  p5 A# ]; O+ Z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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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總之．是非我不能處理的事情嘍。”

“難道忠輔那邊又遇到怪事了？ ”

“啊，怪事倒是有，不過不是忠輔出事。”4 j- V( ]3 y- j0 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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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又是誰出事了？ ”

“是忠輔的熟人，篾匠猿重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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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篾匠？ ”. u, U' r0 c( `& W" r2 T+ ~% d1 W

“他進山砍竹子或者藤條，再編成籃子、簸箕之類，拿到市上去賣。本來名字叫重輔，因為身體輕盈、擅長爬樹，常爬到大樹上去割藤條，所以一來二往大家都叫他猿重了。他本人也喜歡這個名字，也以此自稱。這些話都是忠輔告訴我的。”# f1 S6 R8 G; Z; G6 C0 I

“那么。怪事又是怎樣的呢？ ”

“聽忠輔說，事情是這樣的……”

晴明開始講述起來。

二

猿重家住在鴨川河畔，距法成寺很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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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在河水難以漫過來的土堤上搭了一間小屋，與妻子住在裏面。% L* i1 p9 f; 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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平日砍來竹子割來藤條，編織成各類器具，再拿到城裏去賣，勉強可以糊口度日。也經常編一些魚簍子和裝魚‘鷹的筐子，送到賀茂忠輔家。; j: W2 L+ \. x8 \& o$ 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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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次碰上怪事，是在六天前的夜晚。  J' m, ~; @) C' L+ j: H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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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為有事，夫妻倆去了一趟大津。事情就發生在回家後的當天晚上。; ~! m. W2 f/ k6 d! N6 t. G

在回家途中，為了點雞毛蒜皮的小事，夫妻倆發生了口角。- R2 K$ V) L! A/ j

他們到大津去，是為了賣捕魚用的魚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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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魚筌，是猿重費盡心思自己設計制作出來的。. y, b4 ~( c6 y+ i* K

他用竹篾編成筒狀的簍子，將簍子腰部編得細細窄窄的，入口處卻很大。同時，再編一個小小的竹篾筒子。不是簍子。而是兩端都有口，是名副其實的筒子。不過，這個筒子一端開口大另一端開口小，呈漏鬥型。1 `/ G7 n9 Z2 y% A6 h4 [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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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後把它嵌入剛剛編好的竹簍腰部狹窄部分裏。* ^$ ?7 K; N4 [) f- z1 j8 q$ W6 U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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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竹篾筒子的小口朝裏，大口朝外。7 f& a4 ~, ~4 s+ e' g

大口的尺寸與竹簍腰部的狹窄部分大小相同，恰好可以嵌得嚴嚴實實。

然後，在竹簍裏放入蚯蚓、死魚等誘餌，沉到河底。- v4 Z  p: N/ g+ K3 p6 @/ j' H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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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這么放置一個晚上，第二天清晨從水中撈起時，裏面便會有許多鯽魚、鯉魚、河鰻，以及雜魚、蟹等。

雖然有些漁夫也使用類似的魚筌捕魚，然而猿重精心編織的籠子顯然要好使得多。2 a: H  m0 Z: m/ v, S; C

於是，家住大津、平日在琵琶湖捕魚為生的漁夫們聽到這樣的口碑，都紛紛來訂購魚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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猿重只是為了在鴨川河捉魚養家糊口而想出這么一個點子．這籠子也只供自家使用，然而忠輔覺得有趣，便也開始使用猿重的籠子捕魚，這竟成了普及的契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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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玩意兒可真好使啊。”

大津的漁夫們從忠輔那裏聽到有關猿重魚筌的傳聞，便都爭先恐後地希望自己也得到一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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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天。夫婦倆便是去大津送貨。8 _2 d% }; x3 q4 O

回家途中的口角，是妻子先開火的。* Y2 f. ^, O. G% O3 \: B. b/ s

“你幹嗎把什么都告訴他們？ ”" k% K  l0 Q* r* 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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妻子抱怨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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猿重不僅賣籠子，而且連獨自精心發明的籠子編織法也教給了大津的漁夫。

妻子正是為此而埋怨丈夫。& J! e. B3 b0 C: h3 Z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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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可是你想想，就是要瞞也瞞不住呀。看到我編的籠子．只要手多少有點巧的人就可以倣造，隨便多少都能編出來。”8 `2 T% f7 ~- Q8 w! {+ e" Y! y; |; [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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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話雖這么說，可你也沒必要連編織方法都告訴他們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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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可別這么說。一來他們都非常高興，再說我們不也賣出了好價錢嗎？ ”

“可是……”0 S8 i, J: f, |7 I4 s# t+ 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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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直到鴨川河橋上時，兩人還在爭論不休。　　當晚，兩人分床睡了。; `+ ?' i9 s) W4 A- J, ^

就在這天晚上，一位不速之客來到了猿重的小屋。, l" n: d% f$ H( [# m7 {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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猿重已經睡熟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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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喂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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猿重恍惚聽到外邊傳來呼喚聲。- v2 f3 x0 }! P# f% 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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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有人在嗎……”7 c' [: y1 f7 p7 P6 [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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聲音來自小屋外面。

在黑暗中，猿重睜開眼睛，只見細細的月光從挂在小屋門口的草簾縫隙中鑽進來，照在小屋內。3 F. s* D, \+ H& 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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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喂．猿重大人……”

聲音就是從草簾外傳來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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似乎有人站在門前呼喚猿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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猿重揉著惺忪的眼睛，站起身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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似乎依然半睡半醒，頭腦昏昏沉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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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馬上就要衝走啦！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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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個聲音說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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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個男人的聲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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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不管的話，馬上就要衝走啦！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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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聲音猿重以前從沒聽到過。4 V$ ^% u& C0 g( Y6 K/ ]5 j

掀起草簾，只見月光下站著一個男人。身穿印著碎花、襯有內襠的和裝男裙褲（形狀略似裙褲．肥腿．長及腳踝。穿時將上衣束在腰裏。現多做禮服用。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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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快來！請快一點！猿重大人……”7 u/ l7 _: b" t) O" K4 O% i* ]

猿重站在門口，左手被男人伸出的右手拉住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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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要衝走啦！要衝走啦！ ”

就這樣，男人牽起猿重的手就往外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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究竟是什么要衝走了？而且這跟自己有什么關係？猿重很想問個明白，可不知何故卻說不出話來，感覺喉嚨倣佛被什么東西堵住了似的。好像有泥土、小石頭或是其他什么東西堵住喉嚨一般，發不出聲音。5 K4 U0 u' D) i8 r9 B/ X- m* A& D; 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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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要衝走啦！要衝走啦！ ”0 h& Q: V  X" @6 z4 R, b% c; I- c

男人心急火燎地拉著猿重的手匆匆走著。' g$ Y. q* v; w! d: @  Z: 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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沿著鴨川河，順著河堤朝下遊走去。

月色分明。0 p/ d" L* a4 I& Q

河水聲從黑暗中傳來。4 ^% t+ |/ _- z# J) M; A

不久，眼前出現了一座橋。

就是白天猿重夫妻走過、架在鴨川河上的那座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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碎花橋——這一帶的人都這樣稱呼這座橋。. J9 w- g& Q5 q% H; s1 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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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來來！到這邊來……”, K% B2 s4 r5 o# T# e5 v, [

男人拉著猿重的手，在月光中上了橋。

猿重跟在他後面。0 A+ E" l: [7 E+ O" ]+ T+ C&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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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要衝走啦！馬上就要衝走啦！ ”

男人口中不停地喃喃自語。

走到橋中央，男人突然變了方向。5 L9 m4 U- \+ s. H9 M5 V

向左轉——4 {0 M* T0 [* S3 l$ c  Q# O  v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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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人拉著猿重的手，朝上遊方向的欄桿走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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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來來！就是這裏。”+ X- t! o% V5 u, ^6 H% S

男人越過高高的欄桿，縱身跳下河去，手仍然牽著猿重。  O* ?. o3 {0 r/ {

猿重的手被一股強勁的力量牽著，眼看就要掉下河去。& N- ^" Q% T- X# Z" E! c

“你幹什么！ ”

耳邊忽然傳來一個女子高聲呼叫的聲音。

“危險！ ”" A7 T0 @( s2 B4 }- n& B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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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個人緊緊地抱住了猿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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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過神來一看，原來那女子正是自己的妻子。而自己的整個上半身已經探出欄桿，正從橋上俯視著下面黑黑的河水。差一點兒就掉到河裏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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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想尋死嗎？ ”/ n# c$ a6 F0 n7 H

妻子責問猿重。- p* ^( ^% B5 c$ E$ i4 R

猿重額頭不覺大汗淋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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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、不是，哪裏是尋死呀。剛才有個男人來訪，我是被他一直拉到這裏來的。”9 h6 O: p5 b1 @: t7 J. H/ f

猿重臉色蒼白地說著。  ?  q# ?. H: u- T' D

“你胡說什么！你一直是一個人呀。哪有什么人拉著你的手？ ”8 Z  \4 H, V4 J$ L7 w# K% K

“這不，你看，就剛才那個男人還和我在一起……”* b( D' y: ~+ w9 Q+ 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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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什么人都沒有！ ”妻子說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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妻子告訴他，事情原來是這樣的——睡在床上的妻子，被鄰床的丈夫起床的聲音吵醒了。- E8 U. {' k9 |: [4 x! q- 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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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哎……”

她喊丈夫。

然而丈夫似乎根本沒有聽到。- E/ I+ @* C, v( p& c  H

不一會兒，丈夫便掀開挂在門口的草簾，走到外面去了。0 H" {! [2 z0 D4 I% 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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起初，妻子還以為丈夫在外面養了個情婦，肯定是要到什么地方去跟女人幽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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妻子便決定在後面跟蹤。# {# j% U7 S- E: C+ B/ g, u" `9 b

跟著跟著，發現丈夫只是獨自一人順著河堤朝下遊走去，不久，來到了白天從大津回家時經過的那座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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丈夫走上了那座橋。( F4 P5 ]' x3 _- Q) E6 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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走到橋中央時，丈夫突然改變方向，打算躍過高高的橋欄桿。$ M+ i- l3 r! }  i! u

就算為了白天的口角，丈夫也不至於尋死呀，然而，如果躍過欄桿掉到河裏，那他就必死無疑了。5 ~+ Y8 P! k7 A) G1 V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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於是，妻子急忙大聲呼喚丈夫，丈夫才醒過神來。& `# R- |1 q1 C' 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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聽到妻子的一番話，丈夫不禁毛骨悚然。- e0 ^; L) w5 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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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，怪事又發生了。/ @. x: Z$ n5 r9 x* R' \

夜晚——猿重睡在床上，感覺妻子從床上爬了起來。  [, s) a) X% T4 s, I

大概是去茅廁吧。可是，又覺得有點不對頭。) Y! F$ d  c# ~) \- z4 Q9 Q5 O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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茅廁在外面，直接走出去就可以了，然而她卻站在草簾門前說：“是……”

好像在跟誰說話。

直到這時，猿重依然處於半睡眠狀態，頭腦尚未完全清醒。當妻子走出屋外時，才猛然醒過神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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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想起了昨晚自己遇到的事。' y1 C; b0 D) M" \1 d. f6 w+ 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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於是，猿重趕忙從床上爬起來，追趕著妻子來到外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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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而，門外已經不見妻子的蹤影了。

妻子已走到河堤上，還在急匆匆向前趕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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借著月光，可以看見走在河堤上的，只有妻子一個人。* G" z/ F# O2 ^- R7 {2 |

妻子左手向前伸出，似乎被誰牽著手，一個勁兒地朝前趕。! R7 s" P- l$ w2 b% 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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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明是在走路，然而速度卻快得猶如小跑一般。1 K1 S1 T7 c/ A5 F& D

猿重暗想：會不會——會不會是昨晚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，這次又發生在妻子身上了？昨天夜裏，自己的確聽到了男人的聲音、看見了男人的身姿，然而妻子卻說沒有聽到任何聲音，也沒有看見任何人。與此刻自己親眼目睹的情景一模一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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也許，妻子現在正聽著誰的聲音，看著誰的身影也說不定。而且，她可能確實感覺到有人用力拉著自己的手吧。, Z: T; u3 j% @# H( z" n  R+ o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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猿重想追趕妻子，然而，卻兩腿發軟。

如果自己不知道真相，自然會毫不猶豫地去追趕妻子、呼喚妻子。- S5 q( z4 H1 j% I+ 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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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是，自己已經從妻子口中明白了昨夜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。2 i& o5 R% h6 L7 F9 \- V

妻子的模樣顯然不對頭。

昨天夜裏拉著自己，想把自己拖到河裏的那只手，恐怕現在正拉著妻子的手。

一想到可能是某種可怖的鬼怪或是妖異纏住了妻子，追趕妻子的念頭幾乎不由自主要消失了。

正在躊躇不決時，妻子的身影很快越去越遠了。

到底不能扔下妻子不管，這個念頭還是佔了上風。猿重奮力追上前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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妻子的腳步很快。2 q* [' m+ m6 y2 d

好不容易要追上的時候，妻子已經走上了那座橋。$ [1 t/ W. J) e8 C) B: V

猿重趕緊加快腳步。- G7 T& X4 T, W  g+ n3 T) 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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猿重的腳剛剛踏上橋面，妻子已經到了橋中央，正要躍過欄桿。1 R4 J: G# m. [6 A- {5 b# z7 v# [

“等等！ ”: j4 n5 Q% ~8 q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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猿重大聲喊著，一面呼喚著妻子的名字，一面飛跑過去。

聽到猿重的呼喚，妻子渾身一震，回過神來，然而，上半身已經探到欄桿外。

猿重衝上前去．從背後抱住了妻子。% r5 O0 A% d1 B+ o3 c8 v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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妻子被重新拖回橋面，發現救了自己的就是丈夫，當即依偎在丈夫身上。) m7 [$ i/ S- w' C: d/ N! ^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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身體禁不住微微顫抖。

她似乎已經明白在自己身上發生了什么。

回到小屋，聽了妻子的說明，猿重知道昨天夜裏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，一模一樣地在妻子身上重演了一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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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過．來找妻子的不是男人，而是女人。

這天夜裏，妻子聽見有人喊自己的名字，掀開草簾門一看。一個身著藍色窄袖便服的女子站在那裏。* H/ u& }$ Q( t! R: V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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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快點去的話，就要衝走啦！ ”- m$ o- ~& O  d/ Q

有個女人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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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來來，快點啊！到這邊來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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說完．女人拉起妻子的手，舉步便走。* e; m' p* \+ ?+ X6 J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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妻子還在睡夢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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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昨晚走得太慢，所以沒趕上。今晚得加快腳步了。”

說完這話，女人便疾步走去。7 ?0 z5 v4 @" e! F$ Y' Z7 Q; \

如果不是猿重及時趕來，妻子就像昨天夜裏的猿重那樣。險些掉進河裏就此喪生了。5 K4 w' i9 w- O( B& W& c( t8 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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次日——夜晚降臨，猿重和妻子都沒有睡覺。

腳邊放著砍竹子用的砍刀，地爐裏燒上火，為了不至昏昏睡去，兩人不停地說著閒話。& q+ t4 c1 w- [$ {) \, Z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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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了子夜時分——“喂！ ”. ?; Y. F7 Z+ o

“喂！ ”

門外響起一男一女兩個人的聲音。: w: d, U7 S$ C7 h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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事後兩人交談才知道，原來猿重只聽得到男人的聲音．而妻子則只聽得到女人的聲音。& e, o* L  C2 k9 Y) x! M

“出來呀！ ”7 z+ e0 j# }- P6 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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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出來吧！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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兩人的聲音分別傳了進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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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再不快點，就要衝走啦！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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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就要衝走啦！ ”

“來吧！把這草簾掀開吧。”" ]* n- \  B7 @) 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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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掀開吧！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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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掀開！ ”4 v/ S$ B: [. c8 i, \

“草簾！ ”

猿重和妻子，倣佛要相互制止對方的顫抖似的，在地爐邊緊緊地擁抱在一起。: x* l5 w/ E- Q2 a0 c0 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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猿重右手握著砍刀，咬緊牙關。牙齒還是禁不住打戰，發出格格的響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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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掀開草簾的話……”

“我們沒法進來呀。”0 P" n1 x5 D6 G! U( B+ `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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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請快點開口說：”進來吧！ “‘”請快點說吧！ “3 ^! A6 u; o- O4 s5 @# D" ^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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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然的話，我們可要自己找人口啦！ ”! T/ w7 M  [' 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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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們自己找啦！ ”3 r4 e2 t* h9 c: i0 F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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話音未落。對方似乎開始行動起來。% w) b1 E9 `+ |( N7 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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兩個人似乎左右分開了，一個往左，一個往右。小屋外左右兩側都聽到了類似腳步聲的動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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腳步聲停止了。, e$ I! x9 P/ d; `  s. [* P. B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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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這兒嗎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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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這兒嗎？ ”/ p9 O2 g, [0 M+ n; P

每當話音傳來，釘在小屋外側的木板便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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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兒太狹窄了吧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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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木板只能挺到四天以後。”$ ~4 |3 {( p. @( G0 g- p- u

“刮風吹走它吧！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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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嗯．吹走它！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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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吹走它，我們就能進去了。四天以後就行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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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可是四天以後就來不及了。”. _( [* N1 n6 B6 p

“嗯。”

“嗯。”

兩人的腳步聲又回到小屋門口。- d# \$ d, G% j+ K8 z8 k) p

“喂，猿重大人……”

“夫人……”% D! B# x' x4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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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請開門呀！ ”# V7 ^9 r8 p: t' I% N: q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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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請開門吧！ ”

“快說一聲‘請進’吧！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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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快說一聲‘請進’吧！ ”

“不然的話，就要衝走啦！ ”2 V7 m( u' v% [7 Q7 Q

“不然的話，就要衝走啦！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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兩人怨毒的聲音持續了整整一夜。! `  r+ d  L* ]. i/ D& }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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接下來的第二天、第三天夜裏，都發生了同樣的事情，猿重夫妻終於忍受不了，到朋友賀茂忠輔處來商量對策了。5 j- l( B/ F% Y5 C5 D( F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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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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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所以，今天忠輔送香魚來的時候，順便告訴我這件事情。”" v3 }0 m, h- B  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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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把事情的經過講完，太陽已經快落山了。9 E# _6 X- F9 r3 r* f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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夕陽斜照在院子裏。

雲朵似乎在快速地飄動，影子也投落在庭院裏。% o' n# X- A$ 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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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原來是這樣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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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點點頭。* i* f# s. G2 x" r8 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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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可是，為什么這一男一女兩人進不了小屋呢？ ”

博雅又問道。+ }. y9 s5 W+ q/ 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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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房屋的墻壁，其實原本就是一種結界。對於毫無緣分的東西來說，是輕易進不去的。如果猿重夫婦與這一男一女之間有著某種強韌的聯係，那就另當別論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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假如不是這樣的話，只要裏面的人不說‘請進’，或者不將門窗洞然大開，那么即便是妖物，也並不能輕易就進得去。“

“噢。”& C0 Y8 d& k) q7 O' D6 S% ]( T( b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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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過，要是妖物的欲念比現在更加強烈的話，遲早總會闖進去。”* f: m7 K/ j3 i5 E, V( ^: x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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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唔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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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看這情形，恐怕今天夜裏就很危險。”

“不是說四天之後的夜晚嗎？ ”

“那就是今天。”

“唔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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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今天夜裏大概要出事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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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不無憂慮地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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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出什么事？ ”

“這個嘛……”

晴明仰望著天空，不知何時，天上已經濃雲滾滾，自西向東流去。2 I+ {, p1 y& }. [" E) C: b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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雲朵遮蔽了陽光，周圍變得昏暗起來。4 `; d) b' V1 q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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起風了，庭院中的花草吹得沙沙作響。' {3 m5 E* ]& L8 I, 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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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晴明，你是怎么回答忠輔的？ ”

“承他經常送來鮮美的香魚嘛，雖然不知道能否辦妥，但總要去一趟的嘍。”

“真去嗎？ ”6 j6 C, t& z- e1 i

“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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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什么時候？ ”

“今晚。”, v/ U' \: j% D7 C6 D

晴明仰望著濃雲越來越多的天空。　　“博雅，你打算怎么辦？ ”晴明問。6 }3 y; B- S) b1 k

“哦……”

“去不去？ ”
9 u- w# A% y, I. T+ y
“嗯。”
; e# A# ?! s# L0 D
“去吧。”

“去吧。”- |6 u; s/ V. {/ Y

於是，事情就這么定了。

四3 r0 ~9 j9 [" c! w

晴明和博雅由忠輔領路，來到猿重的小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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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圍已經漸漸黑暗起來，河灘上的草迎著風左右搖擺。- G2 G0 y6 Q4 N4 }7 U) F

不僅是因為已到黃昏時分，而且因為厚厚的雲層覆蓋了整個天空。3 |) }1 j2 L7 T" Y2 y9 x( v
( Y. v1 E; G  U; [
“看來，暴風雨要來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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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話音剛落，一滴猶如小石子大小的雨，砸在晴明的臉上。
  p( G1 D, U+ ?7 @
忠輔將晴明和博雅介紹給猿重後，便匆忙返回自己家去了。8 Q  I& u; j1 A& k
' X. ?- x6 E* a6 H
猿重受寵若驚。

晴明親自光臨小屋，就已經足夠讓他誠惶誠恐了，更何況連殿上人源博雅大人也一起駕到了呢。! A" e9 _3 K0 ^/ |
& Y( b6 q$ P3 m1 U% n
而且，兩個人都沒坐牛車，是徒步走來的。

由於“黑川主”一事，猿重已經從忠輔那裏聽說了有關晴明和博雅兩人的事情，然而一旦兩人真的站在眼前時．猿重連話都說不出來。, ~" |! p( _) \
' d/ M  H0 e' U4 M
晴明一走進小屋，便在地爐前坐下，從懷裏取出兩個木制的小人。
/ A2 Z- U& t! h
他把一個小木人拿在左手，從地爐中撿起一根燒殘的木炭，在上面寫下猿重的名字。而在另一個小木人上，則寫下妻子的名字。

“那么，請兩位把自己的頭發給我幾根吧。”

晴明接過猿重夫妻二人的頭發，將它們分別扎在小木人身上。猿重的頭發扎在寫有猿重名字的小木人上，妻子的頭發則扎在寫著妻子名字的小木人上。
( l1 S+ C& R: w, S$ j6 T0 a; d
“另外，你們身上穿的衣服能不能隨便撕一塊給我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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猿重和妻子當即各自從衣服上撕下一小塊布條。好像給小木人穿衣服似的，晴明將布條裹在小木人身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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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猿重的碎花裙褲撕下的布條裹住猿重的小木人．從妻子窄袖便服撕下的布條裹住妻子的小木人。

“好啦，都準備妥當了。”晴明說道。7 @3 R: l' J4 M

“這樣，就可以平安無事了吧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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猿重忐忑不安。

“應該不要緊了吧。不過我另外還有一點擔心。”$ o8 z3 K2 b) w* X( a6 \4 l
3 @& o: I8 |0 d9 s! X  `( R- Y# E; e
晴明話音未落，便由遠而近傳來一陣地鳴般的低沉響聲。9 S) c: q1 S+ Y! O/ f- w9 b# R4 l$ Q

這響聲逐漸增大，隨即，猛然響起暴雨猛烈敲擊小屋的聲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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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屋周圍的草叢沙沙作響，開始劇烈地翻滾、起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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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暴風雨！晴明，暴風雨終於來了。”$ T. b+ P& k9 u! g6 [
( t) w, Z. i/ i7 F* H5 m; R8 F
博雅大聲說著。+ W8 n# d# q. c( X

“生火……”
+ ~) g& `; ?+ }
晴明一說，猿重連忙把準備好的木柴放入地爐裏，點起火來。　　木柴起初冒著青煙，不一會兒就劈啪作響，熊熊燃燒起來。
: Q" B- g/ r7 m8 p  S2 |
“這種晚上，它們也會來嗎？ ”

猿重驚恐萬分地問。9 _9 k# b/ O/ H& h! _
" k6 f- o& p6 @: z' M, b% H+ D. p
“肯定會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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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把握十足地回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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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來吧，博雅，把準備好的酒拿出來，乘那兩位還沒到，我們先喝上一杯，邊喝邊等，怎么樣？ ”

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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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們在喝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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圍著地爐，晴明、博雅、猿重，以及猿重的妻子，四人一起用素陶酒杯喝著酒。

外面，狂風暴雨愈加猛烈。* w; o! X- k- z5 O$ r( b2 v

鴨川河的流水聲化作隆隆巨響，從黑暗深處傳過來。- h; K4 p) D1 w8 e8 h; U& ~) _. |
3 F& H" ]3 h7 A6 M8 l& w  @6 C- D
大塊的岩石竟被濁流衝走，甚至可以聽到河流中岩石相互碰撞而發出的砰砰聲響。
+ R3 [9 E" ?2 i/ p+ D9 D. ?
閃電不時從天上劃過，接著，便是地動山搖的雷聲轟鳴。

剛才憑借著燈光才可以看清晴明和博雅的臉龐，當閃電劃過的一瞬間，兩人的面孔便從黑暗中浮現出來。

“真夠厲害的。”

“噓！ ”; ^; ~0 Z$ o! _) D3 L4 d! s9 l
; y8 N2 f& {9 v0 O# [6 ]1 N) N
晴明壓低聲音示意博雅噤聲。

猿重夫妻頓時緊張起來。7 B7 Q! v7 I! H! x
7 b1 c' Q7 k7 }- r- i' Z/ p
“來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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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平靜地說道。

倣佛應聲而至似的，一個低沉、可怖的聲音隨即傳進來。( L1 p$ w4 x: E4 j# A1 l: W  Z7 f
+ c: t8 O# d1 t% K3 G
外面似乎站著什么人，牢牢堵住了門口。

“喂……”

“喂……”
0 Z0 t7 M& W% S+ K& U
混雜在暴風雨中，可以聽見細細的人語聲。  g: S! K2 j6 w2 B
1 s# }; w1 Y! L1 K, C
猿重和妻子哆嗦著縮成一團。1 Q2 o+ ?- H$ ~, f& k, A! |
/ t7 y5 n: T: R
“晴明，好像有誰來啦。”博雅說。3 V) P+ E4 H6 B8 R) L' H! m6 U) ^; S
" U4 l+ i( U: F# g* @/ z" U- \
“呵呵。你也聽見了？ ”8 U- O5 G' ^. R4 x

“嗯。”# j  z( E: @+ m+ S0 S

“是這驚天動地的喧囂，使你的心也跟著一起激烈地跳動起來了吧？ ”- ]! R+ |9 @& X

“我可沒有激動啊。”: B8 a0 F8 @9 C) _$ [; G" e  g

“只是一個比喻而已。因為你的耳朵能夠分辨出笛子和琴類那微妙的音響，所以才能與這驚天動地的喧囂相呼應，這才分辨出那門外的聲音。”  V, Q( o3 H' m# ]5 m7 i: X

“猿重大人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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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夫人……”# r$ I/ Y5 a8 t+ f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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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晴明說話的時候，門外面一男一女的聲音不斷傳來。
1 M. q; X  `% L7 w1 j- _/ @, F
“不快點走，就要衝走啦！ ”

“馬上就要衝走啦！ ”! I3 g+ W7 ^2 R& O" |

“來來。快點吧！ ”" o8 E# \& H3 W/ X1 C5 B

“來來。快點吧！ ” 　　倣佛是應和著這話語聲，一陣更為強勁的狂風將小屋屋頂掀了起來，隨著一聲巨響，一部分壁板被撕扯開來，猛烈的風雨立即傾瀉進來。5 R, W' W, s/ a* ^! V( s
! l( B. n  j6 \/ j' z8 k" e/ w
“啊，打開啦！ ”

“就是上次咱們說的那個地方。”3 s% t3 E& a5 [) y! q

屋外響起兩人喜悅的聲音。# g4 Z2 s' K7 M; I8 w2 r4 c- M

“快對他們說：”現在就出去！ “‘晴明對顫抖不已的猿重和他的妻子說。
- v. g4 s; I6 ^
“是、是……”, B  Y; Z1 z, t2 d+ S( m5 F

猿重臉色蒼白地點頭應道。7 A) ?. @2 ^' N5 e% k4 O

“西、現在、馬上就出去！ ”
+ n: [0 o) c; ?4 X5 Z: L( z
猿重的聲音近乎哀鳴。3 \; `% M* i) R4 C

“馬上就出去！ ”

猿重的妻子高聲喊道。% J0 ^$ z2 w' L

“啊！ ”

“哦！ ”
7 F8 M7 `; Q- Y" `8 H+ P6 C
“那就快快出來吧！ ”
+ ?8 f) {  Y5 a3 p9 E7 {
“那就快快出來吧！ ”

聽到這裏，晴明走到博雅的面前，說道：“你把這個從草簾縫中遞到外面去…- G' I; z4 v% I, U
. c) E  a' q& Y( r  p9 E6 ^
…“

晴明拿出已經準備好的兩個小木人，交給博雅。$ [0 k- U) ~* a0 d8 T

“唔……”

博雅接過小木人，撲到草簾前。
1 J: O4 G/ B1 {  |8 ~( c
一邊把小木人從草簾的縫隙中塞出去，一邊透過縫隙觀察外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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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道閃電劃過，站在外面的兩個身影在黑暗中浮現出來。

那一男一女全身承受著猛烈的暴雨，得意揚揚地露出笑容，這幅情景牢牢印在博雅眼中。, `8 }, E9 o8 ~& h
  J. X% M" b. X" o- M
兩人的身影消失了……

倣佛被搶走一般，博雅手中的兩個小木人也消失了。

“來得太好了！ ”
6 p* D" a0 t$ V; j2 v
“來得太好了！ ”

只聽草簾外傳來兩個人歡喜的聲音。

“快走吧。”, X  t8 Q4 E4 |8 J
- \8 [. L0 h* V; Q  A' L
“快走吧。”  }! Z% ]9 C( E4 i& U" V# F. m

那聲音已經距離小屋很遠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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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咱們追上去吧，博雅。”晴明說道。+ A1 j( n4 B, R/ 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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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冒著這么大的風雨？ ”7 M( M/ `( A5 m; i

“咱們得看看接下來會發生什么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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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既沒戴鬥笠也沒穿蓑衣，撩開草簾便衝到外面。4 _) v- c% r! Y2 L% g) `

“等、等等……”: H+ A7 k5 i! h4 E! y9 c8 \6 T% i
1 A& }9 i9 B2 d  C
博雅隨後也跟著衝了出去。

雨點不斷地敲打在身上，兩人當下便全身溼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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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用擔心。我們還會回來一趟。”; d  E; c- ^7 u& j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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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對著小屋裏面招呼一聲，然後在暴風雨中疾步走去。

博雅緊跟其後，淋得像只落湯雞。9 n- i1 Z0 S  L/ B

漆黑的夜色，伸手不見五指，只能聽見天地的轟鳴聲。$ s: A1 v: x6 o9 G: l# a8 E& b

暴雨。$ j4 @( d& I- p, z. K& }

狂風。
0 M1 s! l2 E6 P/ [9 e9 r
滔滔的河水聲從黑暗中傳來。- q' ?6 r4 m8 k, x0 h1 u

黑暗中，博雅分辨不出東西南北。9 X  z% o8 ?" x* g# c* B# w6 C
  T  }0 |% t" @- \8 n0 o/ P
“晴明！ ”( g/ @, t& {2 x5 a' g

博雅高聲呼叫。. Q8 {: c% H0 I8 }: P4 ^2 h  e
; o+ n2 a; y, ~& c$ S
“博雅，我在這裏！ ”* t- k/ T4 X# D& K- j) n1 L- H
, A$ W! Z% e/ q' B4 {
晴明大聲回答。

博雅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過去，撞到一個人身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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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來正是晴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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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博雅，抓住我的衣服，跟著我走。”

博雅抓住晴明的衣服，晴明再次邁開腳步。

沿著河堤，應該是在朝著河的下遊方向走著，然而．博雅不敢肯定，已經完全暈頭轉向了。1 m' n9 Y3 y  W  O

“咱們快點走。”) q2 d+ w9 J7 h* d) z6 \! N
. A9 `. v0 e$ u1 O. ?! ~
晴明加快腳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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雨點敲打在身上，讓人感到渾身生疼。簡直就像在水中行走一般。' i3 c! N8 |$ r  u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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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馬上就要到碎花橋了。”3 @& R1 O. N0 z% X6 s" W
7 L9 o  ^" E1 H) f
晴明說完，停下了腳步。

“好大的水啊，博雅……”

大概是在說河水，然而博雅根本看不見。8 u; f' o+ D4 ?

“這就是橋了。”
" I9 ?! ?5 h) d* ?* Q2 k: v# X8 ]
“橋？！”; V1 x4 b! k& f

什么都看不見，只有狂暴的風雨聲在耳邊呼嘯。河水滔滔。: C& l) V, `& n# 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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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兩個人走上橋了。”" C) M. {  t, ]
8 P, \" L% @8 l
晴明把眼前看見的情景告訴博雅。

“可是這河水太大了。這樣下去的話，橋可堅持不了多久。”晴明說。4 p; ^" s# o! u& m, C$ s
( n+ u4 k  O3 f: ]
“可是，最近好多年，不論多大的洪水，這座橋都沒有被衝垮呀。”" T5 P) C% I% K9 R  [, y7 C; W! A
: R' o( P% G0 ^- o
博雅大聲說道。. F  z' U/ ?( O2 g! w  i8 {% E
% Z) r7 t' ?+ R4 J& ~
“那也就到今晚為止啦。”9 n4 L, B5 f  Q2 s: r! v

晴明剛說到這裏，不禁低聲驚呼：“啊，橋晃動了？！”
9 z: T. I; L  p+ ?
“博雅，橋要被衝垮啦！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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話音未落，只聽吱吱呀呀、嘎嗒嘎嗒地，橋被衝毀時發出的聲響傳人博雅耳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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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時——一道閃電從天上劃過，眼前猛然一亮。: J; ~. {: F6 e* J5 ^
+ G# Q. \* R0 k: G/ U
剛才還是漆黑一團的世界，一瞬間浮現在光明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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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啊！ ”. i6 V% `4 n: J9 Z9 i* {

博雅看到眼前的景象，不由倒吸一口涼氣。$ Q1 B& U8 y# 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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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是一幅異樣的光景。6 n0 O! A, R- v1 ]6 _

博雅看到一幅讓人魂飛魄散的驚駭場面。0 _: \) H$ u8 Y3 M1 J7 U% j* i2 }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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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從前所熟悉的鴨川河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。
3 J- {: [' d- L. P' L! \7 H
博雅所熟悉的鴨川河，是一條河床寬闊、河面分成好幾道細流、向下遊潺潺流去的美麗的河。" c* }- I$ J1 V& e% Q1 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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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而那條鴨川河，現在已變成一條大得驚人、只有一條河道的黑色濁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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河水一直漫到兩岸河堤的頂部j 翻滾著比人還高的浪頭。如同屋子般大小、黑瘤一般的巨浪一個接一個地撞擊著橋身。

水漫過橋面。- {& O& p. U4 T% i
# u3 Y( L% r# Z& f% h. u/ H
受到水勢的衝擊，橋身開始傾斜，橋面中央部分已經扭曲。0 h2 E) `3 Y* |% K4 P
7 w( [' E/ S5 u. r' \4 h5 f+ w- f
從靠近橋中央的欄桿上，不知是有意跳下去，還是不小心摔下去，一男一女兩個身影正向著下面的濁流掉落下去。

“啊！ ”
2 R3 O9 R4 q/ @- g2 _% G
當博雅驚叫出聲時，這景象已經消失在黑暗之中。宛如巨石落地似的雷鳴，轟轟隆隆響了起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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橋崩潰時的聲響，令人驚駭地在黑暗中回蕩。

博雅站在風雨中。+ L; P6 F/ V7 Q+ J$ M# q- N/ G( U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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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久，這聲音從他的耳邊消失了。$ D, c& ?; m: C2 F5 b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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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晴明——”

博雅呼喚晴明。( P* E4 E' `* ^$ [

“博雅，結束了。”$ Z% Z, f+ i1 {3 I( m$ f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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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說道。

六
' K1 A" U7 |  I$ {. }# s
“其實啊。博雅……”

晴明坐在庭院的外廊內，和博雅一面喝酒，一面說：“‘碎花橋’這個名字，便隱藏著破解秘密的鑰匙呀。”8 o: a! A  H- O0 O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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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是在晴明的宅邸。9 E3 J3 p- I! }& S0 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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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那個暴風雨之夜以來，已經過了三天。$ c2 k$ W- r% ^8 l

今天，風靜雨息，夜空中挂著一輪明月。‘“什么鑰匙？ ”博雅問。/ D$ Q, r" _/ `' E, R+ `7 [: F
6 Y+ G- l$ n  O1 b$ a# Z
“就是祭河神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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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祭河神？ ”  [6 {! H  F3 S1 N/ }

“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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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點了點頭，開始述說起來。8 w" U4 ~+ \+ z

從前，每年到夏天發洪水時，架在鴨川河上的那座橋便會被大水衝走。2 p5 q1 ~" M- k0 i3 q- [  l% B
3 w0 _7 a! K2 J
橋被衝毀後再造，造好不久又被衝走。這樣的事情無數次反反復復發生。
3 ?, }- l% l4 f7 @
“一定有什么原因。”! f: d! E5 ]9 t3 j% u& S

天皇便把陰陽師召來詢問解決辦法。

結果陰陽師說：“要以活人祭河神。”6 ~7 B: X: u5 I! O* `

又說：“而且，不能是普通人。必須是身穿白色碎花裙褲的男人，才更合適。”7 N0 |- ]0 r: D$ }
+ {. P" I& V+ O
一般來說，在故老相傳的陋習中，用活人祭河神時，以使用女子或兒童為多見。9 o/ _2 \0 f% A+ [3 F4 I

女子和兒童，在五行中屬土，如按五行之說，正是“土克水”，可以堵住水、支配水。

然而，那位陰陽師卻有意不照常例行事，說用一名男子祭神就可以了。

於是，天皇立即下詔：但凡有知道身著碎花裙褲的男子，一律不得隱瞞，必須立即舉報。
1 e, r8 Y) `( G6 P% `
舉報者賜以巨額賞金。

當然，即便有誰知道身邊熟人中有穿碎花男裙褲的。

也因為知道一旦舉報便是送他去死，自然不會去告密。6 P$ [2 Z6 s" _" J5 `9 q3 E
. {. G9 s5 I' d! d$ u' Z
然而，卻有一個女人聲稱：“我家男人，愛穿襯有白色內襠的碎花裙褲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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妻子出面把自己的男人告了。

這女人經常與自己的男人發生口角。  |, v' R5 w+ ?! l$ N

於是，她便打算乘機把男人告了，還可賺一筆賞金。

“就算跟你生了十個孩子，可女人呀，說到底就是這樣一種東西啊。”

那男人哭訴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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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時，有人站出來說話了：“要祭河神的話，通常不都是用女人和兒童嗎？如果單是男人的話，還是讓人放心不下。同時再用一個女子祭神豈不更好嗎？ ” 　　那男人聽到了這話，說道：“如果這樣的話，就請用我的老婆來祭河神吧。我們夫妻倆情願奉獻性命，護佑橋梁。”

男人的懇求被採納了。於是，男人和妻子一起，被埋在橋柱下面，祭了河神。$ g4 `9 j+ f6 \" p; y. u% C

從那以後三十年間，無論發生多大的洪水，這座橋都沒有被衝毀。

“但是，今年終於被衝走了。”

博雅感慨地說。6 a' }5 {; c5 j# N9 _

“那對怨偶是知道這件事的。所以，在橋被衝走之前，便四下物色新的祭河神的供品呢。”

“於是猿重和他的妻子被盯上了。”

“正是。”

“可是，為什么偏偏是他們夫婦呢？ ”
. N2 j+ I% ], V$ I$ P& A9 i
“第一次出現怪事的那天，猿重和他的妻子不是正好一邊爭吵，一邊從那座橋上走過嗎？而且，猿重恰好穿著碎花裙褲。簡直是雪中送炭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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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過……”4 p1 d# {' ?/ n1 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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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怎么了？ ”

“那對變成妖異的夫妻，本來都不是自願去祭河神的，可是一旦做了祭河神的犧牲之後，竟還忠誠地執行護佑橋梁的任務，原來也都是不錯的人啊。”

博雅說罷，喟然長嘆。

七, G8 f" S6 H7 {& |5 _

暴風雨平息之後的第七天，水終於退下去了。人們來到那座橋畔，橋已經全無蹤影，只在河流的左右兩岸，各殘存著一根橋柱。# y) \; b  p0 G+ W3 J
1 H, L' D1 a0 V; K  ~/ e
為了重新建造橋梁，在挖橋柱子的時候，人們發現兩具已經化作白骨的屍體。

其中一具依然穿著碎花的裙褲。而且，據說在兩人早已化作白骨的手中，居然還各自握著一個小木人。

根據晴明的建議，就用這兩個小木人代替活人祭河神。埋在新橋的橋樁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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據說，從此以後，無論這座橋遇到多么大的洪水，都沒有被衝垮．一直維持了整整四十年之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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冷色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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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5^#

發表於 2007-8-26 11:52 PM | 只看該作者

一
' X. ?' x$ z& \8 y) t$ r
櫻花飄飄灑灑地凋落著。

黑暗中，無聲無息地，花瓣片片飛舞，飄落下來。  B, {4 I( v$ O1 Q

沒有風。

花瓣因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而離開花枝，飄落到地面。

滿樹盛開的櫻花。

任憑花瓣不停凋落，然而仰面望去，滿樹的櫻花依舊不減豐姿，幹朵萬朵壓低了枝頭。

蟠的花枝上空，高懸著一輪皎潔的明月。+ N: e, v  r' u4 ]! ~+ b5 v! T
0 P. T$ Z7 r* D# `4 R3 V9 U& D, i
“晴明，真是不可思議啊……”, F8 Y, t# ~' v; A4 z# g3 Q

開口說話的，是源博雅。

“什么不可思議？ ”0 l- @! r; O2 v1 u! l

晴明低聲問道。

“就是櫻花呀。”# @# D, l8 ?" k& o

博雅用陶然欲醉的聲音說著，舉目仰視著櫻花。  ~5 A7 K8 E# D1 x! H2 q9 [/ V
, I6 S4 W7 b; t7 W
這是在晴明宅邸的庭院裏。
2 [& Y8 u8 ^" x0 X5 }* H4 A' k) I
庭院裏有一棵高大的古櫻。
' A6 f4 N7 @7 x/ X% b$ y
尚未生長齊全的春草，星星點點地在地面上探出頭來。4 H) b9 S0 f5 k9 M8 G( _  {9 i
! P( D9 @# s% T  {9 D+ c6 D
晴明和博雅在那棵古櫻樹下鋪了塊毛氈，坐在草地上。/ Z* `) E3 `* {. y) ~2 V

那是一塊深藍底色、印有美麗的大唐風格圖案的花氈。
5 l7 E. R# E# F) g
它來自遙遠的國度——大唐。3 ]2 j% o) Y. H; L) A* \9 d& m
3 t1 y; W4 b/ [  E
兩人之間，靠近古櫻樹幹處，立著一具燈臺，臺上點著一盞燈火。

一只裝著酒的瓶子，放在兩人中間。( r9 D7 N: b& x' J5 p

有兩只酒杯。! c  @- t' x# f4 N
: l% M$ o1 M: f8 Y+ ^9 g) a- I
一只握在晴明的右手中，一只拿在博雅的左手中。

此外，沒有任何其他東西。

惟有櫻花花瓣不斷飄落，積了厚厚的一層。3 N* p' ]( X6 n' U) K6 |$ h
  O. c& z6 [. y# s. H
藍色的花氈上、博雅的身上、晴明的白色狩衣上，都落有繽紛飄落的花瓣。( S; q) F4 E7 R# B+ m

博雅手中的酒杯裏，也浮著兩片花瓣。2 [) t4 E; N2 h7 j0 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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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這樣無聲無息地，櫻花花瓣靜靜地飛舞著，從兩人的上方飄然落下。+ h8 ?2 @  z" j3 y: Y7 \9 Y' ?# 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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倣佛積雪似的，兩人的身上以及周圍不斷地有白色的櫻花層堆起來。

“櫻花？ ”晴明問。　　“從許久之前，這棵櫻樹的花瓣便已開始飄謝了，然而，這枝頭上的櫻花，卻絲毫不見減少……”5 k' k+ G! w" D. h* I
+ A& }" I6 N2 z
“嗯。”

晴明的回答不冷不熱。

“簡直就像你似的。”) h1 N/ b8 `8 }, C) \3 Z7 r

“像我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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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啊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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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將拿在左手的酒杯送到嘴邊，連同花瓣一起，一飲而盡。4 P0 K) Y+ _! C, U, e8 Q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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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是說，人的才能——安倍晴明其人的才能，也像這櫻花一樣嘛。”- A; ~( k) k7 `, Z

“什么意思？ ”

“即使什么都不做，你的才能也會自然而然地漫溢出來。”# x4 D; c" J" p' C, M. o  M
( `7 |# O! f# W
“……”& Y, l6 _# L5 }3 w5 T+ O0 r

“而且，無論漫溢出多少，你的才能卻一點也不見減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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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呵呵。”

“就好像你的體內有一棵高大的櫻樹，枝繁葉茂，一邊是無窮無盡地花朵怒放，一邊是片片花瓣紛紛飄謝。”

晴明體內有一棵花朵永遠怒放而又不停凋謝，永遠保持盛開狀態的櫻樹。- E( w" a: o# L& M' \7 E
$ F1 U! m( S, H
倣佛才能的花瓣越是不斷地飄謝，晴明體內的花瓣也就越開越多。

博雅用簡短的比喻表述了這層意思。

“博雅，世上沒有永不凋謝的花。”7 W. G2 K" Y" I0 r+ 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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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把酒杯送到紅紅的唇邊，靜靜地呷了一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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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花之所以為花，正因為它終會凋謝。”3 u8 r2 R$ @) Q9 n2 M7 e6 @9 X; V% z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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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可是，在你的花枝上，我可看不出花瓣會全部凋謝啊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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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大發感慨。* @5 j0 F& M, a/ ^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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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的嘴角浮現出一絲盡量不至於讓博雅感到困惑的微笑。, R& X6 j# s2 Q' U

他倣佛是在享受夜晚的寒氣緩緩滲入狩衣的樂趣。5 e0 v7 s4 }4 `! r. v" a( I5 w

“博雅，今晚你來，是不是有什么事情？ ”* [; r+ g2 ]0 T

“對了，晴明，其實這件事……”

博雅放下酒杯，說道：“藤原為輔大人，你知道吧。”0 e; I% P9 y6 L' F, R3 ]: _& [8 m

“嗯．他去年當上參議（當時官位依次為：太政大臣，左、右大臣，大納言，中納言，參議。參議是很高的官位。）了吧。”8 O6 Y2 }3 g# i2 x3 V. B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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藤原為輔，是前右大臣定方之孫，左兵衛督朝賴之子。歷任藏人、朱雀院判官代、尾張守、山城守、右大弁等，於天延三年（即公元975 年．）升任參議。: k. J" u! X( q5 Q# R$ H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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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年齡與晴明和博雅相差不多。

“就是這位為輔大人，據說每天晚上都有人前來拜訪他。”. l1 c7 D8 ?7 S7 z$ P

博雅打開了話匣子。

二$ P1 t. {& F  |& m: G

深夜——為輔在臥室剛剛入睡，耳邊忽然響起一個聲音。+ O$ u# _; x6 h4 F1 I. 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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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喂……”- d- S2 a) A) E( n6 E# N- _8 @+ [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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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一個男人的聲音。+ Y/ k# ]+ Q* S1 [* m/ s

“喂。為輔大人！請醒醒吧。”! v2 o' W+ m5 H
; }. f2 i, E( ?) _) v
為輔睜開眼睛一看，發現枕邊黑暗中站著一個老人，身著襤褸不堪的白色便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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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發，白髯，滿面皺紋，臉上倣佛被強摁了一束稻草似的。

一頭白發猶如被狂風吹亂的茅草一般，亂蓬蓬地叉開來去。

“醒了就趕快起床吧！ ”9 Q! K" ]3 M9 m7 _

是誰？為輔還未來得及詢問對方是誰，右手就被緊緊抓住，上身已經被拉了起來。7 g! b* F; z; a1 E6 ^' ~' Z8 H2 n

“來來，快點站好！ ”# [& ~# v4 N- Q% U: x& U7 d

不可思議的是，為輔毫無抵抗能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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為輔按照老人的要求站起身來，老人牽著為輔的手邁步走了出去。$ Z* p2 L: p7 t4 \
* ]! q; H) f" U
“好。咱們去吧！ ”/ I: L+ f9 e+ K. k7 n$ b) 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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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覺得這老人似曾相識，卻又覺得這張臉是頭一次見到。  }% S7 N) X, w1 F: 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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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人是獨眼。

左眼已經瞎了。

走到外廊內，赤裸著雙腳就徑直下了庭院。* A0 F4 y5 D/ v1 v

走出大門，又繼續向前走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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心裏好像明白是在朝著西邊走，然而卻弄不清楚到底要去什么地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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起初，赤裸的雙腳踩在泥地上時感到一陣冰涼，然而走著走著，便漸漸什么都感覺不到了。兩腳倣佛踩著雲朵似的，飄飄忽忽地不聽使喚。

也不知究竟走了多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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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方忽然出現了一個紅光四射的東西。

“唉，總算快到啦！ ”老人說。* O* c1 J' P/ g+ k2 F7 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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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知為什么，為輔突然開始害怕起來。8 Z; z9 P  E" {: Z: x: g/ I5 n

他很想從老人的左手中掙脫自己的右手，“哇”地大喊一聲逃之天天，但卻絲毫沒有力氣。雖然為輔感覺到那抓住自己的力量又輕又弱，然而一旦企圖掙脫，那力量便會自然而然變得極為強勁。  c: g% Y6 S2 X) Q

“你可沒在琢磨什么鬼主意吧……”' Y7 u  `6 h) ~5 [. `1 r- H6 N

老人陰陰地一笑，口中露出藍色的舌頭。& p) n7 G' L3 O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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舌尖從當中裂成兩瓣。

為輔越發感到恐怖，然而自己的內心似乎暴露得一清二楚。萬一逃亡失敗，天知道自己會受到何等對待。於是，他只能就這么老老實實地任由老人牽著手。

紅光四射的東西漸漸逼近眼前。6 W& y! Z) p7 x

“來啊。這裏就是啦！ ” 　　走到近前一看，原來是兩根燒得通紅、足有一抱粗的鐵柱子。! e( F6 E% c* k, w4 ?6 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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鐵柱子牢牢立在地面上。

“為輔，上去抱緊它！ ”老人說。( u' w5 ^( J  \9 B) T7 j. M; f2 h

“抱緊這個？ ”; ^8 O4 S. {# j  [$ ?

為輔聲音顫抖。6 I4 F8 L/ G3 d  @' I9 g5 W

這兩根鐵柱燒得通紅，倣佛馬上就要熔化一般。假如真要抱住它，怕不要把皮膚燒焦，連肌肉也吱吱響著被燒成焦炭吧？而且，回過神來再看自己，竟然是赤身裸體、不纏一絲。究竟是從一開始就沒穿衣服呢，還是途中被剝掉了？為輔拼命回憶，腦海中卻沒有絲毫記憶。6 Q3 O$ q' [; C3 b$ m% J" @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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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上去！抱住它！ ”7 e# l2 p; w. k# 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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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人聲音中增添了一份恐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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雖然老人厲聲發令，然而那鐵柱子燒得通紅，根本無法靠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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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呆立在原地，背後有人猛地用力推搡了他一把。9 y* w9 j  ]! G  Q

為輔身不由己向前摔去，跨出一步，結果剛好從正面抱住了那根燒得通紅的鐵柱子。+ u6 r! d# k5 X4 P7 u& M5 `

好燙啊！為輔連喊帶叫，直想朝後跳開，然而身體卻緊緊貼在柱子上，離不開。  B3 C1 S4 {4 ?# t- y1 o

腹部、胸部、兩腿的內側、環抱著鐵柱的雙臂、貼在柱子上的右臉頰，任何一部分都逃離不開，全身都被燒烤著。8 j2 h+ M8 ~/ A5 B

為輔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。+ N' @) i: H1 ?# ~& @# 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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為什么自己要受到如此嚴酷的刑罰啊？他不禁涕泗滂沱。

一邊哭泣．一邊抱在鐵柱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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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以聽到自己的血肉倣佛已被煮沸似的，發出咕嘟咕嘟的響聲。

老人終於把他拉下來的時候，與鐵柱接觸的皮膚，已然整塊脫落。

“今晚姑且到此為止吧。明天再去找你。”老人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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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天？ “明天晚上，是那邊另一根鐵柱子。”: K6 F& O8 ~+ `* N8 F( {0 x

於是，老人再度牽起為輔的手，讓他回到家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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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9 a9 ]  A) g/ E: A8 G8 n

“聽說這樣的怪事一連持續了三個晚上。”博雅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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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三個晚上？ ”2 ~5 O9 y6 }6 ^8 v% O+ Z# A4 R

“起初為輔大人也以為是做奇怪的噩夢呢。”

早晨，為輔大人夢魘似的亂說起夢話來，家人把他喊醒了。2 v7 |- B8 D1 P  E

“熱呀……”7 ?1 J. T. b3 t4 r

“燙呀……”

為輔在床上不停地呼喊、呻吟。

醒來後，臉頰和腹部的確覺得發燙，還火辣辣地痛，但是皮膚並沒有燒焦的樣子。* o6 t; Z/ R$ }$ ~/ F! 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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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么，他以為，一定是一場噩夢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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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可是第二天晚上，又做了同樣的夢……”# `, f# j: X+ J8 ^1 _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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深夜——他正在熟睡。- R4 g; D# s4 e

“喂！為輔大人……”

又聽到一個聲音喊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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醒來一看，昨晚的老人又站在枕邊。' t4 F- X& C& s1 \0 q; Q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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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好啦，走吧！ ”$ r! i2 U7 g2 D# T4 m# i/ _7 O

老人牽著為輔的手，又帶他來到燒紅的鐵柱子前，這次命令他抱住第二根柱子。% j4 s+ z* S% Z1 L8 {* 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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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早晨，為輔又是在夢魘時被家人喚醒過來。4 Y1 H) R& W9 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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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人在第三個晚上再次出現，這次又讓為輔抱住最初那根柱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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為輔終於忍受不住，來到博雅的住所，說自己不明白為什么每晚都做同樣的噩夢。

“能不能麻煩您去請教一下晴明大人？ ”# j9 u0 t3 d  x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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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這么與博雅商量。　　這是今天黃昏時分的事。+ _, B6 _1 u; 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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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總之，好像就是這么回事，晴明。”博雅說道。

“嗯……”

晴明抱著胳膊思索。, j: E$ s/ {- g$ P4 J

“既然如此，明天過了晌午就去拜訪一下為輔大人吧。”晴明說。# E8 P" \& I9 _- m' }. P

“你真的肯去一趟嗎？ ”: A0 K0 ]% O/ m( P

“嗯。”

“那就去吧！ ”

“去吧！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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事情就這么定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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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

身邊的人都已屏退，藤原為輔獨自與晴明、博雅相對而坐。0 k6 P- j0 p  {! t# f5 Q( 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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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事情就是這樣，晴明大人……”) L4 v3 \8 T5 r3 \( ]2 U# l! h, ]/ f+ ?

為輔將昨晚博雅所說的故事又重述一遍。

“那么．昨天夜裏情況怎么樣？ ”晴明問。9 i3 A% m: ~. B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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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晴明大人，老實說，昨晚又發生了同樣的事情。”1 j7 _, z$ h: |8 A
2 c" S1 M  v( E
算上昨晚的話，也就是一連四夜，連續發生了同樣的事情。) a# a' W7 e2 R9 B  G

“會不會是有誰，用魘魅或者蠱毒之類的手法對我施咒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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為輔一邊說話，一邊用溼毛巾敷在臉上。

仔細看去，發現為輔的臉上又紅又腫。$ `4 j0 b7 D8 g0 g

“那又是怎么回事？ ”晴明問。  x9 l( s1 Q  s1 }8 v6 ]" v7 r  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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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啊呀．與其口頭解釋．不如請你們看看這個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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為輔站起身採：“我可要失禮啦。”# k0 O! X+ t' v& q( o* n' E. E6 k* y

他解開衣服的前襟，將身體前面的肌膚，暴露在晴明和博雅眼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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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啊！ ”3 U7 M0 P" B% R/ m' [8 U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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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啊！ ”

博雅和晴明不約而同地低聲發出驚呼。

為輔的前胸和腹部，皮膚已經燒焦，布滿了水泡，有些已經糜爛，流出血水和膿水。- G4 h5 d9 V  u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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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其實我是硬撐著與兩位見面，現在我是十分痛苦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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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兩位光臨，我才勉強打起精神來。“9 u3 U% c0 ?" O) Z) 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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為輔合上前襟，回到原處坐下。

“晴明大人，實際上並沒有燒傷，我的身體上也會出現這樣的變化嗎？ ”# N, c( n6 h( x0 H) Y% 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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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會。咒，真的擁有這樣的力量……”& C+ R, Z) z7 A6 ^% K

晴明頷首答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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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接好！博雅……”+ H  m3 z. h4 w6 h4 z4 h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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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拋給博雅一個紅色的小東西。

博雅莫名其妙，但還是伸手想接住晴明拋來的東西。

“那是一塊燒紅的石頭。”

晴明馬上接著說。

“好燙啊！ ”+ v, q. K. t! U

在雙手接住晴明拋來的石頭的一瞬間，博雅大叫一聲，雙手將接住的石頭拋了出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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石頭在地板上滾動了幾下，停在為輔的膝前。　　仔細看去，哪裏是什么燒紅的石頭，原來僅僅是一塊略呈紅色的小石子而已。

“怎么樣，博雅，剛才感到石頭燙手了吧？ ”2 n( O# |2 k' }/ 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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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嗯。是燙手。”

博雅點點頭。

“這也是一種咒。”晴明說。/ j9 _$ V" i' N8 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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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原來是這樣。只要事先讓你相信是燙的，那么即使對並不燙的東西，你也會感覺到燙。”  R+ Q* W# I( W7 q, F

“對。”

“就是說，關鍵是人心的問題嘍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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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完全正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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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再次點頭答道。' U" g' }) l  q8 N( ^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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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在一旁略帶不滿般地撅起了嘴唇。/ G& O& E" e% L. ^

五) e# i! ]" s+ J: U# n& s

夜，越來越深。, t/ V! ?) `3 J# \: M# D1 Z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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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依然撅著嘴，向著晴明抱怨：“喂，晴明，想來想去，剛才你那種做法還是不夠意思嘛。”8 F9 Y5 O2 Y- f$ @. V- f' {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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盡管聲音低得像自言自語，然而博雅內心的不滿分明表現在話音之中。* n) X3 \4 G$ X+ x5 T/ t" G' ^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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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為了那塊石子，害得我在為輔大人面前丟了好大的臉不是？ ”" e- u. ]* I& E7 Q( o/ K* b" {6 [

“抱歉，博雅。”晴明說。# a0 ?8 P# I' G+ 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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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可以向我道歉，可是不要嬉皮笑臉地道歉好不好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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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笑了嗎？ ”

“當然。”

確實如同博雅所說，晴明的唇邊看上去挂著若有若無的淺淺笑意。& r. k0 a. p. k# M$ f/ y" w. f

“沒那么回事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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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有。”: R2 Q  x' e( S/ V+ C% k4 |1 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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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又撅起嘴來。

這是在藤原為輔府邸的大門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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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門附近長著一株高大的松樹，晴明和博雅正躲藏在樹後。& M0 H7 N" D# U) x6 H0 ~( W3 c7 ]1 p" i

“別說了，博雅！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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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捂住博雅的嘴巴。

博雅正想說什么，晴明又“噓”了一聲制止他。

“來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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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微動嘴唇示意。  Z! ]# `& U+ p) \8 n; q8 C1 U5 c( ~

然而，博雅的眼裏沒有任何東西，惟有高挂中天的月亮，將松樹濃濃的陰影投射在地上。

不久。吱呀——門軸發出了響聲，大門打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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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依然被晴明捂著嘴巴，只能瞪大雙眼。

晴明將手挪開，博雅立刻說：“喂！晴明，我可沒看到什么東西走過去嘛。可是．剛才那扇門卻真的開了！ ”

“剛剛從這兒走過去了。”- b  i; j9 \. b2 g7 I' n) z0 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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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什么？ ”/ p8 F! o, `" o' x

“就是脅迫為輔大人的家夥啊。”+ D; {$ t. F  o4 R) t

“真的？！”

“剛才，我已經在這裏布下結界，等它出來後，我們就在後面跟蹤。”

“跟蹤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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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樣一來，我們就得走出這結界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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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哦。”2 ~) a3 d  A/ V5 d6 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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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博雅，你把這個藏在懷裏。”+ E4 U& C. @: F+ S! |8 @  E. ^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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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從懷中取出一樣東西。　　拿在手上一看，是一塊比手掌略大些的木符。' S3 C5 w' M0 t0 q+ b) w& e/ 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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借著月光，可以看見上面寫有文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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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上面寫著什么？我根本看不懂。”/ ~" k% i7 p: e/ X0 N
4 J" _& y5 n! ?0 p9 r. Q
“它能夠讓百鬼夜行時看不見你……”) p/ x: g) d5 W/ G) h1 \

“哦，是嗎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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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知道嗎，博雅？跟蹤對方的時候不要發出任何聲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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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話對我說時，只能用呼吸示意。“

“知、知道了。”

就在博雅點頭時，晴明說：“來啦。”

不一會兒，從門裏走出兩個人。  o  u  k2 F# T8 R' T

一個身穿襤襤褸褸的、公卿便袍似的白衣，白發白髯，是個老人。8 |2 U/ g9 t( g2 F* W( b/ _6 J  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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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另一個，正是藤原為輔，手被老人牽在手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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為輔全身赤裸。. ]# R( k5 r# r8 I1 v- j" R- W

身體的正面與白天看到時相比，糜爛得更為厲害，肌肉被燙得白乎乎的。- ~( K& Y/ ^' R& q0 b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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為輔挺著松弛、前突、並且燒得糜爛的肚子，被老人牽著手帶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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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好，跟上去！ ”" ?& |* l' Y3 L7 i2 F6 Y) }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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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跨步向前走去。$ w8 D; a9 l0 i9 s8 l" T5 t

“嗯。”

博雅跟在晴明身後。6 G# x+ S- O$ N) h4 }

六- |) [" L( U- L6 M- x1 d

老人和為輔向西走去。

兩人已經走到城外。

兩人看上去似乎是在悠閒自在地走著，可是實際速度卻遠遠快於普通人。! a5 P) c/ |" \2 p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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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幾乎是在小跑。

剛才橋下的那條河，便是天神川。

周圍已經看不見人家。

沿著荒野小道，不時地忽而向右，忽而往左，然而始終是向西走去。7 o3 b9 I) K6 H

走著走著，前方隱約出現紅光。

再走近一看，果然如同為輔所說，是兩根燒得通紅的鐵柱子。

老人松開為輔的手，說：“上去！再抱住這根柱子！ ”  j. n$ b  `4 G: Q) u. 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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為輔哭喪著臉望著老人。, P$ Z8 C* K7 o" I$ n4 y5 x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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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再磨磨蹭蹭的話，就叫你永生永世，每天夜裏都到這裏來！ ”老人說。6 Z+ V, J& g2 K1 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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為輔極不情願，拼命左右搖頭。4 S: E/ O; k) z! v6 e& @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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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去吧！”

老人猛然在他後背上狠推一把。為輔一腳蹬空，倒在柱子上，倣佛害怕倒下似的，緊緊地貼在柱子上。4 _. f6 t$ X. Z7 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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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燙啊！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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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燙啊！ ”+ J$ y0 h: c. L) j' o! Z& h

為輔凄厲地號叫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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與此同時——為輔身上開始冒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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沒有多久，只聽為輔“啊”的一聲悲鳴，身體開始燃燒起來。* T) u5 V: ]! o4 a% g

火焰熊熊，越燒越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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渾身裹滿火焰的為輔，緩緩浮上了半空。& C: j& R: y( z* b9 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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定睛看去，原來那並不是為輔，而是剪成人形的一張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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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紙燃燒著化成碎片，在空中緩緩散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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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好小子！ ”

老人咬牙切齒地怒吼著：“居然敢暗算我？！”+ }# \7 k/ E6 \6 j5 L2 W1 V6 q

老人瞪眼怒視周圍，又喊道：“為輔那小子哪有這樣的本事！一定是哪個和尚幹的好事，要不就是陰陽師出面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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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已經明白了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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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悠然回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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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人回過頭來。& N3 [% o$ L, @) i# H+ {- l0 m% ]; 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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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也真是造孽呀。”* G9 K) J6 o( A. 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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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向著老人走去。

“喂，晴明……”* o0 P) \1 v6 f' n) G' P, N! ^
4 d  b% t( |  g
博雅小聲說著，以手握住腰上的長刀，與晴明並肩站立。準備保護晴明。　　“行啦，現在說出聲來也不要緊了，博雅。”

“哦。”, h% W  v, a6 Q! l& Y
0 k" y( |6 d  i  K, L6 S; P( [
博雅倣佛放下心來似的，長吁一口氣。0 m9 ]+ W2 g% U0 t: k
1 h$ X! a0 S1 r" [
這時——老人用一只眼盯著兩人：“是你們兩個臭小子跟我搗蛋嗎？ ”$ E' k( s( I7 o! U& G# y
) ^7 q, o$ a& E0 H" W; s; H- B
說話時．露出舌尖分成兩半的藍黑色舌頭。
% Y5 n" j8 o# i% j) e
“下次要不要去你們兩個臭小子的家，讓你們也來抱抱這柱子？ ”  C$ a' F0 y% {/ v, o% J7 o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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聽了這話，博雅脊梁骨一陣發涼，縮了縮肩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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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、不管什么時候，盡管來好啦！ ”博雅說。" t) p; |( ~0 J: D3 {# [
9 `4 L7 J" y+ y- N- ?
“不行，博雅！ ”晴明喊道。: H; k2 E6 v! X5 o! s/ T

“口氣不小啊……”7 V& i- ]( T3 w8 w7 F

老人姦笑起來。9 H+ Y1 ]. ?8 ?$ }3 i

“你回應了我的話，那你運氣可不怎么樣。明天晚上，就可以去你那兒登門拜訪啦。”9 p  z2 E6 b5 X5 T1 i- ^% z) D

只見他那分成兩瓣的舌頭飄飄忽忽地搖來擺去，突然，老人消失了。# X5 `' r: x8 m6 _

博雅回過神來，發現這裏是春天的原野，一棵高大的櫻樹在兩人頭頂上枝條舒展，開滿櫻花。; j1 ]- H- N7 n; V4 _. y9 R8 R6 S

花枝上，片片花瓣沐著月光，悠悠飄落下來。  a: a# j" ]( L8 L4 w9 A& `, z3 W

博雅和晴明就站在樹下。

既沒有老人的身姿，也沒有燒紅的鐵柱。7 e6 ]$ q0 P: q1 ?& C
: s) x' ^+ t, V5 i4 J0 w! Z( ^# @
“我、說了什么不合適的話了嗎？ ”博雅問。& K# v5 x9 `2 M7 E( P/ ?
  ^8 C$ I$ R1 `1 Q
“說了。”

“是嗎？ ”

“這一來，那家夥就要到你家去找你的麻煩啦。”

“真的嗎？ ”' }$ z2 y0 j& R
' i8 P: \/ a/ p& n
“博雅，因為你授人以柄了。”3 e$ `. _* L# c1 [1 W7 s4 W+ y

“授人以柄？ ”' M! s/ Z2 S# d: Y0 F7 z: U2 E) ~
) U( {6 b1 S& L7 m( a& @& y( g
“你中咒啦。事已至此，得趕時間了。今夜就得把事情了結……”! e7 L, _3 }7 V7 ~' v
9 i$ M* j/ h- i( b
“要怎么辦？ ”
3 ~( f& N  f8 b9 N
“回去。”; A: ^. q* h9 K3 E3 D5 \# r

“回去？ ”

“回藤原為輔大人家。”
  a2 q! d0 C2 z
七

“這么說，五天之前，你到天神川對岸去過，是不是？ ”晴明問。

“是。”8 p5 Q8 C$ [' Y4 r# M- r- r$ V/ j" c

藤原為輔點頭承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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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間昏暗的屋子裏，只點著一盞燈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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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他人都已經退下，只剩安倍晴明、源博雅與藤原為輔三人。+ Z7 x7 z1 ~. \1 h& \/ ]

遮雨窗板已經放下，灑滿庭院的月光，也照射不到房間裏。

屋內只有一盞小小的燈火亮著。% E9 Y' y% F% {* D( A

“聽說渡過天神川，朝著嵯峨野方向走不多久，那裏的櫻花開得十分漂亮，所以就去賞花了。”
# N; \- u$ f: q
三輔牛車。1 D- `( H  {; i2 c8 g: T

幾個隨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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預備了一些好酒和填肚子的東西，大家出門時已是晌午。+ h: y' O0 k. l+ _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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眾人在一棵櫻樹下鋪上席子和毛氈，讓樂師們彈琴吹笛，大家飲酒助興。不久，天氣漸漸冷了起來。# d% @  l5 w# ]4 @0 {- c  T8 ?! o

那一天陰雲密布，時時有浮雲蔽日。下午又開始起風．氣溫下降，令人頓生寒意。

雖然準備了可供燒水用的木柴，然而，用來取暖卻不夠。
0 i- G+ V1 V; n: k8 W/ F% I
正巧，這時來了一位賣柴人。, O4 E; E- M5 z8 \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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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把上衣扎在腰裏，頭戴一頂草帽。/ B# V  j$ ~2 z; l& _

說是在嵯峨野的山上砍的柴，正打算進城去賣。0 H* e: K! p8 z# O% a

“這還不全部買下來嗎？ ”0 v1 ]8 i0 U8 k& p* q

於是，大家將男人的木柴全部買了下來。

之後．眾人在櫻樹下一邊燒柴取暖，一邊飲著美酒。6 P$ O: r  D1 V5 x& r) B: \; P

這時，來了一位奇怪的老人。

老人穿著一件看似公卿便袍的白衣，但袍子襤褸不堪，到處都是破洞。' F! J& o5 G9 u  h

“請大人賞給一杯酒喝喝吧。”老人說。

抬眼看去，只見老人的臉頰痙攣般地哆嗦著，喉嚨像是在吞咽酒漿似的上下蠕動著。

酒是帶來了，但卻並不是很多。

“拜托了，給一杯就可以了……”. K- a' \6 g+ 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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連那說話的聲音都在痙攣似的顫抖著。# {4 P: |* D  x+ p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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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人衣著骯臟，臉部以及所有暴露在外的皮膚都布滿污垢，身上還散發出難聞的氣味。8 f) z8 \8 [5 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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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酒不能給。”; W/ J& g2 R! p' l# Z% S# c

為輔拒絕了他的要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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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喏，別這樣說嘛，只要一杯……”
0 n' L+ e) _% V
老人死氣白賴，遭到拒絕也毫無離去的意思。　　一個正在撥火的侍從，從燃燒著的篝火中撿出一塊通紅的炭塊，向著老人拋過去。

炭火飛落老人懷中。

“啊，好燙！ ”$ K4 g2 |2 e3 y  [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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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頭喊叫著在地上打滾，好不容易才將熾炭抖出衣外，便即離去了。3 f2 r+ a# B9 r% |! L' g5 M& u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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眾人又喝了一陣子酒。不知什么時候，一條蛇出現在毛氈上面，大約是因為篝火旺而回復了元氣，從洞穴中鑽了出來。. d. f- ]2 w" A( z$ Z+ M2 J

蛇爬近放在毛氈上的酒杯，正刺溜刺溜地將信子向杯中酒伸過去。$ I5 Z9 [* [9 ^! h

為輔嚇了一跳，隨手抓起正巧燒得通紅的火鉗朝蛇的頭部戳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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火鉗的尖頭刺入了蛇的左眼。# C/ c* T. F. l- K; A" N

“哇！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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為輔大吼一聲，將火鉗和蛇一起拋了出去。蛇和火鉗掉落在附近的灌木叢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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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人也罷，蛇也罷，兩件事都讓人十分掃興。盡管櫻花依然繽紛絢麗，可為輔還是早早地打道回府了。1 D% c6 H; ~, g# G2 l+ q! S

“仔細回想，就是在發生這件事的當天晚上，那個老人來到我枕邊的啊。”為輔說道。/ E+ \! Z; b$ E1 [
+ C: F  E# E, f" C
“來討酒喝的老人和來到枕邊的老人，是同一個人吧？ ”

“一點不錯，晴明大人！可是，為什么我到現在才察覺到這一點呢？ ”* `4 F, ^4 i0 T0 o  I

“大概是對方施了咒，不讓你察覺到吧。”/ q9 T( P3 o5 m4 U* Y; z# @4 S
  P4 K. Y/ r9 [7 v
“那么．為什么現在又察覺到了呢？ ”! k& D9 g$ S" N$ U; B3 ~' _8 S: {& J
4 n3 e) J) T1 C5 c) W. G, t
“那是因為對方暫時將矛頭轉向了別人。”- Y9 M% v' G- r$ Y+ K* 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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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別人？ ”6 {0 ~; v$ A6 x0 i

“就是這位源博雅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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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說什么？ ”; {* G7 L9 M( H5 M7 t2 a
$ ^" m+ V- J% a
為輔看了看博雅。

“這個嘛，我也莫名其妙，總之，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啦。”博雅說道。

“要不要緊？ ”為輔問。

“為了這事，還要請大人幫忙。”晴明說。. E. N- p/ o, U* |
3 ^3 r& C. ~4 F4 j0 a. X7 c
“什么事？ ”

“能不能給我們兩瓶酒？ ”/ p3 F/ K) c8 p( q6 p! P2 d

“酒？為什么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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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要與博雅一起喝酒。”晴明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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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

櫻花在紛紛揚揚地飄落。$ X* W9 N* x: `% G6 t- ^

兩人優哉遊哉地喝著酒。4 d! B; P/ A4 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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櫻花樹下，鋪著毛氈，點著一盞燈火。

博雅和晴明正在月光下飲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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櫻花飄飄灑灑地飛落。, E( J  T0 [3 ?5 X! t( n

微風徐徐吹來。" P+ d: D! m, d& L: H2 _" _$ ~

櫻花已經過了盛期，只要風起處，便有無數的花瓣離枝而去。; K* l0 @' Z6 o* u7 v
& f8 y7 R* d; D8 {; |
兩人宛如置身於飛雪之中一般。) U5 U+ A0 ^/ C. u1 d

“這樣就可以了嗎，晴明？ ”博雅問。/ E/ ?2 v9 ^; [6 s- C6 i- }8 O3 {

“可以。”晴明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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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光喝酒就行？ ”

“行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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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什么都不做？ ”

“不是在喝酒嗎？ ”- B4 `& O. O4 z7 A, `3 b

晴明往博雅的空杯中斟上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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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接過這杯酒，送入口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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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博雅，有沒有帶笛子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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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葉二，我總是隨身帶著的。”

葉二，是博雅從朱雀門鬼那裏得來的笛子。2 D; I% d3 B' Y, E

“能不能吹一曲聽聽？ ”6 b, f- n; `- K/ W6 O

“好。”: p8 R& x1 D3 ?, w5 R' j
3 @, i2 q% }. X  n: o) u5 K& m7 ^
博雅放下酒杯，從懷裏取出葉二，放在唇邊，開始吹起來。

笛子裏滑出流暢的笛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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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笛聲倣佛是一條身披藍色鱗片的龍，穿過紛紛飄謝的花瓣，向著空中升騰而去。; Z! ~: P0 c4 q0 t

笛聲裹挾著月光，朝著四向流去，溶入夜色之中。0 V5 p# h8 u  V! H# j! 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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吹著吹著，博雅陶醉在自己的笛聲中，閉上了眼睛。  W& _/ Y0 ]: c& ~' h& L3 n+ K

“來啦……”7 u/ [8 S) i8 H' K1 F: A, 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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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低聲說。
# }" a' v6 n% H
博雅睜開雙眼，不知何時，燈火對面的月光中，站著那位白發老人。2 H- U/ f, c" ^

“繼續吹下去。”晴明說。7 v1 \$ l! y9 n8 S1 k" R

老人傾聽著笛聲，瞇著眼睛注視著兩人。6 N/ Y* @9 y0 q* W! p
0 v# d3 G+ V$ m4 x; W( q2 k+ B) \
“就是剛才那兩個小子嘛……”2 R7 O" [7 A& ?$ N4 R# \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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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人喃喃自語。　　老人朝著晴明走了幾步，問：“你們來幹什么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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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來喝酒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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暗明回答。- f4 ], r; N( j3 h+ `5 B

“喝酒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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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要不要一起喝？ ”

晴明剛說完，老人的喉嚨咕咚響了一聲，伸出舌尖分成兩半的舌頭，舔了舔自己的嘴唇。
% I% s6 v3 y  a) P6 K2 R5 ]
“怎么樣？ ”' B) ~7 D( M; R$ D7 I- 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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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再次催促，老人又走近幾步，坐在毛氈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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櫻花依舊紛紛揚揚地四下飄落。  R) |; _0 h; e

博雅的笛聲在與花瓣遊玩嬉戲，與月光狎近親睦。" y! b- B3 Q% `' r- ?

“來吧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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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在自己的酒杯中斟滿酒遞給老人。4 s) z8 _9 p( k  ^$ Y0 s! 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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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真的可以喝嗎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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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請你喝的。”晴明說。) R8 _  J" k* j7 }7 J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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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唔，嗯。”& m* ^4 s- Q3 E$ ]) a* ^2 `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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刺溜一下，老人的舌頭又伸了出來。) ~) c6 \# f( [: w  d5 [* ?: 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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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人用顫抖的雙手接過酒杯，湊到鼻子前，嗅了嗅酒味。) K# \! H! {) 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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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啊．香如甘露呀……”3 d7 ~7 q- U. d. b0 a

老人閉上眼，將酒杯舉至唇邊，傾入口中。

接著，心醉神迷般地一飲而盡。5 K# L2 H/ i8 z; @& h7 w' ^$ t/ o

“極樂世界啊……”. ~' r$ u3 d9 [5 U  n' _( n- ?

老人嘀咕著，放下酒杯，“呼”地長長舒了口氣。" L8 [8 }! @. q& K1 Y/ @7 i

隨後睜開眼睛，看了晴明一眼：“那么，我該從哪兒說起呢？ ”

老人低沉的聲音開始講述起來。0 ~1 Q7 o( `5 N: \) {) P
9 z" d( h8 j! w% C
聲音已經不再顫抖。

“從哪兒都行。”- K3 V& p9 P: F) B4 b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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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淡定地答道。
4 p7 O) C0 e, @) l7 H: J
“就算是對這酒的謝禮，我把事實都告訴你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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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人閉上眼睛，在紛紛飄落的花瓣中開始述說起來。$ R( Z+ @0 s( g% v: N" {6 m( T7 [" 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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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本姓史……”/ d0 h0 Y; A( ~; g; a; o

“那么。你的祖先是大唐人嘍？ ”. A- t, M  s& F! Q# {& V
: Y6 m# o, {( b6 v0 r4 b& u
“對啊。”0 d2 |" L" F' `+ l: e2 O2 u

老人低聲說道：“我本是漢氏的族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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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古代歸化倭國的移民中，一向被稱為雙璧的，便是秦氏和漢氏。

秦氏多是技術工作者，而漢氏則多為文士，憑文筆出仕朝廷。8 {) Y; C! S' v& ]

五世紀時，朝廷另賜史姓，設立史部，史姓一族遂得到繁衍發展。

“我們史氏家族也曾經如這櫻樹一般繁花似錦，然而現在，卻勢衰人減，還混入了不純的血脈。當今之世已經成了藤原氏的天下，史家往日的榮華早已經成了明日黃花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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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人睜開了閉著的右眼：“我年輕時便好酒使性，後來因為酒醉與人爭吵而闖下殺人大禍。當時我還不滿三十歲，只好四處流浪，依樣畫葫蘆學著做道士，一做就是四十五年。終於，一百二十年前，就喪生在這棵櫻樹下……”, w; f! {$ _6 }% u  R5 Q+ Q2 }

老人低聲說著，又閉上了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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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臨死之前，我好想喝酒啊，哪怕只喝一杯也行。然而卻沒有酒。就是這個欲念讓我不得瞑目啊。”6 v, D) d5 ^# m% t# o: [) 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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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人微微仰起臉，又一次閉上了眼睛。

櫻花紛紛飄落在他的眼瞼上，他的白發上。# W: J" n% `5 e; Q

“於是，五天前的晚上，時隔一百二十年，終於又嗅到了酒的芳香。實在忍無可忍，哪怕就乞討那么一小口也好啊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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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於是你就出來了，是嗎？ ”

“正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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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可是你不僅沒有喝到酒，還被火鉗戳中左眼……”* W0 u2 [2 E& G0 E9 m3 y6 W

“對。”9 h: c4 h+ l3 e4 u# G3 r+ ^

“那被刺中眼睛的蛇呢？ ”

“就在櫻樹根附近的草叢中，有我的骷髏。約莫六十年前，那條蛇開始棲息在我的骷髏之中，我的欲念便寄身於蛇．我們是一體同心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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說著，老人的唇間伸出長長的：舌尖裂為兩半的舌頭。舔了舔放在膝前的酒杯杯底。9 u. I# p5 {$ 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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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在這樣的櫻花下喝到如此美酒，聽到如此美妙的笛吉……”4 t* s: ]: y% P5 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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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人的語音哽咽了。

從老人的眼睛中，熱淚一行一行地流了出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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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前世修來的福氣啊……”

低聲留下這句話後，倏地，老人的身影消失了。

九

晴明和博雅舉著燈火，找到老人所說的那片草叢，果然看見一具骷髏倒在那裏。. D* g9 B! z3 p9 C: y) 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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骷髏中一條單眼受傷的赤練蛇死在裏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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骷髏的旁邊，一副火鉗直直地插在地面上。& A' O8 N: ?8 J9 r

晴明打開第二瓶酒，將酒傾灑在骷髏上，於是，那骷髏似乎淡淡地泛起了一層紅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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發表於 2007-8-26 11:51 PM | 只看該作者

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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滿月剛過了一天，月亮高懸在空中。
9 x6 |; O4 h1 Z0 j  _
月光穿過屋檐，斜斜地投射下來，傾灑在外廊內。

月光下，源博雅和安倍晴明正在傾杯對飲。3 A" P$ r* R4 T, q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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兩人對面而坐，中間放著盛有酒的瓶子。自己的酒杯空時，兩個人也不分彼此，就伸手將自己的酒杯斟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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都是自斟自飲。2 h0 Q" T. }  ]0 Y, 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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庭院中密密地覆蓋著一層夏季的花草。每片草葉上都凝結著露珠，每一滴露珠中都包孕著一輪明月，閃亮、晶瑩。

一只，又一只，螢火蟲在黑暗中飛舞。2 U( x! I" y6 _* z

螢火蟲一旦降落在地面上，便難以分辨出究竟是露珠的閃亮，還是螢火蟲的閃亮。& w7 V& |, r, n; j; f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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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身著寬松的白色狩衣。他豎起單膝，後背靠在廊柱子上。

他左手擎著酒杯，不時將杯子遞到紅潤的唇邊。) u/ B8 F; ?+ l8 ~: J+ Z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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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出神地欣賞著月光，喟然長嘆，再喝一口酒，還是一副感慨無限的眼神。6 `& ?- o) u' S* p. E, }5 w" T) @0 o

“晴明，今晚夜色真舒服啊。”9 p- z. \& r' m/ p! M9 w; W- m

博雅喃喃嘆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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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博雅說話時，晴明有一句沒一句地回應一兩聲，大部分時間都在傾聽著博雅的自言自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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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的嘴角含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，看上去似乎是用呷在口中的酒，來培育著這份微笑。9 D9 y3 ~6 N0 m4 Q% u5 Y

“晴明啊，你聽說前陣子那件事了嗎？ ”  w! D* ~% k. j" t
3 X, q( g3 w& b9 A0 U$ [
博雅倣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，問道。' l: |* B. `  a+ 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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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哪件事？ ”

“就是聖上和菅原文時大人的事啊。”

“那是怎么一回事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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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就是聖上把文時大人召進宮裏，命他陪著作詩那件事。”9 ^# @2 }( m6 \8 A9 a! U

“你說的是詠鶯詩嗎？ ”, q& v4 d, Q: H" k

“怎么？原來你知道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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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宮鶯囀曉光。”

晴明低語似的輕聲念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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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就是這首詩。”$ ~4 ]8 |( B. I0 A# {$ 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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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拍了一下膝蓋，點著頭說道。. T0 Z; Q5 u% ~. K0 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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事情是這樣的：不久之前，村上天皇把菅原文時召進宮去，命他作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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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歷代天皇中，村上天皇尤其鐘愛風雅之道，對藝術深感興趣，喜歡親自擺弄和琴、琵琶等樂器，據說技藝甚精。有時還作幾句詩歌。算得上是位才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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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那個時期，說起歌，便是指稱和歌，而詩，則指的是漢詩。2 v1 ~8 a- j  o6 {2 Z3 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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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提到的這個話題，正是村上天皇作詩的事。

詩題為“宮鶯囀曉光”。　　他作的詩是這樣的：露濃緩語園花底月落高歌禦柳陰大致意思是說：“清晨，在庭院中露水濡溼的鮮花底下．鶯兒在優雅地鳴囀，月亮西傾時，它又在柳樹的陰影中放聲高歌。”

村上天皇對自己作的這首詩十分滿意。. y' K% V5 }6 }! }- y! 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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於是他命令隨侍在旁的侍從道：“傳菅原文時覲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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菅原文時是當時首屈一指的文豪，是赫赫有名的菅原道真的孫子。曾任文章博士。7 g* O8 x/ H6 J, t

村上天皇召見了這個人物，拿出自己剛作好的詩給他看。$ V! y) v* B9 a* v8 Y- n1 h: K

“怎么樣？ ”

“很好。”菅原答道。6 P7 p) M* v# _5 [" b5 f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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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也作一首看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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村上天皇命文時以相同的題目另作一首詩。0 e4 B! v; L$ h/ \

當時，文時作的詩是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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西樓月落花間曲* V4 J) M+ H" i3 l' I* P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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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殿燈殘竹裏聲% o! s5 U/ A3 d0 m. u- {" t! G' R

“淩晨殘月西斜時，鶯兒在花叢裏吟唱，中殿殘燈未滅時，鶯兒又在庭院前的竹林中鳴唱。”大體上就是這樣的意思吧。

村上天皇看完這首詩，嘆道：“朕以為此題無可再作，然文時所作之詩亦甚可喜也。”+ i: ^. ?0 R1 l7 }' b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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村上天皇說：原來以為自己作的詩，是就這個題目所能作出來的最佳之作了，大概不會有人超出自己，然而，沒想到文時作的詩句居然也極為優美。) u" f% u% v! K( Y

於是，村上天皇對文時說道：“我們來品比品比。”

“啊？ ”3 H/ ], m# V! G& K3 A" b

“文時．我們來比較一下，你的詩與我的詩，到底哪個更好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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對此，文時十分為難：“聖上所作乃絕佳上品，尤其是對句七字，實比文時高明……”

“未必吧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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怎么可能有這種事呢？ ——村上天皇對文時所言不以為然。+ g" Z# W' Q6 S

“那大概是你的恭維話吧。老實說出你的真實意見，否則從此以後，無論你所奏何事，都不得上奏於朕。”

“容臣從實稟告，聖上禦制實與文時之作平分秋色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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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時大為惶恐，稽首於地。

文時說，聖上的詩與自己的詩不分軒輊。

“既然如此，你就在此立下誓言。”) Z( d- L$ |$ t

村上天皇進一步逼問文時。  o  u: l) [" _$ f* U" 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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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其實，就目下而言，文時之詩尚比聖上之詩略高一膝。”

文時窘迫之極，只得說自己的詩比聖上的詩稍微高明一些，說完，便溜之大吉，匆忙退出了宮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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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結果呢，晴明，文時這么一說，反倒是聖上感到過意不去了。”

哎呀，朕不該這么難為文時——“聖上這樣說。還一個勁兒地稱讚文時心地誠實，敢承認自己的詩更優秀一些呢。”% S+ H9 O- O6 T6 k' C6 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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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的確是那男人的作為。”

晴明微微一笑，說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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睛明所說的“那男人”，指的就是村上天皇。7 B! C2 S  u  u8 v. d$ 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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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似乎想開口指責這一點，正要開口時，晴明說道：“那么，博雅，昨晚的事你已經知道了？ ”2 n8 i6 l* r4 H

“昨晚？什么事？我什么都不知道。”& ^" Y* o% E/ \; O  N2 r$ v' m0 o7 ]: M6 h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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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博雅啊，你剛才說的事，還另有他人為此大受感動呢。”2 w# |% I# E, ^$ P% j& v' D/ t

“大受感動？ ”

“你知道大江朝綱（大江朝綱（886～957），日本平安中期的學者，精通中國古代典籍，《新國史》的作者。曾任文章博士。）大人吧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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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哦，當然。是八年前還是九年前，在天德元年去世的文章博士大江朝綱大人吧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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‘“正是。”

“他怎么了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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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這么一回事……”* I. O0 `3 |$ Z: ?8 \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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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開始講述故事的來龍去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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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2 F+ u9 t& g- U' w& Y  Q$ r* a

昨夜——也就是八月十五的夜晚。3 N/ Z/ C8 x8 A/ y/ M! T% y5 b+ G; G+ 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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幾個愛好舞文弄墨的朋友聚在某人的府邸，正在開懷暢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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談論的中心話題，正是不久前發生在村上天皇與菅原文時之間的逸事。! W% C5 C- n& ^" e$ X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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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愧是文時大人啊，真是敢於直言……”& _  F8 p6 }5 E, h- f/ r; l) U8 ?# @

“哪怕對方是聖上！畢竟詩文之道與官階無關啊。”

“哈哈。那么倘若是你，你敢像文時大人那樣直言相告嗎？ ”

“那當然了。”8 N: F/ F% S  b/ D: }" ?" {# m- }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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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說不定過後會受到什么牽連也不管？ ”

“可不是嘛。要做到文時大人那樣，可不是容易的事啊。”& S3 P& z. I1 N

反正文時本人不在席上，眾人正好暢所欲言。

“我說啊，真正了不起的其實是聖上。你瞧，聖上不僅沒有處罰文時大人，還大大地誇獎了他一番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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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嗯．聖上大概也覺得文時大人的詩比自己的好，所以才幾次三番要文時大人實話實說的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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說著說著，話題扯到了至今為止能有幾位文人能與文時相提並論上來。. f1 a, A" k" ?0 j+ N- y* k

“首先，古時候就有一位高野山的空海和尚……”0 `4 ]# T' @* K8 O. t: g1 z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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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知是誰這樣說。

“文時大人的祖父菅原道真大人，難道不也是一位出色的人物嗎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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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有人這樣說。8 S& H$ G7 @7 S) V# 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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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么說來，同樣曾任文章博士的大江朝綱大人不也寫得一手好文嗎？ ”

“唔。朝綱大人嗎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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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謝世已經有不少年了吧。”5 x# P* k) a% k! c) a* b

“大概八九年了吧。” 　　“他的府邸好像在二條大路與東京極大路的交叉路口一帶吧？ ”# @; p. D7 y% ], c* e9 I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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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可是，聽說現在沒有人住在那裏了。”- l- \4 g8 ~3 [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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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可正是天賜良機。怎么樣，咱們現在一起到朝綱大人的府上去，一面痛飲美酒，一面暢談文章好不好？ ”' }+ W, H# O. y$ R, u- }

“噢，那倒是有趣之極。而且今晚恰好是八月十五，中秋月圓之夜啊。”- T& L- h% }8 h  p) o

“既然如此，乘明月之興，各位吟誦幾首自己喜愛的詩作。豈不很好嗎？ ”

“對對”+ \' y( Z9 V% s1 P( Q/ 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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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好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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事情就這樣決定了。, P0 Z) G! k" F9 G

大家準備好酒肴，結伴同行，向著朝綱的故宅走去。8 V! j. F- J0 ^$ f$ i0 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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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

一行人借著手中的燈火照明，穿過正門。只見庭院一片荒蕪景象，整座府邸已然傾圮，處處雜草叢生。, j+ D1 ^* |4 X2 i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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月光將眾人身穿的衣裳染成青色，並傾灑在這一派荒涼景象上。) c$ z* W8 E0 _$ }* |* b

連屋頂也雜草叢生．難以想像這裏曾經居住著文章博士。' [; y# I1 F* Q6 a0 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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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呀，這真是……”# U, y  W" c4 `. 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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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人只有活在世上時，才算得上一朵鮮花呀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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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話不錯。不過換個角度來說，眼前這光景不也很有情趣嗎？ ”

“嗯。”7 |8 Y1 ]6 t5 U0 M+ M, i

眾人衣服下擺被雜草上的露水濡溼了，大家邊走邊看．發現只有灶間的屋頂尚算完好，沒有圮毀。8 r% ?2 P4 U' E! [0 ?9 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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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么，就在這裏坐下吧。”$ ?6 R6 z! j" _( ]7 ~7 _+ f+ ?* ~

眾人在這灶間的外廊內落座。- v) ]3 T6 |6 R$ b* n- f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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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人放了塊圓墊坐在外廊內，有人站立在庭院中，你一杯我一盞地喝著酒，隨興所至地吟詠著詩句。; _% D( s2 N! ^$ k. d/ Z% U

其中一位詠出這樣的詩句：, G* }' K1 i+ P$ `  e, I8 Y5 Q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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踏沙被練立清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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月上長安百尺樓

“踏著河岸的白沙，肩披著柔軟的綢緞（此處似可視為一種理解錯誤。”被練“宜解釋為月光灑在身上，並不是真的在肩頭披上條白練。），站立在清朗的秋意中，明月升上中天，高懸在長安城的高樓上……”" B  x8 X/ X/ {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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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漢子這樣解釋這首詩的含意。

“怎么樣，這是《白氏文集》中的詩句，與今晚氣氛十分相配吧？ ”: q1 a% g: a/ u4 W$ a  l/ v: }2 b
1 l; n2 k  s9 s% h" v) g
白氏，即白樂天。& a; i# I* N' R* a

“這是當年白居易居住在唐都長安時，賞玩中秋明月而作的詩句。”

“原來如此，果然是好詩，令人心中感慨無限。”

“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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眾人正在齊聲讚嘆、爭相吟誦這兩句詩的時候，忽見東北方出現一個人影，在月光下，踏著潮溼的草叢，靜靜地走過來。

仔細看去，原來是一位僧尼打扮的女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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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子來到眾人跟前，問道：“係誰人來此清遊？ ”( p! o( I. b' u7 k7 X

“今宵月色宜人，故來此賞月……”# p0 }- u3 I7 A. n' W# 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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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為今晚月色分外明亮美麗，所以到這裏來一邊賞月一邊詠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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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中一人這樣回答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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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可知此地係誰人之府邸乎？ ”6 @3 V, i: \9 h( A8 ^! l1 v3 x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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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子又問道。: v) t9 ^4 k$ 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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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是大江朝綱大人的寓所嗎？ ”/ P( N  M7 x( b+ G: w1 n& [* Z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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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若論賞月吟詩，再沒有比這裏更合適的場所了。”  d3 M: f7 }' W; u# c7 \+ U; 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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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子答道。　　“話又說回來，尊駕深更半夜只身一人前來這種地方，您倒是何方人氏呢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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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人們七嘴八舌地回答過女子的問題後，又反過來詢問那女子。+ r3 |' p" }' D1 Q* 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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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本是侍候朝綱大人的女侍之一。昔日眾多曾經服侍過大人的人，現都已各奔東西，死的死，走的走，如今留下來的就只有我一個人了……”, }. j3 O+ l: O2 c; s6 x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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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子落寞的聲音答道。

“雖然只剩我一個人守在這兒，更不知明天將會怎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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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而，我卻打算在此度過餘生。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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聽了這番話，來客中竟有漢子潸然落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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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剛才聽到有人吟誦《文集》中的詩句，不知是哪位大人……”女子問。; C: g& M. P! G

“是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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吟誦白樂天詩句的漢子答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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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剛才您將對句解作‘明月升上中天，高懸在長安城的高樓上，，不過，從前朝綱大人並非如此解讀。”女子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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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嗎？ ”" C0 A8 l" J$ }  h4 x

“那又如何解讀？ ”* y- L) Z. S5 T; e9 \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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眾人興趣盎然，紛紛湊上前來。

“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，那旬詩應該這樣解……”; S2 t; N+ a) V

說罷，在眾人面前，女子清澈的聲音吟誦道：“明月誘人登上長安百尺樓……”

“啊呀，果然有理。細細讀來，確實是這個意思呀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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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並不是月亮升上了百尺高樓，而是詩人乘著月光登上了百尺高樓。仔細想來，的確這樣解讀更有道理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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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子們無不欽佩，七嘴八舌地讚嘆起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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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有一事相求各位大人——”' d$ c2 [6 q1 K8 R4 p) 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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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子用嚴肅的口吻對大家說道：“我曾蒙朝綱大人惠賜這樣一首和歌……”9 P4 v/ `2 A3 y# n! M- W$ x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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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哦。是什么樣的和歌？ ”

眾男子深感興趣地注視著女子。, Z9 t7 ?+ ^! w% K, O) @
3 Y( X' p7 C' k  H
陰影彌堪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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月華猶可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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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宮繾綣處$ ~( K  O) D" V6 v7 I7 s
; v4 }: T# x# m( X0 v
踏沙且流連（此處指短歌，為日語詩歌（和歌）的主流，無韻，分五頓，計三十一音節，故別稱“三十一文字”。此處姑以五絕形式譯出。）5 Y4 E1 w0 q1 I% r4 d$ J
' Y+ j& e: }' F) I! v* w
“啊……”( ~, C+ v& J, N! U% Y; g
9 @4 T, q. ?; H
“從未聽到過嘛。原來朝綱大人還作過這樣一首和歌啊。”。

眾人紛紛議論。$ N/ n. R5 c$ g. |( ~  y7 M  v# \

“我想懇請諸位大人鼎力相助，幫我解開這首和歌的謎。”女子說。  [5 _" N% {7 r$ s
0 y- B; P+ B( l1 I8 G
解謎——意思就是解釋和歌包含的隱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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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唉，不懂啊。”' T* h3 ]- l8 m4 p/ o5 G' r

“究竟有什么含意呢？ ”

眾人苦思冥想，女子以悲哀的眼神仰望著月亮。. v5 S3 @; g' V/ C
4 ~; w( A* d4 B6 g8 q) _7 u- l8 H* s
“煩請諸位大人記牢這首和歌，如果有哪位明了其隱意。務請煩勞大駕光臨此地告訴我一聲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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靜靜地說完之後，女子在月光中深深低頭致意。

然後，倣佛溶進月光中一般，女子無聲無息地消失了。* ~- [* ~& M0 k% s" X' u. l
& Q$ U. |/ {( `
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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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喏，事情經過據說就是這樣了……”晴明說。+ C9 w" r2 q) G' V
) S$ s7 Q/ |  k4 B& Z1 i' d
“可是，晴明，你又是怎么知道這件事的呢？ ”博雅問道。; ~2 p) m; d$ s5 g$ X
! @+ W- `6 ?' x3 D$ i+ ~* C
“女子消失之後，眾人突然恐懼起來……”晴明微笑說道。

“呀．這女子肯定不是此世之人……”

“我們既然聽她念誦了這首古怪的和歌，如果對其中的謎語置之不理，是不是會發生什么不妙的事情？ ”  N5 n0 H; I! |( @5 R) O

大家憂心忡忡，於是想到了晴明。) L3 n6 W2 r/ |  ^
0 B+ I/ X) ]/ q( u5 J# r
“今天早上，有人上門來找我商量。”$ U! G# s4 U* b+ ^8 z8 S# [- z
! {/ {( q3 ]" B4 K" E1 I
“原來如此……”

博雅點點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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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結果怎么樣？和歌的謎底你解出來沒有？ ”

“沒有，還沒有解開。不過，我打算去見見那位女子。”4 `, M, t4 f( E3 K2 v7 h0 Y

“去田，她？ ”

“夜裏去的話，大概可以見到她吧。怎么樣，今晚就可以去吧？ ”' ?' c/ z( [' w  Q5 i4 G; N
2 F4 F7 y+ o6 r# A" ?# f* p4 n. [
“今晚？ ”$ e2 c8 S  l! |$ H6 h) v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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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嗯。”% U9 q! }. e# y% G1 P! b' V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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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的意思是，我也一起去？ ”

“要是你害怕，那我明晚一個人去也可以。”: B) ^5 ]# u6 R: h8 h8 e

“害怕倒是沒有。” 　　“那么，一起去嘍？ ”7 k- ~6 a5 ]1 B  T$ X9 ~! D5 J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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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唔……”6 N, g) P5 g7 q, I% u. 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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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去嗎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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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嗯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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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到底去不去？ ”0 @5 o7 h5 k, A, o7 Y

“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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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走。”

於是，事情就這么決定了。

五( |& Y8 D7 d$ r( C& H* y

兩人來到朝綱舊居時，已經是深夜。

晴明和博雅一起穿過大門朝裏走去．庭院裏果然是一派荒蕪景象。7 ^# i% n( M  _3 b: j* m

“那位女子在不在這裏呢？ ”博雅說。1 c. g5 s& y/ V. `! u3 v. ^' \

“大概在吧。”

晴明踏著雜草，向前走去。6 R; Z/ N) x. M0 I6 `; 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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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要到哪兒去？ ”

“自然是東北方向嘍。那裏應該能發現什么東西吧。”

博雅跟在晴明的後面。走到舊居後院的時候，晴明停下腳步。# r: N) C% ^7 f; W( Q; 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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似乎有一個小小的墳墓，埋沒在草叢中。8 \: f3 a& E/ o! g4 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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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喂，把《文集》中的那首白詩讀來試試。”

聽見晴明這么說，博雅便朗聲詠道：踏沙被練立清秋……

詩句尚未全部詠完，草叢中便出現了一個人影。  x, ^) B, r  Q4 Q3 S; p* v

舉目望去，正是眾人所說的那位僧尼打扮的女子。

“昨夜來了客人，今夜又有人來，請問是哪位大人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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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子細細的聲音問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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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們是來破解你昨晚所念誦的和歌的謎語的。”8 v0 ?& d2 Q3 L' O7 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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聽晴明說罷，女子的臉倣佛受到陽光照耀一般，頓時變得明朗起來。: ]& I  F' R) u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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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您破解那首和歌的隱意了嗎？ ”9 b, V7 ~  ]$ `5 Y% 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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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，還沒有破解。不過，應該總會有辦法可以解開吧。為了解謎，有一些事情，還得請你稍微詳細地說明一下。”

“什么事情？ ”$ |3 e1 N2 @- `" d, 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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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聽說這首和歌是朝綱大人贈送給你的？ ”9 ~+ t! B6 o! h0 Y4 Z

“正是。”* L. u: q0 T- I& \! P1 ?

“究竟是在何種情形之下，你得到了這首和歌呢？ ”

“是。”

女子深深頷首行禮，答道：“那就坦白告訴您吧。我本是服侍朝綱大人的侍女，但實際上，與朝綱大人還有著男女之間的關係。還蒙朝綱大人親手點撥過漢詩與和歌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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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然後呢？ ”- G( B7 V& O' ^$ u+ X; s) a" [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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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大約在大人去世前一年吧，朝綱大人把我喚去，當時就送給我這首和歌。”

女子說，朝綱大人告訴她：“你悉心照料我很多年，我的生命已不會長久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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萬一我有個三長兩短，會留下足夠的東西給你，你就用來度過餘生吧……“/ [2 r/ `  E1 B5 D2 Z

朝綱又說：“還記得嗎，我教你讀過《文集》裏的那首詩？這首和歌跟那首詩有關。萬一我出了意外，你就把這個打開吧……”

說完，朝綱把一紙和歌遞到女子手中。) R. n$ e1 S1 A3 E% 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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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朝綱大人去世之後，我打開一看，上面寫的就是這首和歌……” 　　女子悲哀地低垂雙目。

陰影彌堪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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月華猶可憐: A" }( [/ ^+ s% e; H5 X

此宮繾綣處0 n/ r1 V$ m' M6 i, 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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踏沙且流連

晴明低聲吟誦著這首和歌。% A9 A) }/ S1 {) V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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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怎么樣，博雅，你弄明白了嗎？ ”晴明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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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明白。不過這裏的‘陰影’這個詞，既可以指心中的陰影，又可以指月亮的豁闕，正好一語雙關。我也就能明白這些啦。”

“只要明白這一點，就該會有辦法猜出整首和歌的隱意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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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說有辦法，那么，晴明，你真的弄清楚了嗎？ ”

晴明轉向那女子問道：“白樂天詩中的月亮，是八月十五的滿月吧？如果這時的月亮豁去一部分的話，會變成什么樣呢？ ”

“月牙兒？ ”& U  v( L! b  V

女子低聲應道。( J. T( C  U+ a4 S) |; n1 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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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。滿月過後的月缺，應該是半月，朝綱大人的意思莫非是讓你珍惜半月、憐愛半月？ ”/ r8 {* [8 c$ g. Z, f6 d, a# U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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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可是，那又怎么樣呢？晴明，我實在是摸不著頭腦啊。”博雅道。; Z- `  `, R9 Z' \, h

“另一句中的‘此宮’，其實指的就是這座府邸，而詩句中的‘沙’，便是河灘上的沙子嘍。博雅，如果白樂天詩中所說的地點是長安，那么這裏指的就該是曲江的沙灘——了 "

“唔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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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請問，朝綱大人常常流連的地方，有沒有與水有關聯的地方？ ”

晴明問那女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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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想起來了……”, M8 K( m7 Z7 f

女子點點頭道：“朝綱大人引水造了一個池塘，曾經好幾次說過，如果將此地比作長安的話，這池塘便是曲江了。”

“那么，請帶我們去那裏看看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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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子快步行走在草叢中。不久，女子停下腳步：“這裏就是了。雖然現在池水已經幹涸，但從前這裏有個池塘……”* L5 `* Q& X9 }& l% W/ e

“觀賞池塘時，朝綱大人經常踏足的地方在何處？ ”7 b" O1 n% f; w1 ?1 A; P; k

“就是那裏。正好是您現在站立的地方。”: N0 K$ z: k3 K- B% }9 C0 x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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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么．就在這裏挖挖看吧。”% @3 M1 H$ X. b! h3 ~

晴明從廢屋中拿來一塊木板，用它在自己剛才站立的地方開始挖掘起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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挖到一尺深左右時，木板似乎碰到了什么東西。

“瞧啊……”

晴明用手指將那東西捏了出來。

“終於現身啦。這就是半月。”# I5 J$ d% i* R* }  N$ @( K$ t8 [4 X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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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將手中的東西舉到月光之下，原來是一把呈半月形的象牙梳子。- O, S; n$ J3 c: Q

“啊！ ”

女子發出一聲驚呼。

“事情到此還沒有結束。因為和歌中明明說了，要憐愛月亮、珍惜月亮嘛。喂，博雅啊，能不能換你來挖一下？ ”9 r2 Z; M1 e1 Z" L* C) o* Z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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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接過晴明手中的木板，繼續挖起來。不久，木板又觸到什么堅硬的東西。3 |: q: P3 s3 \, N7 l$ Q: }8 ^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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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有東西！ ”! C7 }* t5 c7 B1 M5 K- H* o6 b: u

從又深了約莫一尺的地方，博雅挖出一個單只手掌上就足以放得下的小罐兒。1 ?: x% r* }2 I+ k5 t' e6 ^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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罐兒上有木蓋，用繩子捆著。$ M% m* r( q7 \

把罐兒放在草地上，解開繩子。. ?. t- w1 X& C1 X

“來，我要打開了……”* h0 b1 A5 x$ J7 x- g  ~
2 H2 A1 Q! k8 ]# {
博雅揭開蓋子，只見有什么東西沐浴著月華，在閃閃發光。

“這不是黃金嗎？ ”博雅說。$ G! w1 Q/ m5 a
, w- q" g$ ?* R) r
原來是沙金。8 m! i1 }* a  V) ^, }: R5 v7 W
$ d- p5 ~/ S6 B; K8 Q& F( }
罐兒雖然小，但裏面裝的卻是金子。. A4 F, L. t/ c1 N* E

“就是它了。朝綱大人留給你的東西，就是這個！ ”晴明說道。+ g6 v- k. Y6 ~5 {. w. j1 ~
) }" g, H; B# |
“太感謝了。”

女子垂首說道：“朝綱大人去世之後，我心裏始終牽挂著這件事，因而始終不忍離開這座府邸。死後也因為挂念此事而無法瞑目。現在，我終於可以安心了。”

女子看著晴明說道：“麻煩您就用這些金子，請哪家寺院的僧侶為朝綱大人和我念誦一段《觀音經》吧。餘下來的，請您隨意處理就是了……”
$ s- A$ a2 A7 c& g6 F! |
說著說著，女子的身影倣佛溶入月光中一般，漸漸地淡去。
( D: D/ [# p( E1 C# h6 M0 f' q& D
不久，女子的身影消失了。
! z9 T- X6 P% F" M! F! t
“居然會有這種事情，晴明……”6 k" {& [+ y' ?' j& _: x

博雅手裏依然拿著木板，充滿感慨地說。8 t- Y; `- t+ N) ?

“這下總算大功告成了。怎么樣，博雅，咱們還繼續下去嗎？ ”

“繼續什么？ ”

“回家繼續喝個痛快啊，一直喝到月亮看不見影子為止。”
/ j- K; |! h  |' \3 l, L
“好．就這么辦吧。”  b# c, d- E0 `, t1 q
- S' j0 W$ P) ?- i3 r3 s
“嗯。”0 w% E) e& F3 o! s) ?7 T1 R! y& s

“嗯。”* X# f0 h3 Z3 @; C  [) O
* s- ]- l. G. t2 D1 G
草叢倣佛被蘊含著夜露的點點月光濡溼了一般。晴明和博雅踏著雜草，朝著朝綱府邸外走去。

到大門口，“ 當”一聲，博雅將手中拿著的木板拋到了地上。) r8 f, \% w; ]' H. C
) k+ A$ B, F  z3 p3 `& F
兩人踏著月色，悠然地舉步向前走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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冷色調

中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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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3^#

發表於 2007-8-26 11:49 PM | 只看該作者

一! G. ]% v4 I! N& K4 L- _
4 R0 c. l3 H5 D3 Z1 ]! V, E
二人舉杯對飲。

濃濃的秋意漫溢於夜色之中。
3 d0 [# b2 F7 t  W! y/ {
秋意拂過杯中滿滿的酒面。倣佛是在飲著這份秋意一般，晴明和博雅不時將酒杯送往唇邊。抿一口掠過酒面的秋風，便覺得深深地充盈在大氣中的秋意和著酒一起，徑直滲入肺腑裏。% n! `  T3 Z. R# k6 K

“你的心很好嘛，晴明。”( F) z; O' X) c5 _

不僅僅是因了酒的緣故，博雅陶然欲醉似的嘆息道。9 C; u4 E" T: G2 Z$ M0 S

這是位於土禦門小路的安倍晴明宅邸。+ a" g3 M7 Z7 p* [' K. _
& ?5 r* T  h/ V2 X7 Z8 t0 U
在面對著庭院的外廊內，兩人相向而坐。
) w9 }8 ^# B* x; }$ F: J) U
博雅坐在圓形草墊上，晴明則身著白色狩衣，背倚著一根廊柱。2 F; L/ ]& ~$ Q* S) B

晴明右手擎著琉璃杯，目光漫不經心地投向夜色中的庭院。. @5 r: |$ T, y1 m

一盞燈火孤零零地亮著。
1 ~! ?% E0 d- K& e
一陣陣溼潤的風颯颯地吹過庭院中的草叢。& T4 A% j( V4 c# A+ g5 I3 }% R; @

女郎花、龍膽、瀕臨凋謝的胡枝子花在風中搖曳。

將近滿月的青色月光，從正上方潑灑下來。

夾雜在金鐘兒、金琵琶、蟋蟀的嗚叫聲中，邯鄲的音色分外清脆，回蕩在夜晚的大氣中。
2 B, A7 O3 Z1 R; O. p; K4 j' U
這庭院倣佛是將秋目的原野原封不動地搬來這裏一般。, @9 y& q5 e4 a8 Z. w2 s- j* n8 w
8 }% m+ H* a- s8 X
五天前，剛剛有過一場暴風雨。8 b; W: _: L6 p7 j8 n0 c

暴風驟雨將殘存的夏日餘暑，從大氣之中掠走．不知帶去了何方。

夜幕降臨時，天空變得清澄，充滿了涼意。* t. g/ F* a3 f

“這樣的夜晚，不知為什么，總讓人覺得有些傷感啊。”博雅說。

“是啊。”
1 b( k, o4 X$ P  ]( ?6 F/ I/ M$ e9 ]
晴明簡短地應道。7 P) y, a- R2 R: X2 Q; o' i

二人有一句沒一句地交談著，不緊不慢地飲著酒。

“真是美好的夜晚啊……”2 V/ K/ k/ O- L
- \. Z9 x7 c/ ~$ [
博雅呷了一口酒：“如此良夜，就算是身為妖怪，恐怕也會情不自禁心有所思的吧。”/ W  {/ q# \4 N" t( b3 D" A" E
* V. O- q0 }, @8 W. v7 F
“妖怪嗎？ ”
7 `! A. ?! k$ D  l! C5 d
“是啊。”．“即便是妖怪，也無非是生手這天地之間，和人不無關聯。人心如果有所觸動，妖怪的心只怕也會有所觸動吧。”3 P# D9 [7 u( O% ^4 q: d

“照你的說法，倒好像人心能夠左右妖怪似的。”

“不是好像，我是說能夠啊。”3 n6 I8 }. o7 l( p* Y
$ w7 w4 @: J0 ?" L
“人心能左右妖怪？ ”

“嗯。” 　　晴明點點頭，打算接著說下去。- K( z1 Z4 `' j
8 k6 Y* ^% J# m: A( p; W+ ~9 q2 `' O
“等、等一等，晴明！ ”

博雅忙說。6 G& [  R6 h2 d. T  ?2 Y. J
; m( n4 X8 R" ]
“什么事？ ”6 ?( `3 {8 Q. P7 T

“你現在是不是打算談咒的事？ ”3 p+ G) V. y3 V4 a! P0 _

“沒錯。果然是知我者，博雅也。”$ W: b0 e) f, w" G& G( T2 Z, M
2 h/ v, f6 p: O9 x0 @6 D
“得啦，咒的事就不要多說了。”
1 B% g; s3 u0 \1 u* r9 l* `% h; s
“為什么？ ”* i# T; O& K6 @2 M  c
  D0 z  X& \* i5 W$ Q" J
“因為我覺得一旦你談起咒的話題，我心裏的快樂情緒好像就會離我而去啦。”' A/ `; Y9 R* P! y+ O0 C

“是嗎？ ”
' B$ @8 O( T& \+ Z1 m0 L
“所以說，晴明啊，你就讓我這樣安安靜靜地再喝一陣子酒吧。”5 q1 i$ k  @7 f2 y8 ]

“唔。”

“我呀，就像現在這樣，悠閒自在地和你一起開懷痛飲，心情最舒暢啦。”+ j* _/ s2 ?# E% m

“是嗎。”
5 O( K6 J) t! u
晴明露出一絲說不清是苦笑還是微笑的笑容，支起一只膝蓋，興趣盎然地望著博雅。

“對了，你剛才的那句話……”博雅說。0 f" g* h+ s4 @' m4 F

“剛才的哪句話？ ”
% o7 ~2 o8 H& S* K& D9 I0 ?
“就是妖怪也會心有所思那句……”

“那句話又怎么了？ ”

“五天前那個暴風雨之夜，橘基好大人好像遇到了呀。”
% F7 Z" a+ j2 J- ^3 v8 l
“遇到了？遇到什么？ ”" b0 u, c+ |# M! t4 P" t3 N
# Z. q! j9 [2 T8 e9 Y
“怪事呀。”8 C3 e3 x( ?3 u" X' j4 v8 |9 `% w

“呵呵。”1 b/ e9 Q# d% ~: X& ~+ N( N
8 j! z/ H" [" W; y1 Q
“在一條大路的木造望樓裏。”

“望樓？那樣的狂風暴雨之夜，基好大人又為什么跑到那種地方去呢？ ”2 B0 i2 d& Z3 }6 {/ W
& v/ X* J; K% Z/ A1 _7 ^
“還不是為了女人嘛。”
4 [5 B. L! w: f' j2 a# [
“女人？ ”* Q3 N+ n, o* k3 d$ F# y  K

“基好大人也沒說對方是誰，反正那個晚上，基好大人在望樓裏和一個女人幽會，就是那時候遇到怪事的。，，博雅打開了話匣子。
* Q% w5 w0 t0 J+ s3 f- Q2 }
二
4 D9 K, p7 R% J, Q" H+ X  [* z; v
那天夜裏——從傍晚開始下起大雨，天色愈晚，雨下得愈大。( z0 l1 V% S) v9 R: Z* f  K2 |% _  T
5 H" `0 h$ k6 i" j! P4 B0 v2 J  R
橘基好和女人在木造望樓裏，心不在焉地聽著風雨聲。2 U7 t0 i. r. q

木造的望樓，原本就不是供人居住，而是為了觀賞在一條大路上舉行的賀茂祭（又稱葵祭，京都三大祭之一，陰歷四月酉日（現為5 月15日）在京都下鴨神社及上賀茂神社舉行。）而建造的。9 M, D, R# @7 N( _# N
+ W' }, c; q( n  s! H, |1 T6 P
兩個人都已將自己的隨從打發回各自的府邸去了。
' a7 H! j) K2 l4 f! d% Q3 U
事前已吩咐隨從，天明時再來迎接。可看到眼下這情形。基好有點後悔，不該打發他們先行回去。! O4 J+ x5 n7 `+ S  w  X) `
5 y. |7 _' o; V  N" U
室內點著兩盞燈火。

雖然也預備了酒菜，然而，因為木板窗透風的緣故吧．燈火搖曳不停，令人心神不寧。木板窗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，根本不是飲酒作樂的氛圍。
% [) w. Q% h$ U7 A+ J  W
隨著夜色加深，風雨愈來愈強烈，木板窗被劇烈地拍打著。

木板窗的護板輕輕抬起，一陣疾風吹進來，把一盞燈吹滅了。

到了深夜，狂風驟雨越發強勁起來。! J5 U5 Q) d4 h. |+ k' n

結果，剩下的一盞燈也被吹滅了。
+ E( q/ U: q  C0 L) k3 L
雨點擊打著屋頂，狂風在屋檐邊呼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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整個木房子在風中搖晃，簡直像漂浮在空中一般。
6 \' B: `. r1 A2 u4 t3 n
倣佛有一只巨大的手，不知是從天上還是從地下伸出來，拼命地搖晃著木造的望樓。

兩人驚恐萬狀，緊緊地摟抱在一起，不停地念佛禱告，不知不覺中竟昏昏睡去了。
  b, |9 l5 Z3 }+ W( p9 Y
之後——等他們猛然醒來時，發現剛才那劇烈的風雨聲已經聽不見了。

劇烈地擊打著屋頂的雨聲也好，喀嗒喀嗒搖撼著木板窗的風聲也好，都消失得無影無蹤。6 x4 c5 x6 w# P: G# O
! f1 V$ N% Q! {* l8 @
正是這種無法形容的寂靜，竟然使兩人從睡眠中醒了過來。

這時——不知從何處傳來了聲響。$ S" B- g8 E" F( ]* O* Y* T4 }# ~4 M

那是低沉、蒼老的男子聲音。

側耳傾聽，那聲音倣佛在念誦著什么偈語。

那聲音漸漸趨近了。: d0 ^$ w# b( S6 [1 A( l, s: F

諸行無常

諸行非常2 j" ]! k7 f2 a& W3 C# 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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萬物變幻

遷移他方7 B6 m4 [  x7 C' O. B- v! k# c4 h1 C
, I. }- ?3 `0 B
似乎是在低誦著這樣的詩句，低誦完畢之後又唱誦起來：
* v; _+ i8 U) ^4 [) j
諸行無常6 h/ F# l$ Z0 A
* h- {' Z! z1 w
是生滅法; O& B; y+ }+ w8 q: Y7 }4 F( z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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生滅滅己" ?. d' q; z3 n5 I) Q; u& C

寂滅為樂　　倣佛歌唱一般，那聲音高聲誦讀著《涅桀經》中的一段。6 C6 l; V" {' u) t- B
# b& j) X! Z+ s2 i( r! z
奇怪啊……( H; B: N# e5 K

基好覺得不可思議，便打開了木板窗，才發現不知何時已經風停雨息，雲開霧散了。清澈的夜空中，月亮探出臉來。

是半月。8 T/ I% [/ v% T; e9 h  N
6 I6 A$ S$ S1 W2 o; _( C+ n5 Q
從疾速流過天空的雲朵間，青青的月光把一條大路照得明亮亮的。

大路中央，有個東西披著月光正在行走著。& o! t& v/ e/ ]

仔細望去，發現是一個身高直抵屋檐、長著一個馬頭的鬼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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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來就是這個鬼，在念誦著《涅桀經》。
$ r$ I# c/ w9 ~
“諸行無常，是生滅法……”  z* }9 a  K: C& T4 R1 r& S6 o3 W' 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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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邊朗聲誦讀著，一邊沿著一條大路由西向東，悠然邁步而去。
+ m. x9 N1 R1 X+ ?/ n2 d  B
這光景既讓人感到恐懼，又讓人覺得慟心。

就這樣，基好和女人躲在木板窗後的暗處觀望，只見馬頭的鬼魅走過木造望樓前，在皇宮方向消失了。7 N4 x( V, p! q1 k

三
  E& r* ?0 S0 |
“總之，晴明，事情經過大體就是這樣……”8 m- Z' F6 P1 x3 T
3 _- Y, u" P, e6 H- ^% E
博雅滿面感慨地說道：“這難道不是好事一樁嗎？就算是妖魔鬼怪，有時候也會陷入這樣一種心境啊……”

博雅擎杯在手，大口喝酒，倣佛要讓酒滲入五臟六腑裏一般。2 e; b) ?5 V: R# P0 W6 S% `& Z1 H: P

“那是雪山童子的舍身偈吧。”晴明道。/ w! W- _4 A) D7 E
+ u% @( \0 {% D
這雪山童子的舍身偈，原是《涅桀經》中的一段故事。
9 j! f" b% S1 d
有一天，雪山童子為了追求佛法而行走在山中，不知從何處傳來一個聲音：“諸行無常，是生滅法……”

此世的眾生萬物都變幻無常，有生就有死，這才是此世的真相——那個聲音這樣吟唱道。
: e5 Q8 N( I/ f3 }& b
雪山童子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過去一看，原來竟是個妖魔，在深山中念唱著詩句。; t1 C/ b' }: z/ e

“求求您了，請讓我聽聽下文吧。”雪山童子說道。

“我肚子餓了，唱不下去了。要是讓我吃上幾口熱乎乎的人肉、喝上幾口熱乎乎的人血，就可以讓你聽聽下文啦。”妖魔這樣說。- `; Y( w( P+ w6 ]" y) d$ j* H
# X6 u: _2 s/ `1 }& I" k
“那么．就請吃我的身體吧。”4 V3 l. `% ~- z& Z1 C

“生滅滅己，寂滅為樂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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童子話音剛落，妖魔便唱起後半偈。" c" _; }0 H& P3 e/ [* C+ r
4 \- O$ P6 a% }7 `
擺脫有生必有死這一無常的痛苦，並且消除心中的迷惘，就能獲得心靈的安寧，這才是真正的安樂——那妖魔如此說道。
2 ~% Z. \7 c7 l6 x6 U2 u
童子喜悅至極，在周圍所有的樹木和石頭上一一寫下這些句子，然後自己縱身投入妖魔的口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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霎時間，妖魔變成帝釋天的形象，唱誦著喜慶的祝詞。抱著童子向著天空飛升而去。7 k, m* u7 e! O# ~& R' E

這便是雪山童子的舍身偈故事。0 s* }' U( I/ w0 g( t: U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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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啊，把這個偈語唱給雪山童子聽的，就是妖魔嘛。”5 S+ Y8 E: L* z' B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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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可那不是帝釋天變幻的嗎？ ”

“是啊。所以基好大人看到的鬼怪，說不定也是下賀茂或者什么地方的神變幻的呢。”* o; J0 g  Q8 ^0 _

“是嗎。”
, y  T# p) ~) ^: F  K$ G! q
“也就是說，鬼也罷神也罷，從這個意義上來說，都是相同的嘛。”

“是嗎？！”% J4 T" e+ U4 V3 k( M: k* w

晴明對博雅的這番話似乎頗覺吃驚，不由得提高了聲音。( Q4 a/ J/ ?# E5 t; I8 a5 M6 r# {

“怎么了？ ”
2 X4 Q/ B* L, V$ H0 N
“好啊．博雅！因為你說得很驚人啊。”; B; P' v' d% a; ^& l- B5 S* }$ G

“什么意思？ ”

“你剛才不是說，鬼也罷神也罷，都是一樣的嗎？ ”. Z/ i& S! P3 T1 t. f& x. e
9 D/ x0 J* ^. P+ q& u
“是說了。那又怎么樣？ ” 　　“所以我才說，這很了不起啊。”# |+ @5 b! n' I0 `& S' Y# z% |
3 f9 e5 e8 M6 p/ k( b; R9 {" ]
“怎么了不起啦？ ”

“因為事實正如你說的那樣。”! s8 O) F9 `( t, f4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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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……”' a* v: d4 @* E3 i" ~( M
8 Z+ m9 o2 G6 r+ q6 s6 v+ V
“鬼也罷神也罷，歸根結底，如果不和人發生糾葛．他們就不會存在於這個世上吧。”

“什么？ ”8 T' c) z9 D6 |: w5 }
0 \) m# r5 M; l9 G/ I: C, [9 @
“正是人們的心，讓鬼神之類生到這世上來的。”4 V/ H1 I$ u4 Q1 J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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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該不是打算說，是由於咒讓他們存在於這世上的吧？ ”% o: W: a+ d& Z* v
( n8 B8 k# {0 k5 x+ P
“正是由於咒，鬼神才存在於這世上的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如果塵世中所有的人都消失了，種種鬼神也會隨之消失了。”

“好了，晴明啊，你說的這些話太深奧了，我聽不懂。”8 ]: l% E0 h  m9 z& ~! Q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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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可不是我說的。是你先說的啊，博雅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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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可不記得我說過。”

“不記得，才是你最了不起的地方。”- K  w7 \& D$ m

“別把我當傻瓜。”) F0 j# Y+ G2 m4 m: B- F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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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根本沒有。”
. B: e. k4 N& I* Y. O
“真的？ ”
; s7 d6 K+ c, l1 L% k+ \# N
“我這是在讚美你呢，博雅。”" d! G9 Z5 s! S& [2 ~0 W3 Z% a

“你可別拿這種話來糊弄我……”0 o4 o, }+ O, S7 f6 p2 q3 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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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怎么會糊弄你呢？ ”

“真的？ ”3 w4 r) R2 ^: 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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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真的。”

“不行不行。我還是感覺好像又被你騙了。”

博雅把酒送往唇邊：“也說不清是怎么回事，我覺得剛才滿腔的陶醉心情，此刻好像已經煙消雲散，不知飛到哪裏去了。”, v1 z5 ^: \! Z

“那可真是抱歉嘍。”; o! T  |% v; @6 Z# 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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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用食指搔搔額頭，說：“既然如此，作為補償，我帶你去一個有趣的地方吧。”

“有趣的地方？ ”$ h* ]: J- C# u9 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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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明晚你有空嗎？ ”: H; i4 B( L, {: K' K% f

“有空是有空，可究竟是怎么回事，晴明？ ”2 a0 y$ {. p! \5 V/ X  S$ f

“用你剛才的話來說，就是因為人心的緣故而產生了鬼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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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鬼？ ”
2 R/ u: F8 W5 S1 A" J
“是的。”

“究竟怎么回事？ ”, j4 h; }8 \9 [; 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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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讓鬼產生的，是鴨直平這個家夥……”
  A  t) b$ ]  ]3 m4 s
於是，晴明開始講起這個故事。! O; ^) t- t/ I* [+ D6 r- S
: I1 ^4 f, t! {: t. j
四# H# G. n: a. {# Q7 k" U

有一個名叫鴨直平的男子，年齡約莫四十來歲，是個眉目間依然殘留著幾分清秀的男人。+ H7 ~) m9 K& c3 |. }( Q$ ~

直平的妻子名叫蔌。( \" N# e8 r. m* \

她虔心信佛，雖然目不識丁，卻能誦念《涅檠經》。1 c8 L% @8 c) b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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雖然結縭已有一十二載，可是約莫一年前，直平新結識一名女子，到春天便將妻子休了。9 `; C) V0 |* ]- C4 U

遺棄妻子之後，直平便對她再也不聞不問。一個月、兩個月、三個月過去了，隨著時光流逝，奇怪的流言傳到直平的耳朵裏。

那流言並不是說妻子有了新的男人，而是說每到夜晚，妻子便開始做稀奇古怪的事情，有了莫名其妙的舉動。
* d$ i2 n7 l9 e* U* T" o
據說是每當夜色降臨、四周漆黑一片時，妻子便會走出家門，一邊飛也似的四處奔跑，一邊呼喚著直平的名字。- w: B5 ^+ ^1 Y: F: w. n- o
& l- t6 Z/ f3 w9 L0 O+ A3 U
“直平大人，直平大人……”
1 I3 G) \+ ~; {$ x' {+ `' ?
她赤裸著雙腳，一會兒跑到這邊的小樹林裏，一會兒又跑到那邊的大森林中。( r8 n+ |1 T1 Y, Q( j5 c3 H

“親愛的直平大人，您到底在哪兒啊？ ”$ \6 s" R$ T1 w% U/ {4 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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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高聲呼喚著疾速飛奔，有時，聲音又陡然一變：“你這個壞蛋，直平……”
4 p  X& g* I( V" s
聲音極為可怖地大吼大叫。+ K* f5 N' L$ K
6 N$ p* h# Y" Q  P
有時也會整晚都不出房門，獨自守在家中。

有人擔心出事，偶爾前去打探。$ H% W$ h: D  O" d) T+ [
% p5 L% s9 m/ ?9 }
“直平大人，直平大人……”
- H( o. W# m0 y/ u
這時，只見她口中念念有詞，吭哧吭哧，用牙齒啃著家裏的木柱子。

據說到了夏天，荻突然開始不吃東西了。+ B* v2 V1 @2 w0 S8 N

左近的鄰居偶爾遇見她，只見她僅剩下皮包骨，一天比一天消瘦、衰弱下去。8 [/ P4 Z! k1 R7 R9 f) ^1 V$ K

聽到這風聲，直平開始有點擔心起來。一天，他突然心血來潮。決定去看看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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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而，走去一看，發現屋裏一片寂靜，絲毫沒有人在這裏生活的跡象。

直平膽戰心驚地朝裏面窺望，發現有一個人倒在地板上。/ H* [' u2 o- O6 v: P- B( 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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走進去仔細一看，發現倒在地上的正是被休的妻子荻，而且，她早已斷氣。更為可怖的是，死去的荻裸露的牙齒咬得緊緊的，怒睜著雙眼。- R6 c$ {" d" ^$ ?1 t" ]7 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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死不瞑目——也就是說，她是懷著滿腔怨恨死去的。

“從三天前起，就沒有再聽見聲音，大概就是三天前死的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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鄰居們議論紛紛。

這個女人，父母都早已去世，也沒有其他親戚可以投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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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以。沒人來安葬她，遺體就那樣擱在家中。8 i5 R! i" q. b8 u

然而，直平已經與她離婚，事到如今，這個女人雖然死了，直平並沒有考慮要為她做些什么。$ Z& B" U3 |! F

於是，就這么聽任她的遺體擱置著，直平競自回家了。2 X; y4 i% w+ S. U# P- H4 |/ g$ 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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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久，又有奇怪的流言傳人直平耳中。　　任憑許多天過去，蔌的被棄置不顧的遺體，竟絲毫沒有腐爛的跡象。% g# S1 q+ y% T. P3 O0 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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頭發也不脫落，骨骼也不散架，全身依然原樣未變。

不僅如此，據說一到半夜，家中便亮起青光，房子裏還會發出聲響。3 [- q- ?8 l- O; V

“直平大人，直平大人……”
+ M$ j4 g" g, n0 }* W
而且，據說屋內還會傳出女人呼喊的聲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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直平畢竟覺得奇怪，終於又決定去看個究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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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晚還是讓人害怕，所以他是在白天去的。

透過門縫朝裏面張望，果然發現有女人倒在地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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去世已經四十多天了，蔌的遺體確實沒有腐爛。頭發也沒有脫落。. E; S8 L9 h7 Y* c9 o! b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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蔌的遺體又細又瘦，變得如同木乃伊一般，面孔正對著大門的方向，眼睛依然怒睜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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全身以及臉部明明都已經幹枯，眼珠卻還泛著溼潤的光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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直平忍不住“啊”地脫口驚呼出來。5 M7 U) N0 t/ Q( r

臉往後一縮離開門縫，向後縱身跳了開去。

五% ~( M9 f) F" q0 d

“這是兩天前的事情。”晴明說。# c9 @# C& n# V) @( h

“可是，晴明，你怎么會知道這件事？ ”博雅問。( r& M! N. [; _0 R! g5 L

“鴨直平今天中午到我這裏來過一趟。‘’”原來如此。“, D  l. J2 j2 t

博雅點點頭。2 P3 a; W0 O; l% W+ F, I* q2 P
4 q8 Q9 G8 v* c) p
聽直平說完。晴明扳著手指一天、兩天地計算了一下天數，對直平說：“這可是一件相當棘手的事情，一兩天內不想辦法解決的話，恐怕就要危及你的性命了。”. q% v3 ?, L% n

聽晴明這么說，直平不禁驚慌失措：“請救救我吧。不然我會被那個女人折磨死的。”; o- w+ p4 H, m" @% x, r
& H/ T/ ]2 z/ @# F/ `* y
“雖說有不少方法，今晚……不，還是明天晚上最為穩妥吧。”- t+ Z7 ~+ H& D& _9 n6 s- I
; J6 U- ^) k: K0 ]' k6 `7 W
“我該怎么辦才好呢？ ”

“好辦法倒是有一個，不過，這辦法恐怕得要你擔驚受怕，飽嘗恐懼。你有這個準備嗎？ ”
- M6 x" `$ c- p5 z# {) P+ L
“準備？ ”* r% y! p, `( a0 d. h9 Z9 @' o

“本來起因就在你自己嘛。就算擔驚受怕、飽嘗恐懼，也總比命歸昔泉好得多吧？ ”9 @. i5 q$ ]( u7 k$ B
4 q! [7 S% ]/ b% v7 k
“是……那倒是。”2 u) c" ~8 J' ]+ z; l% b* P

直平點頭，又連連懇請說萬事拜托，然後才回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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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么，明天晚上，你到底打算怎么辦？ ”博雅問。' s/ K; P9 C5 v

“這個嘛……”+ @" k, w% Q' u2 I, L

晴明從懷裏取出塊手掌般大小的人形木片，說：“是我今天剛做好的。”# e/ t1 Y, M; I

博雅接過木片，湊到燈火前仔細一看，發現上面寫著當事人的名字“鴨直平”。- m9 j, _* A- H
; P; o: a3 a  O4 `
“這是什么？ ”

“就用這個，能救直平的命。不過，明天晚上，他大概會嚇得半死吧。”5 X$ N  r' H/ R+ J( W1 I) R

“怎么？你說要他擔驚受怕，原來是真的啊。”
# R$ s! L  v$ b7 }
“那不是理所當然嗎？ ”1 O; \9 d' L, p4 _
3 C' @& `) ?$ |2 T3 p1 }
“可你不是經常拿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來嚇唬別人，自得其樂嗎？ ”8 @& ]- t* E7 R' F( [: S- O1 @& \
# y0 i9 p, ^* S* n
對於博雅的話，晴明沒有反駁。

“是啊。”8 c- R  X. R- b

晴明反倒點頭讚同。! h9 ?" g5 k: m9 s
1 X5 F( U5 ^0 C+ [7 l% j. Z
“不過，這次可是真話。如果不照我說的去做，直平弄不好就沒命了。”# w+ t, n; [8 I$ M. p7 D
% d" [) P- G" K* k
“你究竟打算怎么辦？ ”- m( f2 V8 y! T- z$ i& [( z" d4 H2 e
5 H+ p$ }. @0 O7 R* r. B
“明晚你來了就知道了。”" t5 U/ J3 S& @5 t  Z; ]6 k
1 s" z& Z4 m; e$ A: |
“明天晚上嗎？ ” 　　“傍晚以前直平會到這裏來，然後我們一起出發。”

“去哪兒？ ”3 _4 G* Y/ }: U! E
+ r) h( h8 p. o
“下京。就是那女人的家。”
5 C: p; @/ }/ ^8 M5 C) h$ J
“下京？ ”

“怎么樣？你來不來？ ”+ k: t. ~: h4 F
3 i, h$ J3 N$ V$ U5 V
“唔……”6 B4 L6 Q* s5 T( J6 e$ e; k
- Z3 e* Y: }1 S- T0 g1 v) R
“去不去，博雅？ ”2 n8 D! V& t$ j) y, i# m2 {

“嗯。”2 ]7 x1 q0 t- l$ n+ I

“去吧。”
1 _; X6 |3 W% F& o, P
“去吧。”

事情就這么定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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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

安倍晴明、源博雅、鴨直平，三人站在一所房子的門前。太陽已經西沉，黑暗逼近了四周。, n% ]: c( K  V( Y2 L3 @$ o% Y

雖然西邊的天空還很明亮，但那所房屋的周圍，漆黑的夜色卻顯得尤其幽暗。- i# J, z3 t9 Y- _; N

房屋四周野草叢生，一片荒涼的景象。: e; k8 A0 e0 W: V+ h! I

“進去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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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催促著。
0 }3 T0 a/ t; `5 w4 V. i  u! N( {
於是三人走進屋裏。
5 X3 y; X# ^) B7 E. g8 z5 p6 t
“不要緊吧？ ”3 F4 R1 W4 n% s4 q+ @' D3 y

直平忐忑不安地問著。

“只要你意志堅定就行。”晴明說。) f  y+ P4 v; P. l

走進屋裏，發現整棟房子裏都泛著朦朧的青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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果然，屋裏有一具女屍俯臥在地上。

一如流言所傳說的那樣，她的身體既沒有腐爛，頭發也沒有脫落。" y& E) a. \2 Y& D1 @; F

直平的身體止不住地顫抖著，躲在晴明的背後望著女人的遺體。4 f! U+ h& d6 n# e! Y
% g# ~5 a/ N2 Y+ g5 t  r, r
“怎、怎么辦？ ”

他聲音嘶啞著問道。" m$ ?. G% G1 c: V

“請跨在這遺體的背上。”% m; p# |# z/ A2 n9 n; T/ b1 f
( N$ S1 G* ]8 h
晴明簡短地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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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跨在這、這個上面嗎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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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沒錯。”7 B. O8 J6 E. _! o: q# n6 B  W
  G* z4 ]. G% |
直平哭喪著臉看著晴明。- L$ e5 e  ]5 X9 }
2 K- N: ^* B" n6 w9 ?
“來，快一點！ ”

晴明說完，直平用求助的眼神看看博雅，最後，一副聽天由命的模樣，跨到了女人遺體的背上。+ ~+ b' H3 G: ~7 ?- ?
: D3 B( U# S) H' l
“好。抓住這女人的頭發，無論發生什么事，絕對不能松手！ ”

直平伸出顫抖的雙手，抓住了女人的頭發。5 a& e. l- V: A: ^' u

“好。現在張開口……”晴明說。

直平便張開了口。/ m- t+ Q0 J7 `4 p4 L7 h2 ?/ U. 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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於是．晴明從懷裏掏出昨晚給博雅看過的那塊人形木片。說：“來吧！用牙齒緊緊咬住它……”; c  v8 A" B2 ]! A4 N5 U$ d

然後將木片放入直平口中。% r4 d7 W/ r$ H* W. c. O6 f

“準備好了嗎？接下來，不管發生什么事，你絕對不能喊出聲，抓著頭發的手也絕對不能松開。這些事哪怕做錯一件，你立即就會被鬼吃掉，一命嗚呼啦。”3 }. ^. d$ R0 t5 M+ a

直平的下巴不停地抖動著，點點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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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不是口中咬著木片，上下牙便會因為發抖而格格打戰，發出響聲來。$ R! a2 ?+ F  I4 T. U/ |& O# W

“好了，博雅，我們守在這裏。”* M- N9 V" M0 F

晴明把博雅帶到房間的角落裏，口中小聲念起咒語。　　“我在這裏布置了一個結界，只要不大聲嚷嚷，鬼兢不會發現我們。”

還沒等晴明把話說完，博雅就喊道：“快！快看……”6 f$ s1 r6 C: y

“晴明，那是什么？ ”

只見直平身下的女子遺體全身開始發出青光。
3 C$ Z, Q4 Z2 d  r
“哦，快要生成了。”

“怎么回事？ ”& D$ L- i* q$ H/ X( z4 l

“鬼要生成了。”0 o; A1 `2 d% M! P# y7 x% G9 R0 ]
2 e/ s& {0 ?$ q% V2 s6 F% h) A
晴明說話時，那女子的遺體緩慢地蠕動起來。4 d6 w: T  A" b$ L. {% 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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接著，那遺體雙手撐在地上，抬起了上半身。

蓬亂的頭發，猛然披落到臉上。+ }5 M5 S$ J! x* o& M

用鐵青的眼睛盯了幾眼周圍，接著，女子的遺體站了起來。: H; L" k& |6 H0 w* C$ 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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凝神望去，原來那是一個渾身鐵青的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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直平一副隨時都會高聲悲鳴的模樣，死命地騎在女鬼的背上，兩手緊緊抓住她的頭發。9 [$ Z: W. P, V! n

“啊，好重啊！身子怎么這么重……”! V9 P2 G# M$ Z' d; U, {

女鬼用極為恐怖的聲音念叨著，又長又紅的舌頭在口中躍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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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啊呀，總算熬到七七四十九天了。終於可以抓住那可恨的壞蛋直平，生啖他的肉了。總算到時候了！ ”& ^- `" Y5 Q6 z; _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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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鬼縱身躍出屋子，竄到了長滿莽莽雜草的院子裏。

“直平，你在哪裏啊？ ”% L2 G- M7 e& t" w

說完，女鬼疾奔起來。3 x1 \3 c( K* ~# S: t
( m4 s+ \3 H  ]" N1 d  U' h
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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快步如飛。

像疾風一般，女鬼在黑夜的都城中奔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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颼颼的風聲，在直平的耳邊鳴響。6 `' z0 N% x! V9 O0 j& ^+ L! |/ i/ 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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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他躲在這裏嗎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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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鬼首先來到直平的宅邸。

然而，直平不在家裏。

接著，來到直平新歡的家中。

“在這裏嗎？ ”. v" R+ q* m. F% B; X+ T" n: e

然而，直平也不在那裏。

“啊！我聞到那男人的味道了，那家夥一定就在這附近。”% ^4 K3 V; O7 ]" u' J6 U9 W
2 S# q# P. {, _; p$ f
女鬼這么說著，又沿著都城的大街小巷飛跑起來。

然而，還是找不到直平。0 {2 f3 M5 d* N2 I

“直平．你到哪兒去啦？你這沒良心的東西！ ”

女鬼一面疾奔，一面高聲吼叫。

直平嚇得魂飛魄散。" H& }; Y0 o: L0 e+ C& c% P) `3 f

“對啦！一定是哪個陰陽師把他藏到什么地方了。” 　　事實正如女鬼所說，可是她卻沒想到，直平居然就藏在自己的背上。3 G5 F( X4 D; ?2 Z8 S+ r; {
5 P: v8 n0 O6 q. D) K5 p- q( }$ t
“啊呀。身子怎么這么重呀！ ”" D- V* n# [0 b3 J7 X

整整一夜，女鬼一面抱怨著，一面滿城飛奔，到處接尋直平。4 M: w6 m' ^5 N% \2 O* L% B

終於。東方的天空開始發白。! t0 B1 l, g" R  V& @
3 _  ^( I$ N0 _3 q1 F4 m# F9 P
“好吧，今晚先回去再說吧。明天晚上可一定得找到他……”- g, v0 c1 }, @6 s5 Y% o
' Q- T1 `) a1 ?' d7 l  Q% W' `
女鬼喃喃地說著，背著直平回到自己家中，又倒伏在原來的地方。

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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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行了，松開她的頭發，站起來吧。”

晴明對著直平說：“危險已經過去了。”+ g9 y4 s" T) d9 X* A: P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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盡管晴明這樣說了，但直平卻還是一個勁地渾身顫抖不止，抓著女鬼頭發的手怎么也松不開，更無法從女鬼的後背上爬下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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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握著直平的手，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扳開，直平才總算可以站起來。) ?$ L% j) }/ v+ C* x7 L& t2 N

直平淚流滿面，鼻涕橫流。; r5 @* e$ `: L& _% B& J) 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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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為一直咬著人形木片的緣故，口涎從兩個嘴角拖挂著流了下來。1 g& @# t$ B% D. T8 |

晴明剛把木片從直平口中取下，直平便顫抖著牙齒說：“她、她說，迷、明天還要再去找我。難道……我每天晚上，都得這樣做才行嗎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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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用。”0 O' m* |- W* R9 b

晴明一邊說，一邊把人形木片放在趴在地上的女鬼面前。; z4 Y" u# {$ l7 U( E& L5 ~/ z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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於是，那鬼陡然睜開眼睛：“原來在這裏啊。直平，你這混賬！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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隨著吼聲，女鬼猛撲到人形木片前，把它一口叼住，嘎吱嘎吱地嚼碎，然後又吞咽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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吞咽完畢，啪嗒一聲，那鬼又倒在地上。

剛一趴下，女鬼的頭發便開始脫落下來，肌膚也開始片片腐爛，周圍頓時充滿了令人難以忍受的腐臭氣味。

這時，耳邊傳來低低的嗚咽聲。

轉眼望去，原來是直平在淌著眼淚哭泣。0 Q2 r  j$ e' w) [

“你怎么了？ ”

博雅問直平。9 P) K6 l, B+ ?1 u& p: }
  c2 {) {. q. X9 m. r5 L
“天哪！我這是造了什么孽啊！ ”

直平哀嘆道：“今晚，整整一夜騎在這個女人的背上飛跑，我害怕得半死。然而心裏卻萌生出另外一個念頭。”

“另外一個念頭？ ”1 g6 w1 f: |0 p( K

“看到這個女人拼命到處搜尋我，我真是不忍心啊。, F# o. q% Y6 j& V5 Q7 X! E

甚至想幹脆把嘴裏咬著的人形木片丟掉，告訴荻說，我就在這……“ 　　直平說完，只見倒在地下的女人開始蠕動起嘴唇，用極其細微的聲音開始念誦起什么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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諸行無常0 e0 T5 P. E- v

是生滅法8 k7 p6 l/ d# d; k1 T1 s9 d

生滅滅己( M% I$ U, z3 b# j8 L) G& P

寂滅為樂

念誦完這些句子，女人的雙唇便停止蠕動了。9 \+ S3 c3 K; g3 z

已經腐爛、散發出惡臭的女人的雙唇，看上去似乎浮起了一縷微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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冷色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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發表於 2007-8-26 11:48 PM | 只看該作者

陰陽師第四卷夢枕貘 9 I9 p0 u5 N/ ?3 Y5 ?+ {- c1 _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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陰陽師第四卷 + J/ a: p7 d2 U2 {" K# h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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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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安倍晴明坐在外廊內，背靠著廊柱子。6 g/ }& ~! m3 X2 e5 z5 O

他隨意地曲起左膝橫在地板上，豎起右膝，右肘支在右膝上，右手托著右頰。) H2 x# M4 d+ c$ p3 y; V

晴明微傾著頭。頸部與頭部勾勒出的曲線，似乎飄溢著一種妙不可言的風情。

他左手的纖細的手指擎著玉杯。不時呷一口盛在杯中的酒。3 a5 M( M2 }3 {9 r0 V0 X1 a# Q

無論飲酒與否，晴明朱紅的嘴唇始終浮現著微微的笑意。
4 [1 ?/ ?* Z! ~) X3 q1 n6 |$ o
源博雅與晴明相向而坐，同樣在舉杯暢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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旁邊腳兒高高的燈臺上，點著一朵燈火。6 `! l: O- L) ?8 r( o

只有幼兒小拇指般大小的火焰，倣佛呼吸一般，在微微地搖曳著。' M8 ]7 {0 o6 p6 E- `8 |  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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時間是夜晚，剛剛進入梅雨季節。9 N6 G* a8 u* |, ?$ F: Z. i

白天還一直下個不停的雨，現在似乎已經停了。. P8 }* I5 u* V) 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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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刻，分不清是雨絲還是霧靄的細微水汽，在大氣之中不浮不沉，飄來遊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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月亮似乎躲藏在天空中某一處，夜空的黑色蘊含著隱隱的青光。夜氣倣佛將那依稀散發出微光的青墨，擁入了自己的懷抱。7 W/ B1 g( B  P; h

晴明和博雅的身畔，是在夜色中延展開來的庭院。: T2 V9 V( p9 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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庭院，宛如山野或原野的一部分，原封不動地切割下來移置此地一般。% y9 R9 K; e! p5 b5 _" j; D: H. s0 C7 k

有的地方荒草又高又密；也有的地方，白百合還綻開著雪白的花瓣。

夜晚的空氣，雖然充滿涼意，但還不讓人覺得寒冷。7 Z4 p" g% k& S

晴明身上的白色狩衣，因為吸足了夜晚潮溼的空氣，變得沉甸甸的。

“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，晴明。”$ k4 K3 b+ S& M6 W+ ?  z

博雅放下酒杯，語調好似在喟然嘆息。

“你就不能再想想什么辦法嗎？ ” 　　“博雅，辦不到的事情，歸根到底是辦不到。”& j/ e) [  Y, `6 X2 p

“不過．這可是聖上的聖諭啊。”

“是聖諭也罷，不是聖諭也罷，不可能的事情總歸是不可能。”" e$ y' h7 V8 `) [. ]( Z/ g/ f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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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嚕。”1 E/ H  x7 \8 f( y# C
4 A- _2 @- T) Z8 c' `4 D
“天地運行的原則就是這樣。”
5 S6 H0 B, V$ L! _# U4 c
“嗯。”' \3 n, U& i7 e

“這就好比聖上降旨，命令明天的太陽不許升起一樣——那是不可能做到的事。/ S  b# S4 v+ B- z5 K

我並不是不願意做，而是不可能做到。“7 M( R) d0 s" E( b' _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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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明白。”! m8 z% C4 n' s& V* E$ }* 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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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要讓人不死，那是絕無可能。就算像白比丘尼那樣，能夠做到青春常在，但終歸有一天，她還是逃不脫死亡的宿命。這是天地之理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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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可是，祭祀泰山府君的事，是聖上提起來的。說實話，晴明，我也非常為難……”- H! Y0 B$ ~% H5 Q

“祭祀泰山府君這種事，可不是隨便誰都可以做得到的。”

“的確不是誰都可以做到。聖上說啦，是要你晴明去辦這件事啊。”博雅說。4 r% |  p# Z1 k- ^% t- _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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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過，話又說回來，那男人怎么會提起泰山府君的名字呢？是不是有人從旁出什么主意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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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個嘛。倒好像確有其人。”; v, L) c( k2 b6 C! R% y

“是誰？ ”5 y' I5 S1 {: e- q% R, |* v- v

“好像是道摩法師。”  j  I3 b2 g* f3 w$ v! {  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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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蘆屋道滿？！”

“不錯。據說就是那個曾經施過還魂術的可怕家夥，提議把晴明你喊去，向泰山府君要回那和尚的性命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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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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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約十天前，三井寺的智興內供奉（有資格主持皇宮內各類法事的高僧，共設十名。）病倒了。2 _0 S; n2 j4 q5 x0 L0 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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與其說是病倒，不如說是睡著之後，就沒再醒來。

平日在清早修行時必定按時起床的智興內供奉，今天卻遲遲不見身影。心生疑惑的年輕僧侶便跑去看個究竟．發現智興仍在熟睡。呼喚了幾聲，不見有醒來的樣子，於是就伸手去搖晃智興的肩膀，卻還是搖不醒。6 s+ L/ k1 E1 `/ C" 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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年輕僧侶心想，他一定是昨天太累了。便任他繼續睡。然而，白晝逝去，夜幕降臨，甚至到了次日早晨，整整一天過去了，智興內供奉依然沒有醒來的跡象。+ T! C1 t% l; f# w& [' e/ l

到第三天，大家終於感到大事不妙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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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家又是喂他水喝，又是拍打他的臉頰，試過了種種辦法，可還是沒能讓他睜開眼睛。9 a# r1 J' y6 U) ~: g) R% r  }

睡眠中的智興不時發出痛苦似的呻吟，喉嚨還會不時地發出響動。% s! g* J& @$ k3 E$ h' 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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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天，智興的呼吸終於漸漸變得細弱。第五天．雙頰凹陷下去，再這樣下去，看來勢必要危及生命。到了第六天，本來只要把水送入他的口中，他好歹還能咽下去，現在也不喝了。終於，連藥師也束手無策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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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家也曾疑心可能是什么妖魔附體，於是請神念咒、誦經祈禱，卻絲毫不見效果。: y! \5 O# L1 [! i1 @

第七天，一個名叫惠珍的弟子，領來一位自稱是法師的人物。  I1 e% L; v" V/ A

這人蓬頭亂發，胡子拉碴，牙齒發黃，惟有雙眼炯炯發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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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正是道摩法師。. y1 C5 |$ S% s. F! I. y* 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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道摩法師一會兒把手放在熟睡的智興的額頭上，一會兒用手指按按他的臉頰，又在腹部、脊椎等處探摸，渾身上下摸了一次又一次，終於說道：“事已至此，大概無可救藥啦。”# P+ a9 u+ ?+ S" C9 \- 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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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啊？！”& V$ m+ ]8 k9 ~1 t6 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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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眾人擁上來看的時候，智興已經沒有呼吸，心臟也停止跳動了。　　“看來，除了求助於安倍晴明，請他趕快央求泰山府君助力之外，恐怕別無他法啦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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道摩法師這樣說道。! G! f4 D0 G" ~5 E, 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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泰山府君——原本是大唐的一位大神，是中國五岳之東岳泰山的大神，別名又稱東岳大帝。

泰山，自古以來就是死者的靈魂會聚之地。在這裏審判死者魂靈善惡與否的大神，就是泰山府君。據說，自從佛教傳入日本後，泰山府君便與地獄的閻羅王形象合而為一，負責掌管人的壽命生死。, W0 A+ D1 b2 u: b

如果再進一步說明，那么，將這泰山府君作為主神，負責主持泰山府君祭禮的角色，便是由土禦門係的陰陽師來擔當的。其中，尤以安倍晴明最為有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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話又說回來，道摩法師的話終於傳到聖上的耳中，是在第八天。, g! V! O3 W. q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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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了第九天，源博雅被悄悄傳喚進宮，聖上命他傳達詔令，要安倍晴明立即舉行泰山府君祭。/ C( F& Q# X& x" f/ o1 Z; s

於是，到了第十天，也就是今晚，博雅避開眾人耳目，悄悄來到晴明宅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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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

“你看，情況就是這樣，晴明……”博雅說道。. i  _( Q. g% o( ]. \& Q) P/ J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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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可是，那男人為什么對三井寺的智興內供奉這么關照呢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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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個嘛……”5 |- V0 a) t$ g3 c5 b5 {4 t

博雅放下酒杯，朝庭院望去。

若在平時，每當晴明稱呼天皇為“那男人”時，博雅必定要責備一番。但今晚他卻沒有這樣做。) g8 |/ R% z) n3 `! ~3 ?  i

“從前，聖上曾經受到智興內供奉不少照顧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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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什么意思？ ”

“這是秘密。很久以前，聖上思慕過一個女子，她死後就埋葬在三井寺。有一天晚上，聖上非常想再見那女子一面……”  G; Y0 @1 k  |! 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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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結果呢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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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結果智興內供奉便避開眾人，當著聖上的面，將那女子從墓中挖了出來，讓聖上與那女子重新相會。”; K3 S* h, m0 b6 a4 L

“與那女子的遺體相會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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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嗯。聖上借著火把的光亮凝望著女子的遺體，眼淚撲簌簌落下，說‘死亡原來就是這個樣子，人生在世應該盡情歡樂才不枉一生啊，以後參加宴席時要常常回憶這般容顏’……”/ h; y1 U2 I5 _. Y- K7 _

“……”% h. T1 ?4 U" e" m8 n* 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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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忘了什么時候，聖上年輕時不是與一名女子山盟海誓，說將來一定娶她進宮嗎？還記得嗎？就是那個每夜坐著沒有牛拉的牛車，要到宮裏來的女子。”

“她好像是叫龍膽吧。”

“嗯。她的墳墓就安置在三井寺。”: H6 c+ b, I) U4 d( q

“哦，原來如此啊。”! i3 S; D5 E, c1 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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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智興內供奉就是如此特殊呀。聽到他過世的消息，聖上情不自禁下詔要為他招魂續命，也是情有可原的。”

“唔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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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可是，自聖上下詔後又過去一天半了，也許上意會有所改變也說不定。”

“希望如此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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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過，智興內供奉的遺體與活著的時候一模一樣，絲毫沒有腐爛。恐怕是看見這種情形，聖上才異想天開。" Q, D. H- v/ @! S# S1 \6 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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說出什么讓智興起死回生之類的昏話吧。此刻嘛……“

博雅話還沒說完，晴明打斷了他的話頭：“等等！你剛才說什么。博雅？ ” 　　“我是說，內供奉的遺體與生前毫無兩樣。到底是有德高僧啊，遺體也和二般凡夫俗子不同……”4 {8 m" c* y6 R% _2 Q+ _& A& {& C

“喂，博雅，說不定那智興內供奉並沒有死。”, z7 s$ w; W" w( H/ Z& b

“可是，呼吸也停了，心臟也不跳了呀。”

“這個嘛，要我自己去確認後才知道。”( [3 T: K3 [( I; x% r! B

“你肯去嗎？ ”

“嗯。”, e5 ?8 U; m. t, d8 p2 H& `/ @5 }0 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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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可太好啦。”

“如果智興內供奉只是患有什么疾病，或者有什么妖魔附體的話，那倒不是沒有我晴明的用武之地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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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唔，哦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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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過，還有件事讓我覺得奇怪……”$ {1 a& H/ _9 E1 p3 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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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什么事？ ”4 d# h2 V- c: 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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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蘆屋道滿大人和泰山府君怎么會牽扯進來？ ”

“唔。嗯……”$ A% K0 G" u- r, s* b1 t" 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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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好了．坐在這裏冥思苦想也不會有結果的。”

“那．怎么辦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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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去吧。”

“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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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走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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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走吧。”

事情就這么定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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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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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中午，晴明和博雅來到三井寺。" f9 l: @! I& w- I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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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來接待他們的，是一個名叫惠珍的年輕僧侶。

智興內供奉仰躺在床上，晴明和博雅坐到他的枕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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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昨天，還有前天，從比壑山請來師傅，作了祈禱。”! a( Z/ B# d! {3 R$ C7 B& N# P

惠珍向兩人說道。$ t; H0 Y2 l+ W- V4 W- f, H

“大概沒什么變化吧？ ”' E$ F. u0 W3 {% e! L/ E5 p3 X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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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若無其事地說道。* d5 n# }; F" y2 E9 K7 Z

“正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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惠珍點頭。

“可是，為什么請比壑山的和尚來呢？ ”博雅問。7 n% g7 T0 q( X3 b* K& ^

“從前，圓仁大師從大唐請來赤山明神供奉在比壑山山麓，其實就是泰山府君呀。”- A0 c- l. P& ~: A7 R# n6 f

晴明回答說：“大約是因為聖上開了金口，所以就搞了個徒具形式的泰山府君祭禮吧。”3 g' z6 x; G- I: D, 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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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今天比壑山也派什么人來了嗎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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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問惠珍。0 b+ F5 @; W5 U) N2 g0 g

“已經吩咐人赴比壑山通告，說晴明大人今日駕臨，所以應該不會有人來了。”

“那就太好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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說完，晴明將視線轉向仰臥在床的智興內供奉的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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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為其他人已經回避．所以除了智興，便只有晴明、博雅、惠珍三人。1 d- U: _  W7 t6 O+ s1 H. v" 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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智興的臉頰消瘦，兩腮的肉倣佛被刀子削去似的。眼眶凹陷，眼球形狀清晰可見。顱骨更像是只蓋了一層入皮似的。7 x7 A2 v+ m. |5 Z: I9 u

沒有呼吸。把了把脈，脈搏也沒有跳動。然而，肌膚依然殘留著微微的滋潤，身體也很柔軟。

用手觸摸其面頰和頸部，也並沒有冰冷的感覺，似乎還殘留著微弱的體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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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將右手掌放在智興內供奉的臉上，隨後緩慢地向著頸部、胸部以及腹部移下去。

沒多久，晴明收回右掌，說道：“好像是有什么東西。”; R) W4 }7 U% x. r2 T; @. b: g3 X9 R

“有東西？！”5 @1 t: o# y6 _: a4 ^5 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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惠珍忙問。% V) A# n& }3 k$ t# q- _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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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什么？ ”' z- F5 e2 w& p! t

博雅也探身問道。+ K4 W+ D. k/ n8 D+ I3 _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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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究竟是妖魔附體，還是什么其他東西，情況還不太清楚。但有東西在體內，那是沒有疑問的。”/ P: m$ R' {' L( Z

“……”; o0 q* v' v; \! U8 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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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智興內供奉還活著。”

“那……” 　　“救他性命是可以做到的，只不過……”  e) H2 B/ H) F5 K5 |# Q" \

“只不過什么？ ”4 `' T+ T5 `( P, O7 M

“我覺得奇怪的是，泰山府君的大名為什么是從道滿口中說出的。”6 M8 u7 j6 s4 _& I- D( Q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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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您的意思是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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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個房間裏的人，可能誰會有生命之虞。”# Z; o) v7 i! J; y: E2 {1 N. J: `- 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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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個房間裏的人？晴明啊，到底是誰？ ”5 y( {* a( G. M) c3 a* N

“不是我，就是你。再不然，就是惠珍大人嘍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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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輕描淡寫地說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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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如果是我的話，這條性命絕不吝惜。進入三井寺已二十餘年，一直修行至今，成果仍然不如人意。這樣的無用之身，若能為內供奉大人一死，實在是求之不得。”: B! V* G0 r/ K+ J9 A

惠珍答道。% W3 X( U& m9 {: ~) R7 C, 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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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既然有此心志，那么能否請你準備好筆墨紙硯，拿到這邊來呢？ ”7 B) K$ r1 [, z$ H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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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說完，惠珍立刻把所要的東西準備齊全了。

“接下來要做的事情，就是騙過我們要祭祀的大神泰山府君啦。”& w2 c5 ~6 {! }5 Q; `6 S

晴明一邊磨墨一邊說道：“弄不好的話，我自己的生命也很危險。不過，在事情辦妥之前，就讓泰山府君把注意力集中在你的身上吧。”! L( O  @1 g8 R# z, \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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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該怎么做才好呢？ ”

“請稍等一下。”5 S: {  K  j* U+ }9 ?! ?. q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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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用筆蘸足磨好的墨，拿紙在手，迅速地在上面寫了起來。# j6 g$ N) l) d  B7 I

“晴明，你在寫什么？ ”

“祭文。”

“祭文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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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啊，用唐文寫的祭祀泰山府君的祭文。”* H6 s& B' |8 M( q: _7 z. C

寫完之後．晴明將那張紙遞給惠珍，說道：“能否請你親筆在這裏簽個名字？ ”

惠珍接過晴明遞過來的筆，在祭文的最後簽下自己的名字。8 C5 a3 C6 k; U2 B' h: ?6 B

“好了，請把它放進懷裏，在外廊內支起圍屏，坐在裏面念經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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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念什么經呢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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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《法華經》也行，《心經》也行，念什么都沒關係。

只要我沒說停，你就要一直繼續念下去。不然的話，你我的性命都會十分危險。

“

“明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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惠珍的身影消失了，不久，便響起了惠珍誦經的聲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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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晴明，你這是在做什么？ ”

“那祭文的意思是，惠珍自己情願代替智興內供奉，把生命奉獻給泰山府君…

…“

“那，惠珍大人他……”  |0 E4 ], Q5 O/ |

“沒關係，只要他一直在誦經，就不會有問題。趁這段時間，只要我們把這邊的事情解決好就行了。”

“怎么解決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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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就這樣啊……”

晴明將剩下來的紙拿在左手，再從懷中取出一把小刀。, {' x. Z1 [$ ^$ z+ N2 k5 V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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用這把小刀，開始裁切那張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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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這是打算做什么？ ”

“你只管看著就是啦，博雅。”

晴明用那把小刀靈巧地裁出兩個東西。" D" ?# d7 m9 V& Y# ?# ]2 j/ W

一個是小小的紙人，身披盔甲，腰佩長刀，手持弓箭，好像是全副武裝的武士。: y6 R# G4 Q% J0 m2 \9 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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另一個則是豆粒大小的狗。( J/ {* @% h3 j0 h# P+ s1 o! [' h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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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把這個呀……”2 o$ L$ d+ i1 z# F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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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伸出左手，用手指掀開智興內供奉的嘴唇，再撬開牙齒，把小紙人塞入智興的口中。

接著，晴明拿起那只豆粒大小的紙狗。

用左手掀開智興身上衣服的下擺，把右手中的紙狗伸進那下擺之中。

“你這是在做什么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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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把這只狗，塞入智興大人尊貴的後庭中呀。”

這作業似乎迅速便告結束，晴明的右手從智興的衣服下擺抽回時，手中捏著的紙狗已經不見了。; `1 f, S2 R. _& E

晴明口中開始小聲地念起咒語。

於是——智興內供奉的下腹部猛地抽動了一下。& T; E; x. J' J6 m

“看！晴明，腹部動了。”$ K! d  g/ F$ i% W

晴明沒有回答，繼續念著咒語。

於是——智興腹部又猛地抽動了一下。1 |/ A) n" c2 E! V9 m

“又、又動啦！ ”2 n- U  i( o3 D% W. w' H+ y+ |2 t. O

博雅提高了音量。8 X5 k* U; G/ y3 t0 s+ _2 H

抽搐。: i4 W# M& Q2 Z) ^- A& q' e' V

又抽搐。( L7 \" X( A8 _5 o2 B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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智興內供奉體內有東西蠕動起來，接著，這蠕動漸漸向上半身移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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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是怎么回事？ ”

“那只狗正在驅趕智興內供奉體內的東西。”

晴明回答博雅後，又繼續念起咒語來。6 z- e+ X" p" G$ ^& `

不久，智興喉頭一帶的肌肉倣佛有東西在從內向外擠壓。/ I" z; p8 Z7 l6 }9 T' U/ `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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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凸，又一凸。向外鼓動起來，就像一只小小的猛獸在暴跳、奔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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智興雙唇之間不時突然伸出獠牙，又縮回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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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且，他的額頭上好像要長出角似的，一會兒高高隆起，一會兒又變得平坦。

那裏的皮膚已經撐裂，滲出了鮮血。. ]/ K9 ?+ N9 j4 q" 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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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啊呀！晴明，內供奉大人被妖魔……”) }1 w  R$ u6 R4 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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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別管它，博雅。暫且就這樣由著它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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果然如晴明所言，獠牙也罷，額角也罷，喉嚨中的暴跳、奔突也罷，都漸漸平息下來。% D  `( l8 h3 D5 k, i$ ?

終於，一切重歸平靜。+ _; V2 f, w) B7 \

“好像結束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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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用左手掀開智興的雙唇，撬開他的牙齒，在智興的嘴前張開右手掌。0 _7 r8 F0 b0 n4 q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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於是，從智興內供奉的口中，走出了牽著狗的武士。# M# i/ e; b- y  f- M1 b2 R

“晴明！ ”

那位武士連同狗，一起走到晴明的右手掌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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仔細看去，那武士雙手抱著一個雀卵大小的白色的圓球。4 N& v  U% t8 B  G5 r

“結束了。”- m7 h- \2 j  o

晴明話音剛一落地，武士和狗立即變回原先的小紙人和紙狗模樣，晴明的右掌上只剩下兩張紙片和一個白色的蛋。( w6 ]( A1 D, L/ n' w$ F

“這是什么，晴明？ ”

“就是智興大人體內的東西。”

“在他體內？ ”6 \) x# ?+ p5 i$ l' E

“不妨稱之為蟲，也不妨稱之為病，總而言之，可以說是寄居在智興內供奉體內的邪惡之氣吧。”

“它又為什么是蛋形呢？ ”7 m* M% U  p' ~* N; ]  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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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我讓它變成這樣的，目的是讓它暫時動彈不得。”" i& j- l& E! e5 M  V

“讓它動彈不得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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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正是。如果它動起來，附到你身上的話，博雅，這下就該輪到你變成智興內供奉這副模樣嘍。”4 O+ `- E+ M1 f' l. |3 g0 V& ]1 \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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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么，智興大人呢？ ”( h2 c1 w# a5 J& A, _9 I# X

“已經平安無事了。這不是已經開始呼吸了嗎？ ‘，聽晴明這么一說，博雅轉眼看去，果然，盡管還非常微弱，智興內供奉的胸脯正在緩緩地上下起伏。( A/ z$ [' Q5 e/ V7 q3 I% u: l/ ~

“他很快就會醒過來的。”; F% f$ p3 e4 U7 e" [8 p6 K8 _* @

晴明轉向博雅說：“已經差不多了。博雅，你去把惠珍大人請來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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雖然智興內供奉的臉頰依然憔悴不堪，但臉上已經恢復了血色。" s! D7 J) v- U! P1 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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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在剛才，他多次吸吮浸滿水的布巾，喝下了不少水。

此刻，智興內供奉閉著眼睛，發出靜靜的鼾聲。4 Y! y: P3 R# {4 A4 ^/ [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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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的枕邊，坐著晴明、博雅，還有惠珍。

“接下來……”# W5 f+ E( K' m" ?7 G( r' O. i! Q

晴明向惠珍說道：“有許多事情，不得不請你向我講清楚。你明白我的意思吧？ ”

聽了晴明的話，惠珍似乎下定決心，仰起臉來，點點頭低聲應道：“是。”% ~4 C2 s. z  F: H3 d7 W7 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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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們究竟做了什么事，被道摩法師抓住了把柄？ ”

對晴明的問話驚詫不已的，不是惠珍，反倒是博雅。4 c1 y9 x  S8 y; k8 {

“喂！晴明，你怎么突然問起這種話來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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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蘆屋道滿，說來就好比是寄生在人心裏的蛆蟲。是人的心主動去招惹這個家夥來的。而且，他去吞噬別人的心．僅僅是為了排遣無聊……”- ]+ T! V" ^0 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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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……" ”但是，即便是道滿，如果不是你們自己有所貪圖，他對你們也是無可奈何的。你們究竟要那家夥為你們做什么？ “" ?' _& J1 Y; b$ J# E9 Y- 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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被晴明這么一問，惠珍低下了頭。) F  n9 r4 I- u: 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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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犯……犯色戒……”7 n+ j5 v' q& Y  B( j  y! {

惠珍聲音沙啞著小聲答道。8 T6 j7 {3 L: C7 M5 q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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犯色戒——就是說，身為僧侶而觸犯戒律，與女性發生肉體關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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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們……不如說是智興內供奉吧，他到底怎樣犯了色戒？ ” 　　“是屍、屍體。智興大師用女、女屍犯了色戒。”6 S4 Y- J) K) n# y

惠珍聲音期期艾艾，說不下去了。

“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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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追問道。

惠珍嘶啞著聲音，開始低低地述說起來。+ {- z9 [& Z3 J: U1 h3 d9 p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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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從做童男時起，我便受到智興大師的寵愛……”

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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童男，就是寺院舉行法事以及祭禮的時候，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參加儀式的童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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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般是七至十二歲左右的兒童，有時他們還兼任神靈降臨時的媒介，稱做乩童。

有時，由於戒律禁止僧侶與女色有染，於是，童男便成為僧侶發泄的對象。! y. t  H) P- k9 _6 t0 H3 |4 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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惠珍其實是親口坦白，自己還是一名童男時，就已經成為智興的禁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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惠珍長大成人，正式當上僧侶之後，兩人的關係依舊持續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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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樣下去的話，難道我竟要連女子肌膚是什么滋味都不知道，就這么死去…  v: q: L+ k4 T+ g+ x- 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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…“+ a$ j# _/ G4 O

惠珍說，大約從三年前開始，智興偶爾表露出這樣的心思。

今年，智興已經六十二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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身體已經衰老，體力也逐漸減弱。. S7 k. l0 m. S, S) b

“死去之前，哪怕就一次也行，真想體驗一下女人的身體究竟是什么滋味。”

然而，戒律規定不得觸犯色戒。

這時，道摩法師出現了。) V# d! v8 }6 g6 i6 V6 B, Q/ D

一天夜裏，惠珍正要從智興身邊離去的時候，智興內供奉夾雜著嘆息，再次喃喃感嘆類似的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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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在這時，有一個聲音鑽了進來：“人生如夢，為歡幾何？既然這么想做，卻又為什么不真做呢？ ”. M5 A& ^7 G) m  f% S, i6 h

朝外看去，只見夜晚的庭院中，道摩法師沐浴著月光站立在那裏。; d8 x; U1 G4 _6 o: m, b

“侍奉佛主也罷，侍奉鬼神也罷，同樣是為人一世，連女人肌膚的滋味都不曾嘗過，這樣的一生該是何等索然無味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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道摩法師得意地微笑著說：“喂，能不能給我弄碗泡飯吃吃啊。吃完以後作為謝禮．我會告訴你一件好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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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奇怪的男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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雙足赤裸。3 ~9 Q5 U2 _6 C" c" D3 R$ ]

渾身骯臟，身上穿的是下人們穿的破爛不堪的窄袖便服和肥腿褲。, `* I, d/ i% ?( d; D- J) \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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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究竟是從哪兒鑽進來的？然而，他卻擁有一種不可思議的吸引人的磁力。2 G, O! R0 v0 I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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惠珍不由自主地準備好一碗泡飯，端了過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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道摩法師就那么在庭院裏站著，一眨眼的工夫便把泡飯吃光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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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就叫我道摩法師吧。”  t- X7 I* R3 D1 F9 y- q! `, y/ o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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說著，他把飯碗放在外廊內。

這個人既沒有剃發，也沒有穿法衣，真不知算是哪門子的法師。% f+ Y: Z) I- W1 n7 @/ _; {/ H$ @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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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法師大人，剛才所說的好事究竟是……”& ]' G/ L' ^! {3 e0 a/ [5 t# d$ U& _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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惠珍倣佛鬼迷心竅似的，問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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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想知道嗎？ ”8 w+ M. d. ]( F5 }8 r

“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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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既不犯色戒，又可以跟女人幹那好事喲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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道摩法師得意揚揚地說道。& m+ c# U% n' I8 c

“那怎么可能？ ” 　　“今天中午，後山埋葬了一個女人。剛剛死的，才二‘十四歲喲。你聽好：死了的女人就不能算是女人，只不過是一件擁有女人肌膚的東西罷了。最難得的是守口如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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現在還沒有生蛆生蟲。不過，要是錯過今晚，那就不會再有機會啦。我說要告訴你的好事，就是這個了。“( \" n. d* }: K3 M6 Z

說完這些話，他丟下一聲：“我走了。”
" y7 s# \7 _; }/ l
道摩法師轉過身去，便無影無蹤了。% c3 F% J6 A$ O& b$ n- T
2 ]% b' B; q& _
“真是的！說些什么鬼話……”: p. X* q) |( ^

惠珍說著，轉身回頭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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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瞬間，惠珍將還未說完的話咽了回去。1 u# t6 H. E4 X7 [- t

只見智興兩眼發直，身體微微地顫抖著。: D9 F8 p9 n0 K0 F) X

站在那裏的智興，分明與惠珍此前所了解的智興判若兩人。

七1 T  e: A- n+ A* K$ o. G
. a5 ~, w1 v5 V5 }' r* `
“結果，你們真的去了，是吧？ ”晴明問。" K9 c2 ]! K0 W$ I8 j1 K4 Z4 B" x

“是。”
6 W3 R# F! C2 J/ c, ?% r
惠珍點點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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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我用鐵鍬，把散發著濃烈泥土氣味的女人挖出來的。然後……”

“智興內供奉做了？ ”. r! |4 C) U# s! x7 `

“是。做了三次。”$ e: `6 D( b* P  ?) D" O

“三次？ ”

博雅不禁驚呼。

“第三次結束時，有個聲音從背後傳了過來。”) r% j. T8 |- [/ k" A2 p7 B
" V- U2 u# ]  p6 {
“看見啦！ ”7 ]; e- `( Z! |8 S! F( Y" r* z
% G) P7 j, V- t/ H' q4 D
“看見啦！ ”& i6 x) Z; U+ c, f2 J
& u, d) v' \$ `' U& Y
那聲音讓人膽戰心驚。

回頭一看，只見道摩法9 幣渾身倣佛沐浴著月光，站在那裏。' M( G6 x8 z$ x
: R+ O3 ?9 F+ S. d+ U4 S) j
“真做了呀！真做了呀！ ”

道摩法師哈哈大笑。5 F  z# l5 V" H( W; B0 a' J2 J: n+ o. {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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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喂，你知不知道，這個女人三月二十八生，是屬蛇的女人喲。”& n, Z0 `% W9 l. I- B' d" U, ^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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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樂不可支地說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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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玷污了與泰山府君同日出生的女屍。這件事意味著什么，你大概不會不明白吧……”

道摩法師的口氣似乎迫不及待。8 o* e% ~# \# Y' s. v

“你可是偷了本該奉獻給泰山府君的供物啊。呵呵，後果該會怎樣呢？ ”; Q3 }9 k1 [, P+ `9 h0 f8 n
" t% q3 I  F6 W3 K& K4 D+ c* [
說完，在月光下，道摩法師手舞足蹈地消失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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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是十天前晚上的事？ ”晴明問道。

“是。”

回到寺院後，智興就說頭痛，身上感覺不舒服，於是便上床倒下了。

“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。”惠珍說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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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聽說你還把道摩法師領來過一次……”

“不是的。其實是道摩法師自己到寺院裏來。說是來打聽智興內供奉是否無事。”6 T3 R# z* x& ?- ?" }- n1 B4 H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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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大概是實話吧。”& T7 E% A' V0 [9 _
7 Z5 Y/ T) A! }  r3 T7 Q5 K
“他這又是為了什么？ ”( K) @! t0 U, e7 V8 P) G( Q6 U
' B/ {4 e) j+ x8 X
“他的目的是說出我晴明的名字，好設下圈套讓我到這裏來。”
" x& b* G6 a) e4 B
“那法師……”

“沒錯。迄今為止，大家都被這家夥玩弄於股掌之中。% I( `5 f% U. N* A/ R

你是如此，我也如此……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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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……" 聽了晴明的話，惠珍不禁啞然。　　”真是危險得很啊。不過，現在已經沒事了。“晴明說。2 M' B  X. y/ q9 @3 O3 V# ~
5 @- C. o: ~" S- M" s- R& L. ?
“真的嗎？ ”  X4 K3 w1 J2 d/ X. ^

“請把我剛才交給你的咒文，還給我好嗎？ ”

晴明接過惠珍從懷裏取出的咒文，攤了開來。拿起一旁還沒有收拾的筆，把惠珍的名字涂去，在旁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。

“啊！ ”. i1 V' q# F' N/ Z; z

惠珍驚叫出聲。' g5 x7 |$ N- X2 N) a# R  T
  r3 [6 c# d4 I& g2 C
“這樣的話，晴明大人，您……”# |- ~) [) i; P- S

“我的事情，不用擔心。”" ?- T) v% @$ s, ]( ^0 A

“喂！晴明，你要幹什么？ ”8 w' i& d5 A# c3 ]
/ J' q  U& z. z( P- D) {
博雅慌忙站起身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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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裏的事情完全辦妥了，我要回去了。你不妨這就去向聖上匯報，就說晴明說的，事情已經全部結束了。”
/ F6 {+ X! E% q$ U* i. x" t
“喂！喂！ ”
% N6 d* b4 q8 Q( ~; K
博雅向著已邁步走去的晴明喊道。

“我得抓緊時間。今天晚上還得做好準備，迎接泰山府君呢。”
( A1 u" A! v1 P6 ~3 {2 A9 y7 ]
八4 X6 w4 l' @/ n) |  |

兩人在飲酒。
2 ^. p" Q) G5 c" d- ^: u+ j5 @' C
地點是在晴明宅邸的外廊內。# U  o* n6 F. N/ S
0 u# o* `- \" V" O
和昨夜一樣，只孤零零地點了一盞油燈。$ o" l: z; S% }% k

晴明背靠廊柱，悠閒自在地舉杯送往唇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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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雖然也舉杯送往唇邊，卻顯然是一副心神不寧的模樣。

兩人之間，另放有一只琉璃杯。

杯子裏放著一個小小的蛋形物。% A4 V* g/ y5 z5 B$ F; I# L! ^7 L/ u

這正是那個紙做的武士和狗從智興內供奉體內趕出來的東西。6 w/ i/ u3 O, l
9 u$ B; v/ Z0 R8 H
夜晚的庭院與昨夜一樣，漂浮著極其細微的水霧，難以辨明是細雨還是霧汽。

不知是因為將近滿月，還是充盈在大氣之中、宛似霧靄的水汽較昨天要少的緣故——輝映在天空中的青光似乎多少要比昨夜明亮。; `1 V1 `) l( g7 K) a& w6 N

溼潤的植物氣味濃濃地飄溢在兩人周圍的夜氣中。

“可是，到底是怎么回事呀，晴明？我現在覺得還是一筆糊涂賬呢。”
/ E  c' e, Q+ d/ p
博雅一邊端起酒一邊說道。2 Q5 X8 q& h4 y% }9 \9 g: y- T  ?% j" v; P

“我不是說了嗎？ ”

晴明回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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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說什么了？ ”4 ^, L/ m& D" 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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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那位道滿大人讓大家陪他一起消遣、打發無聊啊。”: P; L1 D9 `' l9 P' m

“你說什么？為了消遣？ ”

“沒錯。那家夥第一次出現時，慫恿智興內供奉去搞女人。那時他就已經下了咒。”

“又是咒啊？ ”
5 e$ ~4 V  F9 O, ]
“正是。而這恰恰是智興內供奉心中渴望的事情，道滿只是原封不動地把它說出來，這樣就牢牢俘獲了智興內供奉的心。”

“哦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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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在這次事件中，力量最大的咒大概要數泰山府君了。”0 K; M% a) K/ R% J8 W6 T1 T% `
4 _/ l6 A& ^- j1 {0 H+ D
“泰山府君？ ” 　　“所以智興內供奉才會惶恐不安到極點，體內自然而然便生出了這種東西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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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看了看琉璃杯中的東西。
9 h0 `: U& t% U7 [5 |
“這到底是什么？ ”
+ q' l# q( G1 d: n
“是智興內供奉由於驚恐過度而在體內生出的東西，說得簡單些，就是鬼了。”' Q; [3 T8 q4 S/ ^4 V

“你說得一點都不簡單。為什么說這東西是鬼呢？ ”5 h3 {- L  p! |- p# 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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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對智興內供奉來說，雖說對方是屍體，但畢竟還是犯了色戒。這種罪惡意識加上對泰山府君的畏懼，以及智興內供奉苦修了幾十年猶自割舍不了的種種欲念，都在這裏面。”
' Q' D4 F: U0 r
“哦……”
3 w7 @% z/ j0 I" i* Z
博雅似懂非懂地回應。
- P) p: l/ i" I+ {# c# }5 v
“等這東西孵化出來，我打算拿來當式神用。”2 [, L2 M5 G- P4 y# I

“用這個嗎？ ”

“嗯。”* g! a" ?  p' d: m* \

“會孵出什么東西？ ”' u8 T1 v% z2 P# i8 k/ e' R
8 f$ ?: L1 ?$ @( K
“這個嘛，就不得而知了。因為這原本是無形的東西，所以我只要下令，無論是什么蟲的形狀，或者是鳥的形狀，大概都可以孵出來吧。”( S0 W9 H; x! J8 |9 G2 y+ e7 j
4 ?. k0 R! |# v& z2 s4 v
“原來是這么回事啊。”: S- U$ |. g/ K7 M0 v
( n/ e: T% _& T- w  w, A
“就是這樣了。這可是無價之寶啊，博雅。”# {( n% P: N0 i1 L* C& _

“這算什么無價之寶！ ”
% s- H1 y  m* F1 ?* y
“你想一想嘛，這可是那位智興內供奉長年修行之後仍然未能割舍的東西啊。
# v( a0 j$ O9 r. \6 E4 x: o& S  W
一定會成為強有力的式神。“/ G) F6 m7 Q  A7 _4 j# S% l9 L  Q
  L8 A. i2 U* L' ]  C8 ?
“晴明，弄不好你從一開始就是為了這個才到三井寺去的吧。”- r* B5 V" }: h+ O4 m9 {* n! d
4 E" g9 |$ ]# Z- \
“這怎么可能？ ”

“值得懷疑。”

“我是聽說了道滿的名字，感覺到那家夥是在誘我出面，所以才去三井寺的。”' ^8 ]# y8 X- f) {8 ~9 G
3 T- u6 E% Q7 [* p! q" T
“你剛才不是說，那家夥是為了消遣才做的嗎？ ”

“我是說了。”5 R. G! P5 {- I. V1 D
4 Z/ l8 G& m& v. F
“你明知是消遣，還偏要趕去嗎？ ”8 h8 j9 r7 d& t7 \! i. g4 U

“我也想去消遣一下呢。道滿大人究竟預備下什么東西來打發無聊，我也很感興趣呀。”* p  x* [/ ]7 M2 V" a) m/ o

“可是，弄不好會出人命，對不對？ ”+ ^. q% M% h6 Z" e" {
- Z* ]6 R  k- N! M. V7 p
“嗯，是這么回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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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而且，照你的說法，這件事似乎還沒有了結，是不是？ ”8 N0 |1 G9 q) g6 S8 W
6 M6 D3 w5 x$ ~: \
“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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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泰山府君會來這裏把你帶走嗎？ ”# |! j# D  U$ D, U3 O

“這個嘛，大概是要來的吧。”2 @6 Y" |, E& j& A) p' C2 ~
: n& w* d+ ^5 F$ c& D. d4 m) Z
“真的？ ”( s6 F8 w- o8 V. A( ^

“真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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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晴明，我還是覺得難以置信。所謂泰山府君，真的有嗎？ ”5 |8 q  r+ P9 q2 @) V- ]

“要說有，就有；要說沒有，就沒有。這次，道摩法師是用泰山府君的名字施了咒，所以應該會有吧。”) {3 S  F2 ], q* c# l6 ?, q

“我聽不懂。”! z6 \/ J# j, T, `8 f* [% v

“博雅，這個世界是由好多‘層’和‘相’構成的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在這些‘層’和‘相’之中，有一個便是泰山府君啊。”
3 @8 A& V  ~+ u& O; @
“但是，我怎么也不能相信在某個地方有個地獄，那裏有一個名叫泰山府君的東西，可以隨心所欲地決定人的壽命，想延長就延長，想削短就削短。”

“博雅，我不是曾經說過嗎？雖說是泰山府君，歸根結底也僅僅是一種力量而已。是這種肉眼看不見的力量支配著人類的生命以及生命的長短，從這層意義上講，泰山府君無疑是確實存在的。”
7 a; L* R6 r. k( A' G
“……" ”當人們祭祀這種力，並將其稱之為‘泰山府君’，那么從那一刻起，這種力就成為泰山府君了。而當這個世上沒有一個人知道‘泰山府君’這個名字的時候，那么‘泰山府君’也就消失了，只剩下這力還存在罷了。而且，如果改變對這種力量的稱呼——也就是改變咒的話，那么這種力就可以既是泰山府君，又可以作為別的迥然不同的東西出現在這個世上。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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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說來說去，使得泰山府君之所以成為泰山府君的，歸根結底是因為人們施了咒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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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正是這樣。博雅，這個世上所有的東西，其存在形態都是由咒決定的。”' V* v6 ^2 c8 v* J7 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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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搞不懂。”+ R# u: @$ A) j2 ~- {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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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嗎？ ”
7 i- l* ]/ I* W* v
“搞是搞不懂，不過，這位泰山府君今晚還是要到這裏來，把你抓走的吧？ ”/ ?: s0 _$ e3 X# Y4 W9 H8 `% Z/ m, {

“因為我把那紙上的名字改成我的名字了嘛。”3 f7 O- X: K) q9 H' J+ F
* O1 Q$ j& o% u& @
“它來了的話，我能看見它嗎？ ”! s! ^- z6 C* E7 |  Y% ], a
9 m0 R% J" n9 P6 ]8 y% c; ~
“想看就可以看見。”

“它究竟是什么樣的？ ”

“總而言之，你覺得泰山府君是什么形象，它就會以什么形象出現在你面前。”5 c2 @# U7 `6 C) g( G- W; w

“唔。”& I; k( D' J1 \! u0 X# i
) N+ Z" j2 Y6 @. h% j
“那是一種無比強烈的力。不過，到這裏來的，僅是這力的一部分而已。”

“那么，你不害怕嗎？ ”

“船到橋頭自然直。”

晴明正這么說時，庭院裏突然現出了一個模模糊糊的人影。+ M: T* e& E% W  q
* h8 y3 q9 L% Q; c
“那是什么？！”

博雅剛要起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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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我。”, Z; q, u' j4 B, O- `7 ^
0 Z) F; v% R9 J
那個影子答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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蘆屋道滿——道摩法師正站在庭院的草叢之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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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歡迎。”

晴明淡淡說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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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看熱鬧來啦。”  M; g. @" \& o6 U, l5 F( c& B

說罷，道滿穿過草叢，優哉遊哉地向著兩人相對而坐的外廊走了過來。' l) _6 O/ U+ f7 @; Q

“看看足下與泰山府君如何了結啊。”

道滿得意揚揚地笑著，一邊盤腿坐在外廊的一角，一邊抓過放在外廊內的酒瓶。4 |0 i% Z7 O0 g- h: c& o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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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個人喝起酒來。* c9 V; e, g% v4 m

大家沉默無語。' ]- R: A# O- J

惟有時間在流逝。+ }- j8 v* ]/ h- u$ q, l
, b) Q/ E! h: z8 _8 Q# I. J
也許是心理作用，天空的月色倣佛變得明亮起來。

“博雅，笛子……”

博雅從懷裏取出葉二，貼在唇上。. T7 n2 C$ ^+ d' e

笛子的旋律流入夜空之中。8 g; i) E& U2 x" H% ]9 w$ T

時間流逝。. `8 a! ~- G* F  r2 s" o

突然——“來了……”; \: W, P  Z6 I# q% X; U
6 i5 \4 K  V0 V. `
道滿低聲道。# o: `& d4 P  P2 m+ [) [. ~

博雅剛打算停止吹笛，晴明用眼神制止了他。

博雅一邊繼續吹著笛子，一邊縱目凝望庭院深處。

只見在大楓樹下的草叢中，依稀浮著一團白色的東西。
' b8 f; A% w3 e" b" r; `& }
夜色中，那白色的東西像是由沐浴著月光的細微水霧凝聚而成，又像是一個身穿白色官服便袍的人。9 Z- H! c  I8 B9 P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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倣佛是隨著博雅在自己內心中將它看做人影，那白色的影子便緩慢地變成了人的身姿。. E* J5 D2 g# v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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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影子似乎盤踞在草叢中，又似乎在側耳凝聽博雅的笛聲。' o! e6 ~7 [1 N' X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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無聲無息地，它緩慢地移近前來。; I" e. T0 b* [# H6 e4 y# 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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根本沒有看到它在走動，這白色人影卻已在不知不覺中來到附近。* U5 ?# p0 D7 r7 i! 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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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雙冷靜的眼睛，看上去既像青年男子，又像女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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臉上毫無表情，令人不由得毛骨悚然。8 F6 A  t' }7 [1 P8 y0 x

一種恐怖的氣氛彌漫開來，讓人覺得即使它冷不防張開血盆大口，露出猙獰的獠牙，也並非不可思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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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這個東西終於接近外廊時，晴明伸出右手舉起那只裝有白色蛋形物的琉璃杯。- z. s: O2 z% f/ w" u

蛋形物在杯中裂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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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裂開的蛋中，一種煥發著柔軟的光芒、倣佛霧一般的東西漫溢出來，它從杯口向外漫溢出去，形狀緩緩增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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它變成了一只麻雀般大小的藍蝴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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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左手從懷裏掏出那張寫有咒文的紙。把紙遞至蝴蝶前，蝴蝶輕飄飄地浮在空中，用腳抓住了那張紙。" ?/ O- S4 g( y

是一只美麗的藍蝴蝶。

蝴蝶的頭部，是晴明的臉。6 s6 e% o6 V3 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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藍蝴蝶就這樣抓著紙，飄然向空中飛去。. k% Y. v7 a: Q4 \) `0 _4 y

於是——白色的影子蠕動起來。6 J) P3 s9 E" \' z, W

看不見有任何動作，白色的影子飄然浮到空中，將藍蝴蝶擁攏在雙掌內。5 {" }1 n/ y+ K0 Q* ^

剛感覺到銀色的霧氣在夜色中流動，一剎那，白色的影子和藍蝴蝶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。; k( D9 a! b' v0 e# v' n/ F2 x7 e8 h
9 M/ [- ~+ o+ D# `6 i
晴明舉目注視著白影消失的地方。# |8 n) [- |- {' q& z: Y; j
7 Z' Z+ l; t; k4 M( M
博雅從唇邊拿開笛子。

“了結了嗎……”4 {4 D; |: B) A( I# [

博雅聲音嘶啞著問道。

“了結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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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回答。

“太好了。我要不是在吹笛子，也許會大叫大嚷著逃之天天的。”( V( w9 F+ H- i0 z9 s' v+ K6 h7 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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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深深地呼了一口氣。1 r& m. u  i' p

“那就是泰山府君嗎？ ”

博雅問晴明。7 w( ?' J7 O: D( x  @! u0 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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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沒錯。”6 F( c, h3 I" [9 H* T6 |6 r# k- {

“我覺得看上去很像你，是一個身穿白色狩衣的美貌青年男子。你看著覺得它像什么？ ”

然而，晴明沒有回答博雅的問題。

“真是太絕了……”6 U: O3 {/ c. e& a$ z6 @! u7 Z& f2 S

道滿說罷，放下酒瓶，站起身來。' f5 {8 x/ g9 z) b0 D8 Z4 P
$ y6 Q* u% y% ~
“泰山府君把你做的式神，當成你帶走了……”

“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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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靜靜地點點頭。2 M) h$ m# h. G4 u: 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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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嘿嘿。”0 E% D, t' }/ ]/ _

道滿小聲笑了笑，朝院中走了幾步，又停了下來。  }" O3 u7 M) r! M( v- X' J

“喂，晴明……”, `5 p' _. E7 P% Y' P
  O( l+ n1 e* _% ?/ B) w
他回過頭來，心滿意足地笑了笑。8 Z! P" c. Y# s; G  b' P

“下次再陪我玩吧。”6 m* I8 d- S7 b/ o! L9 k( r# 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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轉過身子，道滿再次邁步走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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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願意隨時奉陪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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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靜靜地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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道滿撥開草叢走去。

月光靜靜地灑滿他的背部。

不一會兒，道滿的身影也溶入庭院的黑暗中，看不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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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輕輕嘆了口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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冷色調

中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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發表於 2007-8-26 11:44 PM | 只看該作者

作者後記1 E( O3 F, ^6 o& d, ]

8 W6 @) E2 {; s% v# U4 G2 _
" B" M' ]# {- z# i$ F  Q' [
這是我喜愛的《陰陽師》係列——博雅和晴明的故事的第三部。

推出第二部後的第二年就有了這一部。比起第一部至第二部之間花的七年時間，這樣的進程可謂漸入佳境了吧。因為幾乎被岡野玲子女士的漫畫版超過，所以，目前我以每三個月一篇故事的速度拿出新作。
- n: `/ x, i! K8 O1 }
在此我想明確指出一件事：岡野玲子女士的作畫能力和品味在當代首屈一指。

所謂品味，包括了作畫的感覺和創作故事的感覺．而岡野玲子的品味的最大特點，是其無法言喻的部分。
( M9 A" H6 s  o! i. \+ G
本想在此讚美一番，但遺憾的是，我卻找不到恰當的詞匯來描述她的品味。找不出詞匯、無法言喻這種事，真叫人沒脾氣。. [' u% d% W# L# R; \! u& X

然而，她的品味客觀存在著，這樣的品味使她的漫畫版《陰陽師》，在無數描繪平安時代的漫畫中獨樹一幟。

所謂“無法言喻”，簡而言之，就是他人無法模倣。" d; B$ I" A# A. ]$ h  W
. w, B( W( v1 e! ~5 T  l
以此之故，它不但在表現平安時代的漫畫中脫穎而出，在上百種漫畫風格中也是別開生面的。2 T& l" T' J$ Y  D. M4 ]
* }9 g. _2 g' g6 A1 s' m# A9 V
這種品味——或者叫做感性吧。7 I1 O& a  J, [0 q, N# L5 @+ Z/ l

岡野玲子的漫畫裏面，有著不可思議的留白，奇特的時間．以及空間。這不單表現在作畫時的構圖中，也不單表現在情節的安排上。0 `# J& L" l3 u+ V' _( b

甚至在感情、感性、故事、影像的部分，都存在著這種不可思議的留白、時間和味道。

還要再說一點：岡野玲子是個有學問的人，對於平安時代的事，我總要向她討教。
9 ^& \& ^) J. ?+ t$ L3 h
可以說，小說版《陰陽師》能夠邂逅漫畫版《陰陽師》——也就是說，能夠邂逅岡野玲子的才華，真是太幸福了。漫畫版《陰陽師》正在《COMIC BURGIER 》上面連載．該刊同時還在連載我的《餓狼傳》，也屬於遇到了好的插畫者的幸福例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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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餓狼傳》的插畫者板垣惠介和漫畫版《陰陽師》的作者岡野玲子，都是既以原作精髓為中心，又能夠不拘於原作而自由表達，這種特點正是他們所創作的漫畫版的優勢所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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若漫畫版的作者是有才華的作家，則距離原作越遠越有意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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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為作畫者的資質決定了漫畫版能夠在多大程度上脫離原作，這一點正是漫畫版是否有趣的要點。5 h- x6 }+ A% v9 }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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總之，第三部《陰陽師》結集出版了。6 E% A/ r6 {2 B: j- [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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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要不斷地寫下去。期待大家的賞識。0 V+ n* C2 `) V; L4 N& }7 d% s& N

夢枕貘1997年10月21日於小田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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冷色調

中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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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0^#

發表於 2007-8-26 11:43 PM | 只看該作者

吸血女侍: _$ h# [3 Q! N/ P

1 Q! L' W  X9 f; d1 l; U
一
/ j6 ^: B' N) X
暑熱。- S& E- U  Z: ]. o
1 J* Z  U8 h/ T  u
陽光從頭頂直射庭院。
% \$ B; q' P+ E) ^" X. [
院子裏夏草繁茂。9 C1 G/ T; h+ A* W" M; @/ H

烏蘞莓，紫菀，露草。庭院裏幾乎沒有踏足的空隙。
% ]3 f* \; ^' ]7 T% T! _
這些草倣佛都煮開了，在陽光下直冒熱氣。+ M1 U# i% [1 m4 U
) I7 d0 [3 }0 ~. A
反射自庭院的光線，甚至映照到坐在外廊內的晴明和博雅處。
3 H7 e& l( W+ T9 M5 @
晴明支起一只腳，一只手擱在膝頭上，有意無意地眺望著庭院。
3 \" x; t3 m2 e" ^( o0 D
沒有風。8 @/ p4 w/ v2 F( v
4 i# R4 T/ ^6 W4 E0 Y4 u
院裏雜草的葉尖，連徽微搖晃的動靜也沒有。7 R& n; r8 r; ~. _! O/ h( K
# N! X( [; c+ @" t. z0 e4 p
晴明身穿寬松的白狩衣，額頭上找不到一顆汗珠。

“晴明。真熱啊。”博雅嘟噥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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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人之間放著一個小盆子，裏面盛滿清水。
! S" D3 k2 C" ?
要說有涼意的東西，就只有晴明的白色狩衣，和盆裏的清水了。4 `1 b) y/ T9 T: t; H5 f! c& Z( p
6 q/ f. I  ^+ S# r" _$ T5 U
梅雨剛過，隨即連日晴天，一滴雨水也沒有的目子，竟持續了三十多天。

“這種酷熱之下，為什么草木還能長得這么旺盛呢？ ”

“因為有夜晚吧。”晴明答道。$ e% Z7 ~7 D& F0 H+ Q0 e0 r

“夜晚？ ”

“到了夜晚，就會降下露水。”

“對對，的確如此。”) b8 R0 ]+ X1 d! `
+ {. a# p1 T% S: y
博雅點頭接受這個解釋。* h( Z, U- z) \4 ?+ ^2 u9 \
2 W( j8 j3 ~) B
他知道，晚間降露，就如同下過雨一樣，早晨庭院裏的草溼漉漉的。

清晨漫步庭院之中，衣物的袖口、裙裾，都像放入水中似的沾溼了。這些露水落到地面，可溼潤泥土，被草吸收。
- V- M6 M& Z8 l& Y, p! J
“但是，不下雨還是不行吧。”

博雅把手浸入水盒，再用涼爽的手撫著額頭，眼睛卻看著晴明。
) {$ F! d* L$ e0 E: E! K
“晴明，以你的能力，可以讓天下雨嗎？ ”0 a, Q0 @' b. ]; n7 O8 r

聽了博雅的問題，晴明嘴角浮起一絲笑容，他以手扶額，輕輕搖了搖頭。3 K" I% }! u9 A# h+ G# C
9 g# g1 Q) n7 v8 z8 s" l
“不行嗎？ ”. r3 W* }+ p, @( G7 ^

“這個嘛．你說呢？ ”
0 p  R" B! r" s9 b  s
“貴船神社的祭神是水神吧？那邊每天都在祈雨，但還是沒有下雨的跡象。”

“噢。”5 C! k* O0 H' o8 x
. H2 R6 P0 l. }% x1 \1 e
“據說，從前空海和尚在神泉苑祈雨，雨就下了。”

“聽說是吧。”  `( Y6 E6 m7 w
; C4 T1 |. Y) v9 S. ]  E8 m, p: |
“說起來，大約十年前也有過大旱的事，東寺的妙月和尚在神泉苑祈雨，也很靈驗，就下雨了……” 　　“若論神泉苑池水，應該是船岡山的地龍通過地下的地脈伸出頭來喝水的地方，作為祈雨的地方倒算合適。”

“當時妙月和尚是抄了佛經，投到水裏……”! ~& p. x+ l" e* ?
% C! e$ g- t, J: U
“是佛經嗎？ ”9 x: d% e8 U0 X6 n# S
/ C9 W  y! X. z
“大約十天前。中納言藤原師尹大人不是帶了幾個侍女．聲稱在神泉苑祈雨，大開宴席嗎？ ”

“就是讓侍女跳人水池那次嗎？ ”

“對。據說讓諸龍念誦了可如願以償的真言，讓女人在水池裏玩。”/ e0 L! u4 H2 f% [
- x! Q, v1 K4 K3 g% `
晴明念了幾句古怪的話。

“什么意思？ ”6 v1 T1 ?5 p/ X% T: @. F; b1 p$ S

“諸龍的真言呀。空海和尚用於祈雨的，妙月和尚也使用過的，都念過這種真言吧。”

“晴明，你不但懂咒，連真言也很了解嗎？ ”6 N9 ?: o( E7 L' B% t+ M

“因為咒也好，真言也好，都是類似的嘛。”

“既然如此，用你的咒和真言，總該有辦法吧？ ”

“你是說讓天下雨的事嗎？ ”- m+ m+ n1 I2 N) c5 y4 z4 s

“對呀。”3 X2 u. A7 w. e0 _/ [3 g/ g4 K0 w( j
3 v' D; n7 l& O; D
“博雅，無論怎樣的咒或真言，都左右不了天地的運行。”

“什么？ ”1 h: ~0 y" ^' W- R% j
$ m5 B7 d% G# R! G% k
“就是說，召喚東海龍王、求佛出世、阻止星移日出，都是不可能的事。讓天下雨，也是同樣的道理。”% p. o- K' z* }& |1 W* Q

“可是……”‘“如果是關於人的心靈，倒是可以努力一下。”

“人心？ ”

“對。比如說，沒有下雨，卻可以讓你感覺到已經下過了。可是，這和真的讓天降雨是兩回事。”

“但是．空海和尚……”( j/ t! T1 K# w0 z7 o( j

“因為他是個腦瓜子好使的人嘛。”' g! Y7 ?) c/ F1 K4 m* ^; V
4 q' m; T3 L- H! I- H% `, @
“腦瓜子？腦瓜子好使就會降雨？ ”* H+ k$ u. `4 \* Z
0 }" K+ n6 y/ J9 b  E+ I
“不是。”
+ R/ J: i& c' _% D3 C
晴明搖搖頭，又說：“測好天要下雨的時期，再進行祈雨的話，就下雨啦。”

“什么？ ”) K5 S. f5 }) F% s: n# E0 {& S9 V
% B& e8 o- e, i5 W' t
“雖然不能讓天下雨，但知道天何時下雨，也是可以的。”

“既然你這么說，那你是知道的吧？ ”; ~6 C9 |7 O( [. h
* ~9 \% F7 ?, a. D' t$ x7 K
“知道什么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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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問的就是：你知道什么時候下雨吧？ ”7 h+ U" c6 u( R) P! u4 O

“怎么說呢？ ”  q0 u$ a/ C7 \; w

“是什么時候？ ”) p: ^7 G& M4 B5 y- l+ V' u- ~
  B0 z7 e1 M3 G5 }8 ?
“該是什么時候呢……”

晴明看著博雅，笑得很開心。

“說件簡直成了笑話的事吧：師尹大人祈雨之宴，差點把侍女淹死啦。”* Q, C2 H3 q  @6 c' h7 @. A' R2 l

“是嗎。”: Z' N4 C0 `3 @* Y

“侍女到水池裏去念誦真言，掉進水深處，差點淹死。

幸好危急關頭獲救了，不然就沒命啦。“
+ O0 n) e  i' v. a( R' V
“呵呵。”

晴明抬起頭，仰望屋檐外的藍天。
0 S1 T7 p8 y2 x8 ^# X  X" Q
天空藍得讓人絕望，不見一絲雲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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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怎么啦．晴明？你在聽我說嗎？ ”
5 q/ S9 e) G0 I2 Q  P* p& r! Q
“聽著呢。”: k; l$ H2 G3 H2 P& h% E  u4 y" U
# L! R% o; Q7 Z* J' Y) c* R- x
晴明點點頭．仍舊仰望著天空。% `) R* t. `  F) Y, q. r2 |

“天空怎么啦？ ”
8 k( B+ u4 G8 K' U. Z. R4 `
“沒什么。因為馬上就要外出，所以在想能否涼快一點。”# u6 B+ _/ Q7 c

“變涼快？ ”
3 N3 x+ J1 y4 Z0 N
“應該有牛車來接，但熱成這樣子，乘牛車也並不輕松啊。”0 h2 O( ~6 p- `0 S/ N7 Q9 [  p( 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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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也受不了這種酷熱？ ”  {. _3 Y5 M9 |, P

“博雅，兩個人擠在牛車裏搖晃，也挺不好受吧？ ”

“兩個人？ ”

“我和你。”! w# C! x4 Y) ]9 P0 P- X: _! }5 W! u; T( g
1 _4 x* l6 k& z0 \8 O
“我也去？為什么我要和你一起乘車？這是件什么事，晴明？ ”" M, `% N( ~; D- V  P2 |* S* 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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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就是剛才我們談到的中納言藤原師尹大人，他召我們去。今天早上他派人來，說因為有事請教，今天是否可以過去。”/ s4 ^& ?9 M+ q3 Q

“今天早上？ ”5 v/ A4 F4 w5 ], R- g% ]

“我說今天和博雅有約，對方說和博雅一起來也行。怎么樣．一起去吧？ ”- ?4 L2 k. _9 a+ s* L2 S' t! C
* e& h. |1 z) o5 z6 \
“我也去？ ”& l& b8 f& d6 d) f+ I
6 Y) g6 i" y1 L. i3 o3 u& p' I
“看樣子他有了為難之事。正好作為避暑吧。談好之後，就可以涼涼快快地回來了。”

“但是，事出突然啊。”+ K2 b: Y7 a: H# {

“我不擅長應付那種入。”
# i5 n/ q+ Y7 m! o
“不擅長？ ”, R1 A4 |. a, _3 R+ I3 d& t/ Y/ j
1 i- T' d: D  Z; @  {. _
“你不也說過嗎？神泉苑祈雨的宴會呀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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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噢。”+ {9 b; {6 `6 e- j) A- {

“我對那種不擇手段自吹自擂的人很感頭痛。”7 M1 g0 C# Y. C. u' a6 p  P
+ `$ r# L6 ~, J! W
晴明是說，他不擅長應酬那種以轟轟烈烈的方式吹噓自己的人。) t! {; F% S# z) ^, A1 h) G3 \

“要說宣傳自己，由池人來做而不是自己上陣，效果應該顯著得多。”9 O6 t7 H, t6 A( M% ?& x5 N) I% U

“是這么回事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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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召我去並沒有什么，問題是我很有可能不自覺中說出惹他生氣的話。那時如果有你從旁緩解，就太好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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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要是去了，就太好了？ ”% v4 t# ^% a) c  j! r! t; ?

“對。而且，這樣的場合，還是另外有人在場為好。”( Q1 k* X# R4 r2 H4 R* P% j
* _) \1 j2 @# Y7 A% `* v
“是指我嗎？ ”

“無論他怎么生氣，如果博雅從開頭就看到了，師尹大人也就不會胡說八道了。”

“所謂‘胡說八道’是指什么？ ”
5 s& z+ l! T4 R5 @* }; J
“例如，我給他出了主意，但最後他卻抓住某一點，私下到處散布‘晴明也不過如此’的話。即使善始善終了，他卻說不是晴明幹的，是他自己幹的。”1 b: S2 J. K2 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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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他的確幹得出來。”/ @: T& c& X. `0 {0 G: y* K6 k. m

“沒錯。”

“其實說到神泉苑的祈雨宴，那也是影射性的。其實，我剛才沒說，據說他到清涼殿上拜見天皇，對天皇說什么‘這種時候和尚也好，陰陽師也好，都無能為力，實在是沒有辦法了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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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最好的辦法就是別理他吧。”. e3 l8 \9 N0 m0 i; Q6 T* O' j

“要是這樣，沒答應去就好了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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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看那事情還挺復雜的，覺得不去不行，當時決定過去看看。”5 O# U: E  I: E% ~) a

“究竟是什么事情？ ”/ C3 |) ~- G7 S! z$ w" F: e( 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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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據說是被吸血了。”; A- B- ^3 r* v; z6 p% g8 y: P! E7 V7 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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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什么？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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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被吸血啦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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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血‘”9 f7 ^# D. Y$ A3 L0 S0 n5 Y, h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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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據說一到晚上，就有東西到師尹大人宅子裏來，吸侍女的血。”/ c! r% p* d* Z) I' l, I

二

事情是這樣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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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早發生在約八天前。) h! I6 X0 y7 u7 ?

師尹的大宅裏，有一個名叫小蝶的侍女。9 P! p1 N" `9 A- d; @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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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蝶到了早上還遲遲不起床，其他侍女就過去看她是不是病了，順便叫她起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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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怎么啦？ ”

聽到別人來招呼她，小蝶從床上抬起臉說：“我身體很疲倦，手腳無力。”) C6 I' w3 a9 G4 [+ D9 k1 H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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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看她，果然臉色蒼白，沒有血色。而且，臉頰也凹了下去，像個老太婆。握握她的手，指尖冰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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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對不起，我馬上起來……”3 c2 N7 ~) P7 c' K' n5 O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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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蝶想起來，眾人趕緊勸止：“不要起來了，還是躺到有精神再說吧。”8 u8 _2 q; ?6 M0 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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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蝶衣服的領口開了，露出了脖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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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右邊脖子赫然有一塊嬰兒拳頭大小的痣。是一塊令人吃驚的青紫色的大痣。( v3 M  C+ a! c, M1 [5 x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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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咦，你有那么一塊痣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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聽別人一問，小蝶才注意到那塊痣的存在。什么時候有了它，是什么原因導致，連她自己也不知道。: x" i! S+ `1 w5 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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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天且讓小蝶休息了，第二天——這一次是一個叫水穗的侍女，到了早上起不來。6 [/ w( R- X- g6 K! 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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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他侍女去看她，情況和前一天小蝶一樣，臉色蒼白，沒有精神，兩頰消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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還是讓她臥床休息，為了慎重起見，打開她的領口查看一下。
( w/ s- `1 V) T; z( S7 ]8 p
“咦！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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水穗的脖子上也出現了紫色的痣。

這樣的事一連四天出現，先後有六名侍女遭遇同樣的事。

全都是一到早上就臉色蒼白、消瘦，脖子上出現。+ ~! |. h$ U" V8 u/ D, 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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師尹的大宅裏共有十四名侍女，近半數已經脖上有痣。+ p6 e; L: O7 F1 O$ 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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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晚入睡前與往常無異，但一到早上就已經出了問題。

師尹感到問題一定出在晚上．他吩咐隨從派人通宵把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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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個時代，侍女們的住處基本上是大房間通鋪。侍女們睡在寬敞的大房間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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沒有小房間，只是根據需要設置屏風之類的東西作為分隔之用——實際上只要擺上屏風，已經與獨立的房間一樣，有私下的空間了。

深夜。燈火熄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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暗下來的房間周圍有兩個男人坐著值夜。

然而，這天晚上過後，還是有一名侍女脖子上出現了同樣的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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據說是通宵值夜的入睡著了，第二天早上醒來一看，又發生了同樣的事。* O" J& \6 Y! N2 W0 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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接下來的晚上。值夜人增至四個。

但是，還是發生同樣的事。　　一到深夜，無可抵擋的睡意襲來，四個男人相繼睡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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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後到早上一看，又有一名侍女脖上有痣。# D* ]& \! p0 p

請了醫師來看．醫師說：“好像被吸了血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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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東西一到晚上，就出來吸侍女們的血。吸血的痕跡便形成痣留下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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過幾天，被吸了血的侍女們臉色逐漸好轉。進食之後，內又有了血。事情不致危及性命。但實在令人心悸。5 y9 U! ~" k- o

太可怕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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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到晚上．人們就提心吊膽。甚至有的侍女提出要回家。! f2 _. L1 H0 w- d& l  i: }

“所以，師尹大人就來哭求我。”晴明說。& m! E- E9 ?0 ?8 ]

“怎么樣，去嗎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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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也去？ ”5 p) t( t6 \: v2 S6 b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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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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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過……”

“可以名正言順地在侍女們的住處待到天亮啦。”

“那也不算什么……”5 Z4 |6 Y  e4 ]8 J, O7 M1 V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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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就去吧。”

“嗯。”' k, P! S9 R. i! P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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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去吧。”

“好。”' Q: ^$ D9 {$ g0 u! w, A% T( 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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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動身吧！ ”) @7 _/ D3 G# o7 G4 [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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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走！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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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。/ w1 k0 P9 u# ^9 y( R2 w

三

“事情就是這樣，只能拜托安倍晴明大人了……”

藤原師尹說道．他的口髭下的嘴唇不安地忽上忽下。5 H4 J# ?& Z- v( U( f: ]

他正對面的晴明旁邊，是端坐著的博雅，所以師尹似乎很不得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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師尹的官位是從三位，在晴明之上，但旁邊有博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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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官正三位，自然比師尹高。

“那就事不宜遲，今晚就看看情況怎么樣吧。”

“那就是說……”% r6 ^' a+ q6 k8 b4 I. \

“什么？ ”# q9 J$ h* V/ N, Y& o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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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在侍女的住處看情況嗎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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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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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么，源博雅大人也一起？ ”8 ]* u/ R$ G: U8 _4 j7 b# H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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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輕瞟一眼博雅，點頭確認：“是的。”

“這樣好嗎？ ”0 m- s% S1 d, d0 z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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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什么好不好？ ”博雅問道。" B9 E6 y6 P& 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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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啊，麻煩博雅大人在侍女住的地方專門通宵守候，實在是不敢當……”

真是不得勁。煩。& T+ y* r/ ]) `$ i( {" 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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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是，這感覺可不能說出口。1 f+ J, X( {8 S. w/ M3 w

官位在上者來到自己的家．而且還要人家做那樣的事，自己去睡可說不過去。& T* j0 c, J1 o8 B

師尹知道博雅和晴明同來，但他怎么也沒想到博雅還會那樣做．他早就知道晴明和博雅有交情，但交情如此之深．卻沒想到。

“沒關係，你不必介意。” 　　雖然博雅這樣說了，但師尹仍一副極困窘的表情．竭力搜尋著下一句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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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么，我也一起來……”8 z% ~- n5 K# ]- d. ?9 d* 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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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終於擠出這么一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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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就不必了。如果您關注的話，就在自己的寢室裏等結果，好嗎？為了慎重起見，您找一兩個能幹的人．一聲招呼就可以衝進來幫忙。讓他們在附近找個地方待著。”4 _* T- N  a( 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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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這么一說，師尹大大地松了一口氣。他額頭上冒著汗，說：“那就有勞兩位大人了。我照您的意思安排……”1 N' y+ F" D/ ?- e) 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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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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黑夜沉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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燈火已熄，晴明和博雅並坐在板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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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人背後是侍女們的睡眠之處，那裏下了簾子。7 R  g8 |6 z$ }; G% b/ d9 l+ 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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簾後傳來侍女們睡眠中的鼻息。% d! l1 ~+ F3 d5 W: Z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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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過，睡眠中的呼吸聲時大時小，有時是沉悶的嘆息。/ \3 D, i2 Z6 g" C2 ]

翻身時的衣裾塞率聲混雜著指甲抓撓皮膚的聲音。

幾乎所有的侍女都還沒有入睡，或者只在很淺的睡眠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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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面是庭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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貓爪似的細月挂在西邊的天空，月光使庭院依稀可辨。

晴明特地沒有關他們所在處的板窗，他認為這樣好。

有幾棵樹木——有楓樹、松樹和杉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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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面是灌木叢，有一個小小的水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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水池倒映著小小的月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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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晴明，會來嗎？ ”2 z4 f) s' w+ G2 Y3 _

博雅壓低聲音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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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會來的。”

晴明答得很幹脆。. Z/ T( A5 e( v- z5 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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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不害怕？ ”2 _6 g$ ]5 a- u% W" H

“不怕。”

“雖然不知道會是什么，但它可是吸血的呀。”

“它又不是吸我的血。”

“迄今只是侍女，下次可能就是吸你我的血了啊。”/ ^! }* G) n8 [% x8 @' @

“有這個可能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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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不是很可怕嗎？ ”% p: S; v/ \7 s$ X, Z

“博雅，害怕的不是我，是你吧？ ”

“沒錯。我害怕。”2 q4 G+ d1 F, M4 B$ G( W1 _

博雅直率地點頭承認。. s% i4 C9 D, E8 F& ~

“跟你做朋友，總是遇到這種事。”

“呵呵。”

“它要是來了，你會怎么辦？ ”* I) {. W# o$ m, N1 U4 O

“要是來了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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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吸侍女血的那家夥啊。既然要來，不就是在打開板窗這個地方嗎？直接就盯上我們了吧？ ”; g$ J3 }, H9 R! V

“這個嘛……”
6 V7 D0 ]3 i% N8 j) S; c+ ~
“晴明，別做沒有把握的事啊。” 　　“不會沒有把握的。它要來的話，我會提前知道．到那時想個法子就行。”
) X- D9 k! _9 R9 C
“那樣就行？ ”& o! ]2 t- G# |8 l- ^* _% X

“對。”

“但是，不是說來的時候大家都會變困、睡過去的嗎？一旦睡著了，來沒來，就不知道了啊。”4 q% M8 `* O. r' }! d: v; d

“關鍵在這裏。”1 U3 D& X6 n$ U6 |9 Q3 o. S
- }$ t$ F9 i- `, _
“關鍵在哪裏？ ”) P$ N- [# r; @; Q+ Y5 R+ }8 U

“關鍵在於我不會睡著。”) C; I2 k7 a/ q5 N: J
% E* ?1 Y5 K( x4 p
“……”

“你會睡著，博雅。”
2 k3 N& y# f7 E0 n: R7 o6 k; r
“我？ ”0 h6 X  x/ @( ^1 a8 G
1 `$ Z9 N9 I+ S- G
“對。你會睡著。你一睡著，我不就知道它來了嗎？ ”) Q7 H9 @% C* f: ]) q

“這招是不錯，但我睡著了怎么辦呢？ ”
- G- z6 J+ V; G/ M. ]/ C  L4 O" I
“或者就讓它吸點血吧。”8 x: t2 L9 k0 L+ n/ q, n, C

“喂．晴明。莫非你又要重施故技，像黑川主那次一樣，把我哄來當誘餌？ ”

“沒有哄你。此一時也彼一時也。”/ M1 t5 i2 y5 Q% j( B
6 G" K/ e0 f9 p  ]5 i* U
“你這表情，分明就是哄人。”
6 H3 D2 F; A; O( v
“什么都沒瞞你。”( @4 z3 ]' W0 Y' g5 t

“但是．晴明……”
) v: }5 T3 E2 Y3 ~" E2 M$ V
“什么？ ”! z3 f0 e, ]# G9 ^# _/ E2 x4 ~5 a8 e

“你總是……”

“總是怎么樣？ ”
0 H1 }! t* {% E& k
“總是在這樣的時候……”7 l8 l7 D  M0 P& y2 Z5 c/ q9 m+ F

“怎么樣？ ”
7 i% B! U, ?# g% ?- J
“怎么說呢？你總是……”
1 |& J6 }* z! l/ B
博雅的聲音逐漸含混不清，然後頭一歪，腦袋向前耷拉下來，睡著了。8 |  I* B* f( S

五$ y# u: `1 Q( k" j% m' \7 R0 C

黑暗中，晴明把食指和中指按在熟睡中的博雅額頭。; U( ?$ U1 d( J( w

按著額頭的同時，又在博雅右耳根小聲念唱著。4 C% F: e. I/ @" D

念唱完畢，晴明嘟起紅唇，“噗”地往博雅的耳孔輕輕吹氣。
8 L/ \4 U& @  F4 j2 |
博雅睜開眼睛。+ V, d! L# Q' a3 t8 V% Z

“博雅，察覺到了嗎？ ”

“晴明，我怎么了？哦，我睡著了？ ”

博雅揉揉眼睛，抬起頭。% B3 P! y. |3 |

“不要做聲，來了。”' A" r/ a2 O/ p( X

晴明對博雅耳語道。/ g2 {4 I  _! _# _( S; H

“啊？！”4 N5 @1 @% a4 [9 Z8 q$ k1 E

“把頭低下，從簾子之間悄悄看裏面。”

晴明這么一說，博雅便膝行而前，把臉貼在簾子上。5 F9 a# M' R$ n4 O4 k5 n( L

黑暗中，裏面站著一個發出朦朧的淺綠色光的東西。
, L1 n  F. o, d; b
那光比螢火蟲的光還微弱得多。/ @0 \! A6 l8 f3 W1 ^/ |

是個人影——女人。+ f) }7 t, b& e- p) _
3 z! _7 ]4 k% D; c1 m9 m7 W( e( R
女人站在侍女寢室的中央，嘴巴張大。, z: I" v( Q4 ^# t/ g
, i$ T6 `( p; g: L( X3 g
“呼！ ”# \" D$ T8 y& c/ ~5 y7 X, R

“哈！ ”
# t# w$ e# Z( F# `0 q
——她在呼吸。

每當她呼吸，好像就有東西從她的嘴裏跑出來，侍女們睡得更沉了。  c: Y' V) \- G
- v2 w7 l3 ^* B1 u7 D0 d+ p) t
“是她？ ”博雅問。
+ B2 L6 D* q) }
“對。”

“怎么辦？ ”
0 @& X' D; U/ n. @3 H
“稍等一下，等她開始吸血。否則，師尹大人也不會相信的吧。”

晴明說話之間，女子鎮靜自若地走著，俯視著腳下。) I% O% o3 |# |3 l/ ~$ B! |' B) F
+ h3 a& X9 a, N' N
她站住了．說：“哎．這女孩子．三天前已經吸過啦……”

又邁步走動，然後又站住了，說：“這女孩子太瘦，血不多呀……”
. g/ q5 u9 c$ n" I. h
又走動起來。
1 ~* V/ L7 V6 v4 ~) e
“咦……”, O3 l, o# c2 L2 y
: I+ ^" m6 p/ j$ Z1 f7 U3 w, a. a
她發出歡喜的聲音。

似乎在黑暗中笑了起來。
" N$ Z/ ]: n, |' l
“這女孩子胖嘟嘟，一看就知道可口得很。”
, N* Y7 O0 }- y* a2 w
女子站住了，她的身體下沉般地縮小，趴在一名熟睡中的侍女身上。
" Q; O2 O. n+ N/ o; Z# p
“好．行動吧。博雅，點燈！ ” 　　博雅按吩咐點著燈盞，晴明提燈站起來。

“走吧。”# ~4 g' Z4 K5 p& V- ^9 u
! D' k: Y! n4 C% x- X$ U4 B
左手持燈，右手撥開簾子，晴明人內。

博雅緊隨其後。8 K# A2 f- m; d( p/ ^! H3 @& @( c/ ^

即便晴明和博雅進入房內，那女子依然趴在一名侍女身上一動不動。/ O. M" x, f5 D

像嬰兒吸吮奶水一樣，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。% ]$ p- c* b& c. E' Q  F' n

晴明滿不在乎地走過去，把左手的燈火按在她捏著侍女領口的右手上。; \7 z6 T( s% I6 ~) {) n) o
0 e0 R! V; z( B; _7 c' D& g/ z
“哎呀！ ”# d( Z( q8 V8 K- R8 q) p7 n( ]
" Q- @6 ~5 b2 E1 b+ b% Y, j
女子驚叫一聲．滾落一旁。% A4 l; F5 M, ?" s1 T( @2 G

“幹什么嘛，要妨礙我進餐嗎？ ”

女子站起來。

她嘴巴周圍沾滿了血。8 y6 W) ^* R6 q0 Y4 L

“噓……”9 l1 F7 U- Q' ^2 K
' j9 J0 m- z) m% G; H
“噓……”) S/ ]: N+ O" w% `
; j) j9 V$ F$ h! a/ |5 t
女子的呼吸聲響起。4 z" V5 I1 |+ T6 c- P& a0 S
. E1 d1 M( T2 B! y3 [
然而，令博雅吃驚的是，如此大的響動，侍女們卻完全沒有要醒來的跡象。% F8 C' H& H* r* j  [) T+ D" I

“博雅，這裏交給我，你去叫師尹大人來好嗎？ ”  T5 l6 I# n3 [1 Q) C

“明、明白。”* Z- X, S' v) _0 `( }- j
& m- {0 P9 c/ Y3 J5 l" ~" V( E/ H
博雅點點頭，後退著出了外廊。然後轉過身匆匆跑向師尹的寢室。7 h6 ]$ r! h3 c

六- s( j1 m9 u) T* I8 s* J4 D+ x

“這不是葵嗎？ ”

說話的是藤原師尹。

他站在外廊內．俯視著庭院。
( K2 a" k6 ?9 q7 C
庭院中，外廊跟前，兩名隨從左右拘押著一名女子。% ^7 a( Q1 k& J4 Z
! u& M1 M( m: h! C1 q8 ^
看見那女子，師尹脫口說出了那句話。

左右燃起了篝火，熊熊火焰映照夜空。) n3 a& E9 z. H5 M. S$ ]

師尹的右邊站著晴明和博雅。, A5 i* f/ }% n4 e0 p
2 i9 p" ~4 ~, [  a" `& a
“那么．是葵天天晚上吸食侍女的血嗎？ ”師尹問。

“是這樣。”晴明點點頭。
& k/ r1 X" i: U2 Z  ^
“其他侍女呢？ ”師尹又問。, g; ]3 O( L! I) g4 d# d

“都平安無事。被吸血的侍女也好，其他人也好，都會睡到天亮。現在就處理掉這件事的話，是誰吸血的問題，就可在不為人知的情況下了結。”! J. n4 Z3 v+ F% t- t/ \
* f6 D/ J* n3 U
“但是，該怎么辦呢？晴明大人……”. d; S, [: Y: c6 D5 m
  H9 g6 g5 \5 G+ Y/ k
師尹還沒有說完，女子——葵便喊叫起來：“喂喂．我要喝血，我要喝血……”
/ N7 ]; h; S. \) [/ R, }) d/ \
她嘴邊還沾滿血跡。: [, ]* p3 l4 g6 u7 S; g
" T1 g& U& a" `9 w
“那個女人的身上，看來是有邪物附體了。只要把鄂物驅除，就圓滿解決了。”
1 V7 Q$ N& z% A
“怎么才能驅除呢？ ”$ A6 R0 O4 U7 S" @3 m: a! Y% I$ s
. @; h8 p! o6 I1 h
“讓我來。”# E) T6 A9 y2 x3 y
$ B; i$ ^# ~9 l* \7 P7 }
晴明徑直走下庭院。" P8 R' Z5 t% g

他向前幾步，站在被左右按住的女子面前。. W& M6 e; v( A5 _4 [
8 O7 B: U8 }1 j* j2 X1 Q
“呸！ ”葵張開嘴巴，往暗明臉上吐痰。

晴明用左袖擋住她吐出來的東西。5 ~: v5 b: V3 s/ m3 p

黑血粘在他白色的衣袖上。; [& m0 H0 G" t8 F4 M$ O/ r

晴明不動聲色地看看臟污的衣袖之後，右手食指伸向女子的額頭。" P4 d, T' }% p+ Y$ J6 ~+ Y

“哧！ ”" D, J( j! P; Z. b6 G

女子想咬晴明的手指，但當晴明的手指觸到她的額頭後，她一下子平靜了。
* @/ P- T/ {+ y& b% K2 c( m. c1 ^: f
“說吧，你是誰？ ”# {1 Z3 ?5 _; k" b9 i

晴明一發同，女子便開口回答：“我是住在神泉苑，活了一百五十年的水蛭。”

“你為什么會附體在葵的身上？ ”
# `4 `( ^7 a) U' w
“從前空海和尚在神泉苑祈雨，將寫有諸龍真言的紙投入池中。我在池中碰巧吃了那張紙，因此獲得神力，得以長生。”' n2 j  O4 L, J5 v, B
) U( B! F+ W$ O# b+ g4 W
“然後呢？ ”2 C- g5 o3 @1 m) |/ r
0 k$ V3 r; v- |2 e# o' L' M' r
“我忘不了那種滋味，便一心期待著寫有真言的紙再次投下來，結果十年前有妙月和尚寫的諸龍真言投下來……”  q; |$ B9 F7 T- b# K3 i( P* A# f
8 H$ o) ]* ^! }% Y( e
“也被你吃了？ ” 　　“是的。吃了兩回，就更加想念那種滋味。每年都盼著：今年還有吧，明年還有吧。十天前，不是有念著諸龍真言的女子下池中了嗎？我馬上吸附在她身上——就是這名女子。”

“果然不錯。”
  e* k2 a0 z+ z# D; P5 s9 y% S
“附在人體，而不是在水中，一到晚上便口渴難耐．饑腸轆轆。於是就……”
- p( A% O! Z3 l1 x+ j; }
“就吸食侍女們的血？ ”9 Q+ m" ?8 B  G/ {; H/ b+ ~1 [! F
) x7 E8 B/ P) E) D  q
“是的。”& a' Y& w; h2 ]8 \
& @0 g0 I  N0 S5 B/ |3 `
“但是，事以至此，你也該乖乖回去了。”

說著．晴明用手指尖按住女子的額頭，口中小聲念念有詞，將女子的鼻尖含在口中，“呼”地吹入一口氣。0 Q! p) g% K% n7 o. L( b

於是．女子“啊”地張開了嘴巴。
) Y1 ~; t. Z: u! u+ s3 t# u3 H
“怎么？！”9 R, h; q6 X* m+ ?2 \

外廊內的師尹喊出聲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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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子張大的口中．有東西爬了出來。( R! _8 |* D9 W2 y' _) E% f

是一個肌膚黑亮黑亮、滑溜溜的東西。, ]) }0 X% N$ u- L

那是一條小孩子略膊般粗的水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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水蛭從女子口中爬出來後，蠕動著爬向水池。
, L, ^5 z# X+ q- W, _- [. \5 h' I. O
“因為想要祈雨的真言，不惜弄得烈日當空，就是你搞的鬼吧？ ”

晴明又煞有介事地接著說：“池中之水引自鴨川河。你可由此遊出河中，人海前往東海龍王處。不妨向龍王傳我晴明的話：快快下雨……”1 ^2 \& N! ^: o; j

也不知它是否聽見了晴明的話。( n7 Z. t' y. `) e

水蛭從池邊滑入水中．消失在黑色的水裏，隨即無影無蹤。

師尹設酒款待晴明和博雅。黎明前，兩人乘牛車離開了師尹的大宅。( q* [) F3 U/ x; y, b$ w/ T2 _

晴明和博雅登上牛車時，黑暗的夜空突然響雷，開始下起雨來。

七
$ T1 g/ A+ L4 F( G2 _& M
“哎，晴明——”
8 e: D- {# `- u0 W' k
歸途的牛車上，博雅開了腔。

大雨猛烈地敲打著牛車和地面。9 U; _6 k% a4 p& o9 f1 r6 _% }

“這場雨是你造成的吧？ ”

“唔。”
2 r2 J8 H! o: k. T% @$ Q
對於博雅的問題，晴明面帶微笑，不置可否。& t0 L( Z7 }4 ^2 p% e- m# s
2 u! @3 l, {8 E" b& F" X
“哎，晴明，這場雨不是你弄出來的嗎？ ‘’”我白天不是說過了嗎，博雅？! q. F2 J0 y6 y. m% N$ `

“

“說過什么？ ”
) _/ Y1 Q9 e& o! H
“無論念什么咒，都召喚不到東海龍王，左右不了天地運行……”$ \$ d' O/ {9 F" ]+ J
4 b" d$ ?. g! h* v. `
“可是，不是下雨了嗎？ ”- \3 u% c; m9 s. I+ G
7 V4 H, I7 @: t& G
“呵呵。”
# |( j1 x$ R- j3 J* K* h3 `0 H& ]
對於博雅的追問，晴明只是微笑而已。5 _& ?2 ~; L) r5 D- q- _& F, |
8 I5 z  C8 k2 }( T
“哎，晴明……”
. i" V' p) Z; ~7 g  N! z& v
“什么事？ ”
0 Q9 k2 I7 `% ~8 }# ?1 U
“下雨太好了。”/ o% z$ i6 L; V

“是啊。”
9 D2 {, X; {" X
“還得說一句：不論是否你造了雨，那位藤原師尹大人準以為是你造的。”

“就讓他那么想吧。”

“不用多久，朝廷上就能聽到對你造雨的好評啦。”) a3 s6 g' H! h; ~3 ?( I8 d/ |

“會嗎？ ”
3 ^9 y! I7 }8 L: A7 @# S0 a
“會。”
. V" s" |0 v+ k7 m' d% K
“那樣的話，也不枉特地跑一趟師尹大宅驅魔了。”

晴明說著，嘴角挂著笑容，傾聽著簾外大雨打著地面的聲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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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9^#

發表於 2007-8-26 11:43 PM | 只看該作者

撲地巫女5 ]- m  b* q# P6 q+ }; P% E

* o8 R& u/ k2 ^6 y
6 T! ?% x% h( r; ]
一
6 i9 B; y+ H# K% m7 X
此世即我世3 X0 f- M! P1 ^( `6 c# ?* j

如月圓無缺

據說此詩是藤原道長（藤原道長（966—1027）日本平安中期撮政．權傾朝野。+ ~: J; W( e0 u0 L* R
/ t4 @1 i* h2 e5 q) ]6 ]0 N* [
955 年成為藤原家族的首領。1017年任太政大臣。著名隨筆《枕草子》中包含許多道長的事跡．據說《源氏物語》的男主人公即部分地以他為原型。）立女兒威子為皇後時，在晚宴上的抒懷之作。

平安時代中期，藤原道長在宮廷鬥爭中取勝，成為為所欲為的權勢人物。

道長法號行寬。官職是從一位。是藤原兼家的第五個兒子。他喜愛《源氏物語》的作者紫式部，對在宮內沙龍中提高紫式部的聲望作出了很大貢獻。, I9 \6 s8 Y7 _& e" ?5 E6 G! J
) J( k( C5 x, P& n! `" ~, K& T8 {
他一家就出了三名皇後，人稱“一家三後”。
, o# A& u6 C1 W' y/ s+ i* `
但是，盡管如此，“此世即我世”，和歌開頭便下斷言．實在厲害．還把自己的情況比做天上的月亮，也很不得了。

“如月圓無缺”．可說是大言不慚、忘乎所以的威勢，把這些比喻人歌，實在是令人瞠目。

就算說作者是開玩笑，但和歌是道長所作，就不再是俏皮話了。
  |- `6 X/ d' M+ N. r- i6 W" r
如果一個部門經理無視董事長的存在，聲稱：“這公司是我的。”“我就能這樣。”只要他把這話說出口，馬上就會被抓住把柄，被扳倒，從權力的寶座栽下來，這就是現實世界。' p: [1 @+ }( R% P5 K5 D- X
: ^" X; H' a2 x/ W/ q- H+ S% @. d
而且．這也不是鬧著玩，倣佛在某個小酒館裏，向身邊人說悄悄話之後吩咐各人“請保密”。5 l0 I8 @2 `* S7 D: m4 ^# q

分明是明知故犯。

說來．在董事長孫子的結婚儀式上，那場合有部門經理、常務董事、總經理，有關人士濟濟一堂，如果一個部門經理在這個儀式上發言：“這個公司是我的。”

情況就相當於這樣。

即便董事長孫子的結婚對象是自己的孫女，這話也是萬萬說不得的。6 `  h: S8 j, |& M+ i

對自己的地位是如此自信，沒有想過這種話會威脅自己的存在。　　或許可以說，這種人與源博雅這樣的好漢，是正好截然相反的人。

當然．這並不就意味著道長這個人不具魅力。: y1 h% R6 z, B0 l
$ E# T7 ^7 c+ v4 j6 o* _
可以說，如果作為小說的人物，在角色刻畫方面，道長可以成為一個極有深度的人物。
0 R0 S  V: O4 A  _3 a
不過，這次不打算談論道長。但事情也不是與他完全無關。

這是關於道長的父親藤原兼家的故事。

這個時候道長剛出生不久，還只有兩歲。

這是安和元年（即公元968 年）夏天。7 c4 L+ W) e2 l8 \6 G& R0 B
. w+ c5 ]# E. k" f4 ?
當然．安倍晴明和源博雅還活著。/ V8 Z2 q/ S- y" {7 J- R- @8 E$ x
* U( e( x- I* i- w7 A; n
二& \# Y- c. _, {2 J

午後的陽光，炫目地照射著庭院。
) V' p/ y' Z9 h* k
數日來，一到午後便陣雨驟至，庭院裏的花草樹木7K分充足，在驕陽下長勢旺盛。

地面熱得燙人，但外廊卻是個納涼的好地方，時時有涼風吹過。
/ {+ S+ @) [8 U; X
外廊內，晴明和博雅相對而坐。4 |, D; y' s2 V" X0 \. u

兩人正在大吃甜瓜。
. B5 d: a( P: g# z( ^' X* Y
誘人的大甜瓜放在盤子裏，已經切開。

兩手捧著瓜塊。任汁液流淌，兩人吃得正來勁。- C. u; s. i' d0 G& U
* [( Y5 ~. k% I
連風也帶上了幾絲甘甜、清爽的瓜味兒。

晴明身穿白色狩衣。5 J8 O2 F4 k# E: `8 j! g

看他無所顧忌地吃著瓜，寬松的狩衣上卻沒有沾上一滴汁液。

“好瓜好瓜。”晴明說道。
2 J" \8 S1 a$ S. B4 l: j
“嗯，真好吃。”

博雅邊說邊用手指抹去唇邊的汁液。' p. s1 {1 U5 ~5 ^. P) z( L
: E# \$ V0 R. K- Y. t! h) Y
博雅把瓜皮放在盤子裏，問晴明：“不過．晴明，你那么愛吃瓜嗎？ ”
7 e' Y: f1 Y& T2 m& `
今天早上，一只白鷺啣著一封信飛到博雅處。信上寫著：“白天能帶上一兩只甜瓜作為禮物來玩嗎？ ”: x' x' X! w" _1 b& h/ n

是晴明在傳遞消息。% T% W3 E8 D6 v/ ^

“好的。”

博雅就在信紙上寫了回復，白鷺把信帶走了。* V" C. F0 R/ A% r# {
0 G& t1 r' K- Q
博雅如約帶上兩只甜瓜，來訪晴明。
) @$ ?% T: r" R9 ]
晴明把博雅帶來的瓜撫摸一通之後，說句“吃了吧”，便用刀剖開瓜．在外廊內吃起來了。
- `4 g% w% C2 [) Q8 F, J  o
“並不是因為我愛吃。”0 ?6 y7 G$ j+ x: J

晴明邊將瓜皮放在盤子裏邊說。

他濡溼的紅唇晶亮晶亮的。: z2 M$ x4 A5 _

“不愛吃甜瓜，你還讓我特地帶來？ ”
: `: x6 A9 s, {, M* X  w' S
“不．我沒說我不愛吃。我只是說，並不是因為想吃瓜，才要你帶瓜過來。”9 k' \5 B8 `+ {" J. `6 P

“那．又是什‘么理由呢？ ”" G& f8 y' \2 Y4 `
% O/ Q* U. l" ^8 Z" Z9 U$ d
“也算與工作有關吧。”

“工作？ ”1 J/ F' B) b( r* q

“有人托我處理瓜的事。過一會兒我必須外出一趟。所以．事前我得摸準瓜的情況。”

“哎．晴明，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呀。”* q  w4 N- L# o+ m2 ?  w! f

“哦，就是我要處理關於瓜的事。”2 y% \8 \4 D0 F" N# [) K

“誰托你的？ ”

“是藤原兼家大人。” 　　“藤原兼家，就是不久前晉升從三位的那位嗎？ ”8 B: r/ e0 P$ g* d7 }1 h
6 F% M/ G; m. D" P# p+ A- [
“正是。”& b. q9 P9 U# s; O5 M, y/ {' B
/ L/ l8 |; u$ X3 g. C7 K+ ?
“晉升從三位，這下子他就超越他的兄長兼通大人了，宮裏的人都說他非常能幹。”
9 R0 V$ L( O) G- W8 B: q( n' y
“我也聽說了。”

“他兩年前得了第五個兒子吧。”

說到此，博雅歪著頭思索起來：“為什么兼家問起瓜來了？瓜和你有什么關係嗎？ ”8 i& x; `0 I$ p8 f* O
& G# I7 q; [# g2 B; j
“博雅。你聽著，我現在按前後次序告訴你……”
1 K. B& B% D# ~& m( D( m7 w3 N
“噢。”

“在談兼家大人之前，你有沒有聽說過撲地巫女的事？ ”

“撲地巫女？ ”- @4 i% _! n# y8 |( c! _  c5 Y
5 n* s! b  f" A5 @1 j% B
“對。”* l0 J7 A  z6 O' O% w3 m

“對對，聽說過。據說是個搞佔卦的、異常美麗的女子——是說她吧？ ”" ]/ `2 J' L7 S  j! L
4 j, B0 ]1 k' l4 d) c
“應該就是她。”

“近兩年經常聽到她的名字。說起來，剛才談及的藤原兼家大人，似乎也熱衷於往她那裏跑呢。這次升官晉爵，很大程度也靠她佔卦的功勞吧。”; l2 G* U, _; m3 i; i
4 g2 m- o  F2 X& a6 P9 O9 i! z) X
“據說兼家大人每次聽那女子佔卦，都衣冠束帶，她撲倒的時候，就把她的頭枕在自己的膝上。”- c6 p$ r! n+ D# Q) X6 F& W, A4 I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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法然院亦常召問．深信其言。每有召對，必衣冠柬帶．置其首於膝上問之。因應對合宜，故常召問也。

《今昔物語集》有以上的記述。所謂“法然院”即指藤原兼家。+ n1 p: k6 U! r) J$ F8 {" o
( V6 L& ~: u) H7 S
“ ．這巫女頗受重視啊。”4 v( Q3 u/ l3 q) j; q! p6 x+ p, ^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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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是什么原因呢？ ”
3 S+ V1 ~6 i& `! b# y+ j# ]9 E
“這一點嘛，博雅……”
9 h, f) K4 A: F* t. |
於是．晴明說起了緣由。
7 ~$ ?: J( A1 `% g- J$ A; P3 K3 U. g
三

三年前，西京一座小庵的女子佔卦很靈驗的說法，開始流傳開來。

據說這女子原是價錢便宜的妓女。這女子在男子離開時，會說一些很奇怪的話。

“你好事將臨了。”% ?% W' n, C* g) Q

“不是女兒。是兒子。”$ ?6 V, ]: r6 F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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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還是不要外出為好。”6 x0 x1 Q) m5 T8 t- W4 B" P1 g

結果，數日之內，被預言好事將臨的男子在京城大街上撿到了錢。

被預言生兒子的男子，妻子當時正懷孕，生下來果如其言，是個兒子。% i- p' l# S* V$ 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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被勸說不要外出的男予，次日出獵時墮馬，摔斷了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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佔卦——不如說，是預言。

她的預言往往靈驗。2 [4 e$ N# x; g, D2 b; 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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後來．來買春的客人，反倒不如來聽取預言者為多。* j' n  u3 M* P) d- m

這名女子作預言時的方法有點特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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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先是端坐閉目，接著合掌念咒數次。在這過程中，合掌的雙手開始顫抖，然後全身顫抖，接著向前撲倒，最後僵臥不動。

不久起身，說出倒臥時看見的情景，這就是她的預言，算做是佔卦。# ?; D* e! g4 Y1 Q+ 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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預言時有時無。沒有的時候不收費。另外，若想知道特定的事情．為此特地來詢問的，卻幾乎都行不通。$ z+ T; x' S% i

例如．問明天天氣怎么樣時，答復卻與天氣無關。; l9 w) T0 A! t; a# v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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偶爾說“天晴”二字，卻不清楚究竟說的是明天的天氣．還是十天之後的天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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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以，若單論預言的對錯，準確率大約在十之五六。

不過．有十之五六的準確率，已經很了不得。1 K0 O. J. M1 q5 X" E$ ^0 Q9 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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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為這女子總是先撲倒再預言的，所以不知自何時起，人們就稱她為“撲地巫女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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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兩年前開始，藤原兼家知道了這女子的事，也常常找她佔卦。2 v# B. f2 l& s9 r" t9 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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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最初問的是兒女事。1 o$ x. H3 B8 }2 T

那時，兼家的妻子正懷孕，看樣子會難產。' o: U7 S( K4 e' A' w2 f, w2 M

於是，兼家便前往這佔卦女子處。7 Z& B0 p' V! D1 e/ Y7 t9 P; {; 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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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將會生下圓滿無缺的十五之月吧。”6 l) Y4 x+ p" h( Q/ D

兼家得到了這樣一句話。

想生則生．生則平安得子。$ X6 ]: k* a7 s* X" m  v# 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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預言後數日．生下一個男孩。這孩子就是道長。; ~4 W: K5 ?9 I* A7 o

自此以後，兼家經常找時間前往巫女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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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概是從巫女那裏得到了很不錯的預言結果吧。' V% B, ]* |" Z& y" h- h

約一年前起，兼家開始衣冠束帶地前往巫女處．當巫女撲倒時，他用膝部托起。　　到今年，．兼家受到特別的提拔任用，官位超越了兄長兼通。

“好，從現在起要談到瓜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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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對博雅說道。

十天前——兼家前往巫女處，得到了奇怪的預言。* l( ]2 i# I8 r& {

“是瓜。”* x! K8 o- X% t* ?  t. _8 k5 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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巫女說道。/ E4 [; J- @$ Q$ T! L$ @" \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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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瓜？瓜怎么了？ ”

“是瓜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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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么，瓜是好的徵兆，還是壞的徵兆？ ”

“不知道，我只看見了瓜……”, r4 h* `! M# j: R  n! i2 X% m

事情就是這樣。

瓜是人們喜好的東西，總會設法弄來吃的。可預言說瓜又是怎么回事呢？想不透，於是便把預言放在一邊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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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過，兩天前，兼家大宅前有賣瓜的經過。2 a% |# {: ?0 S. 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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聽到叫賣聲，兼家讓人買來了兩個瓜。

他隨即就要開瓜大啖，這時候，他想起了巫女的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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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知道是好的徵兆還是壞的徵兆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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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是好的徵兆，吃了也沒有問題；但如果是壞的徵兆．吃了會出大事吧？結果，那天兼家沒有吃瓜。第二天——也就是昨天，兼家又到巫女那裏去了。4 {1 M& M5 B7 z  p+ U7 Z/ @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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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到我這裏來，是個明智的決定。”巫女說。. J2 {7 {# V/ z  a5 y2 S' `, Z9 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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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有壞消息嗎？ ”6 f6 ~: F, z2 U7 w  I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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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沒有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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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知道是吉是兇。" Q! u9 i# C/ ]- r7 @

“如果你想知道這事，在京城裏，只有安倍晴明一個人能夠做到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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巫女這么說。

“於是，就要我到兼家大人家裏去一趟。”' G$ p# o. A0 f1 N" I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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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對博雅說道。0 o( `' \' w4 Q5 p1 J- H) t3 V

“我要去判斷是吃瓜好，還是不吃好。”

“原來如此。”% o, l2 }" ~; I3 X% _/ G1 a/ p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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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點點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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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所以，我去作判斷之前，要真正地吃瓜、摸瓜——接觸過才行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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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有道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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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頗為讚同。

“怎么樣？你也去吧？ ”! {6 }. x8 q' ~/ m, u0 O

“我也去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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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對。”

“去兼家大人家？ ”

“當然。”# T& w! S; n1 K/ h9 _! 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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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去好嗎？ ”

“我已經跟那邊打了招呼，說有可能與源博雅同來。”* |3 {, B) {2 K+ f7 d$ e

“哦。”9 n1 h6 P9 n. l5 u7 H6 d& N

“去嗎？ ”1 q1 H( _2 b4 y2 X: R  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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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好。”

“走吧。”% z7 l2 H! N. X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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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走。”

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。; r# I' I* l1 P

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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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刻，金黃、誘人的瓜放在盤子裏，擺在晴明和博雅的面前。

香甜的氣味散發到風中，倣佛刀還沒有切下，裏面的汁液已滴滴流出。1 Z+ H9 w6 h' L4 ^4 q4 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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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真是好瓜。”晴明說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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隔著放瓜的盤子，坐在對面的是兼家。+ l  }8 }7 N& C& x) `( @: M7 t

“一定要請晴明先生看看，應該如何處置為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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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可以拿起來看嗎？ ”

“請隨意。”- x% f$ Q' {6 ^2 A

晴明伸手拿起瓜，感覺沉甸甸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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撫摸了一會兒，晴明會心地微笑起來。

“呵呵。”

“有問題嗎？ ”

“這瓜不行啊。”7 k  \' ~7 d  w8 n

“噢？ ”

“這是很危險的東西。”( Y& N7 B. d$ B

“您是說……”% ?( |6 N, v$ J& E9 b2 _& v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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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是用近似蠱毒的方法下了咒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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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咒？ ”+ R( J& J  x- ~; L( O

“請等一下。”

晴明對兼家說道：“請預備筆墨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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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讓人拿來紙，紙已用小刀裁小。晴明拿起筆。- Y  f9 u) \. v7 M+ _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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睛明在原來三分之一大小的紙上，“刷刷”寫下幾筆。" y' s. ^- A  q7 q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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既像咒文，又像是什么圖案。

晴明把紙放在瓜上。2 D6 h; U0 N" K) A1 Y1 `) I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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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右掌按在紙上，嘴裏念念有詞。

過了一會兒，把手挪開，說：“把瓜切開看看。”

小刀的刀刃一下子沒入瓜中．晴明把瓜切開了。& O; ~' ?1 }5 V2 H; c% D: L

一看之下——“哇？！”' X! m% A$ w( {

“這是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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兼家和博雅同時叫喊起來。. ]+ Z1 c) d7 {4 C4 P" Z5 F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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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條黑蛇扭動著，從瓜裏爬出來。

“這、這是怎么回事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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兼家提高了聲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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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就是說，有入把惡咒下在瓜上。”  w% W8 u4 s+ q8 ?+ m5 y, X1 U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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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就是這條蛇？ ” 　　“蛇不是放進去的。是我把惡咒變為蛇的模樣，只是為了讓你們更容易明白而已。”3 L. B5 d% C* D# y, o( K# m

蛇已爬出盤外．從榻榻米爬向兼家的方向。- ]% l; L2 Z1 u* t2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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兼家恐懼地後退著，站了起來。; o: b0 a7 G5 [7 z3 ]" b; C/ X. X" \

“快想想辦法，晴明！ ”7 I3 N: Q8 H0 T: f+ A0 _9 j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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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。”8 [  ?" z" y! 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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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微笑著伸手抓住蛇，把扭動著的蛇塞進袖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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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要是吃了那個瓜，結果會怎么樣？ ”% m+ W9 H& h* y& Y+ d6 c

兼家用手抹著額頭的汗，問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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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條蛇會在兼家大人體內把五臟六腑都吃掉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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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就是說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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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會得極重的病，有可能會導致死亡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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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啊，這個……”2 |8 Y6 s  b! O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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兼家語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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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事究竟是誰幹的？ ”

“瓜是向誰買的呢？ ”

“是一個女人。那女人來賣瓜，因為瓜看上去很好，就買了。”

“到天黑還有段時間，雖然不知道是否能夠弄明白，但我還是去查一查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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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拜、拜托了。”9 ^6 u$ i( z1 E3 t

“博雅，如果你不介意走一點路，那就一起來好嗎？ ”$ j7 s# j8 G5 e/ f0 ]5 p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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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當然。”0 P7 b9 B2 I" x0 ?9 M" p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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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站起來說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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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人走出大宅。

往外走，在大門口，晴明停下腳步。

晴明從袖口取出那條蛇。  Q& v2 x! t- y, h3 }/ C

黑蛇纏繞在晴明纖細、白皙的手指上。) R3 ]& c* f+ ~  b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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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好啦，回主人那裏吧。”2 _) D8 N, J) `9 v; k9 k0 B  A

說著，晴明把蛇扔在地上。2 x  ~+ l2 Q  }# u3 w# a# S5 r

蛇貼著地面爬行。3 Z$ {' D4 g9 P7 f2 v

“哎，博雅，我們跟著它走吧……”) A8 u( h6 O2 e! 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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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邁步就走，博雅跟了上去。$ [  r# H& {  o2 T9 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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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

來到京城的東端。

蛇仍以人的步行速度貼地爬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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進入山中，不知從何時起，置身杉樹林中。一人合抱、兩人合抱的古杉一棵棵指天而立。, F; m) A3 p$ |6 \

空氣變得涼沁沁的。

離傍晚尚早，四周卻已經顯得陰暗了。6 K! q4 @9 m. ~8 ]7 ^

因為杉樹的枝梢遮擋在頭頂上，陽光照射不到森林的地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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隱隱約約可見人的足跡和石階的痕跡。

林中的小徑延伸著，蜿蜒向上。/ j1 j9 C9 u# @

“看到啦，博雅。”6 z! X/ A) x8 E4 c/ v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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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望著小徑的前方說道。5 I- K7 G& w- 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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樹叢之間出現了一個屋頂。

“就是它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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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們跟著蛇一起來到那所房子前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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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是一所殘破的寺院。

屋頂已經腐爛，一部分墻壁都剝落了。

看樣子至少已十年以上沒有人居住了吧。% ?' a9 ~9 F# w" F2 ?4 a0 s0 V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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蛇緩緩爬人院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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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和博雅正要隨之入內，裏面突然出現了人影。

是一個女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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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個年約四十的小眼睛女子。" n0 M$ p2 Q6 w+ n$ R5 Q( I

“是安倍晴明大人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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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子小聲說道，倣佛在喃喃自語。& f1 W! `- Q5 ^# U  `9 x

看來，她就是上門賣瓜的女子。, }; @  ~  [5 g3 Y" o: _; \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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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的。”7 D  A1 G3 Q/ Q% L7 ~+ B" U

晴明點頭應道。

“主人等著您呢。”

女子說著，請晴明和博雅入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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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們已經知道我們要來？ ”# c: S  O  O' H

晴明這么一問，女子點頭稱是。8 I9 ~. I8 M% F* 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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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家主人早就說了，能夠應付那個瓜的咒的人，也就是晴明大人了。如果有人解除了這個咒，與之同來的話，他就是安倍晴明……”9 ^( s3 }- u( `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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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子低下頭行禮，示意晴明往裏走。

“止步吧。不必進來。”

屋子裏面響起一個聲音。是一個男人無奈的聲音。

“請別介意。” 　　在女子的催促下，晴明和博雅進了屋。& a: x2 F' {; t, v0 k/ |7 T  X

這是一所小寺院，進門即為本堂。但是，沒有供奉本尊。9 t" w  G0 \) V5 f; d3 V$ t

屋內有兩名男子。2 k+ f( J2 T* G; L" i( I5 D, f. ?9 T, g

其中一名男子似有相當身份，穿著講究，與殘破的寺院很不相稱。9 P7 b& G: }$ n3 G  k0 S9 i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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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人站得靠裏，背向來客。3 D7 E' x) m2 n2 b( j1 r3 U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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另一名男子是個老人，一頭蓬亂的白發。# X% j' Z! Q( |* [. {6 \0 P1 F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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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穿著骯臟的公卿便服，污垢斑斑，無法估計已有多久沒有洗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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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的臉因曝曬和骯臟而呈黑紅色，無數皺紋深深地刻在上面。獅子鼻。一雙閃爍著黃色的光的眼睛如猛禽般銳利。' E- k$ b3 P  L, W( D3 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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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用說晴明，就是博雅也已經不是初見這副尊容。

邪條黑蛇盤在老人腳下。4 d. k3 z+ d7 ^7 X: q  }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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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人嫌它礙事似的用右手將蛇撿起，托在掌上，舉至頭部的高度，嘟起嘴巴啣住蛇頭，然後一口吞下。

“你來啦，晴明……”老人說道。

“果然不出所料。”

晴明的紅唇浮現淺淺的笑意。9 X9 c3 l9 }" Z

“能做這事的人也沒有幾個，所以我已經想到是你。”+ L9 q4 N5 ?, ]' p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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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晴明，這位老者就是那個……”博雅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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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蘆屋道滿大人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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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說出他的名字。3 ^1 ~2 W3 N) c; O8 F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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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久違啦，晴明。”  }8 n' o( W0 y* \1 X

“還是後會有期的嘛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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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沒錯。”! k4 |! }: r# B# 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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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怎么成了這副模樣？ ”

“受入之托啊。”

“受人之托？ ”2 h) B1 o, [$ Q" k* \2 {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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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事已至此，我自己當然不會想這么幹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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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也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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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消遣解悶嘛。”

“你說是消遣解悶？ ”

“對。晴明你這樣愛管閒事，也是消遣解悶吧？ ”$ a  O  U( e0 C8 o' k8 D

“我也是受人之托。”4 W5 z7 \. ]$ ~

“嘿嘿。”

蘆屋道滿瞟一眼裏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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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對那位大人說了，若是賀茂忠行、賀茂保憲，兩人中來任何一個都不妨，但晴明出馬的話，事情到此為止。”

“藤原兼通大人……”

晴明說出了那人的名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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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藤原兼家的兄長的名字。% t) A* a) E9 d+ W* N1 }" k* w

被說穿的瞬間，背向他們的男子肩頭猛然一抖。* x* t0 ?4 o7 R0 {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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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必轉過來。看不見您的臉也好。而且，剛才說的名字．只是隨口說說而已。8 I5 B2 x; r+ n: L

是否真的是您，誰也不知道。如果到此為止．那么我睛明和博雅也沒有打算向兼家大人說出來．“

“聰明人呀，晴明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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道滿哈哈大笑。+ ^' p$ M0 ^* A( g& r" @& o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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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您覺得此事可以到此為止了，”8 k. d: R6 O' w& h% I* 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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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好啊。”, u- ?2 `# h) d' X- A' 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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道滿答應一聲，又說：“晴明，這次的事，你就對兼家說，是我道滿開玩笑而已。使他擔驚受怕了，為了向他表示歉意，以後有晴明也做不到的事，我道滿這裏隨時可以商量。想召喚我的話．在西風猛烈之夜，將百枚寫有我姓名的木牌投向空中．三天之內我就會上門拜訪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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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一定把話帶到。”9 U! E% w4 J3 i" l) N, T4 R  Q*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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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事情就此結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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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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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請回吧，晴明。”

“明白了。”; j7 f! @2 B# U2 K$ 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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對低頭致意的睛明，道滿又說：“等一等，晴明。”0 F9 a$ X$ I' P6 N/ z' @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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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還有什么事嗎？ ”  `  M$ `0 U5 j6 \3 R

“你要到那女人那裏去一趟吧？ ”) q' X# ?% V' P

“有此打算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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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就好。”1 m/ Q, b/ c+ E; u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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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告辭。”5 w7 J8 r' p) Z" U3 r# d, 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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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好吧。”

晴明示意博雅，轉身離開。9 a$ Y5 T3 q9 |+ m, S  x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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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走啦，博雅。”* V# l/ X9 r4 z, v

六

“挺驚人的，不過……”

博雅開口說話時，二人剛走出杉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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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陽已在西山的山頂上。0 X% G! m4 ?+ d" x! g1 X1 q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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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沒想到是兼通大人做了這么一件事，是因為……”

“唔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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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弟弟的官位超過了自己，氣憤難平吧。因為兼家大人為超過兼通大人，也曾在朝裏多方活動。”& {  W& B+ t3 b! V7 n6 T/ 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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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哦。”

“這件事還是不能對兼家大人說吧？ ”7 a7 {* n) L1 K' ^# i( m  f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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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樣比較好。”7 e4 L/ j( `" e& P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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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也覺得這樣好。”博雅說。

“這樣，曰後我們也好辦。”3 r+ S* U* g- R) ^: I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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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好辦？ ”( n& y' q4 A/ X8 q3 g' l: m4 b, `

“萬一將來朝中有事，危及你我時，他就會出手幫忙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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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說的‘他’是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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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藤原兼通大人啊。”& O2 }# P5 r9 `; J) p1 @& J; r6 r

“……”

“如果我們在那裏看見了他的臉，或者向兼家大人和盤托出，只會惹他怨恨。: ?& B3 [0 b  j( P9 f5 X: h  _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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得到機會，他就有可能叫人來謀取我們的性命。剛才以那種方式了結是最好的。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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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道滿大人說你‘聰明’，是指這回事吧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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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跟鬼呀、怨恨呀打交道，廣交朋友是很必要的。”

“不過，說是這么說……”' Z& F9 H+ `! H* C+ C+ v

“要在人世上生存下去．就要這樣子處心積慮。”: G( I( V7 _, l4 }6 p( s  o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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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說到做事，剛才道滿大人說‘晴明做不來的事’，這是什么意思？ ”9 v6 b2 o/ O) |0 D

“就是我做不了的事嘛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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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是……”

“例如以咒殺人之類的事。”, m5 ~' a! w4 D9 h: s" E9 ~) 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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睛明這么一說，博雅停住了腳步，打量著晴明。  D1 j- z) @" V- z1 F# ]

“你怎么了？ ”7 }9 Z( z4 H/ F  n+ |! }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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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這才松了一口氣。”

博雅臉上呈現高枕無憂的神色。3 Q  L* i& `/ 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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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咳．為了在這世上活下去，有許多事要違心地去做。( Q7 L( P0 G& 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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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是，如果你做得出以咒殺人的事……“

“如果做得出會怎樣？ ”: _% D/ u2 A! W3 t$ I: B

“那、那就……”0 F! {' n0 e: r2 W7 W
  [% Y- j4 g6 Y3 ^9 Z" b
“你怎么啦？ ” 　　“我也說不好——也就是說，我可能會討厭活在這個世上了。”

“哈哈哈。”
9 ^, X6 w5 d! J( x* D# _
“我是這么想，晴明，因為有你，這個世界還不算太壞。”

“……”
# y& ?  n6 y% j! e: y
“無論你怎么冷眼看待世間，有時我也不明白你的事，但是，我明白你最根本的地方。”+ A$ S) ^, F2 z. z: u; x
# [7 d0 c- u0 Q
“明白什么？ ”

“其實是因為你總認為自己是單槍匹馬。老實說吧，晴明，你其實很寂寞，覺得自己在世上是孤身一人。我有時也痛切地感覺到你的處境。”9 g6 P9 F8 r- z& X0 c; T: @; c, [
- r( j& L9 @3 W
“哪有這種事。”

“真的？ ”

“不是還有你嗎，博雅？ ”) Y7 n# r. A9 @
7 X/ X7 V' z( O5 |# t
晴明冒出這么一句。
% c* p1 l* e: d; X! Y# t
出乎意料的話讓博雅接不上話頭來。( }6 H+ k8 }' v) a( W' r! F
2 q( W* L  u- E! J
“傻瓜。”; [3 C' X, m# P; q( x  q+ x2 D

博雅只說出兩個字，他面露慍色地往前走去。

走在後面的晴明笑嘻嘻的。

“不過，還好。”, f1 R( c( d# a. |: Q/ W

博雅向身後的晴明搭話。
0 j, z" @! g: }/ `' _
“什么‘還好’？ ”2 R% ?$ c( a3 b$ ?
& F6 r- B1 J; }+ d. B
“因為我終於知道．你別處還有女人。”- P3 S, P0 x( Z3 c& i. ^9 {& j
2 Q' X) s: J$ |
“女人？ ”

“這不是要去見她嗎？道滿大人不是說過嗎？ ”

“哦，你說那事。”

“晴明．她是個什么人？ ”8 o1 [, J, R3 Q& Y5 v9 K8 s' O

“就是‘撲地巫女’嘛。”
% k5 J: O3 u! }) D/ U* G& v
晴明脫口而出。! t- u- m* e- v, @- x& E* L

七
! g% n/ [: X7 Q* x4 x) }. T
夕陽西下的傍晚時分．晴明和博雅抵達京西的一所庵。2 ~/ @9 M! h4 ~* C4 g$ O) b- J% G2 R

庵不算氣派．但屋頂、墻壁完好．足以遮擋風雨。

外有垣墻，加上一個小門，圍成簡單的院子。
6 Q7 X  k  ~# _
庭院裏．暮色下還能看清開花前的胡枝子，綠意盎然。* X2 u) v. C! A6 m  n, o3 o

庵裏已上燈火，從外面能看見紅紅的、搖曳不定的光焰。) M7 H2 j+ c( C1 `: \  B3 }
; @; L. T+ ?+ J; ^& ~+ j
走進院門，庵內走出一名僧尼打扮的漂亮女子。# Y* `+ F3 @5 M6 c2 _
% ^% }. ~0 g& S- u# A! T
“正等著您呢。”女子說道。) C( h1 u2 l: M$ T

“晴明，這位師傅是那位……”
: ?: H: M+ Q  P, @* B
“對，你也見過的。是八百比丘尼師傅。”, P/ }4 F6 X- i" \. ~  `3 v/ t

從庵裏出來的，是數年前的一個冬夜，來到晴明家、在雪中裸露身體的女子。6 X# w# Y& g3 X+ W) w! [9 O0 F

就是那位說是吃了人魚肉、活了數百年的白比丘尼。

在雪中的庭院裏，晴明和博雅幫她除掉了體內的禍蛇。! y+ M- q9 r( U
2 Y) H5 @6 ?. d2 U4 U
“那次你們真是幫了大忙。”
0 A' @4 v7 W  `& h8 C  N. B+ C7 Z
八百比丘尼鄭重地低頭致謝。# V7 t: o! B* O/ m" m
( i7 M0 U4 d( D+ U, g" Z2 f' s
“那么．你就是‘撲地巫女’了？ ”4 f% i% Z9 c. W2 p& z
, t2 s7 `- \8 k8 f1 U' a
博雅這么一問，她答道：“是的。”

然後，她引導二人進入庵內：“請這邊來。”+ b" a9 ?: a% \5 e7 |
  M$ A- R% z- _# ?( G
室內的地爐子生著火，架在上面的鍋冒著湯氣。; ?/ S' x4 N1 ~9 b1 U

打量一下，地爐邊上有盛滿野菜的碟子，連酒也備好了。
$ n/ L3 b; x  J& l! e, z
晴明和博雅在地爐旁的圓墊子上就座。

小小的酒宴開始了。  P% G% I, @$ ~' B+ ?/ I
+ P$ h" M* m- C+ S" Z5 q
“您都知道了吧？ ”

杯酒下肚，將空杯放回盆上時，晴明問道。, k, K, {% ?/ v0 J+ C' C" d
4 j+ S3 e# _7 u) w3 c0 W
“是。”& `% i7 F. U, i
5 U2 S4 x  o# j9 e5 N, M- `
八百比丘尼點點頭。% _1 \5 B  b' n$ R+ J" G8 W

“不是馬上就明白的。但當我看見兼家大人拿上來的甜瓜時。就聯想到應該跟兼通大人有關了。”3 i4 {( z) e$ _$ j

“是那家夥幹的——這一點也想到了嗎？ ”
1 E1 m9 I2 w: x* s( x
“能做到的人，也就是晴明大人、保憲大人——沒幾個人。因為這兩位是決不可能做這種事的，剩下就是那位……”

“蘆屋道滿。”: x) [$ @0 ?% r2 F' s  ^
3 o+ V2 N5 X" n. O$ b. Q# ~
博雅把名字說了出來。

“對。”. Y0 j6 {# N" l) g9 I

八百比丘尼點頭認可。　　“對方若是那個道滿，像我這樣的就遠不是對手了。所以……”

“就拋出了我的名字。”4 n8 C- W1 X$ L- {2 |5 @3 p+ a5 X
& }: N. M3 I5 @/ ?8 e) R
“對。”
  G+ {2 w! w) h- G# @1 [, h% s- G" l5 S
八百比丘尼垂下白皙的眼瞼。6 N4 l) M7 U  u9 a% k" C
) W2 v* H" T5 s! @2 }
“為此又可以見到晴明大人和博雅大人，實在太高興了。”

八百比丘尼伸出纖指拿起酒瓶，為兩只空了的杯子斟滿酒。
0 q0 h/ }& [: |
“像我活得這么長的，也能獲得不可想像的能力啊。”; g6 K; {7 T; u4 V( Q, ~% I' j

八百比丘尼說道。& @, X4 m: a& H, b* k4 c3 v
2 D% a- r: w  d$ w1 |- z" T
“是佔卦的事嗎？ ”# R. Q) U& ^7 `1 b, V
# T0 L; g/ X0 {; y
博雅問道。

“是的。隨口而出往往就很靈驗，於是人家來求，就模倣佔卦。不過，明白將來的事，也並不見得是好事。”
( }( q1 W4 e& P( ?( A" l9 a) s
“是啊。”; a0 t' T9 s2 I3 T3 [% n7 @$ X: z
3 V: F6 l" i& w. \2 K+ b# y
談話之間，夜已漸深。0 @; _( n) l. G- I
. ]" \8 `7 O) J& E: Q
“那位大人其實很寂寞吧。”# L+ ?. b4 j: p, }5 o

八百比丘尼說道。

“哪位大人？ ”
7 Z2 K! h9 L$ e3 Q' n+ I
博雅問道。

“蘆屋道滿大人……”

“是他啊。”

“對。因為我也一樣。”

“一樣？ ”
- J# u& h. [0 w& ], e
“我也不同於一般人嘛。天生與眾不同的人，不能適應人世。可又不能去死，只好弄點什么事來做做，打發至死方休的漫長歲月。”* p' I6 J2 C/ F

“那家夥說了，是當做消遣的。”
) t! M, u* R0 ?! C$ u% L
“這像是他說的話。”9 y5 G% b) d; W  X( q- U1 N0 P
0 X' [: n  T8 G5 \
“……”9 J3 Q% \! ~% ^$ u6 w, N

“某方面與眾不同，等於在那個方面出類拔萃，因此而感到寂寞——晴明大人，您也是一樣的吧。”# x4 }( O: ]" m$ K

對八百比丘尼的恭維，晴明只是苦笑。

“哈哈……”
8 a4 Y8 q5 F+ h: h  Y' K* g3 R0 ^, }
博雅笑起來。$ j+ h' {: E& F, G, ^8 F

“博雅大人，您也是一樣的呀。”6 s6 a9 z  ^: G1 J$ O/ i7 K
0 k/ V0 K1 I/ F* a2 {  C0 _
八百比丘尼小聲說道。7 T& h1 D7 a( A/ M/ J

“博雅！ ”

晴明對止住笑聲的博雅說道。

“什么事？ ”9 {2 t8 E, Z* X5 h. A( v* N$ Z  j5 X
4 |% S5 a$ C9 R1 T
“你帶了葉二嗎？ ”
0 b4 T+ i' [" c7 ?0 ]' K
“帶著。”

“正好。我想聽博雅的笛子啦。可以吹一段嗎？ ”8 k9 q' ^& [5 W1 x' y, v

“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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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答應著，從懷裏取出葉二。8 j  _  W& f7 q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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葉二是博雅從朱雀門的鬼手裏得到的笛子。# M4 P5 C" g6 m2 q; q# r" I

博雅的唇輕輕貼住笛子，靜靜地吹起來。, C2 s2 l8 i, r, [4 X/ N+ M9 W3 e9 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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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用說人，就連天地、神靈也感應到這笛聲，大地上的種種氣息都以這所小庵為中心，悄然聚攏，祥和靜穆的力量自上天降臨小庵上方。' X0 k- H# o6 T4 ]4 I' ]5 v

博雅仍舊靜靜地吹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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冷色調

中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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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8^#

發表於 2007-8-26 11:42 PM | 只看該作者

不思量3 R4 i' X; A8 @; W; G" W- {1 z

4 A- W5 E8 E) x% j4 b$ T4 W6 R
- L. z3 a' d; o' C. R/ ^
現誇說採已是從前之事。其時聖上居於東門院之京極殿。三月二十日前後，乃櫻花滿開之時。上皇於寢殿日：南門櫻開極盛，其美無可言喻。此時南廂房內忽有詠歌之聲傳出，歌曰：離枝尤香是櫻花…？？上皇聞聲暗思：“誰人在此？ ”乃挑簾外望，因未見人，轉思：此何事體，說話者何人？命眾人遍查未獲。報稱遠近均無人。上皇甚覺意外，競生出畏懼之心：莫非神明所言？關白殿（關白．日本輔佐天皇的大臣，位高權重。“殿”相當於敬稱。）來見．上皇具言此事，關白殿奏日：“該處常有此事，不足為奇。”- w7 I( p5 |5 f, t
. @8 r7 s: N2 Z1 \2 P) v, t
《今昔物語集》第二十七卷《於京極殿有詠古歌音語第二十八》6 u; R' P1 _' [) O

一2 m5 }* c; D0 a: O6 G
. ~( R8 y- s5 G
首先，不妨想像一下大唐這個國家。5 D" F/ O% u; [! Z' s

這個王朝從七世紀初至十世紀初，延續近三百年。  t9 }& }( @+ b! m3 d

在唐王朝近三百年的歷史中，若論最具大唐風採的，或者說大唐最盛的時期，毫無疑問是公元712 年至756 年的四十五年時間。& x( |7 P* H9 `- o& b1 Y
, w, S0 d: n7 V* v  q% I! {
這就是一般稱之為盛唐的時期。
  ?: _& B: F2 k4 d
這是怎樣一個時期呢？此一時期，玄宗皇帝統治大唐，他與楊貴妃的悲劇性戀愛廣為人知。以李白、杜甫為首的才華橫溢的詩人們，拋金撒玉般寫下千古詩篇，也正是在此一時期。

這一時期的都城長安，不妨說是行將離枝墜落的。爛熟期的果實。

天寶二年（即公元743 年）春天的一場盛宴，就倣佛象徵著這一點。* c& X( g" i( b9 C2 [( y; h

地點在長安的興慶宮。時值牡丹花盛開之際。在宴會氣氛最熱烈的時候，玄宗皇帝宣李白上前，命他作詩。2 a. O0 ~  N! g- A5 S

醉醺醺地來到玄宗皇帝面前的李白，橫溢之才由筆端瀉出，即席揮就一首詩：% ?4 o3 x6 Q. d; P5 \
8 f% k+ f4 u1 Y6 s% O4 s
雲想衣裳花想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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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風拂檻露華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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若非群玉山頭見, F7 t9 F6 l8 o2 c; |
0 L! c9 q# e/ k7 X& I
會向瑤臺月下逢

當時首屈一指的歌手李龜年把這首即興詩當場演唱，楊貴妃在宮廷樂師的合奏下翩翩起舞。
  t' I' o- ?& Y# }, Y
有幸觀瞻的人之中，還有當時出使大唐朝廷的安倍仲麻呂。後來發生安祿山之亂時，以絹將楊貴妃絞首的宦官高力士也在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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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時的長安，是一顆雖未離枝、甘香誘人卻離腐爛只差一步、果肉幾乎已溶化的果實。興慶宮之宴不妨說是這般長安的一場歡宴。

那么，本朝又是怎么樣的呢？平安京的歷史中，是否有過與李白作詩、楊貴妃起舞的大唐盛宴相當的宴會呢？有過。

村上天皇之時．在天德四年（即公元960 年。）春天舉辦的宮內歌會就是這樣的一場盛事。

什么是歌會呢？所謂歌會，是皇宮裏舉辦的一種活動。是宮中的人分為左右兩方，雙方分別呈上事前所作的和歌，比較哪一方優勝的宮廷賽會。. `4 j  Q8 i. z0 H% V, H) p

做法有多種多樣，不但注重競技性，娛樂、歡宴的色彩也很濃厚。

是一種管弦歡歌、觥籌交錯的活動。

從仁和元年（即公元885 年。）至文治年間（即公元1185－1190年）的三百餘年，廣為人知的歌會舉行了四百七十二次，類似的活動還有三十次。在合計超過五百次的同類活動中，天德四年由村上天皇所舉辦的宮內歌會，無論其規模、格調、歷史意義，都可以說是出類拔萃的。　　不是神事，不是祭祀，沒有儀式，本質上純粹是玩樂。5 m9 T' H. l# N) |( p

但是，在平安京持續近四百年的歷史中，這一次是最為豪華、燦爛的宴會。) V" m2 q3 z) o, X8 _8 m0 m
9 P! H$ N1 J3 Z' x7 H- v
猶如在枝頭沉甸甸地開放著的傃麗的大朵牡丹花……" H4 f2 J& r8 F
6 c5 x1 g3 K# @% |
如同李白作詩、楊貴妃起舞的興慶宮之宴象徵大唐王朝的鼎盛期一樣，天德四年的宮內歌會，也可以視為象徵日本古代王朝文化的一個事件吧。+ E, D1 E( ?' [2 y4 ]
8 f9 {6 m- o4 c0 x1 p9 k0 k" X8 {% m
具體是怎么一回事呢？首先，主持這個活動的，是當時的天皇——村上天皇。
+ P+ }, S9 {* K0 M3 N# q5 A7 @
時間是天德四年三月三十日——陽歷的四月二十八日。

地點是宮內清涼殿。$ K- b, l* P8 R; [
* s5 d* h: d. {
最先的契機，是前一年，即天德三年八月十六日舉行的詩會。分為左右方的男子，分別預備了詩文，比拼哪一方的詩、哪一方的文章更為優勝。$ L& O6 x* {# c4 X5 Y8 r! A
2 D1 f3 V1 q. O! D8 R" s
這個活動刺激了宮內的女官們．於是她們說：“男子已鬥文章，女子該比和歌。”. g& f( v0 D$ S6 c5 w

“總是只有男人們玩得盡興．我們也搞活動吧。”5 H3 ]: N5 v3 Z; N0 i' _
9 s: I* d, P* Q0 K0 I
“那我們女子就來賽和歌吧。”$ K+ D# |9 Z- i, q; ^6 a- M9 m
2 h, E% S) j; e
可以想像，女官們中間進行了這樣的對話吧。
9 ?7 L! P9 q# B( o
村上天皇將這個想法和自己的趣味結合起來．興之所至，組織了這場活動。. U/ L" h% O6 {4 n; A' A

在歷代天皇中，村上天皇尤其喜歡搞這種活動。他自己也吟詠和歌，在樂器方面，箏、笙、橫笛、篳篥等均極精通。他是這些音樂的秘曲傳承者。記載天皇逸事的書與管弦有關的，以《江談抄》、《禁秘抄》為首，還有《古事談》、《文機談》、《教訓抄》等，可謂不勝枚舉。  x; c, ~3 ~/ q' k8 L. ^

就是這樣一位朝廷的最高權力者，利用自己的力量，打算在京城裏搞一次空前的風流雅事。
4 F" H: w& E( {: N' @9 h
村上天皇在當年的二月二十九日確定了左右方的“方人”。

所謂“方人”，在這裏，是指作為歌會主體的女官們。3 H3 n4 i# @1 U0 h+ c: v* p

方人不作和歌。

而是委托和歌作者創作作品，然後在歌會時將這些作品交給講師朗誦。女官們自己則在旁助戰，為己方吶喊助威，喝彩取樂。8 v- o2 L- v0 ]$ y4 x  `/ [7 m1 h

這次的方人是宮內的女官們。以更衣為首，典侍、掌侍、內侍、命婦、女藏人等女官分列左右。每組十四名——一共選出二十八人。5 r) s7 g1 n- h

這項旨意傳達給左右方的頭領更衣時，是在三月二日。5 P4 F" Z1 e% J+ F3 ^* P
. p: a) S! {7 u" p5 I6 G
決定和歌題目、頒給每位參賽女宮，是在三月三日。  n. ^2 l& B7 n2 p* z
* w! e* t, ^7 I: M6 ?/ n
女官們根據自己得到的題目去安排創作和歌．競賽當天，左右方各自拿出預先準備的和歌一較高下。

順帶提及，這是二十回合決勝負的比賽。事先便須定下各題所詠和歌之數。根據題目，有的要作一首，有的要作兩首，作三首、五首的情況也有。按對決的順序，各個題目與所要求的和歌數目，具體如下：霞，一首。. `% l: i( Z: N8 c* ^+ M. A

鶯，二首。! J# ]$ p1 Y% R# H0 G' P

柳，一首。

櫻，三首。. H/ [- g- {$ E. U( ^4 f
; ?- \, R0 e8 X4 H
迎春花，一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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藤花，一首。
/ N, {' s, t4 F! T7 A4 X3 B
暮春，一首。

初夏，一首。

布谷鳥，二首。: S1 W3 M* Z5 z: |0 B7 }" U: q

溲疏，一首。! U3 C% z' u  ~$ v) o
# s7 V! n! L' R
夏草，一首。

戀情，五首。' ?6 U" G1 p# H$ C: P% 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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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關春的和歌十首，有關夏的和歌五首，有關戀情的和歌五首——總共二十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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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左右方各預備二十首和歌來參賽計算，總共要創作四十首和歌。7 v$ ]8 W$ D# _, `8 ~3 T* z
7 m5 a* t" _, ]' K% F
女官們肯定興高採烈地討論各題目請哪位作者來負責創作吧。  h3 y6 _$ u! u0 T5 s$ i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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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請我吧……”

“我做的戀情詩可謂驚天動地啦！ ”
1 e9 b+ @7 L1 s5 D5 `( h: X  V
——和歌作者們向女官們推銷自己。5 x$ M3 b+ n/ H1 K, M3 u2 v

“什么地方有高手呢？ ”

女官們和有關的人都會四處向熟人打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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且不說過程了，最終選出了如下的歌人：左方為——朝忠卿（六首） ./ N" f3 l" D  _

橘好古（一首） 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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少式命婦（一首） .

源順（二首） .

上望城（二首） .

大中臣能宣（三首） 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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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生忠見（四首） .、本院侍從（一首） 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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右方為——中務（五首） .

藤原元真（三首） .

藤原博古（一首） .

平兼盛（十一首） .4 G" S7 J, n/ j+ O; q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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左方為八名，右方為四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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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中，朝忠、順、元真、能宣、忠見、兼盛、中務等七人屬於三十六歌仙。& A0 N( D* k8 T$ |& H5 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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歌人數目之所以少於賽歌之數，且左右方歌人人數不一，是由於並非一人限一首作品，而是允許一人作多首和歌的緣故。8 d: X# X" y' d& ?/ 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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歌會的一般做法，不是到了現場才知道歌題，即興作歌，而是允許根據題目事前做好。% q, \% ^7 i' ]4 K/ K) `3 v

左方的方人領隊，是宰相更衣源計子。; d4 `# b- J0 X  T; s$ O# 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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右方的方人領隊，是按察更衣藤原正妃。

裁判由左方的上達部、左大臣藤原實賴擔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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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應中立的裁判由左方的人來擔任雖然有失公平．但作為僅次於天皇的掌權者，由他來做裁判，也是個合適的人選吧。% [/ C( L$ y% q  I

然後，左右方各有一名朗誦者，即講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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左方的講師是源延光。2 {' s. V9 `7 W7 S* r6 `2 l7 t: i

右方的講師則是源博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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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三月十九日，公卿們也分為左右方，其他“念人”+ [' L8 O0 t9 S& B& ^
; z  U/ @+ M& \8 _0 q3 Y7 v. w
也在這天選定。) j: ^9 h2 X) t8 @

所謂“念人”，不像方人那樣要為本方爭勝．而是為雙方歡呼喝彩的人。; k6 S5 Q) T! ~+ v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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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是一場集當時平安京傑出人才於一堂的活動，參加者有貴族、文化人、音樂人、藝術家等。
2 o/ }5 d( I. q1 A
於是，天德四年三月三十日下午四時——這樣的一場歌會開始了。

二

博雅在喝酒。( z) L, _) m5 L7 R4 p  @5 n3 e9 j" 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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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在安倍晴明家的外廊內，面對著庭院，盤腿坐在蒲團之上，將斟滿酒的琉璃杯端到嘴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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酒是來自異國的酒。1 I6 h# }; l' m% x
+ u4 }* N6 j5 |! y, `' ^; o
用葡萄釀造的胡酒。3 `" H: Z9 |1 v

晴明身穿寬松的白色狩衣，支起一條腿，背靠在柱子上。4 J, C9 [5 U+ p" x2 Q. S% ?
# i1 b5 E5 o/ E: r& m/ F. j# I1 G
晴明跟前也放著琉璃杯，斟滿異國的酒。1 q  b, }2 S5 _' E2 a! e6 Q0 d
) f4 M: w- k. s8 B2 @# u4 _
正是春去夏來之際。

時間已是夜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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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和博雅之間放著一盞燈，火焰的周圍飛舞著一兩只小蟲子。

庭院裏芳草萋萋。

後來居上的夏草，長得比鵝腸菜、野萱草等春草高，春草被淹沒在夏草中，無法分辨。
2 g7 U4 R0 k, w/ m+ T' J" @; ?
與其說是庭院，其實更像一塊野地。  R# V4 m, u3 q- i3 V' b- E# J

草木在晴明的庭院裏自由生長。青草和綠葉的氣味，飄蕩在夜色裏。( N( a5 J' P2 z  x; g2 Y
" b8 W8 j4 t+ _
博雅一邊深深地呼吸著混雜了胡酒酒香和草木清香的大氣．一邊喝著酒。, R9 Y! D6 M9 h
( Z" d6 z+ {/ E6 \
庭院的深處有櫻花開著。

是八重櫻。, [6 W0 \8 J/ E
% J7 Y8 x! `( f( k
葉問密密麻麻地開滿淺桃紅色的花朵，把枝條都壓墜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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除此之外，對面有開著花的迎春花，遠處纏繞著老松樹的紫藤也垂下好幾串花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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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重櫻、迎春花、紫藤本是夜間開放的，所以它們的顏色和形狀無法看得太分明。' y7 V4 Y- j! Z7 G7 v

但是，花朵和葉子的氣味，比眼前所見予人更為深刻的印象。
$ T$ J  {+ w* E% q$ q. ]
“哎，晴明……”5 K  h! R7 q2 K/ u' S( `
* H8 |; ]( X' P, p
博雅望著夜幕下的庭院開口道。* Q& ?2 l0 R& O' d* H# e
/ S) m; H5 q: s7 i: h# q. F
“什么事？ ”
1 ~7 @" u6 b0 R8 R
晴明應道，他的紅唇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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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並不是只有眼見之物才存在啊。”$ V. }' O6 J' q" h6 d+ s

“你指的是什么？ ”

“比如說，紫藤就是。”& E* W9 A9 m3 O
3 Y, v4 s7 {& B( q' B. e
“紫藤？ ”

“雖然看不見它開在院子裏的什么地方，但卻飄來令人心醉的香氣。”& d! o/ D7 b$ ~, Z, O
5 m8 k. W# S/ b; N7 M
“嗯。”& p9 I; R) s7 H8 p
; \' I: ?  |/ V( W" r: w0 W
晴明靜靜地點點頭。

“你和我也是一樣嘛，晴明……”

“哦？ ” 　　“今天見面之前，我們處在不同的地方，對吧？雖然待在彼此看不見對方的地方，但一見面，我們就又在這裏喝上了。就算見不著對方，我們都確實存在著，對吧？ ”: O4 b+ x7 D1 Q# Q' [6 \$ D
  L; v" x) I: _0 G% @
“嗯。”+ Q: n1 C: z9 \$ l& j% W# b

“就說紫藤，它的香味也是一樣。雖然眼睛沒有看見，但它的香味是不容置疑的。”  {( Y# _' ~7 U" J& Y# x
+ r/ Y9 W% G! n# }# _/ ]. |
“你想說什么，博雅？ ”

“就是說嘛，晴明，我覺得，所謂生命，也不過如此吧。”

“生命？ ”. T6 g% b4 |* N
) l2 B7 }9 ?$ k( ?  K$ Y* ~' u
“對呀。例如，院子裏長著草，對吧？ ”( {" z. i! A# a5 }' ]; A
0 J- P+ v' W( i5 C+ x
“嗯。”
( q5 }) |3 }' v& ]
“但是，就以野萱草而言，我們看見的，也不是野萱草的生命。”( @& e0 \6 |# l7 d: @
* s0 ?$ e* _- m/ @
“什么意思？ ”
0 h$ F; o% F; b. E* O" G; Z' E: ~
“我們看見的，只是它的顏色、它的形狀而已。不是看見野萱草的生命。”' P2 i* R; I2 d, F+ m) \
5 r4 ?: _  z0 N1 c% K/ z, w
“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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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和你也是一樣。我此刻只是以人的模樣，看著一個我所熟悉的、叫做晴明的男子的臉而已，我並沒有看見叫做晴明的那個生命本身。你也同樣，所看見的只是一個叫博雅的男子的模樣和色彩。也不是看見我的生命本身。”

“沒錯。”  W0 w6 W0 g1 k8 u+ W
1 z* O- H6 t+ {) f
“明白嗎？ ”

“然後呢？ ”/ c" ~: k. ?3 r1 V. x9 k% A' I

“‘然後’是什么意思？ ”
' o* w) Q  R, C# S( L& e
“接下來你得說‘因此就怎么樣怎么樣’吧，博雅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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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沒怎么樣，就是這樣而已。我只想說，盡管眼睛看不見，生命還是存在。”# ^8 L+ u0 w) {6 F( k
0 G3 k& z' A  n5 ]; X! t" h  S; p, P4 g
“博雅。你剛才說的話真是很了不得。那些陰陽師或者僧人，明白這個道理的人也是極少數。”2 ^2 S8 A/ i. ~4 E. \! u) [

“是這樣嗎？ ”
6 `' U: e" N8 n
“就是這樣。明白嗎，博雅？你所說的，關係到咒的根本問題。”

“還是咒？ ”; [9 D' X  s/ G) d6 p+ @! `3 G
+ M+ }- F7 C7 X7 c% R, v* E9 b' N
博雅皺起眉頭。2 A. }, m  G, ?4 f3 l
2 K/ ^: Q. e6 M4 E: q( O3 P
“是咒。”. v/ t' N# N5 ~) m
7 j  @& ^. K9 c5 h* Q
“等一等，晴明，我剛剛好不容易明白點，正心情愉快地喝酒呢。你一提到咒，我的好心情一下子就會無影無蹤了。”3 ^) ?8 E% a7 Q2 s4 @. c
+ q8 s' n4 {, p2 i/ C: k
“不用擔心，博雅，我會用你明白的方式說……”

“真的？ ”

博雅半信半疑地端起酒杯一飲而盡，放下杯子。
: X$ x7 Q/ }# F4 w% Y
“嗯。”7 ~, P- P5 Q2 F2 Y9 C

“好吧，我已經做好了準備。晴明，我會用心去聽，拜托你說得盡量簡短。”. z) }8 q  \/ y1 O! O0 R9 t# \
! e. U0 G" P) d- S
“應該的。那就從宇宙說起吧……”8 u* ^/ C5 u% Z) b9 n* j( M1 T, `

“什么是宇宙？ ”
# W6 J+ @3 [0 E0 `$ p3 U
宇，即天地、左右、前後——也就是說，是空間。

宙．即過去、現在、未來——也就是說，是時間。

將之合而為一，作為認識世界的詞匯，此時已為中華文明所擁有。
1 X* {; Y% g" e. e/ [7 ~' T: w# |5 B
“人為了理解存在於天地間的事物，使用了咒的概念。”6 X' f3 H  g; S0 f

“啊？！”; f: S6 j, W1 o: U; F
0 C0 a6 s$ X) E) n  u
“也就是說，人是運用咒的手段，來理解這個宇宙的事物。”

“什、什么？ ”

“換個說法也行：宇宙是由於人看見它才存在的。”1 V8 C! ~0 w3 {. s' u( }
' P5 h' [* v% E( u: o
“不明白。我不明白呀，睛明。你不是說要說得讓我能懂嗎？ ”
: n3 ]" U: c2 d' `4 W5 b7 R7 ~
“那就來談談石頭吧。”
/ E( s( q$ k" U1 M
“哦，談石頭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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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石頭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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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石頭怎么了？ ”+ g; b- h2 J) r( s# Q  X: o

“例如，有個地方有一塊石頭。”
1 d3 T4 F7 f2 t9 T
“噢，有一塊石頭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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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它還沒有取‘石頭’的名字。也就是說，它還只是一塊又硬又圓、沒有名字的東西。”) k, F9 R0 C, Y

“但是，石頭不就是石頭嗎？ ”
! w+ }) Z2 b, s/ j! X6 }
“不．那東西還沒有成為‘石頭’。”

“什么？！”* _" y! i7 R+ B  J, N  f% }3 h

“人看見了它，給它取名為‘石頭’——也就是說，給它下了‘石頭’這個咒，石頭這東西才在這個宇宙裏出現。”  z, H# i# o# q5 \- L% J* U$ V8 m

“不明白。比如說，不管有沒有人給它取名，它從前就在那裏．以後也在那裏吧？ ”

“對。”
: L, y5 ^3 a0 c! U5 ?/ i+ n" P
“既然如此，那東西是否在那裏，與咒之間，就沒有關係了嘛。”6 i3 y. e# b3 L  d2 j" u

“然而．如果不是‘那東西’，而是‘石頭’，就不能說沒有關係了。”' p) k4 t  }$ n$ I% [% m, {. B: I

“不明白。”8 P! L" J2 ?# @# O( v

“那么．那塊石頭到底是什么？ ”$ ]! _; J' N6 V5 J+ [' h* ^
  ~7 o! [4 j7 V! a8 n3 i9 P) ^" E9 Y
“什么？！”4 K% Q! D( ?! ~  d: j
1 I3 h% x0 ~, ~- Y9 ]
“石頭首先就是石頭。”
0 X' C0 D6 v1 B7 R3 E
“噢。”

“假定有人拿它砸死了人。”

“噢。”
2 T' d& b8 C- x) V4 s3 Z
“那時石頭就成了武器。”
& P  l7 o' }: k+ W
“你想說什么？ ”

“它雖然只是塊石頭，但通過一個人拿它去打另一個人的行為．那塊石頭就被下了‘武器’的咒。以前也舉過這個石頭的例子。你怎么看？這樣的話，明白了嗎？ ”

“明、明白……”$ e% l: o- U) t0 L. ^
  k0 l( \3 c$ F5 l* q( d3 v6 L
博雅勉強點點頭。% I- e5 ~. Q; u! O

“跟那個例子一樣的道理。”
" |/ e' [1 S6 V# `( T  ^( o
“什么道理一樣？ ”

“就是說，最初只是躺在地上的那塊又圓又硬的東西，僅僅就是那個東西而已，它什么也不是。但是，它被人看見了，被加上了‘石頭’的名字。也就是說，有人給它下了‘石頭’的咒，這世界上才出現了石頭這種存在——這樣說是可以的吧？ ”4 C% @/ e; t$ ?; @
% V& f$ [1 \, g! c8 c/ w6 D2 O
“不可以。”/ t0 K3 P* h: G" d/ m, Q" j; P

“什么東西不可以？ ”% H7 j6 {4 f3 ^" p( I

“哎．晴明，你不是想蒙我吧？ ”

“沒打算蒙你。”

“不，你有這個打算。”

“好吧，那就來談談和歌也是一種咒吧。”
  v" f$ T6 |. ]5 s
“和歌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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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對。心裏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．弄不明白到底是什么。於是把它寫成和歌，抓來捆綁在語言上，終於弄清楚了。”

“弄清楚什么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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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就是原來我們在喜愛著誰那種感覺。有時候，人們必須在這種感覺上加上”

和歌“這種咒，使之成為語言時．這才明白了自己的心思……”6 Y" M& l3 H7 F" V5 ?

“所謂咒，是語言嗎？ ”. j8 F1 s% S7 N+ h+ O& `/ p" \3 ^: K
& c1 w# Z" q  p& g4 |. Y, J6 ?8 R7 B! V
“噢，算是吧。很接近。”4 J/ @! \. n" N% l! X
6 X( [, ]# s1 p$ a/ M# n
“接近？ ”0 Y% z: Y$ H. g" r
* r: r& c+ ~* T! u, O, L: h
“雖然很接近，但語言本身並不是咒。”7 f% |/ G$ ?* ?8 I
  r$ }+ ?2 y) J& y/ M0 ^
“那又是為什么？ ”6 g1 s$ A8 H2 ~6 {& U
# u/ `0 @. O2 U% R+ M
“因為語言只是承載咒的容器。”; @4 z8 _( k) {. b

“什么？！”
6 q9 Q% p" a" h: W; `
“所謂咒，暫且先以神來比喻吧。咒，是奉獻給神的供品。所謂語言，就是承載這份供品的容器。”

“我不明白，晴明。”4 x; R' ?4 z0 x. [1 u
  T9 h/ I; }" R1 w
“有了悲傷這個詞匯，人們才能將心中那樣一種感情．裝載在這個叫做悲傷的詞匯之中。悲傷這個詞匯本身不是咒。只有在承載了心中的那樣一種感情，這個世界才產生了稱為‘悲傷’的咒。咒並不能單獨存在於這個世上。語言也好，行為也好，儀式也好，音樂也好，和歌也好，只有被這些容器所裝載，這個世界才產生了咒。”1 x5 n# }6 Z% {4 p0 `0 c

“噢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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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比方說吧，心愛的人啊，我見不到你，每天都很傷心——這樣說的時候，你能從傷心那個詞匯中，僅取出傷心的感情，博雅，可以把它給人看嗎？ ”: Q5 f9 m( T# ?

“……”  S% @# t" u( `; F5 k( E

“或者相反，不用語言、不用繪畫、不呼吸、不喘粗氣、不做任何事．你可以把‘傷心’這東西傳達給別人嗎？ ”3 l! t; V: l( |7 f, y4 R# ]4 _0 B

“……”, S# o+ x4 Y$ Z  s
$ b( W$ T8 G/ l! t. a
“語言與咒，就是那么一種關係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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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……”
6 M/ J& M+ j0 R3 \/ t8 M: k* {6 G; `& t
“也就是說，這和生命本身不能夠從你我身上取出、展示給他人是同樣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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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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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生命這東西，只有存在於你我呀、那邊的花草呀、蟲子等所有生物之中，才能看見，才能呈現在這個宇宙之中。沒有這樣的容器，顯出‘生命’本身、讓別人感覺到你的‘生命’等，都不可能。”

晴明微笑著說道。+ `3 Z/ Q" P1 n, h- D; d
5 k. a' y* b2 {& |
博雅顯得憤憤不平。5 I- b& B) m0 ?4 l- G

“你看，還不是像我說的那樣子嗎？ ”! `1 F# K& D. d6 \$ ~3 ^( v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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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什么那樣子？ ”

“你一談咒，不出我所料，我就變得糊裏糊涂的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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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．你很明白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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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但是，我剛才的好心情好像已經不知所蹤了。”& L- \- a/ k: g

“對不起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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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必道歉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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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但是，博雅呀，我剛才吃了一驚呢。你不依賴復雜的理論、思考，就直截了當地抓住了事物的本來面目．能夠做到這一點的人，是極少有的啊。”" L0 m6 h; w; L+ }$ A, j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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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這是誇我嗎？ ”! a* T/ f& G! O6 G! a9 r9 f- T
$ [; J/ ]9 h% H7 k
“這是理所當然的吧。”/ E6 ]( S; \  B! C- i4 l

哼哼……

“放心了。”4 r  g$ a" r% I. L  u; a/ B$ o5 P( F# m
# l, L3 |" l' {" i$ j, M+ w" G
博雅盯著晴明的臉看，然後喃喃道：“雖然說不出所以然，不過我覺得你像是真的在誇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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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與其聽陰陽師的無聊戲言，不如聽你的笛子，心情更為舒暢吧……”; n# f  b6 \0 S. F1 O

“可是，晴明，去年也是這樣子，到了這個時節，我一下子就回想起那件事情。”3 e* x' H% \/ u( {$ |# E( h

“哪件事？ ”

“就是前年舉辦歌會的事。”4 O* \3 n( b( H5 h7 L( d

“對呀，那場歌會也是這個時節的事。”

“三月三十日——那時候，也是櫻花盛開、紫藤和迎春花也開了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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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說來，就是玄象被盜的那年啊。”

“那時候，為了取回被異國之鬼竊走的琵琶玄象，我和你不是還去了羅城門嗎。”

“對。”

“剛才你談到和歌什么的，所以我又回想起壬生忠見大人的事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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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那位吟誦‘戀情未露’的忠見大人嗎？ ”/ ^+ n5 G' k+ E/ f/ ?) `" q6 F
5 L0 R6 ~& g9 a3 n& K! V! \' U. @
tt你剛才說的事，讓我聯想到忠見大人。真叫人無可奈何啊。“

“我剛才說的事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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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不是說，和歌是咒嗎？ ”5 y# \0 I3 t* Y% D8 ^9 t* @! W

“是那個啊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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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歌會進行的時候，我也夠狼狽的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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呵、呵、呵……0 F# r) Q: v3 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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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見博雅撓頭，拼命抑制住笑聲。

“博雅，你當時把和歌念壞了吧。”4 X# C, v' v6 T; v7 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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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請你別提那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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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你先提的呀。”0 t3 {. P# N" n1 _  k" Q

“我怎么就非提這事不可呢！”; K5 }2 N( u, W% _; K5 P, 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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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可別問我，博雅……”% o( H+ |0 \) K/ V  e3 M- P+ ?4 v8 C

博雅揚起頭，望向昏暗的庭院深處，倣佛想起了仟么事。+ S' Y( t: W; ?6 t/ 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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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個星光燦爛的晚上，我覺得已是夢中發生的遙遠的事情了。”$ J3 E1 v9 H* D4 ~2 m' S# X& r

“所謂宴會，過後再看的話，即便是昨夜之事，也覺得好像是發生在遙遠的從前的事。”! R+ @4 y# i( M  R0 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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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嗯。”

博雅直率地點點頭，自言自語般嘟噥道：“真的像你說的那樣啊．晴明。”3 a5 ]# H4 r) Q" [+ W2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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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, y. M* j/ ~! k# D* S; j6 h

天德四年三月三十日，宮內歌會開始於申時——下午四點左右。4 l( V6 E+ v! v. ~& v7 N

地點在清涼殿。

自當日的清晨起，藏入所的雜役來到這裏，忙著布置會場。

清涼殿的西廂的七個房間一律挂新簾子，中央是聖上的禦座，放禦椅。禦椅左側放置屏風，有一張放東西的桌子。

禦椅左右是女官們的坐位，在連接清涼殿和後涼殿的渡殿，設置了以左大臣藤原實賴和大納言源高明為首的、左右上達部的公卿們的席位。: Y- s$ T$ f: h: \2 r2 G2 ^' 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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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式記錄中表明．聖上出現並於禦椅就坐，是在申時。/ V6 r6 O2 \" W  t0 ?  L0 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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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禦記》有記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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首先是左右兩方向天皇呈上和歌的沙洲型盆景。  H4 D9 R4 M5 Q7 a, }

所謂盆景，是模擬水灣沙洲的盆景。9 V3 r% ?6 `) r' B, i: Y' K( I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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盆景有兩種，分別是書案型盆景和簽筒型盆景。一是放置未朗誦和歌的盆景，另一個是放置已朗誦完畢的和歌的盆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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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為左右兩方各預備了書案型盆景和簽筒型盆景，所以共有四個盆景。& p5 q; b! B% V( I9 e5 x1 k2 g- f

放在天皇面前的，是書案型盆景，雙方將各自的和歌放在上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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簽簡型盆景放已讀過的和歌，在此次天德四年的歌會中．簽筒型盆景放在兩方各自的旁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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還有一點需特別指出，歌會時，左右兩方的衣飾顏色是分開的。! x2 k$ m0 t) K  a6 N$ s- i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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左方著紅，右方著綠。3 H  l% N8 ^2 f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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甚至連所焚的香，也左右有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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關於這一天的歌會，許多人或作了記錄，或寫在日記中。

左大臣寫了歌會的裁判記錄。

天皇命人寫下了正式記錄《禦記》。

藏人私人撰寫了天皇實錄《殿上日記》。

另有數種以假名撰寫的《假名日記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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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實應該還有更多關於這次歌會的私人日記。記載之多正好反映了人們對這次活動所傾注的熱情。

各人根據自己所見所聞寫下的記錄，多少各有差異，有時．某人接觸之事，是其他人完全沒有接觸的，所以有關這一天的諸多日記，共同反映了這一天的歌會。! l. I6 Z: E) n4 `
# J) C0 Y5 ~% w# {
一位假名日記的作者，這樣記述了當日的盛況：左方，典侍著紅色櫻襲唐表，配紗羅的褶裳．命婦和藏人著紅色櫻襲，配上淡下濃之紫裳。焚香為昆侖方。右方，著青衣，配相同之紫裾。焚香為侍從。( \7 L- _: L* ]3 n& y/ t

日晴則歌會遲。左方既遲，右方先進盆景。盆景以沉木為山，以鏡為水，浮以沉木之舟。銀制河龜二．龜甲內夾色紙，上書和歌。花足以沉木制，金色。淺香木為座。覆以柳及鳥形之刺繡。墊淺縹綺……

高貴華麗的情景倣佛歷歷在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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左方的典侍著紅色櫻襲唐衣，配紗羅的褶裳；命婦和藏人著紅色櫻襲唐衣，配上淡下濃的紫裳。而右方則一身青綠。! h" Y" R6 p( ]" j. I; X

左方的盆景臺，是淺香材為底托，以沉香木做花足案承載，不是用單一材料做成。　　與左方重視材質木紋及顏色相對，右方著重強調香木的珍貴。而且，材質的色調，右方以青色為主。7 V* |: A5 `0 y) W: D0 X

左方盆景的遮蓋，花紋與底托相同，是蘇木紅的濃淡混合的花紋綾，繡有紫藤枝和五首草書的和歌。( M1 f' d. G9 _" E9 E5 i; h

右方的遮蓋用與底托相同係統的青裾濃花紋綾，繡柳枝，也遵守花紋與色調的統一和對比。紫藤對柳枝，左右方均使用了與本次歌會題目相關的刺繡，可謂用心良苦。

這些盆景的底墊，左方為紫綺，右方為淺縹綺，這裏也維持了左紅右綠的色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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左右方的盆景以埋石為山，以鏡為水，這點是相同的，但左方的盆景中站立著銀鶴，右方的盆景放置了銀龜，旨趣各不相同。2 R+ U  p6 [# P; c; {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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左方盆景的旨趣，是站立的銀鶴嘴啣迎春花枝條，花朵以黃金打造；與之相對，右方的銀龜夾著色紙，上書和歌。2 ~# ]( w7 y5 Y; j, l& o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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左右方都依據題意，將詠花的和歌夾在盆景的花木中，詠鳥的和歌啣於鳥嘴，詠戀情的和歌置於漁舟篝火。

金、銀、紫檀，用當時最昂貴的材料，極工藝之精妙，再加靈動的巧思，制作了這樣的盆景。0 |6 }9 ^- C9 z9 t% }

就這樣，日暮時分，點起篝火，享用著美酒佳肴，開始了歌會盛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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歌會最高潮時，發生了兩件事。

其中之一與源博雅有關。

博雅是右方的講師——也就是說，他被右方選為朗誦和歌的人。+ L% Z2 Q. D. z% v9 \# T- j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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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時候，博雅居然弄錯了要朗誦的和歌。. d; d: t2 o. V( A* }1 Y# P( f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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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鶯為題的和歌要朗誦兩首，但博雅跳過了一首，朗誦了下一個題目的和歌，是詠柳的。* K" l' B1 I8 e/ {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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和歌競賽規定不允許重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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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失序者為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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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為擔心次序弄亂，讀錯的、漏讀的，兩者均視為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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殿上日記有載：白玉缺，仍可磨。誇日之謂也。

《詩經》上有這樣的話：白玉即便有欠缺，仍然可以打磨，但說話有錯誤，就無可挽回了。這話就像是說今天發生的事啊——博雅這樣評價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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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此時一定相當狼狽，直冒冷汗吧。: @" B! J& p% K. |& b) O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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另一件事，發生在歌會最後對決之時。

左方壬生忠見的和歌，與右方平兼盛的和歌實力相當。2 |" b; K  |  r+ e% {# Z
0 A/ D1 O$ y: C7 C) E; o1 N
連擔任裁判的藤原實賴也難分優劣。3 F: W3 E9 Y% X9 a( X( E6 }

忠見所作的左方和歌為：+ u6 a1 |4 [' \6 b  M1 _

戀情未露人已知) Z  @/ h( X: s: W; j: z  l
: W0 t0 n" P  U" R
本欲獨自暗相思
- K. R0 ?" x/ v% A. G* _
兼盛所作右方的和歌為：
* L" o( u$ |9 M
深情隱現眉宇間
, i' h* x3 y5 O  E
他人已知我相思( \3 l% ?2 u& L
2 _* X# ~/ D# ?# \( ^
題目是《戀情》。( I! y+ V0 g/ `$ u  z. _
8 y, Y+ j1 {: Y/ z
這是最後第二十首的較量。- }! r+ b3 m- T1 h9 w* _. {+ 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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藤原實賴抱著胳膊沉吟之時，左方的朗誦者源延光又大聲念起來：“戀情未露人已知，本欲獨自暗相思……”

於是．右方的朗誦者源博雅以蓋過源延光的音量吟誦己方作品：“深情隱現眉宇間，他人已知我相思……”/ e: R* A. E; ^8 p' q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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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是，無論怎么使勁，依然難分高下。

實賴為難之下，上奏天皇。4 E0 B. d! l! }% V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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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兩方所作和歌均極優秀，實非臣能斷言一方為勝、一方為負。”# \1 q; E. d/ j  T6 z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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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是，聖上畢竟是聖上，不會說“那你就判雙方平手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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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樣的話。4 H  K4 ]/ S3 Q: S+ ?+ ?' u

“實賴呀，我明白你的意思。雙方的作品都很好。不過。即便這樣你也要分出勝負啊……”

“俱為佳作，仍須裁定。”聖上說，你還是作個決定吧。; M& B9 ?( H5 \

擔任裁判的左大臣實賴被難住了，無奈之下，打算把裁決的職責讓給右方的大納言源高明。$ i# A: [- y; E( I3 ^- M3 B0 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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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高明大人，您意下如何？ ”

源高明大納言一直彎著腰．臉上堆著殷勤的微笑．就是不吭聲。* A! Y+ m3 y: l* H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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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期間，左右兩方的人此起彼伏高聲朗誦著本方的作品。' g- [9 K/ H. G/ S

實賴一直在窺探聖上屬意於哪一方，但卻一無所獲。

一想到萬一自己的選擇與聖上的意願相左。他就無法拿主意了。

但是，此時聖上正小聲嘀咕著什么。實賴豎起耳朵偷聽，天皇似乎是在念叨著和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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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悄吟著右方的和歌。”

實賴自己記的裁判記錄上寫著。9 Z! K( `2 i0 c- [) z

聖上是在念平兼盛的“深情隱現”句。9 O# y* j9 W# X% T

源高明也聽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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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天意在右啊。”+ ^$ L) J- O- o/ J; H8 R% c, 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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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明向實賴悄語道：似乎聖上喜歡右方的和歌。

於是，實賴終於下了決心，判右方獲勝。. e. u. A5 |% J' h: 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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結局是——左方十二首獲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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右方三首獲勝。- |% b+ [' u% u; f( u# J

平分秋色的五首。

即便沒有源博雅讀錯兩首次序因而判負，左方仍獲大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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比賽結束，盛大的宴會開始了。

美酒佳肴，歡歌笑語，能夠擺弄樂器的人都一顯身手。

某假名日記的作者寫道：夜深，勝負已定，乘興玩樂。眾人歡聚一堂，管弦之聲不絕。

左方．左大臣彈箏，朝成宰相吹笙，重信大人舞蹈．藏人重輔吹笛。之後實利朝臣唱歌。琵琶伴奏。! A6 }( E8 g/ v5 @' V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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右方．源大納言彈琵琶，雅信宰相跳舞，大藏卿伴奏．博雅大人吹篳篥，之後繁平彈箏，公正唱歌c 笛子伴奏。4 E- Z2 G0 c& F5 h8 V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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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此時還彈了和琴。

博雅的音樂才華出類拔萃，因為他作過《長慶子》的曲子，頗得女官們的好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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沒有不散的筵席。

《殿上日記》這樣記述宴終的情景：東方既白．儀式結束，大臣以下，歌舞退出。5 |+ }0 w  M  o0 s) w

宴會持續到黎明時分，天皇已回深宮。不久，大臣以下．眾人載歌載舞地離開了。

就這樣，一場名留青史的歌會就結束了。. Q. _6 v3 W; x/ I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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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想後來發生了一件事。1 K# Y7 L6 f; L( P: r- g! P

因為這一件事，這次天德四年三月的歌會．就更為深刻地銘記在歷史上了。: @4 x* T" y1 t: z3 T; v6 I7 M: F

左方進行最後一個回合的賽事的作者，與右方的平兼盛一爭高下的壬生忠見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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忠見的“戀情未露”和歌，與兼盛的“深情隱現”和歌比拼勝負，失利之下遺憾萬分，鬱鬱不解，轉成“拒食症”，以至衰竭而死。/ h/ r& V7 v) m5 j; I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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壬生忠見變成了鬼，夜夜出沒於宮內。% e: Q0 G- @( T4 C# T" ?. F! C

四; a9 h0 {4 D1 P) A, 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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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所以說呀．晴明……”9 ~$ Q8 q4 S& t, C8 [6 Y1 v' N

博雅邊飲酒邊說：“一到這個時候，我就必定想起那次宴會和忠見大人。”

雖已時隔兩年，但似乎博雅仍未能與過去的歲月拉開適當的距離。# p! [1 k* _. S* C8 E, 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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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有些微的風。( |! l: F: u+ x% D6 ~$ x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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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色中，庭院的雜草開始輕輕搖曳。# _- x! `' n8 H" f1 W7 \2 }

博雅貪婪地呼吸著充滿植物芬芳的大氣，淺斟慢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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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竟然還有那樣的鬼啊……”博雅嘆息。

“鬼？ ”/ B' y2 n9 \3 B5 I7 _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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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忠見大人的事嘛。”7 P% M% V4 r, Q6 l9 Z+ o

“忠見大人嘛……”3 x$ b' V$ m3 I. W5 z' Z0 g! x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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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聖上知道忠見大人鬼魂的事，是在什么時候？也許是一年之後吧……”% D9 D1 E" P4 M# G1 ^; ]

“他那種地位的人，對那些無聊事——像宮內鬧鬼那樣的事，在乎得很吧？ ”+ L9 Q9 s3 s8 {9 a. v/ x& W$ i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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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‘他’是誰？ ”

“聖上啊。”, v! e  m+ X3 H

“喂，晴明，我以前不是跟你說過，別管聖上叫‘他’嗎‘”- B% {8 w' Y$ N8 N% S5 _, p7 j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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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嗎？ ”

晴明無所謂地微笑著。. _: a& Z) F" d; j: _

最先因為壬生忠見的鬼魂而鬧事的，是那些工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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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: E8 p; `- `" R# R# [1 s' f; 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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源博雅為壬生忠見鬼魂之事拜訪晴明，是在應和元年春天。

也就是距天德四年那場宮內歌會約一年之後。

像往常一樣，博雅和晴明在向著庭院的外廊內相對而坐。& ~+ X% [& ]! V9 g7 ~

距八重櫻開放之期尚早。4 r; K, E  r& A# s( 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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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庭院深處的山櫻已是花團錦簇，花壓枝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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淡桃紅色的花瓣，無風之時也一片片悄然墜落。% y; k! e& W" K1 g2 P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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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片飄落，尚未著地之時，男一片已離枝。" b: ^: v$ n7 H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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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是一次不期而至的拜訪。博雅不帶隨從，獨自步行過來——他雖為朝臣，偶爾也有這樣率性的舉動。2 ^& m9 ~8 E$ Z& e* ^% x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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時值上午。正是院裏雜草葉尖凝著露珠，還沒有幹掉的時候。

“不礙事吧？ ”, h( f* Z& J, I$ d% x" V7 J! [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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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同晴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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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中午有一個客人來，在此之前有時間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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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望望博雅，後背往柱子上一靠，接著說：“有事的話，說來聽聽。”! j4 t9 \! f9 \- l6 }0 {- [9 ?: v/ o

“忠見大人的怨靈出現在宮內，想必你已知道？ ”

“就是壬生忠見大人的鬼魂那回事嗎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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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點點頭：“沒錯。”2 N+ f1 s  I$ A; B  @$ s8 z' J

壬生忠見是壬生忠岑的兒子，後者作為《古今和歌集》的編者之一聞名遐邇，他作為歌人，死後被列為三十六歌仙之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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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歷三年——從天德四年的歌會算起，七年前舉辦歌會時，忠見也為多個題目創作了和歌，兩次歌會之間的時期內．他還好幾次在其他歌會上推出作品。! s$ Q+ k" O- E+ _# ?$ d# d0 S/ `8 @# `, W

稱之為歌會專家有點難聽．但這樣的歌會人才，相應的名氣也不小吧。- T9 g9 g! W4 X9 A, |4 J, S' l; m( @

他年約三十出頭，是個小官，任攝津的大目，屬於地方職位。以官階而言，是從八位上。

他沒有錢，上京參加歌會時，住在朱雀門的曲殿。所謂曲殿，是大門警衛睡覺的地方，說白了，就是門衛的值班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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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以暫借一席之地的方式，棲身在那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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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一點。正好說明壬生忠見在京城裏連個把熟人也沒有，沒有人照應一下他的落腳點。3 ?3 s& d+ R8 M3 u. ^& F

金錢方面肯定也相當困窘。: W9 ]6 Y* M$ J* a( ~- ?# 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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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一定是在攝津聽說了歌會的事，饑一頓飽一頓地趕到京城，推銷自己的和歌。- ?8 q! F7 `: i,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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對於像忠見這樣的低級官員，歌會正是難得的機會，讓他們獲得公卿大臣們的認可，爭取額外的收獲。! B# ?& P1 f; H9 s1 C

壬生忠見的怨靈出現在宮內，是去年春天宮內舉辦歌會活動結束後不久的事。

忠見自歌會結束的第二天起，就病倒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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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患了拒食症——食不下咽，日見消瘦、衰弱。

如果硬把食物塞進他的嘴裏，就會嘔吐。

即便好不容易喝了一點稀粥，還是馬上就吐出來。只有兩眼閃爍著異樣的光芒。　　人們紛傳．原因在於他的“戀情未露”和歌負於兼盛的“深情隱現”和歌，使他心氣難平而致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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兼盛和忠見年齡相差無幾，都是三十歲出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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兼盛特地去探視此時的忠見。) l' ~' i4 }( A) Z0 V

忠見看上去已瘦成皮包骨的模樣。

兼盛到訪時，忠見正躺倒在鋪稻草的地板上。

“戀情、未露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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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緩慢地欠起身，小聲吟誦著自己的和歌：“……人已知．本欲獨自暗相思。”7 H# [  n' {. N- L+ @3 ?: G/ 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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忠見的臉向著兼盛的方向，眼睛卻沒有看兼盛。

看樣子他沒有換過衣物，也沒有洗過澡，身上散發出動物般的臭味。% R  h5 }+ J! \1 \# K! H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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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他簡直是要變成鬼了。”

據說兼盛從忠見處回來後，這樣說道。  N3 p+ E0 p8 Y3 a/ r$ m

歌會後過了半個月，忠見死了。) y% s. `' F0 u1 t3 v/ o- U4 d

說是他瘦成了幽鬼的樣子。抱起他的遺體時，身子的重量還不到病倒前的一半。# b% A/ r) m5 u2 Z  G

不久，忠見的怨靈變成了鬼，出現在宮內。$ m1 r# O  ?, B# u# q% d, F( ^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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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半三更之時，忠見之鬼便出現在舉辦歌會的清涼殿附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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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戀情未露……”

他用沙啞、凄楚的聲音吟詠著自己的和歌。+ W. ~  {. Z) M) s6 X, q

邊吟邊走過仙華門，穿過南院，在紫宸殿前消失。3 B& D( m1 R7 T- g6 V7 @- a

忠見的鬼沒有幹什么壞事。他出現、吟詩、輕飄飄地走過，然後消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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僅此而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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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見過的人不多。: E" K* i3 V# Y" K: 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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值夜的人偶爾看見罷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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害怕是害怕，但因為出現也不多，甚至某種程度上，這件事被當成了玩笑。

“忠見今晚有何貴幹呀？ ”; H0 e  h% E) L, H1 e* F* A& 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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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在苦吟新作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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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知情人中間，對忠見一事有默契：只要不傳到天皇耳邊就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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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結果，聖上最終還是知道了。”博雅說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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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好像的確是這樣。”. a9 x! K% c; a  k. X) Z* 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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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右手托腮，點點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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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怎么，你也知道了？ ”; g/ R+ x3 v' V& y

“是因為工匠們看見了，對吧？ ”/ R% G4 s* e0 w' }; Y" Y, 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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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沒錯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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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點點頭。2 g. g+ H7 @: b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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誰都知道，此時清涼殿來了很多工匠，在那裏幹活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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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為打雷起火，燒著了清涼殿。這是去年秋天的事。, {# ~; c! ]' _# O

修復工作從去年起就一直從早到晚地在宮內進行著。6 S' ~+ U3 o$ P! J6 s; 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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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可是．聖上急於把它修好……”- D5 O0 s9 m; a4 S) _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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約十天前起，好幾個工匠深夜仍未離去，要把能趕出來的功夫都用來趕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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現場燃著篝火，有時要趕工到深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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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一次——據說在六天前的晚上，偶爾留下來的三名工匠看見了忠見。- J8 {* u4 j) a% e$ D3 G- z: s

不知從什么地方傳來了聲音。

開始以為是幻聽所致，再側耳傾聽，的確是人的聲音。

一個男子用沙啞的聲音吟誦著：“戀情……”2 L/ \8 C$ f9 L2 u! k- Z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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隨之．從僅修好一半的清涼殿陰暗處，出現了一個身上發著慘白磷光的人影。# d' w& ^+ r. v3 N( \" m# a3 S9 o

人影吟著和歌，緩緩地從黑暗中輕盈地走過來。

人影好像完全沒有察覺三名工匠在場一樣，通過了那個地方。

“……未露人已知……”

人影邊吟邊轉向左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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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本欲獨自暗相思……”- h2 P6 x+ u! i) f, l% d) D) B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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折向紫宸殿方向後，消失了。

身後只留下沉沉的黑夜。, O( N6 E2 g* M8 p" f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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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樣的情況持續了兩個晚上。" K5 v7 Z# o9 z; k9 \7 s6 L, u9 J- u6 ^

壬生忠見的怨靈變成鬼出現，夜夜吟誦著自己的和歌，在紫宸殿的方向消失…

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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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個說法傳到了天皇耳朵裏。

“然後呢？ ”晴明問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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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聖上對此大為緊張呢。他下令讓……”

博雅眼珠子向上翻翻，看了看晴明。4 w  b4 q: X8 r1 n8 i3 R; P( ?

“讓我去？ ”

“對。”$ B5 k# m$ C2 O/ o( l+ r

“我嘛．也見過忠見的怨靈幾次，但他是無害的。他不向外．全都是向內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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讓他留著，現在這樣子，在某種情況下還是有用的。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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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這是什么意思？ ”; m7 W# K0 ^$ x$ ]7 m  W; o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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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也就是說，因為整個宮內的氣脈，包括忠見在內，都很平穩。如果驅逐了無害的東西，以致破壞了穩定，反而有可能發生怪事，有可能被更加不好的妖魔鬼怪附體呢。”5 u, g3 C# G1 q" B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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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晴明，既然你這么說，此話應不假。可是問題是聖上並不是那么想的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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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他……”

“喂喂，不是說過不要那樣稱呼了嗎？ ”. o! p/ i9 Q0 P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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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讓式神每天晚上到他那裏去，在他耳邊小聲叮囑：別管忠見，就讓他那樣好啦——好嗎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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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要是暴露了，你可有性命之虞啊，晴明。”: v  m( a8 [2 ~! F; Z

正當博雅說話之時，一名身穿唐衣的女子，從對面婀娜地走過來。8 Y# y' I' w, a, H7 _3 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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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來到晴明跟前，略低一低頭行禮說：“您約的客人到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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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帶他過來。”( P; |: r( f& u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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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說完，那女子又低頭行禮．循來路離去。1 A1 T0 Z& G1 t1 R1 \

“那么，我且退下吧……”9 i" D5 `. r) M2 t+ E: G" h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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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想站起來。& S6 r! Z: b( ~2 E& O

“不必，博雅。你就在那裏好了。因為這位來客所要求的事，與你剛才說的情況不無關係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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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是怎么回事' ”( _% V) h0 n8 s$ |6 g8 P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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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因為客人是壬生忠見的父親，壬生忠岑大人。”) X& d6 C& B$ 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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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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壬生忠岑穿著陳舊褪色的窄袖便服，端坐在晴明和博雅面前。

這位老人年已八十有半的樣子。兩鬢雪白。看上去像一只猿猴。

晴明介紹了博雅之後，忠岑小聲說：“您是歌會時右方的講師吧。”: r" u7 u: @6 p

王生忠岑曾做過泉大將藤原定國的隨從．為是貞親王歌會、寬平禦時後宮歌會、亭子院歌會等創作過和歌。他作為歌人的實力獲得認可，被任命為《古今和歌集》的編選者之一。( z4 p, r# ]: w6 Y% o- 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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延喜五年（即公元905 年）在平貞文歌會中，左方的第一首和歌是他的作品：春來吉野山

誇朝影朦朧5 Z. |* p) C2 Q1 S; T4 A

此作被選為《拾遺》的卷頭歌。' T0 k1 u" O3 o( \/ Y- b0 G7 ^! 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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同年，他為泉大將藤原定國的四十大壽獻屏風歌。又過了兩年，宇多法天皇行幸大井川，忠岑扈從，吟誦了和歌，留下了有別於紀貫之的《假名序》。3 _. L! i3 n6 a9 X/ T

在《古今和歌集》以前的歌會中，忠岑留下了不少與紀友則等人並肩的作品，但自延喜七年為大井川行幸獻上和歌之後，他就再沒有留下作品了。5 P/ I# w/ V! y9 {/ 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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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當然知道這位歌人的大名。+ R0 i! }3 I+ 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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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的，我擔任了講師。”博雅回應道。$ r9 h  b, O& P7 @5 g! ?4 d5 n& \

博雅的官位是三位，忠岑的官位是六位——這樣的身份差別，一般不可能同坐於廊內、正面相對，但在晴明的宅院裏，這樣相處變得理所當然。

反而顯得博雅尊敬年長且已負歌人盛名的忠岑。  d& Z" c3 z( V  `4 _" 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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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忠岑大人……”5 F: T. d7 S4 {& ], y

晴明將視線移向王生忠岑：“這位博雅大人也是為了同一件事過來的。”: P- X* ^- h8 }1 D) \" G1 L2 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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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哦，是為了忠見的事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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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的。”* t" c8 ~( c; s8 A) U

晴明予以肯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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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么，博雅大人也知道聖上要下旨鎮住忠見之靈？ ”$ T' }) c1 N8 |- t) i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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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我帶這道聖旨來給晴明的。”

聽博雅這么說，忠岑嘆了口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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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唉．真是……”8 {) k* ~0 \6 w' d: A2 y) s. V

“您有什么隱情嗎？ ”博雅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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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博雅，忠岑大人請求是否可將第二十首和歌的賽事，換一首和歌再比賽一次。0 F8 c9 c0 s( Y7 \

忠岑大人說，這是鎮住忠見怨靈的最佳辦法。“

“再比賽一次？ ”, z, |5 M9 o; r5 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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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當然是私下進行即可。如果兼盛大人答應的話，加上兼盛我們四人就行。裁判由晴明大人擔任，講師則與那一晚相同，是博雅大人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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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但是，為什么要這樣做呢？ ” 　　博雅這一問，忠岑便深鞠一躬，說：“說實話．其實那首‘戀情未露’和歌，並不是忠見所作。”

“是代作嗎？ ”0 T* c+ Y6 J3 O8 Z

“是的。”

忠岑點點頭。: n5 j6 I' w3 U. r! J/ Q$ 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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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但是，代作並不稀奇。迄今許多人的歌會之作，都是他人代作。僅此並不足以成為重賽的理由……”晴明說道c 情況正如晴明所說，這一時期拿到歌會上的作品，未必都是作者本人的創作。$ a& E; `" j9 L0 a3 ~1 q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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許多歌人把別人吟詠的和歌當做自己的作品推出，這樣的做法很普遍，也是被認可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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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但是，說是代作，在此我卻要老實說出來，創作那首和歌的，其實是鬼。實在是很丟臉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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忠岑滿臉慚愧說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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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鬼？！”

博雅不覺叫了一聲。0 f5 u3 u5 M% F3 c; S

“是鬼。而且不僅是那首和歌，那天晚上忠見所有的和歌——不，迄今我和忠見在歌會時吟誦的所有和歌，其實都是鬼吟誦的。”

像是豁出去了，忠岑一口氣說完，這才打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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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全部……都是鬼？ ”博雅問。4 }2 C4 F; U( _+ 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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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的。”' X) p9 z5 l% X, y' }/ 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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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怎么會有這樣的事，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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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說來話長。我初次遇鬼，是在寬平三年的春天……”; n% \) ^- d. J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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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么說——”8 P9 }$ Y2 y. Z8 ~  ?$ e6 R- Z

“是距今七十年前，我十八歲的時候。”8 b/ D5 W  p- S; ?4 U* D; b% ^4 Z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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忠岑喉間帶著痰音說起來。

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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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生於貧困的地方官之家……: _7 O. r- w  }$ a; T$ p# u* H

壬生忠岑開始敘述。. ~3 T. w) D& `

因自幼便深切體會到貧困的滋味，從明白世事起，便有了進京謀求更高官位的心願。/ `8 W1 K( {5 n# 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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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卑微的小官真的很糟，不做到高級的宮位，不可能過上像樣的日子。”9 T# [7 A: c9 R/ R# [+ @

這是父親經常念叨的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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忠岑喜歡創作和歌。

雖然不是高手，但好歹也算自幼能夠吟詠和歌。$ d) V+ M6 ~. [& Q  Q" 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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千方百計想要以創作和歌為進身之階，只要有歌會之類的機會，便到處找門路推銷自己的作品，然而都失敗了。! y" f% ~7 @: ?+ z$ N8 G: p* i2 I

只要有錢，便能托上更大的人情、門路．也能推銷自己的和歌，但他既沒有錢，也沒有門路、熟人。- _! z. M/ m& H+ j1 m- m$ V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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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降生在一個什么家庭啊！忠岑甚至詛咒過父親的窩囊，但後來，他明白到自己並沒有創作和歌的才華。

好歹能詠歌——然而畢竟只是還算不錯，卻實在不是歌會那樣的場合拿得出手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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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過，是否好歌，自己還是能明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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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要他聽過，就能判斷出那首和歌的高下，分得出是好歌還是壞歌。他察覺到這一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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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此，他也能估計自己的歌才大致在何種程度。

“具備辨別和歌好壞的眼力和創作和歌，看來是兩回事啊。”忠岑嘆道。7 |7 T" m- s8 t

那一年，忠岑來到京城推銷自己的和歌，但心願未酬，更痛感自己沒有創作和歌的才華。' n4 F7 k! R% t2 B

錢花光了，回鄉不成，他上了比壑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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跟和歌分手吧。只要能回故鄉，再也不進京了。% H6 Z* r# x" 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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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也不作和歌。

他邊上山邊想，淚流滿面。/ J. T6 N7 P9 m# E# 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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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時是春天，是山櫻盛開的時節。山路上沿途開滿櫻花。* t- ^) x( L5 h

花團錦簇壓枝低，花瓣在沒有風的時候也散落下來。- K& b7 a5 w4 D" H9 L& T

滿山嫩綠之中，置身山櫻盛開的一角，倣佛被輕盈的白光所包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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多美啊……7 N6 P- `! I" j0 Z4 k- ?7 S, g$ D! V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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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己除了和歌之外，別無他能。自己惟一的才能，又較之他人為劣。2 |2 [& V' Y5 T- `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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忠岑如此年輕便知道了自己的才具。: I$ m: q: f+ y) U, Y: 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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雪白的櫻花，在忠岑眼裏呈現一派傷心之色。& }4 [# N- k  z5 ]/ `% {5 U3 u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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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當此時——他聽見了不知從何而來的、倣佛是神的聲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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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芽嫩綠蔚成霞

離枝尤香是櫻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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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歌。　　而且，似曾相識。- Q% P$ e% y4 I$ z

那么．是在哪裏聽過？正尋思時，又聽見了吟詠同一首和歌的聲音。1 y$ }. A& |! ]) N3 ~! @

那么……

有人在吟誦這首和歌嗎？那聲音好像發自眼前盛開的櫻花．也似來自頭頂上的櫻花樹梢。

但是，既沒有人攀上櫻樹，附近也沒有人跡。. U+ e. _0 C2 Q6 T  O) t& O

對了，是《萬葉集》吧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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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萬葉集》的無名氏作品中，應有這首和歌。$ K  i8 y, Y: 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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忠岑為了應和那個又傳過來的聲音，自己也吟誦起那首和歌。

當那個聲音說：“新芽嫩綠蔚成霞——”6 F7 a4 O- e% 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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忠岑便接上道：“離枝尤香是櫻花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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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樹幹上方傳來愉快的哈哈笑聲。

可是，左看右看，都不見人影。& l1 M2 D$ ?* p6 m

難道是看不見身影、卻喜歡和歌的鬼嗎？難道是鬼對這山中盛開的櫻花美景一見忘情，情不自禁地脫口吟出了佳句？就算真的是鬼，忠岑也不覺得害怕。

當時的事僅此而已。3 r& R' K; w5 X( ]

回到攝津國，幾天後的某個夜晚，忠岑正獨自苦吟。

他想創作和歌。

夜已深。/ c/ e8 |1 w9 r) 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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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是．越是苦思冥想越不得要領。5 j8 B0 Q1 D* o6 B! o8 F2 e/ ?

自己沒有這方面的才華——似乎自看透這點的那一刻起，他比之前更加難得好詞句。! p$ T+ M: w6 {+ x1 M8 l

“入春——”

忠岑試說出第一個詞組，感覺還不壞。+ X5 k7 ]8 r/ N1 H4 d

其後應接上“惹愁思”呢，還是其他表達？他遲疑不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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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入春——”) ^8 }8 ]+ s# \$ 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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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次把同一詞組說出口時，一個聲音不知從何而來：“即念吉野美——”: g* n8 a& A- {' P+ @. b+ w3 A0 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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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吉野美？ ”

忠岑剛一接口，馬上有一個聲音結句：“山繞飛霞心中現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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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入春即念吉野美．山繞飛霞心中現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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得一佳句。9 V2 K- V0 u. u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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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誰？ ”, B5 A9 p" O; ~$ y  T

忠岑一出聲，那個聲音便道：“是我是我。”3 E# u  u# T6 `$ F9 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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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？ ”1 C  `5 F! S; e% j% r# X* M6 X

“是我。前不久，我們不是還在比壑山相會了嗎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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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時候……”

那聲音沒有答這個問題．又說道：“我為你作和歌怎么樣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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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作和歌？ ”

“對。你當時不是在想．自己沒有作和歌的才華嗎？ ”1 Z# k* S) }; q. F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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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照此說來，你不就是鬼嗎？ ”: C9 G% m% Q, U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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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對呀。我就是你們所說的鬼啦。不過，我也並不是一開始就是鬼呀。”

“啊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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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知道《萬葉集》裏的那首和歌：”新芽嫩綠蔚成霞，離枝尤香是櫻花‘嗎？ 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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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當然知道。那天，在比壑山的櫻樹下，你吟誦的不就是這首和歌嗎？ ”' w  |1 L/ d& g* b

“這首作者列為無名氏的和歌，正是我的作品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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鬼的聲音大了起來。5 r4 T# q& p) |# F1 j4 b

“怎么……”

“我作的和歌流傳世上的，除此之外還有一兩首，而且都列為‘作者不詳’。# X  c; q0 q+ Y" H/ 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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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是多么可悲的事啊。我實在是太惱火啦！ “. a9 m/ ^( v6 i& ^- _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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說著，鬼的聲音變得高起來。  m' H$ R7 C# n) e" O3 j2 n9 J% ^0 r8 {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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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怎么能夠容忍這樣的事？！”# q  G8 X. h' |8 s4 P) R0 N1 H7 N, w

嗚嗚！嗷嗷！鬼放聲痛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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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死後，因為執著於和歌，死不瞑目而變成了鬼啊！”0 p: l. d1 o- Q( w+ e( V7 {

即便是鬼，一見美麗的櫻花，就自然地將自己所作的和歌吟誦出來——那聲音，也就是鬼，說道。

“你不想參加歌會？ ”1 @& {$ ^0 f9 f( }) H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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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想倒是想。”7 S$ v5 w7 ?" v2 }

“既然如此，你就讓我來寫和歌。我代你作，你可憑這些和歌參加歌會。”

“行得通嗎？ ”3 W; G8 e% ^* E

“沒問題，因為是我作的。”鬼說道。& O8 Q+ y4 c& |& ?2 k; o" l

鬼又勸忠岑：你好像想過不再作和歌了，對吧？不如接受我的提議，怎么樣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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讓我一顯身手吧。你以參加歌會為樂，我則以自己的作品在歌會上被朗誦為樂。這樣豈不兩全其美？遲疑再三，忠岑最終聽從了鬼的話。+ x' S  W) J/ u/ c& J$ 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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之後，每當傳來舉辦歌會的消息，鬼便找上門來。/ j" e. m1 [# A" v7 Z1 z9 S  V2 h

“我來啦。”鬼打招呼。/ o% j6 c" s$ t+ Q4 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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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次拿出什么作品好呢？對了，這個怎么樣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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鬼興高採烈地創作起來。4 E/ d+ o8 j+ J7 v, q% a5 Z: F  e4 Z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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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年如此，三年仍是如此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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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最終，連兒子忠見也被鬼附了體，直至今天。”+ k3 x, {, r- F( W

忠岑對晴明和博雅說。# z9 g. `! @, B7 E' m: _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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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原來如此．情況已大致明白了。現在那鬼的情況怎么樣？ ”& t+ S; C3 a% A' e" {" e; ]' 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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聽完忠岑的敘述，晴明又問。& A# U3 g- b( W, t

“它和忠見一起來京城之後，直到現在，將近一年都杳無音信，不知道它在哪裏，在幹什么。”忠岑回答。

“是這樣……”# J  n. I9 r- i! 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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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過，事情至此還沒有結束。”

“還有什么事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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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請看一下這個好嗎？ ”+ V& Y. j' J* h' N

忠岑從懷裏取出一張紙片，遞給晴明。, g/ J4 \+ L9 y' k0 X

晴明打開紙片，看裏面的內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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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面寫了一些字。

像是和歌。) }- ]' e1 y" P  M

一看紙片，晴明不禁稱奇：“哎呀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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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究竟是什么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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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晴明身邊探頭窺視的博雅也不禁喊叫起來：“哇——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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紙上寫的是這樣的和歌：眉宇之間隱深情人問是否我相思“晴明．這不是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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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說道，“……和兼盛的和歌一模一樣嗎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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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的確一模一樣……”. ?" v# Z) g2 {. [, e3 J

“怎么會這樣呢？ ”4 i) q5 s2 `+ J0 l1 H

“忠岑大人，這究竟是怎么回事？ ”晴明問。

“那旱我編纂《古今和歌集》時，沒有收入集中的許多和歌作品之一。”

“它為什么會和兼盛的和歌一模一樣呢？ ”

“不是它與兼盛的和歌一模一樣，而是兼盛的和歌跟它一模一樣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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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也就是說，兼盛的和歌以此作為原歌，倣作了‘深情隱現’的和歌。”  l5 U7 d3 c. 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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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的。”1 V' }$ I- S1 U0 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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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擔任裁判的實賴大人或聖上知道這件事嗎？ ”' x, {4 l( s% M' Q, _

“恐怕不會不知……”! w+ A2 A) M$ x# C. _

以某一和歌為原歌，模倣原歌男作——這種被稱為“摘取原歌”的手法，在當時是普遍的做法之一。9 h3 m( T- ]2 F6 k: h

但是，歌會時若出現這樣的和歌，無論多么好，評價都很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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尤其是與對方的和歌難分高下時，如果一方的和歌是沒有原歌的新作，當然是新作獲勝。/ h# }) @2 H1 y. K+ r- C 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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也就是說，以此看來，兼盛的和歌應輸給忠見的“戀情未露”和歌。5 ?; T7 Z" W) k/ A# c' |2 \5 H

然而，兼盛卻是勝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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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過，這件事兼盛大人沒有責任。”忠岑說。　　如果有人應為此事受到指責，那就不是兼盛，而是擔任裁判的藤原實賴，或者是推崇兼盛之作的天皇。此事與他們的和歌修養有關，雖然裁決是根據天皇意志的，但是又不能對天皇說：你錯了。

“事情就是這樣。”$ Q8 a) L( I* M' w$ B9 F( K( z4 i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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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抱起略膊，凝神閉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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過了一會兒，他睜開眼睛，說道：“總之，我們三人先去見一次忠見大人，應該沒有錯的。”& [$ d5 T9 N6 n, S( Z+ u+ f" Z

“我們來努力一把的話……”4 W* V" N6 m4 d3 Z- 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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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成不成尚是未知之數呢。”

“那么該怎么辦才好？ ”

“究竟會怎么樣，看今天晚上。忠岑大人且先觀賞一下京城裏的櫻花什么的，請晚上再到這裏來。”

“打擾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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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博雅，你也可以吧？ ”' j% w9 S! H+ H% W5 G

“當然。”博雅答道。6 g( |9 P5 G' n0 X

“那么．忠岑大人，您走之前請把一個東西帶在身上。”

晴明說道。9 Y5 b1 z/ ^& W! W8 }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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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什么東西？ ”% v5 M6 J" F3 D& l, z" p/ o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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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類似護符那樣的東西。只要有這件東西，你盡可放心地在京城裏走動。”; s6 J+ d. z  h* H, _! f( F* U1 t: `% J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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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揚起頭，“啪啪”地擊三下掌，說道：“青蟲呀青蟲，把我的文具準備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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隨即．剛才來報告忠岑來訪的女子，挽著唐衣的衣裾出現了。$ ~$ x6 z( z$ P# K+ P7 U8 P

她的手上拿著硯盒、紙張。

晴明自己研墨，然後取過紙筆，將紙舉起以使博雅和忠岑看不到，揮筆“刷刷”0 Z+ u1 [" I# y+ O* o9 ~7 [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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寫下幾個字。6 T! [/ a+ R* i6 [1 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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等墨汁幹了，晴明把紙片折疊幾次。說道：“好，把它放在懷裏，放心觀賞櫻花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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忠岑一邊接過紙片，一邊問：“非得賞櫻不可嗎？ ”

“也不是跟晚上的事全無關係，所以務必……”0 D4 f  j9 C% P% s' O0 D$ o) T

“明白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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忠岑將折好的紙放入懷裏。，“哎，博雅，到傍晚還有時間．趁著現在讓青蟲買酒回來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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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買酒？'‘”對，因為等待忠見大人的時候，會覺得冷。“

晴明朗朗地說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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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
! B6 c! {! Q& I) [
紫宸殿前，四周被黑暗所籠罩。! j( ]" w; a) D, u& Z' F

月亮高懸天上，灑下滿地青光。只有大門和建築物的背光處黑糊糊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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地上鋪了墊子，晴明、博雅、忠岑坐在墊子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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各人手中端著酒杯，飲酒。

斟酒的是青蟲。2 x( z, }( s4 {- M) h* V6 I8 Q

“怎么樣，博雅？幸好備了酒吧？ ”& C' |# U( P  ^, F# J/ A# g% T3 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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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對、對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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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表情勉強地點點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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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深入靜。. A* e; c8 x7 }; s. p: R  I7 d

工匠們今晚沒有一人留在清涼殿。

聽說有忠見的亡靈出現，眾人都在天黑前走了。

“忠見大人今晚會出來吧？ ”博雅同晴明。

“會吧。”

晴明端起酒杯。2 p: B7 F, R1 w( V5 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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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久．從清涼殿方向冒出一個高亢的聲音：“戀情未露……”! \0 }! z- u) c5 a& f: E

“來了……”! Q  `9 a% `1 Y0 m1 ^3 Y& w6 d/ E6 z

晴明小聲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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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……人已知……”

聲音緩緩地接近。( H* Y5 {7 y2 g/ }3 b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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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僅僅是聲音。某種動靜也隨著那聲音一起向紫宸殿方向移動過來。( B; l7 f1 t7 P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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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晴明，是忠見大人……”3 ]0 B( `% f  u( Z6 w: w. o5 B% F

博雅壓低聲音說。

月光下出現了一個人影，發出朦朧的磷光．從清涼殿方向走過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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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步，兩步……: y6 Y/ j. @, I8 }6 B9 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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左右腳緩緩地交替邁向前方——壬生忠見慢慢走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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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本欲獨自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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細弱的尾音長長地拖著。. w/ l( S7 j4 o6 q

“忠見！ ”6 Y8 j" @  \9 d/ D4 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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忠岑向兒子打招呼，但忠見的視線沒有任何變化，倣佛這邊空無一物。: s) c! ?- J: k1 U$ _* d

——他只看得見自己。( m) a; O/ C) w- B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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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只是走著。& }4 z# H  i; m' l. {5 @1 j+ F

眼睛凝望著虛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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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……暗相思……”! G: c9 i/ O8 @) s2 C2 r+ q% e

最後的聲音在月光下拖曳，倣佛蜘蛛絲細長地延伸，然後消失。　　在聲音消失的同時，忠見的模樣也消失了。

博雅茫然呆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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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竟有那樣的鬼嗎，晴明……”4 v' x  w" ^6 M3 ]' s: K

博雅喃喃地嘆息道。5 V) G  ^( t0 a. V; C

此時——“忠見……”

紫宸殿前，掩面站在忠見消失之處的忠岑小聲呼喚著兒子的名字。/ t, y9 r+ c) G5 c2 h/ i

“忠見，忠見呀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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聲音奇特。0 M/ Z5 ?2 M2 f

並不是之前忠岑的聲音。

“忠見，忠見，你變成那個樣子了嗎？忠見啊……”

他拾起頭來。4 K+ s) Y% W: p6 b7 J" b7 P/ E

雙眼在月光下閃爍。) E3 G7 C5 c, b4 j5 R+ h& G" b2 O2 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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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淚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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忠岑在哭泣。% @( ^: o. `/ \, h, 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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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忠岑大人——”! {! S" M. u& H4 {) \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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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想走過去，被晴明阻止。5 h  E+ z3 S' F- C6 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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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等等，博雅。那人不是忠岑大人。”, U# ]0 c; g' o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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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說什么？ ”" F" N$ y4 K6 z

博雅僵住了，他細看原以為是忠岑的男子的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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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男子嘴巴歪著，長牙突出，放聲痛哭著。

“怎么回事，晴明？這人究竟是誰？ ”

“是附身於壬生忠岑大人、忠見大人兩代人的鬼嘛。現在，它以忠岑大人的身體為憑借，附身於忠岑大人。”7 G8 K5 g1 r  o  D& k: ^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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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晴明，這是你幹的嗎？ ”

“對。我把這鬼所詠的‘新芽嫩綠’和歌寫在紙上，作為咒使用，讓忠岑大人拿著，喚它進來。鬼便附身於忠岑大人，一直來到這裏。”; x- p# L2 y% o+ e: 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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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來到忠岑跟前，向附身於忠岑的鬼問道：“歌會的時候發生過什么事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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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是．鬼答不上來。% D2 S5 U- F  J! t6 I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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鬼抱著頭說：“啊啊，忠見啊，對不起。是我把你弄成了那樣的鬼。' @& ~0 q, P  Z# _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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弄得跟我一樣。“

“發生了什么事？ ”晴明接著問道。2 }/ P. w# u( ^% u# a0 Y# ?5 \8 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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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家夥——忠見那家夥，最後一首沒有讓我來作。他說要自己作，然後就作了……”0 ?5 h7 p5 `( V/ g, 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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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就是那首‘戀情未露’的和歌嗎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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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對。忠見第一次拿自己作的歌參加歌會，然後輸掉。”. |0 Q* M5 C% T/ Q7 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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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樣一來就明白了。”9 K4 @4 W# Q0 I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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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明白了什么，晴明？你們陰陽師懂得什么？陰陽師能做的，就是這樣子把我們抓住、又放掉而已。那又怎么樣呢？ ”1 d9 ^! q' _3 |3 k! b

“你喜愛忠見父子，對吧？ ”

“當然喜愛。我就是喜愛他們。他們愛和歌懂和歌，但是．沒有作和歌的才華。% i7 f# _/ G' A- 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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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以，他們需要我。“, `* |4 k( y: S9 s  k! j, U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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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……”( x, L, e, Y; ~* ?& B. P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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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給他們創作歌會的和歌很快活。這次特別高興。如此奢華的宴會前所未聞。9 C- o! A9 L' D; 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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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也很樂意和他們一起作。哎，F 回要作什么和歌？ “$ Q  E6 }% I$ @

“我想問一下：是忠見大人說他自己想作和歌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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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對。他說無論如何也想作。就這次。所以我就說，你作吧，不妨一試。無論是怎樣的和歌，由我做點手腳，能贏下來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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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忠見拒絕了你的幫忙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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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對。忠見說，別多此一舉。我要以自己作和歌的實力來參賽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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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然後。那首和歌就與兼盛大人的和歌比拼第二十個回合了。”6 Y# {$ v2 ?* z) G3 B- @5 D

“對。我對忠見說了，我隨時可以讓你取勝。歌會那個晚上，我也在現場。我說，我會在場的，一定會在場。所以．無論什么時候，如果你想借我的力量取勝．馬上站起來說‘我想贏’就行。我還在。我留在現場了。忠見啊，為了告訴你這一點，我在講師的耳邊嘀咕了，使他弄錯了讀和歌的次序。你不覺得那事情不尋常嗎？通過那件事，你知道我在現場了吧？ ”
; R" z: X+ J. W9 N
“那是你幹的呀？ ”3 b/ y  G6 M0 O5 k* y

博雅的聲音變粗了。4 X8 ~; K0 Z  y) g) x

“對呀。就是我幹的……”
* [2 a* f" o6 n0 C) L
“為什么沒有實施？ ”

晴明還是接著追問。
0 F# U6 Z9 {* T/ G3 u' L
“我原打算無論忠見想不想．都要讓他的和歌獲勝。可沒想到……”
1 Y! h$ n1 i5 ^0 t
“沒想到什么？ ”  c& S) P2 N" D3 g

“兼盛提交的和歌，竟是我的作品！ ”
% g! Z5 j  t/ }9 d0 J2 y/ N
“你的？ ”
/ t' H1 h1 d& l& q) a( x
“眉宇之間隱深情．人間是否我相思。”

“那不是兼盛大人所作和歌的原歌嗎？ ”
7 ]# H( B) I/ B( x7 y2 n  m5 Z
“兼盛把它稍微變一下拿出來了。而且，他改過之後，竟比我的原作又好了幾分……”( P% Z& w9 X. ^+ U

鬼的聲音顫抖著，將忠岑的腦袋左右搖晃。

“我心亂如麻。不知讓哪一方獲勝為好。無奈之下，便撒手不管了。我逃走了，勝負就看天意吧。沒想到……”
" q1 E2 g, R- t' D  i" f: T+ `
“‘深情隱現’勝了……”! \8 q) t) t. }: _4 e

“對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然後，他竟然那樣就死了。我真糊涂，沒想到他是那樣固執的人。”8 b. y2 b1 r+ g/ @0 C6 o
% Q2 a; _& [- ?! T9 G2 q
“原來如此。”1 {5 ^4 ~* g3 s$ f# X; b  X, z) ?
( o3 }4 `& i1 E- C
“晴明，你要把我怎么樣？把我消滅嗎？ ”; H& S& D1 W/ L. O3 o/ Y# P/ J! P
9 e" x+ Y) w0 ?: ]; u
“不。”

晴明伸手到忠岑的懷中，取出寫有和歌的紙片。7 A0 @- H) I# ~* x

忠岑神色哀傷地望著晴明。

“消滅掉也無妨吧……”
9 F2 x# k% s1 I5 C
鬼小聲嘀咕道。
' ^1 s/ s7 {9 f8 k4 _4 m8 y
他凝望著黑暗的虛空，好一會兒才凄涼地笑笑。
6 D& l. R% W. i  @% _2 \
“嘿。”( t* r2 U; R3 k: b, R7 L/ C! m
7 H1 L0 ~' Q! ^5 ]; p$ k
像抽走了什么東西似的，忠岑的表情復歸原樣。* g# E3 w, b: R: p0 e9 s  f
3 b7 s+ d" ^. R, y; n. a2 [, X
“晴明大人，這是怎么了？發生過什么事？我剛才是怎么了？ ”
; N* t# I/ I& x: L/ P, l4 C
“鬼附體啦。”" D/ W8 Q7 T. _7 _

“鬼？ ”3 [, Z) C8 R! d( R% b) g! T

“以後再詳細告訴你。都明白啦。”. p, n, A) E  E4 |7 T
; g1 C( f/ i' i
“忠見呢？ ”& X" M. c  ~& }2 l# b6 z& H7 t) [0 j' o
1 ~* k3 f$ k$ P' H: R
“忠見大人已經無可挽回了。這樣的怨靈不是我晴明之力所能應付的。由得他是最好的辦法——我向聖上稟報好了。”9 L+ \) G) r- W( L/ A1 n( C
* C" c5 g  T+ O4 p+ T
“晴明．鬼呢？ ”4 y9 n* r, i# W1 W" R

“走掉啦。”

“走到哪裏？ ”% f: u7 U8 t% ~

“哦，去哪裏了呢？ ”( \2 [/ k5 Y9 V9 b/ n! f0 M1 F# I, g

晴明喃喃道。/ K/ y! v& M2 ]2 L# C
) H3 V6 T0 v, p  d2 T1 J$ M6 L0 z: u
結束
3 I! v% m, U( h: z3 ~* [# _- [) J
“竟有那樣的奇事！ ”

廊內，博雅感慨良多地喝著酒。* i5 w" t9 q* ]* X, V7 g

事過一年，匆匆春又來到。7 {- ^/ e5 X9 C$ @8 y
) ]3 W7 f3 H6 T8 n+ ?+ K
“哎，晴明，忠見大人今晚還出來嗎？ ”- z$ I( B: R) \* g
# b" m. w, `* S  L1 g0 B# X
“應該會出來吧。”9 N9 F# r8 x5 b/ n* H& j4 H

晴明的聲音顯得落寞。
4 Z9 ~  M6 P0 h+ t, d
“不知怎么了，突然想見見忠見大人。”5 b) }$ H0 e" s3 i
$ l6 ]/ h& F  C" I7 y) x
“是啊。”1 j0 @& R0 ]" ^& w7 i
+ i4 ?" ]4 n6 J8 |5 K, g0 D
晴明點點頭。4 \/ Y- e1 d/ f+ [
4 K! _1 O5 B5 B9 [
“要去嗎？ ”) `; K' `9 U! C3 l

“走吧。”

“走。”
- ?0 `, W; @/ c
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。" m# t8 \2 G& ~

提著酒瓶，晴明和博雅在夜風之中，向宮內走去。
- I' C1 A' U3 L* E- c
“忠見大人也要喝酒吧。”& n8 T2 q+ o; `  z: ^

“是啊，他喝不喝呢？ ”5 f. D' T" Z3 e( Z% @# c( x4 a
/ c! R4 x4 N( u; ]) ^" \9 B) G
二人邊走邊說著不著邊際的話。
/ o3 J9 a% L# F& F- W
“月色好啊，晴明……”
1 f+ u% `* P0 E1 y  c! F$ A$ |. f
博雅冒出一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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冷色調

中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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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7^#

發表於 2007-8-26 11:40 PM | 只看該作者

迷神
  K  N0 P! G& ^  x5 X; l8 C+ D
8 N* n% D# j0 X  ^8 v! `2 ~( c- L
) I# U, C1 H8 y6 s8 ]) [) S
一+ ^' ~  d7 h# L# T9 B9 S* r3 c

櫻花盛開。( e9 t  i& J: \1 b) E

密密麻麻的花朵，連枝條都壓低了。

沒有風。! l+ ]6 `' T# t7 {

風連一片花瓣也不願吹動。2 o; k' r( L8 N  p- M  d8 S

陽光明媚，照著這些櫻樹。
3 g# m6 N+ C1 r/ ^
在安倍晴明的家裏——源博雅坐在外廊內，和晴明一起眺望著庭院裏的櫻花。
8 X9 k- J8 E: l6 i
二人跟前有一個裝著酒的酒瓶，各一只酒杯。杯子是墨玉做的高腳杯。

那是夜光杯。

葡萄美酒夜光杯9 {# p3 I1 j. v& e) n
: D/ L# a) q2 ?3 l
欲飲琵琶馬上催是來自大唐的王翰吟詠過的杯子。
& `) ^1 }' H0 u& P2 [- m% q, h
看一眼櫻花，喝一口酒，放下杯子，再看一眼櫻花。
+ W) x' T! k/ c$ x- z8 k
突然，一片花瓣飄落地上。9 p) `7 t9 f* k' H6 {" \1 p% N

僅僅一瓣而已——倣佛照射其上的陽光滲入了花瓣，令花瓣不勝重荷。  p4 D2 H0 P2 ^/ I! T
* H9 C+ A0 ?- q8 L- ^* {
“晴明啊——”

博雅壓低聲音說話，倣佛怕自己呼出的氣息會驚落花瓣。

“什么事？ ”

晴明的聲音近於冷淡。

“我剛剛看見了動人的一幕。”0 i1 v  j1 ^3 U$ [

“看見什么了？ ”5 L8 D+ ^  Q% a2 ~% [
  M! i9 m. u0 k9 u
“我看見櫻花的花瓣，僅僅那么一片，竟然在沒有風的時候飄落地面。”

“哦。”; b* O( Q2 d7 i. B2 T4 |

“你沒有看見？ ”& i* y8 U% y; Y

“看見了。”
, g8 {! {& w( h7 f7 B4 e
“你看見了，沒有產生什么感想？ ”

“什么感想？ ”% k  x* e4 z9 w/ x6 u
6 k1 {/ N+ l" A3 Q
“就是說呀，晴明，那邊開著那么多櫻花…．．”& d9 H' i# B# Z  h: I

“沒錯。”" |; ]% ]% H3 W4 t3 i
  q1 d8 c& w- T/ V/ b
“在那數不清的櫻花花瓣中，在連風也沒有的情況下．卻有一片花瓣掉了下來。”
+ B, z  }* E* y4 f% q/ n( M
“噢。”
+ Y( A6 C: n0 H8 w# Q
“我看著它掉下來。可能過不了幾天，櫻花的花瓣就開始逐漸散落，到那時，落下的是哪一朵哪一瓣，就完全無從知曉了吧。可是，剛才掉下來的那一瓣，說不準就是櫻樹今春落下的頭一片花瓣呢……”3 h* D# z+ I2 i: t2 B2 G

“噢。”; e5 N; s$ S+ O
7 f% L1 V; q$ N& `- @& ~: A
“總而言之，第一片落下的花瓣讓我看見了。這豈不是動人的一幕？ ”

博雅的說話聲大了一點。9 F/ E: N3 w/ X5 V

“然後呢？ ”: G" H: @4 B8 M7 Y
: }* o0 Z! |$ h
睛明說話的腔調還是不冷不熱。

“你看見了那一幕，什么也沒想？ ”

“倒也不是沒有。”
/ T" j; f' l7 s# {
“還是有吧。”$ o* B% @3 i) ?3 g" X! O9 u( F

“有。”& W( a- H0 W. }# ~+ ^+ Z  K

“想了什么？ ”  f: o+ x1 C6 Q+ ]) `8 f% b

“比如說吧，因為花瓣落下這件事．使你博雅被下了咒之類。”
+ Q( f; N# U# d& O
“你說什么？ ”4 W, a! [0 B0 W5 o; n

博雅似乎不大明白晴明的話，追問道：“那花瓣掉下來和咒有什么關係？ ”3 u2 x: K, ], x( @! V
% I' M& n+ z) q* y* a
“噢，說有關係也行，說沒有也行。”
3 J4 j/ k* u' b* V8 ~
“什么？！”
" X* o) a( r! {4 G% I+ R2 ]
“博雅，就你的情況而言，應該是有關係。” 　　“等一下，晴明。我一點也聽不明白。如果說是我的話就有關係，換了別人，也可以是沒有關係嗎？ ”$ g1 a: d4 j/ X# p; W
1 S% E& v0 x+ M: x" t
“正是這樣。”

“我不明白。”
% j8 o7 |7 E& w, y4 F
“聽我說，博雅。”
4 x; M+ q2 ^1 @8 F, D
“好。”

“花瓣離枝落地，僅此而已嘛。”  e$ |, o) p+ X6 I: d( C0 a2 T

“嗯。”$ Y+ \" ?: N! y  Z

“但是，如果一旦被人看見，咒就因此而產生了。”
, Y3 v0 _7 p% p+ |0 X
“還是咒？你一提咒，我就覺得你把問題弄得麻煩起來？”3 w9 n0 O  m$ r% }: b

“哎．別這樣，聽我說嘛，博雅。”
$ S, ]9 A, l# s
“聽著呢。”, k  P, R! R% _' ?$ k$ k
+ l$ M' s5 p2 H1 _
“例如，有所謂‘美’這回事。”' Q, V7 m7 V& \7 k

“美？ ”

“也就是漂亮呀、愉快呀什么的。”
) o3 q+ a& p& `4 \9 d* M  _# p" ^* ~
“那又怎么了？ ”: Y, a5 b* z+ ?6 U9 Z
9 Y6 g* ]& t  c. c
“博雅，你會吹笛子，對吧？ ”

“對．”4 v* P4 e4 e* Z7 Y, H: t) B

“聽到別人吹出的笛聲，也會覺得美吧？ ”  l0 \/ G/ b/ r7 t- p; i
* a2 F: o$ F8 a* F3 }2 m5 X8 t
“會。”

“但是，即便聽了同樣的笛聲，也會有人覺得美，有人不覺得美。”" }8 c: Z7 m/ O

“那是當然。”
- X; h/ S- e4 |0 m; e
“問題就在這裏，博雅。”  M0 |4 G1 \2 O$ D5 }& B6 K

“在哪裏？ ”+ H$ ~/ c) F+ b+ v) K+ g

“就是說，笛聲本身並不是美。它和那邊的石頭、樹木，都是一樣的。美，產生於聽了笛聲的人的內心。”6 S- K- t9 C0 S, w/ d

“唔，對。”; J& v+ t" X2 F5 M# e, w% ~

“所以。笛聲僅僅是笛聲而已，它在聽者的內心產生美，或者不產生美。”

“對。”
5 r, q) k, W8 i7 A
“美也就是咒啦。”
/ P$ n8 d- y& D- N2 {  l; H6 n
“對。”4 `2 ]4 P; {( N0 X+ B8 r5 [

“如果你看見櫻花瓣落下來，覺得美，被感動，那么它就在你的心中產生了美的咒。”. G7 J& C/ H& C( J. \1 c. I

“對。”. ?$ S7 |! i& F+ _! i
  i- T) y' _1 N7 d) |% v9 t
“所以嘛，博雅，佛教教義中所謂的‘空’，正是指這件事。”

“你說什么？ ”6 Z7 p& r" A: N0 L1 y% A0 N. _9 t
9 P" V6 q( e$ q6 F! T1 B; j
“據佛家所言，存在於世上的一切，其本然均為空。”
; J; V' Y& @/ ]
“你是說那句‘色即是空’？ ”
( D6 d1 C& ]5 b; ?
“說‘有東西在那裏’，必須同時有那個東西，以及看見那個東西的人，才可成立。”9 m! k( ^0 R0 [* @9 n% R
1 f! J! M. {1 ^7 x
“……”' k+ \" ]5 E8 ]" i7 x+ u1 v

“光有櫻花開在那裏，是沒有用的。源博雅看見櫻花盛開，才產生了美這東西。0 t: l, ^; t4 V3 \  k& ]
# p3 a; \% M' v" Q5 S- B( B
但是，光有源博雅在那裏也不行。有櫻花，有源博雅這個人，當博雅看見櫻花後被櫻花所打動，這才產生了美。“* |. f; r' l  R: V6 S  k+ l0 e

“……”
& @: t& y% r/ c+ G$ d
“也就是說，唔，這個世上的一切東西，都是通過咒這一內心活動而存在的吧。”
% J8 B# |$ Z& d! ^
“晴明，你平時看櫻花的時候，老是想得這么復雜嗎？ ”7 W6 ?" ~, ^; s2 N( h" |
) W+ S6 [% J; y; g( d
博雅泄氣地說。
, e& h$ U* v/ n, ~) l; E
“不復雜。”2 p& p3 c- H! |- Y& \+ w
$ n3 Z8 y; ]) Z3 w
“晴明，你直白點吧。看見櫻花落下，覺得美的話，你就認為美，不就行了嗎？要是覺得很奇妙，就認為很奇妙，不就行了嗎？ ”2 t9 ^3 h! p) m

“是嗎．很奇妙嗎……”6 V7 [* v8 [( g$ a

晴明喃喃道，似乎在考慮什么問題，沒有說話。. ^0 F; ^! H4 w* \6 P7 g+ ]; }
' K! R' K. L& L% [- ?
“喂，晴明，你怎么啦？ ”
! @- S2 G6 ?+ O3 f5 m( E
博雅催促沉默下來的晴明。4 o+ Q3 P% A5 y
7 S7 Q" T5 w- x( ^, g5 _
但是，晴明沒有回答。
5 b! y; E0 s3 I# ~& B& c
“喂喂……”2 K, f/ ^6 m7 ~5 P. T
+ G4 ^& G, c& O5 q
當博雅又一次向他搭話時，晴明說了一句：“是這樣嗎？ ”* T/ N" W( q5 Y$ N7 D

“什么‘是這樣嗎’？ ”
% t! d) }& O6 f  A1 R- q' z
“櫻花呀。”

“櫻花？ ”

“櫻花就是櫻花嘛。剛才不是說過了嗎？ ”+ w  U9 E; h7 i

這么一來，博雅不明白了。  j" @" z% g7 h
& ^, Q& F+ ^: u
“博雅，這是你的功勞。”

“什么是我的功勞？ ”

“多虧你跟我談櫻花的話題。”
0 n: C% X" u2 r% |5 P
“……”

“雖然我自己說過櫻花僅僅是櫻花而已．但我並沒有注意到這點。”1 I9 y/ T0 M5 u  C

雖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，博雅還是點點頭說：“原來是這樣。”& C6 w1 P9 f# c& A

“其實從昨天起，我就有一件事情想不通。怎么想都捉摸不透，現在終於明白該怎么做了。”

“晴明，是什么事？ ”+ @+ y, b" F: z7 [7 `) N5 r

“稍後跟你說。在此之前，先要求你做一件事。”

“什么事？ ”# e% h3 o8 t$ U5 F5 S  d

“在三條大道東面，住著一位叫智德的法師。我想麻煩你走一趟。”

“可以。問題是，到他那裏幹什么？ ”

“說是法師．其實他是從播磨國來的陰陽師。三年前起就一直住在京城。稍後你去他那裏，幫我問一件事。”" Y6 o, i) q! r1 J
: n0 f( `& r6 p8 n/ v
“什么事？ ”

“你就問：鼠牛法師現在住在哪裏？ ”! m/ F7 T# G; Y: y# V! i

“就這句話？ ”4 v+ p, `  u4 F- W! v! t' V8 B5 F

“他可能說不知道。但是，不能就此罷休。我現在就寫一封信．如果對方答不知道，你就把這封信交給智德法師．請他當場讀信。”( ?4 p* k5 t, D5 R3 C* K

“接下來呢？ ”

“可能他就會告訴你了。那樣的話，請你馬上回來。在此之前，我就會做好準備工作。”
) b3 z' Y  T; v; s
“準備工作？ ”

“一起外出的準備工作呀。”2 T0 Q6 x3 K- A/ g$ {

“去哪裏？ ”
* |( N* y4 Y' z" E& E3 W1 S
“就是等會兒你會從智德法師那裏獲悉的地點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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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不明白．晴明……”' P3 V7 U( h3 S7 m% I2 |
+ |, B0 q0 s$ e! J  c% v% X
“你很快就會明白的。對了，博雅，我說漏了一點：你不能對智德法師說是我派你去的。”

“為什么？ ”7 E6 V7 H# F2 ^' \7 D: P

“因為即使你不說．他讀了信也會明白的。聽清了？到了那裏，不要提及我的名字。”
' L5 R0 G! W  J8 Z: y/ l
雖然不明白，博雅好歹還是點了點頭，說聲“明白了”，就坐上牛車出門而去。

二

過了一陣子，博雅返回。  A# C! K4 a4 o2 z2 f  r) P
7 h( a* A. g7 V' S# c: _
“嚇了我一跳，晴明。跟你說的完全一樣啊。”$ k3 N- t( X$ h/ u' [) q
' Z& H9 K% u+ o. A
地點和剛才一樣，仍在外廊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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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穩穩地坐著，慢條斯理地端起酒杯。

“智德法師身體還好吧？ ”/ d- Y# E( E2 F/ J: N% l

“誰知道他好還是不好。他讀了你的信。一下子臉色蒼白。”) s3 }, }- ?" M! L+ G# x; 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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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出所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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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之前還說不知道什么鼠牛法師，結果一下子就老實了，乖乖地說了。”2 ]8 a9 C! `) T2 s3 n
+ ]) a+ E  s% {
“地點呢？ ”

“在京西。”0 [# `  K0 [' E0 C) J: 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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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嗎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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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哎，晴明，你信上寫了什么？智德法師還畏畏縮縮地問我：你看了裏面的內容嗎？我說沒看，他竟松了一口氣，叮問一句‘真的嗎’。看他那模樣挺可憐。”2 f+ {$ O6 V. S# K; @" @

“因為你是櫻花嘛，博雅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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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是櫻花？ ”4 [( F' o2 A$ d* }# p* M. M' 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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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對呀。你只是作為你存在於那裏，是對方自作自受落入不安的咒之中。你越是誠實地說沒有讀過，對方越是害怕。”
4 u9 M: B& C5 K6 V# ]
“跟你說的一樣。”: t- A5 @3 F. w: }: X* v

“那就太好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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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哎，晴明，信上究竟寫了什么嘛。”1 N' ?4 q- `- |

“名字。”
4 }, X& z: H3 S* E9 ^( K" R5 L; s
“名字？ ”. ~) A5 Z- k% o2 {. Q
/ S( R0 G9 c& Z) V
“是智德法師的真名。”( [2 L8 y" ?! ^1 b6 J

“那是怎么回事？ ”

“明白嗎，博雅？做我們這種事的人，一定是將真名實姓和另外的名字分開使用的。”
% g# o& a  f" ?8 e# I3 P
“為什么？ ”  X9 M- l5 j& o. A

“如果真名實姓為人所知，而他又是陰陽師的話，就很容易被人下咒。”
' h8 H3 g: ^% u# n* X
“那么．你也是除了晴明之外，還有別的、真的名字？ ”% v! j* D' U8 U: q; H0 K
6 d2 Q2 `$ J9 C* D  f3 v; [
“當然有。”! P7 o- S/ C) c- U( T. n7 e  `

“是什么名字？ ”

隨即又道：“不，你不說也可以。如果你不想說，問你你也不會說．我不想讓你為了不想說的事花心思。”
1 b, w0 g/ k7 \1 _. f. J
博雅連忙加以補充。

“還是問這個吧：你跟智德法師之間，以前發生過什么事嗎？ ”& w* @# j( _4 K6 j" E2 i
  i, [- k5 I; X$ l$ V# f% U
“說有也是有的。”6 A7 I5 s; E! H; Z& }6 ]- u

“發生了什么事？ ”
3 e1 r: Y; T; ?3 c
“約三年前，智德法師要來考驗我。結果，智德法師所用的式神被我收藏起來了。他求我還給他，我就還給他了。智德法師竟然因此而將真名實姓寫下來給我…1 N. ]5 G  J8 Y) ]+ _

…“
  m- Z9 v* O  F+ b
“可是，把如此重要的姓名交給了你…∥‘話說到一半，問題又變成：”晴明，你是使了什么手段，讓他把自己的姓名寫給你的吧？ “
+ M" r( G; e% ^) n) `' C
“算了……”

“如果是他自己主動要寫的．他見了我也不至於那么慌張吧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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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唉，先不管它啦。”2 h, T+ Y8 x3 U' o! g9 {) v; O2 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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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管不行。而且，晴明，你讓我去跑腿兒，自己就一直在這裏喝酒賞花呀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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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沒錯。”1 F# d& A" W6 L$ R' n* m0 ?
0 `( ^# N6 [3 i( y8 N
“我是因為你說要做許多準備工作才去的。可是你……”. h' Y1 ]. y( d

“哎，別急嘛。這趟差事不能由我出面，所以才請你出馬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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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為什么你就不行？ ”! W  t5 e0 a* x" s# E

“因為照我的想法．這鼠牛法師應該是智德法師的師傅，我一問他就說出來，事後鼠牛法師可要生他的氣了。”6 O6 P; G; R& C' W5 q; L
) `+ y% e2 \/ \
“為什么要生他的氣？你正和那位鼠牛法師鬧矛盾嗎？ ” 　　“不一樣。信上絕對沒有晴明兩個字，只是寫著智德法師的名字。所以，智德法師對自己也好，對鼠牛法師也好，都可以辯解說沒有受到晴明的威脅。這點是至關重要的。”2 N- k9 A% m- F% M/ g! ?/ H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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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晤……”$ X& \+ k6 S. L; M9 j6 s5 M  Q
7 {( |. _( ?1 s4 D7 ~8 [
“總之，既然知道了鼠牛法師的所在地，我們動身吧。”7 e6 [9 `$ X6 I' m5 w, }' L: 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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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唔，也好。”2 \: p4 j5 X! `
6 G8 h1 M" P( |1 {
博雅還想說什么，但他點點頭，把話吞了回去。

“能動身了嗎？ ”( _9 H% z" m; j" C
7 ?$ t! R4 ?( u+ i( z1 ^, g
“走吧。”

“走。”
' L( j1 {. p9 I5 g
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。5 P% q6 S8 a2 G

三9 ?( S  z3 j9 N* H7 q6 e" C  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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牛車四平八穩地走著。- J9 e" j0 Z/ I$ ~$ i6 m* 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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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黑牛慢吞吞地拉著載了晴明和博雅的牛車。

既沒有牧牛的小童跟隨，也不見趕牛車的人。牛只是隨心所欲地向前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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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哎，晴明，你把來龍去脈告訴我吧。”2 R6 j9 [6 m4 S  }+ J* V

在牛車裏，博雅向晴明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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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噢……該從何說起呢？ ”

晴明似乎已經決定說出來了。

“從頭說起吧。”8 L" h& ^2 |7 K' Z! v6 _# U

“既然如此，就從菅原伊通大人的事說起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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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究竟是誰呀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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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他是住在西京極的人，去年秋天亡故了。”. f" q* T0 o- I8 u! w, 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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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然後呢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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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他的妻子名叫藤子，藤子還活著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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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開始敘述起來。: g0 ~7 Z( R* O' @9 J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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菅原伊通出生在河內國。. M8 M  R& k6 I: x8 ^7 t8 v3 ^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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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年輕時即已上京，因為頗有才幹，所以在朝廷裏做事。

雖然沒有專門拜師學藝，但吹得一手好笛子。

伊通娶的妻子叫藤子。

藤子出生於大和國，她父親為給朝廷效力而進京．她是跟隨父親來京城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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父親和伊通相熟，成為伊通和藤子相識的機緣，他們互通書信，以和歌酬答。+ i7 f8 p% s+ T,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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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藤子父親得流行病去世那一年．二人結為夫婦。

二人琴瑟和諧。5 i+ S* H0 U4 i# Z9 n+ Q  B! K

在月明之夜，伊通常為藤子吹笛子。, F( T3 q: u' g

然而，在藤子成為伊通妻子的第三年，伊通也和藤子的父親一樣染上了流行病，不幸去世。' |/ c- g8 K+ B1 @& 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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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是去年秋天的事。”晴明說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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藤子夜夜以淚洗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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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到晚上，她就回想起伊通溫柔的話語和摟著她的有力的胳膊；每逢月出，她就回想起伊通吹奏的笛聲。

再也見不到伊通了，再也不能被他有力的胳膊擁抱了，再也聽不到那笛聲了——每念及此，藤子淚如雨下，萬念俱灰。" I) }; Q3 E. a/ ~* 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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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終．就算丈夫已死，她也想要再見死去的丈夫一面。4 e9 B* ^( U0 e4 @: P6 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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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她去找的是智德法師。”# Z0 D$ a" L. Y- s& @

藤子哭著懇求智德：我無論如何也想見丈夫，請法師成全。

“很遺憾……”

智德只是搖頭。

“我沒有辦法讓死者回到這個世界。”

“那么．法師知道誰夠能做到嗎？如果能夠滿足我的願望……”- }  _, g/ E, m+ E6 _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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藤子說．多少錢她都願意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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父親和丈夫留下來的財產多少有一些。+ X( |* N# k/ P+ K/ }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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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聲稱，甚至賣掉房子也在所不惜。9 I3 z) i5 S. v; Z2 E

“好吧……”0 M, G  t5 k+ h% a

智德法師答應了。

“智德法師不知從哪裏給她找到了鼠牛法師。”% ]' Q( q3 @( U2 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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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原來如此。”

博雅點點頭。

論歲數，鼠牛法師是五十出頭的樣子。

他很快就收了錢，施了秘術。　　“不會馬上就出現。需要五至七天，有時要花個十天才能現身。因為從那個世界到這個世界的路程很漫長。”9 n9 i1 |% W9 w  N* ?

鼠牛法師說完就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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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今晚會來嗎？ ”7 x- [6 i; J) t" h$ s2 \

“明天會來嗎？ ”9 I0 l( `( q& w: U; w. ]: w" v, H

在焦急的等待中，迎來了第十天——是一個美麗的月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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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臥具中無法人眠的藤子的耳朵裏，聽見了不知從何而來的笛聲。再側耳傾聽，是久違的伊通吹出的曲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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笛聲越來越近。

藤子大喜，立即起來，等待著笛聲靠近。5 C) O/ G4 i* O- n" J3 d% ^

笛聲更近了。* y0 p6 S8 @( B& O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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隨著笛聲接近，與歡喜有所不同的不安心情．逐漸從藤子心中滋生。( ?" K7 Q+ ?; k- H% {

他究竟會以什么模樣返回呢？變成厲鬼、以鬼的模樣出現？或者，變成像空氣般沒有實體的靈回來？見到了死去的伊通，又能怎么樣呢？但是，即便伊通已死，還是想見他。

可是，自己心裏很害怕。, H0 m- b( Z# h8 f8 \

雖然害怕，還是想見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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藤子被這兩種心思折騰著的時候，笛聲來到了家門口，停住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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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藤子呀，藤子……”0 P- G; e' ?: u& p

一個低低的聲音傳來。  i: C4 \  D" o) `( H4 R+ ]2 n0 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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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請打開這扇門……”9 k5 f3 N9 Q: o; }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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千真萬確，正是心愛的伊通的聲音。) G1 _8 S# t: ~* ~5 ]# m

從板窗的縫隙向外張望，只見伊通全身沐浴著月光，站在那裏。

除了臉色略顯蒼白之外，與生前並無二致。可她既愛他，又莫名地感到害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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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裙褲的帶子解開了，看到這一點，她體內升騰著依戀之情，但卻話不成聲。

是開門還是不開門？就在此時，伊通吟誦了一首和歌：, o8 Y. b. z" P

翻越死出山

心傷失故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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和歌的意思是：跨越了死出山，如今身在冥途的我是如此哀傷．是因為見不到我愛戀中的你……

但是，藤子開不了門。

“因為你太想我了，你的念想變成了火焰，每天晚上我都被這火灼燒啊。”1 I0 G, q- Z; a: `* 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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透過板窗的縫隙仔細打量，只見伊通身上各處都有煙冒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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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害怕也是有道理的。念及你那般苦戀著我．不忍心看你這樣，就告了假，好不容易才趕來，但若你覺得害怕．今晚我這就回去了……”

說完，伊通又吹著笛子離去。1 E+ j( [$ m+ {( g. \- D

連續三個晚上都是這種情況。

晴明說，每次藤子都開不了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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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噢……”% U& k- l( W6 w1 x+ 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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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想到這種情況以後天天晚上都將持續．就連藤子也害怕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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於是，藤子夫人又到智德處泣告。. G8 b, t6 U4 T3 B& ?3 J4 e/ _2 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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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不見亡夫也可以了，請設法讓他不要來行嗎？ “那叫做‘還魂術’，豈是我這種人處理得了的？ ”智德說。  H6 A0 t5 m& v( O! o& p3 J% ?0 f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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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．不能再請鼠牛先生來嗎？ ”3 V3 t# I. n2 w7 h( 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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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不知道他此刻身在何處。即使知道，也不知道他肯不肯。即使他肯來，恐怕也得再花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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藤子被冷落一邊。

“於是，她就來哭求我。”$ o  x; z& a- W( j! _; ?7 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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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原來如此。”% A+ v0 `2 d: ]4 i6 u& `" ~5 f/ 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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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可是，還魂術並不是誰都能做的。在京城裏，除了我晴明，大概還有兩個人吧……”4 D5 I! l1 W7 D+ |+ L5 b6 R/ w. ^* U

“你心裏有數了嗎？ ”' }) k5 i( x1 o% b/ \( k( p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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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算是有吧。”- Q1 l& Y# O. @% J

“是誰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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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發問時，晴明突然往簾外望望，說道：“好像已經來了。”

說著，晴明掀起簾子，向外眺望。

“沒錯，已經來了。”2 ?" x+ }: i! j

“什么來了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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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從鼠牛先生那裏派來接我們的人。”! B; @0 _5 `1 @0 B! w. ^2 |

“接？ ”% `) y$ S3 x% K: B1 g- 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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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對。鼠牛先生很清楚，接下來我們會去找他。”) [( X1 t% L5 r  z! C

“為什么？ ”  j2 A1 Q2 J( B4 ~* J! ?

“大概是智德法師跟他說的吧。”8 {% g% Z# c7 `

“他說了‘已經告訴晴明’這種話嗎？ ”* [* P4 f  s0 C3 F7 `* }/ _! x6 o. U( ~4 Q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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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管他呢！不外乎發生過如此這般的事情吧。即使我沒有報出姓名，像鼠牛法師這等人物，自當看透是我晴明在背後。現在派人來接，正說明了這樣的情況。”; b; u4 W- y5 [# \1 s1 b) L# o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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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邊說邊把簾子挑得高高，請對方看。4 n1 }! _- x5 `$ I3 F: 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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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往外窺探，見一只老鼠漂浮在空中，盯著牛車這邊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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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只老鼠有翅膀，正吧嗒吧嗒地振翅。' H9 P4 y. Q" \9 e" y% R; F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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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是鳥那樣的翅膀。是蝙蝠式的翅膀。但是，它並不是蝙蝠，千真萬確是只小萱鼠。有翼的萱鼠一邊輕輕扇翅膀，一邊在牛車前面飛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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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

牛車停下。2 Q  O' Z/ R  Q

下車一看，是一片荒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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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陽向西邊的山後傾斜，紅光斜照在春天的原野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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牛車前面有一所荒廢的房子，沐浴在紅紅的陽光之中。

荒廢的房子旁邊有一棵參天大楠樹。$ n9 ~: Q7 A# U

晴明注視著破房子，他的前頭，那只有翼的萱鼠在飛翔。( G7 D+ w: ^# h! L  h

晴明伸出左手，萱鼠停在他的手掌上，收攏翅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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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的任務已經結束啦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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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說著，合起左手掌，再次打開時，萱鼠已經無影無蹤。$ B: ~  G- w0 h9 U" Z+ q% c; ?

“那是什么？ ”博雅問。: c! o& V$ w. A

“式神呀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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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說完，邁步朝破房子走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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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晴明，你要幹什么？ ”, X" {, S7 g( ^9 B0 h/ y* `

“去跟鼠牛法師寒暄。”% E& F. _! t7 L% M6 T9 M/ 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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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跟在後面。

“這名字挺狂的呀。鼠和牛，只把幹支的第一和第二連起來就算名字，不嫌乏味嗎？ ”

晴明說著，進了破房子的門。! A0 B3 Y, b: z' E& V8 i

晦暗的房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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半間房子是泥地。4 L8 w6 D) @; T5 I$ Y

有一個爐灶。5 @8 }( i5 k* A% z( B9 A; C2 N0 O' n

靠裏面半間有木地板。6 \, h$ V4 X; k% }. ]) F' T/ Y  a8 h: x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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強烈的光線從窗戶射進來，另一邊的板壁上，倣佛懸挂著一塊紅布，形狀和窗戶一樣。另有幾線陽光從板壁的空隙射進房來。* B2 e- |3 ?+ c( h! `* 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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微微有一絲血腥味。

板間裏躺著一個法師打扮的男子。

右肘支在木地板上，右掌托腮躺著，身體的正面向著晴明和博雅。, ?$ R: K8 `# m

頭發亂糟糟，臉上長滿胡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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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子面前放著一個酒瓶，和一個有缺口的陶碗。

酒味彌漫屋裏。  V  d2 `8 d( c$ I) d# [1 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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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晴明，你來啦。”) s% |9 m" \: B8 L: G9 {

那男子照舊躺著說道。+ x8 @' e, m' {

論歲數，應該在五十有半的樣子。

“久違了，道滿大人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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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說道，紅唇上略帶一絲笑意。

“什么什么？晴明，你剛才說什么？ ”. p# I8 u: l$ e/ w' K

“博雅，這一位是鼠牛法師——蘆屋道滿大人……”  \8 Q; X6 K3 `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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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怎么會——”' ^7 c  z  M* X$ V# ~

他是與晴明齊名、在京城裏廣為人知的陰陽師。" I9 ?2 \8 l5 \/ y4 V! 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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播磨國有賀茂家、安倍家係統之外的陰陽師集團，作為來自播磨國的陰陽師，蘆屋道滿是最出名的。

自古以來，播磨國就是盛產陰陽師或方士的地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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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晴明，過來喝一杯怎么樣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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道滿笑著找話。8 t( c% F& D# a1 O$ }

“那種酒不合我的口味。”

說著，晴明的目光向上瞥了一眼。. ~! q3 `3 J5 B" j& F  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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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上方垂下兩條線，分別倒吊著一只老鼠和一只蝙蝠。/ a# \+ q/ {- f; [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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它們的嘴裏淌著血，血水一直“滴答滴答”地滴落在酒瓶和陶碗裏。9 P. P8 d; r! ?, j/ T3 v9 r) U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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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晴明，那、那是……” 　　“博雅，你也看見了吧？剛才在空中飛的老鼠嘛。那式神是道滿大人在這裏如此這般炮制出來的。”

“有何貴幹，晴明？ ”0 i8 a. x0 T& R# p  J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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道滿對向著博雅說話的晴明說道。

“你做了罪過的事啊。”

“你是說我給那女人的丈夫施還魂術的事？ ”

“沒錯。”$ {) \# x" Q3 z  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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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只不過是滿足了她的願望而已……”

“你置之不理的話，那男人就會每天晚上上門找那女人，最終會把那女人逼瘋或者逼死。”

“應該是這個結局吧。”

“死人和活人相見是不好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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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說得好聽，晴明。還魂術，你不是也幹過嗎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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道滿欠起臃腫的身軀，盤腿而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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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道滿大人，你是為了錢而那樣做的嗎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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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往晴明身旁一站，說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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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說我是為錢而幹的？ ”

道滿哈哈大笑。

“哎，晴明，你告訴他。做陰陽師達到你我的層次．那么一點錢算什么？智德那種小人物姑且不論，錢是打動不了我們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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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什么？！”5 B1 y: g' A" Z: |. m' R& j) S: q

“我們要做的，是咒。”

“咒？！”( w, Z2 Y; ]1 m

“為咒而動。”

“那、那就是說……”

博雅的話變得含含糊糊。7 H9 [7 d0 j: 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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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為了人心嗎？ ”博雅說道。5 b/ }3 b( m0 d5 D3 J! I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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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 ，對咒還有些認識嘛。你說對了，我們是根據人的心願做事。明白嗎？即便是還魂術，沒有人的強烈願望，我們也是無所作為的。正因為那個女人的強烈渴望，那男人才到她那裏去的。誰阻止得了？ ”6 g: e5 d, g+ u8 i2 k: @  M' Y  G

博雅“噢”地欲言又止，求援似的望向晴明。+ j( R- z' v8 q: l+ P: U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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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道滿大人的話是真的……”. i5 O" D! O& ^& S

“晴明，對於人間的事，你就適可而止吧。我們介入人世間，只是即興而已。% u! n( W* L. R7 @  b6 G

是不是，晴明？你也是這樣看吧？ “: X" u( f  G4 z  S5 n% H# P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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道滿又哈哈大笑起來。

“即興地猜猜匣子裏的東西，猜不中的也有。怎么把有生之年過得有趣一些，僅此而已吧。唉，近來甚至還覺得，連這一點也無所謂了。有趣也好，無聊也好，活夠時間就得死。對了，晴明，這種問題，你不是比我懂得多嗎？ ”6 O0 b; _; @7 J  r$ F: ?8 Z0 `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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照射在壁板上的、紅色的夕陽，慢慢地褪去顏色。3 y$ _7 i+ Z1 g- P: S

“道滿大人，由別人來解開所施的還魂術很危險．一不小心，女方也會死掉。”

“你別管，晴明。看著那女人發瘋，不也有趣嗎？ ”+ p9 n, U- Y; b4 f* z8 T

“不過，我最近覺得，看花開花落，多少也是有趣的。”: A1 l2 ]1 [7 e2 P) 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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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行啊，你去看吧。”

“若是順其自然，任由花開花落，是有趣的，可道滿大人已經介入其中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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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是要我阻止花落嗎？ ”

道滿還是笑。% ]) ?! H. M' p! Z* |

“不是。只想讓它自然地落下而已。”3 |4 T) E! |# S. O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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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的話挺有意思，晴明。”2 e; x: u5 L! T; L, Q; _

道滿笑得露出了黃牙。. G' V1 M9 P& l5 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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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既然如此，你不妨一試吧。也好見識一下你怎么解開我道滿的法術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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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么，允許我自由行事．對吧？ ”5 b/ p$ O7 E8 X9 B0 d, 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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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噢，我不加指點，也不幹涉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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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請不要忘記這句話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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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行。”, @; J9 @: R0 l6 [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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道滿答話時，陽光已經完全消失。

“因為事情很急，我這就告辭……”5 U! H! j1 m  u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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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略低一低頭致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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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走吧。”

晴明催促博雅出門而去。2 U0 i( E! W( w+ }4 `( j0 Z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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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行了嗎，晴明？ ”! R2 Z8 w6 j4 F$ e

“他對我說，對此事將不幹涉。這就足夠了。”

晴明急急走向牛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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暗下來的天幕開始出現繁星點點，在漸濃的暮色中．傳來道滿的笑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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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有意思。難得這么有趣的事，晴明……”$ r% A/ a% d* w4 ~8 {. x( P# p' H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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抵達女子在西京極的家時，天已黑下來。# n0 \# X9 x5 {0 |  X2 T( y5 |

燈火之下，晴明和博雅與藤子相對而坐。

“請問——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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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向藤子問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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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您是否給了鼠牛法師屬於伊通大人的東西？或者是伊通大人身體的某一部分？ ”

“我留著伊通大人的遺發，所以就把遺發……”1 V1 E* ~: f3 f! 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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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給了頭發？ ”9 W& ]* H: T) Y6 {+ s+ F/ _

“對。”: X* L% L- f2 U( o- F' r

“鼠牛法師沒有打算要你的頭發嗎？ ”8 |* Q* i8 H  e, [9 b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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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他是想要。”4 X4 I( w0 b$ A6 I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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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，您給了嗎？ ”' C/ b8 m) n# B" p" n

“是的。”

“伊通大人的遺發還有嗎？ ”

“沒有了。全都交給鼠牛法師了。”

“是嗎……”8 B7 [- S9 a) y( X$ L" 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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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會壞事嗎？ ” 　　“不，不會。我們採取其他辦法。為此，需要你正式與伊通大人見一面。”

“怎么正式法呢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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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打開門，把伊通大人接進來，或者您自己走出去——能夠做到嗎？ ”( S! O3 X# E! Q  ~% |3 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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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好的，我想我能夠做到……”& }% c7 [) b3 D1 w

藤子點點頭，一副豁出去的神情。4 {# ]6 c& E( p% r. N5 q  W% o' V

“那么，我和他來做準備工作。”6 n5 Z$ y5 |- H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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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準備？ ”1 f; x7 U( X0 S6 A  j; y$ \

“可以給我一些鹽，以及您的一些頭發嗎？另外，這裏的燈火能否借給我一盞……”4 p& U4 f+ S- Q; ]6 ^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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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
: [9 a' S2 y. j. M
晴明走在手持燈火的博雅旁邊。$ h" U( a* {# O& X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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先邁左腳，接著右腳上前，左腳向右腳並攏。然後再先出右腳，再邁左腳，右腳向左腳並攏。之後又再左腳先邁出——反復地走著這樣的步法。

這是驅除惡靈和邪氣的方術。

邊走邊口中念念有詞。3 y4 e( h5 m" s, J. \. ^& A5 z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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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泰山府君——冥王的祭文。

晴明做的事，最初是將得自藤子的頭發引火燒掉。然後將燒成的灰一點點撒在藤子家周圍，現在正像是在灰上描摹似的仔細踩踏一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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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在如水的月色之下。  ^  @% |7 n, l* N. c; 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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終於，晴明踱完步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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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如果伊通大人闖進這結界之中，和泰山府君的緣分就斷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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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哦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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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因為泰山府君也是我的神，所以不能採取過於粗暴的做法。這樣應該剛好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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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啊？ ”

博雅完全摸不著頭腦。

“距伊通大人要來的醜刻還有段時間。在此之前，有事想要問我嗎．博雅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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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問題多的是呢，晴明。”

“什么事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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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剛才談到了頭發．那是怎么回事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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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是想，要用最省事的方法來解決這件事。”

“最省事的方法？ ”

“對。還魂術有好幾種方法。聽說鼠牛先生要了頭發，我猜想道滿是用頭發來搞還魂術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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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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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道滿大人恐怕是將藤子和伊通大人的頭發焚燒，用灰來作修法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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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怎么修法？ ”

“大概是在埋葬伊通大人遺體的墳墓上面，激下二人頭發的灰，在那裏讀一二日泰山府君的祭文之類的吧。還有其他種種方法。如果仍留有二人的頭發，我會將其切碎．撒在墳墓上，由我取代道滿來向泰山府君祈求解開還魂之法即可。此時，若道滿要幹擾我，他只需相反地祈求不要解開還魂之法即可。”, _  U% K/ R7 x8 z. b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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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原來如此。”' E  Y' b# I2 m7 r) a

“如果對方是不如道滿的人，事情總好辦，但這一回．應該是先施了還魂術的道滿的咒更強。”

“那，你剛才在做什么？ ”

“就是櫻花的花瓣啊，博雅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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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花瓣？ ”

“是你教給我櫻花花瓣這回事啊。”) }& g& g6 i' b( {; e6 ^/ _- W

“我不明白你說什么。” 　　“經你一說我才醒悟的。關鍵時刻，直接出示櫻花花瓣原來的樣子就行……”- t8 N+ t% [7 L5 i

“道滿也說過吧？不僅是還魂之法，所有的咒，其實都是人心的願望……”; |, z) z! l3 x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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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在某種意義上，咒可能比這世上的任何事物都強。因為咒擁有比我、比你更強——甚至於有能夠推動泰山府君的力量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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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還是不明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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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用理它。你對於咒，其實可能比我懂得更深也說不定呢，博雅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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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真的？ ”# \' D- ^  q  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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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嗯。博雅，葉二帶來了嗎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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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哦．在我懷裏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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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伊通大人可能還會吹著笛子走來吧。他來到結界附近，可能會有所察覺而停下來。如果出現這種情況，你就吹葉二．好嗎？ ”" i# A' z. @9 I, D! c; ^& H

葉二——據說是博雅得自鬼手中的笛子。

“明白了。我照你說的做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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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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燈火之下，晴明和博雅在藤子身後等待著。  y" t# C2 m; t9 r4 `& R. K

可能有一點點風，門扇不時發出很小的聲音。

“沒事嗎？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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藤子小聲問道，她仍舊端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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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的聲音之所以顯得沙啞，是因為太緊張而使嘴巴和喉嚨幹澀。9 c+ k7 i* V, V3 X4 M; D2 M

“只要您把持得住，其餘的事情由我和博雅設法辦妥。”7 x5 j% x* j; Y6 q

晴明說話柔聲細氣，與平時不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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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沉默下來。三人靜聽風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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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時——“來啦，晴明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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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低聲耳語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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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久，不知從何處傳來了笛聲。開始聲音很小……但越來越大，越來越近。/ c# {3 P) f* v  G) W; H9 }" |

“開始吧——”9 V; d3 B; l& S: }9 i5 Q

晴明點點頭，藤子站了起來。& z7 b' p+ i) @; B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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倣佛等待握手似的，晴明和藤子一起來到板窗旁邊。

博雅緊隨其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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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人在板窗旁等待，聽著笛聲逐漸大起來。3 ]: K% f$ }" 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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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雅已握笛在手，調整好呼吸。3 ?. m: G5 q# t  V! Z) P& N8 G7 O% Z6 r

接近了。+ j2 Z6 @& ^/ I% b1 x! q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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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稍微啟開板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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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縫隙窺探，看得見屋外灑滿月光的景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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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一道矮墻，墻外有一個人影。* s0 i- u0 v" d( v/ C) 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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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個男子。

身穿生前的公卿禮服，戴著烏帽子（舊禮帽．現神官戴。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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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男子吹著笛子走來。: V  ~1 D# m7 o) \' f& j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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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圍墻前，男子突然停下腳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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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博雅！ ”8 Z% L( N' u, L9 N' H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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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明一開口，博雅便將葉二貼在唇上，平靜地吹起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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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博雅將唇貼在葉二上．一種無法言喻的聲音便悠悠地擴散到夜間的空氣中。* L' U6 L3 ]% P7 A8 b

那聲音不但攝魂奪魄，甚至連身體倣佛也變得澄澈透明了。# l! V( x( [+ [1 H" 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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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男子和博雅都專注地吹奏笛子。博雅和著他，他和著博雅。

不久——說不上是哪一方在前，和悅的笛聲像溶入了春天的空氣裏一樣消失了。

“藤子呀，藤子……”5 e" j( M' n& j- j' g# ^' O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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說話聲從外面傳來。3 \& t! G4 ^8 [0 W/ A" C) 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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倣佛蜘蛛絲從門口的縫隙潛入一樣，是低低的、若有若無的聲音。

“請打開門吧……” 　　見晴明的眼神示意，藤子便用顫抖的手開了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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門打開的瞬間，混雜著春野氣息的濃烈的泥土味撲面而來。

“終於肯開了啊……”伊通說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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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的呼氣帶著腐臭，讓人想別過臉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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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臉色蒼白。

身上的禮服到處冒煙。% v6 D( J0 b1 ^2 K1 M; a( O+ _

月光如水，灑在伊通身上，泛著青光。8 L; I: D: I  G

伊通對站在藤子身邊的晴明和博雅倣佛視而不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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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既然你心裏那么痛苦，我就回來待在你身邊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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伊通的聲音溫柔體貼。

藤子熱淚盈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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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是不可能的呀……”

藤子的聲音細若遊絲。' v+ g4 f- s8 F9 g- M6 \7 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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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已經足夠了。已經可以了。對不起，還把你叫來了。7 X9 T8 a4 ]" e5 K, V1 _  U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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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可以放心了。“

她哭著說道。. Z/ Q/ o; ]' R" S# k4 \) t

“你不再需要我了嗎？ ”

伊通聲音備極哀傷。/ x: a) ]: L' \; t# v. f/ r8 x% b

不！不！藤子搖晃著頭，倣佛說著一個“不”字。然後，她又像說一個“是”( Y& N! ?0 Y" [2 ~) Z8 u1 J; 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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字似的點點頭，說道：“你可以回去了……”* P( ?2 e0 |. c9 x, {+ J+ u

伊通望著藤子，幾乎要哭出來。他又求救似的望望晴明。望望博雅。% h" z+ p. p: `, q. 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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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的目光落在博雅手上的笛子上，說：“剛才是您……”+ l% h/ n& h: P

博雅的聲音哽咽在喉間，他只是點點頭。! ?) n; x8 @! S  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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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您吹得真好。”, F4 C& ?, U( ~4 I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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說著，伊通的臉慢慢潰壞。1 y( M6 B9 b* A3 X

肌膚的顏色在變化、溶解，眼球凸出，露出白色的頰骨和牙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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啊啊——伊通想要喊叫般地張大嘴巴，卻沒有聲音發出。5 o( G1 L" g4 \. U$ Z3 Z0 F

他就這樣潰敗下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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呈現在月光下的，只是一具人的腐屍，且是在土裏已埋了半年的樣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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已成骸骨的手上，緊握著一支笛子。

解除了咒的櫻花花瓣，飄落在骸骨上面。

女人默默地啜泣，過了一會兒，變成了壓抑著聲音的慟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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