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文章] 不搭 而且, 流行, 衣服

小雪小雪

小明，你又穿你爸的外套！都十七歲了，要試著打扮打扮自己，別老是穿你爸的衣服…。』$ M* S' l4 c4 a. F; i& Z6 _% @1 d, T3 \4 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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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我家窮，又不像你是個大少爺！你老爸給你的零用錢是我老爸一個月的薪水，你想我會有多少錢去趕流行阿!再說，我老爸的衣服又不醜，你不覺得我這件外套很復古嘛！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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) U8 D/ p  w7 p5 Q3 Y% L' L* k『我知道你崇拜你爸，所以他的衣服都好看！』$ S: F& t" |& [) D( A

  l& n5 ~9 U  y4 T+ l" d* h+ X5 R7 `「拜託，我老爸努力賺錢養家，你說他偉不偉大。而且我老爸…。」' q# }& [4 P1 s5 U2 d* t

3 k2 O0 |6 c& k8 @『我知道，我已經聽過好多次了。對了，已經要十二點了，還要再兜一圈嗎？』5 {' e# u' `5 E5 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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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當然，難得坐你老爸的跑車，這次再飆快一點啦！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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握著方向盤的我，將油門上的右腳漸漸地往下沉…。我叫游子華，坐在右邊的是我的同班同學陳志明。我和他非常的不搭，我高、他矮，我有錢、他沒錢，我人緣好、他人緣不好，我不愛說話、他愛說話，我成績不好、他成績好…一大堆沒有交集的不等式，但就算有多麼不搭，我和他就是有話聊，有辦法湊在一起。5 t; g9 c4 G+ Q, p. G( c6 h" d5 B1 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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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開快一點啦，那麼晚了，又沒有人，開那麼慢！」& U& S0 ?1 ~. ~- C# b3 B' ?

0 h. Q; F4 g# @$ F, n『這樣很危險，不好吧！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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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j# v, u& ~/ T! o" t# D6 V「要變紅燈了，衝過去啦！膽小鬼，快啦！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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聽著小明的催促，我不由自主地加快油門。那一瞬間來的好快，眼前的景象被一片黑暗壟罩，轟隆巨響將我吞噬，擋風玻璃、車頂及車廂，一個皆一個的吼著。我不知道發生什麼事，下意識地去踩煞車…。雙手握著方向盤，目光呆滯，車廂內靜的像是要考模擬考。嗯！？動不了，全身都動不了!我死了嗎？什麼聲音，咚…、咚…、咚…！這是什麼聲音，是我的心跳聲啊，我還沒死！我努力轉動我僵硬的脖子，看見小明瞪大的雙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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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Q$ G$ |% A! R$ k3 w9 e9 P「那是什麼？你好像…撞到東西了！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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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 v0 o' H4 n3 ]" u4 x) r' J用餘光掃過後照鏡，我看見了小明說的東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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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 ~. }  U0 ]$ ]$ R+ |9 O) X『小明，我撞到人了！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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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將身子向前倚靠在方向盤上，讓缺氧的腦袋呼吸空氣。我起了身，用力地吐出一句話。- \# B6 J' B" P' z

9 G0 {  t+ I0 i7 Z6 p# a7 J『救人吧！…小明…叫救護車！』5 J4 E2 a( E0 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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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你白癡阿！你會被你老爸打死，而且你還無照駕駛…，你先看一下四週，都沒有人，我們趁現在趕快遛，不會有人知道啦！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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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望著小明，猶豫著，看著後照鏡裡的屍體，猶豫著，再看著小明，再望著後照鏡裡站著的屍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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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 ~- b4 ]1 T+ {; j/ F『站著的屍體！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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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明看了看後頭，和我視目相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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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 w1 m: M. v/ f' S9 @「他還沒死啦！他一定記下你的車牌了，快，衝回去撞他，不要讓他逃跑！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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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t* t' L: ^7 M  m& g5 R我被小明的話嚇的噤聲，我皺著眉，閉著眼，希望一切不是真的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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『小明，叫救護車啦！』2 O" K4 H( [% H6 ]* H. w8 V+ A- m

8 Y% y# ]$ H! x9 j* L我哭著大喊，低著頭，全身顫抖，無法抗拒地讓淚水佔領我的臉，突然右肩傳來一股壓力，我轉過頭，看著小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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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游子華，撞他，你一定得撞他！快點，撞他！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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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q1 C/ P7 {- ]5 {小明在我的右肩逐漸使力，整個車廂裡包覆著小明的聲音，撞他這兩個字，不停地擠壓著我。3 n3 s3 D% l0 [7 x

3 R+ S* c* |- i$ `& P) \4 t5 H「撞他，快點，撞他！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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倒著車，我怒吼著，眼淚湧入張開狂叫的嘴巴，我聽著車尾發出的巨響，接著車子一陣又一陣地上下晃動，直到一具動也不動的屍體趴在眼前，我才停止了動作。" B4 y4 c; X1 b! A- u& j6 F, v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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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等一下，為了保險起見，再撞他幾次，快點，撞他！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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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望著小明佈滿血絲的雙眼，迅速地將手緊緊地摀住他的嘴巴，可是…我還是聽見小明重復著說「撞他，再撞他」，頓時車內出現了好多小明的嘴巴，張張合合，不斷地說撞阿、撞阿，那聲音越來越大，令我聽不見自己的聲音。1 u% _: h9 @  H5 c8 S. \% j3 h, _$ ^* V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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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游子華，你發什麼呆，再撞他啦!快撞阿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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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回過神，手依舊掛在方向盤上，臉上已分不清是淚水還是汗水。熟悉地街道、熟悉地換檔踩油門，我卻看見一個陌生的自己。我來來回回地不知輾過多少次，倒帶又快轉，快轉又倒帶，當初激烈的車震早已恢復平靜，好好的一個人成了稀巴爛的屍塊，車內充斥著我叫囂的哭喊聲，被淚水浸濕的雙眼只能接受這殘酷的事實。朦朧中，我似乎看見小明的嘴微微上揚…。4 _2 ^3 @8 q" o0 s9 Y

, \+ e6 X4 G# v) s: ]5 d8 H3 Y! s前面的路口右轉後，那條恐怖的街道就會從後照鏡中消失了，我呈現無神狀態，想遺忘一切。但小明低喃的聲音卻十分刺耳，「剛剛比看電影還刺激耶！」，短短的一句話，讓我又想起那可怕的經歷！我抿著下嘴唇，轉了個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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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 T' `" R3 Q8 Q5 K! S「游子華，有警察臨檢啦！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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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輛警車，兩個警察，全身發抖的我，右腳完全沒有了生命…。  e( X6 g1 N" R6 x( m

) D9 j/ `& m- N望著警局的天花板，決定要將全部的事情說出來，我看著小明，想和他說句對不起，我知道，唯有這個辦法才能讓我們贖罪。正想著如何開口時，小明走向我面前的警員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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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警官，剛剛發生的車禍，都是這個少爺耍帥，飆超快的啦！撞到人後，我和他說要叫救護車，他竟然二話不說又衝撞那個人，好可怕喔，我都嚇哭了！警察先生，你一定要把這個殺人兇手抓起來啦！」; L2 ~3 d& K" \% ^(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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眼框又漸漸地泛紅，我無力地望著小明，這時小明往前走一步，湊向我的耳邊輕聲地說…。( ]  A6 t" G! r# S- s6 b' ]# g

6 H6 b; E, |( b# m' h- G6 R' G「我忌妒你…」' c. T4 T" K1 v# H) l

( J" c8 c, r8 z8 T  a! `身體因為這一句話微微地震了一下，也令我看清了一切，和我同班兩年，我心中所認為的好朋友，一秒鐘裡消失的無影無蹤。原來對他來說，我不過是個比他好的人，是我一直自作多情。我理一理頭緒，他根本就是故意慫恿我，他想剝奪我的人生，怎麼辦，開車的人的確是我，會有人相信我說的話嗎！我該怎麼做，腦袋頓時又混亂了。「鈴鈴鈴…」「死者為四十二歲的陳忠義，家住…」「有記者在警局門口」「聽說肇事者非常兇殘，將人撞的都面目全非，還是翻皮夾才確認身份！」「年紀輕輕的就鑄下大錯…可惜喔！」，電話不時地作響，幾個警員交頭接耳，警局裡都在討論車禍的事，每隔一段時間就有人對我投以異樣的眼光。我感受不到任何的恐懼，恐懼已化為憤怒。雙手緊緊地握拳，趾甲都嵌在肉裡，我狠狠地看著小明，準備起身痛扁他，可是…小明卻哭了！$ s4 x8 {) {  S6 G$ K

6 F! s* z' r3 b+ g先是兩粒斗大的淚珠從小明的眼框中緩緩地落下，接著嘩啦啦的眼淚就如洩洪般地奪框而出，小明發了瘋地搥打自己，一下狂奔，一下跌坐在地板，邊哭邊吼叫，一旁的警員拉都拉不住。我看傻了，怎麼回事，腦袋裡捕捉零零落落的片段，「死者為四十二歲的陳忠義，家住…」，陳忠義，好熟悉阿，那不是小明嘴裡常說的老爸嗎！我再看著滿臉鼻涕、眼淚的小明，倏然之間一股笑意從肚子往喉嚨竄起，好想笑喔，我強忍著笑意，如果我笑的話，就真的要被當成兇狠殘酷的殺人犯了，可是真的好好笑喔，我坐在椅子上，用手壓著肚子，身子縮在一起，腳跟微升，腳尖輕輕地吻著地面，我終於忍不住了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..